書名:李靖的中年危機
作者:吳四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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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該不該說是現實主義風格的神幻小說
如果是幾年前應該早就被起點讀者罵虐主罵翻了
現在的讀者/作者被社會毒打過的越來越多
大概也比較能接受/創作出類似的故事了
直接上前幾章的部分內容:
1.
李靖是真的從沒想過要生三胎的,畢竟家里已經有兩個熊孩子了。
沒帶過孩子的人,永遠理解不了有兩個兒子的奶爸的辛苦。
特別是老二剛出生的那幾年,因為兩個小子太鬧騰,晚上他和媳婦只能
一人帶一個,有時李靖冥想打坐之時,正進入熏熏然不可言說的玄妙之境,
卻因為忘了兒子吃奶的時間,然後被兒子的嚎啕大哭驚醒,好幾次都差點走
火入魔了。
他堂堂一位駐顏有術的大道士,幾年折騰下來,兩鬢都不知不覺間長出
了幾根白頭發,幸好這兩年孩子開始長大,白天可以扔去塾學讓老師頭痛,
李靖才覺得家里清凈了不少。
至於三胎,打死他都不敢要了。
李靖早已達到了煉精化氣之境,要不要孩子,要幾個孩子,都是能夠自
由掌控的事情,而自從二寶出生後,李靖和媳婦敦敦敦的時候就一直很小心
,他可不想成為三個熊孩子的爹。
所以,當某日媳婦殷素知含羞脈脈又略帶驚慌地告訴他,她的天癸已經
快兩個月沒來了之時,李靖的第一反應竟是……難道自己被綠了?
當然,李靖還是很信任自己媳婦的,剛才的那絲念頭不過是事情實在太
過荒謬的下意識反應而已。
怎么就會又懷上了呢?
2.
日子一天天過去,迷惑慢慢變為了失望,再從失望到冷眼旁觀,李靖終
於醒悟過來,原來當官和修行,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在官場上,能力從來不是最重要的東西,鑽營才是。
你不會鑽營,不懂站隊,就算是仙人,在朝堂中也只會被慢慢邊緣化。
不過道理懂了歸懂了,但真要李靖去溜須拍馬,請客送禮,他還是有些
做不出來。
接著依然是終日猶豫彷徨,怨天尤人,渾渾噩噩,直到昨天,媳婦為他
披上那件氅衣,告訴他他是最好的丈夫和父親時,李靖終於下定了決心。
人到中年,沒有再任性的資格了。
少年時可以任氣負俠,青年時也還可以堅持一下傲氣風骨,但中年人的
世界,只有利益和妥協,養家糊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為了老婆孩子低一次頭,沒什么大不了的,李靖如此自嘲地想著,所以
他賣掉了那枚家傳玉佩,人生中第一次來行賄送禮了。
不過也正因為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李靖並不自知自己剛才的行為有多
麼地笨拙,哪有人行賄是光天化日拿著一袋金子往人家家門口送的?
頭頂的陽光,緩緩將李靖的影子變短。
已近午時。
3.
軍士一路小跑著來到他的身前,將那個裝滿了金葉子的包裹遞了回來,
同時遞過來的,還有一句冷冰冰的話語。
“太師有令,不見!”
李靖面色驀然一白,剛剛飛揚而起的劍眉,慢慢地,慢慢地耷拉了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接過那個包裹的,低著頭在原地呆立了許久,然後沒
有再追問為什麼,默默轉身朝遠方走去。
夕陽之下,中年男子的背影顯得無比蕭索。
4.
“剛才李師弟說你自己這個人不通俗務,不擅奉承鑽營,是以這麼多年才
難以施展胸中抱負,但你師兄我可不是這樣的人啊……”
鄭倫摸了摸自己那個大的出奇的鼻子,笑嘻嘻地說道:
“我這人愛交朋友,會來事,如果有必要,也可以不要臉,給人彎腰低頭
,伏低做小都沒問題,可是老子苦熬了這麼久,只不過是冀州城中一個小小的
督糧官,如果不是那場冀州大戰,老子現在依然每天要幹著押運糧草的無聊勾
當。”
“可是我們是大道士啊!什么時候大道士這麼不值錢了,大殷皇朝上下又
有幾個大道士?”
鄭倫的聲音陡然轉厲。
接著他長長吁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這件事情,老子想了很多年都沒想明白,難道我這些年貪墨糧餉弄來的
那些錢都白送了麼?直到上次回山,咱們師父隱晦地點了一下,我才終於明白
是怎麼回事了……”
“不管是我還是師弟你,這麼多年來被人扔在角落旮沓里,像野狗一樣理
也沒人理,根本不是因為我們自己本身的原因!”
鄭倫盯著李靖緩緩說道。
李靖這個時候反倒平靜了下來,他靜靜地回望著鄭倫,知道鄭倫接下來說
的話,可能是對於自己以後的仕途很重要。
“師弟,你好好想一想,如今這大殷滿朝文武中,特別是朝歌周邊十三座
雄關的統兵大將中,那些有修行背景的將領,想想他們的出身根源!”
鄭倫的聲音在李靖的耳邊響起,李靖低頭沉思了十幾息的時間,然後他猛
然抬頭,眼中射出不可置信的光芒,口中說出了三個字。
“碧游宮!”
5.
朝中那些知名的修行者的名字在他腦中一一劃過,他愕然發現,除了像武
成王黃飛虎這樣的皇親國戚,上至聞仲聞太師,下至各關的總兵鎮守,無一例
外地,或多或少地都和截教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竟沒有一個人,是屬於昆侖一
脈的。
闡截二教,雖然根出同源,但門下弟子之間,多有明爭暗斗,特別是這些
年來更是有愈演愈烈之勢,這在山上世界,早已不是什麼秘密,沒想到如今竟
然連凡俗世界都被卷入了進來。
而大殷皇朝,當初是由闡截二教共同扶持建立的,卻不知在什麼時候起,
變成了截教修士一家獨大的局面。
“可是我們……其實並非真正的玉虛宮門下。”
李靖喃喃說道,聲音有些苦澀。
確實,他們師尊的洞府雖然在西昆侖,但只是一介散修,並非玉虛宮元始
天尊座下門徒,他們的道統也非闡教一脈。
“不錯,其實我們不是,可是誰在乎?誰叫師尊的道場就在昆侖山呢!”
鄭倫冷笑一聲說道:
“師弟你今天特意去拜見了聞仲,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在仕途上蹉跎了這
麼多年,和那個聞仲聞太師是不是有什麼關系呢?”
“就算你再清高,但總歸是大道士,難道真的就沒有一個人願意提拔賞識
於你嗎?或者更大的可能是,早有人發過話要壓制你!”
“要知道朝堂上截教門徒一家獨大的局面,可是從聞仲成為太師後才開始
的,以前各地的關隘鎮守大將中,倒是還有幾名闡教弟子,只是自從先皇駕崩
,聞仲以托孤大臣的身份總攬軍政事務之後,這些闡教門人就一個個被調離或
去職了。”
李靖沉默地聽著。
在今天以前,大殷皇朝的朝堂上,他只佩服一個人,那就是聞仲聞太師,
這是一個無論為人品性還是兵法韜略,都讓李靖能衷心生出敬意的人,所以在
他決定終於向世俗低頭的時候,選擇了聞仲,也只是聞仲。
只是現在師兄鄭倫說的這些話,卻讓他的看法產生了動搖,或許在情感上
他還有些難以接受,但在理智上,他知道鄭倫說的應該是對的。
那位在很多人也包括他的眼中,公正無私的聞太師,可能也並不是一個那
麼完美的人,至少在用人這件事情上,其心難測。
否則為何連見自己一面都不肯見?
6.
中諫大夫費仲的府邸,在清水坊邊緣處的一條小巷中,和李靖原先預想的
有些不一樣的是,並不是什麼奢華的豪門大宅,而只是一棟看去很普通的小宅
院,甚至比他家的那棟宅院還要小一些,門外也不像聞太師的府邸那樣守滿了
衛士,只有一個年邁的老僕看門。
那老僕將兩人迎進大門,門後是一個小小的庭院,幾株修株,一汪小池,
池中養著十餘尾錦鯉,池畔幾張青石桌椅,靜樸自然,讓人見而忘憂。
很難想象,那個被滿朝文武恨之入骨的饞臣費仲,他的府邸會是這般一副
模樣。
似乎看出了李靖的迷惑,鄭倫低聲說了一句道:
“費仲這個人哪,和尤渾不同,尤渾貪財,而費仲求的則是權和名,所以
……”
他看了一眼李靖手中的包裹繼續道:
“這東西你還是自己留著吧,費仲願不願意用你,和錢財無關。”
7.
“伏波將軍李靖,見過費大人,尤大人。”
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在臉上擠出了剛才鄭倫教他的那種恭順而討好的
笑容,進門前他可是偷偷練習了好幾次的,既然已經決定扔掉以往的高傲,那
就好好地學習如何低頭吧!
李靖覺得自己做的還不錯,可惜在有些人的眼中,他的頭依然還不夠低。
廳中響起一聲冷笑。
“哼,一個雜牌將軍,見了我們兩人,居然不下跪,真是狂妄至極!”
說話的是尤渾,他聲音有如利刃劃過琉璃般尖利刺耳,那雙小如綠豆般的
眼睛中射出鄙視不屑的光芒。
李靖的身軀僵了一僵,就連鄭倫的臉色都稍微變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李
靖的臉色。
“哈哈哈……”
幸好就在這個時候,費仲的口中爆發出一陣大笑,打破了廳中有些尷尬緊
張的氣氛。
“尤大人,無妨。”
費仲上下打量著李靖,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撫柳鬚,瞇著眼,眼中有一絲頗
為古怪的光芒。
“可是當年的朝歌玉樹?”
半晌之後,費仲悠然拈鬚問道。
“不敢,此乃當年他人的謬獎,靖實不敢當。”
李靖沉聲說了一句。
“謬獎麼?……好好好!”
費仲的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淡笑,連說了三個好字,接著突然轉首對
鄭倫說道:
“鄭將軍,如果沒什麼事,你和李將軍就先離開吧,吾與尤大人還有要事
相商!”
鄭倫和李靖聞言,面面相覷,不明白費仲在連說了三聲“好“之後,卻直
接下了逐客令,這到底是啥意思?
鄭倫偷偷朝李靖打了一個眼色。
李靖有些不明所以。
鄭倫暗中嘆了口氣,然後不著痕跡無比自然地從李靖的手中拿過了那個包
裹,放在了案桌上,放在了離尤渾觸手可及的地方。
“那麼卑職二人就先告退,不打擾兩位大人議事了。”
鄭倫拉著李靖退出了這個廳房。
看著兩人消失在廳外的身影,特別是那個將一股憤懣之意掩飾地極為差勁
的伏波將軍,費仲嘴角那抹微笑漸漸地擴散開來,變成了哈哈大笑,笑得眼淚
都快掉出來了。
笑中似有瘋意!
老師,這就是你當初贊譽的那個“冠一城風華”的李靖?
狗屁!
如今老師你被學生我逼得不得不告老還鄉,當年你口中的神秀玉樹,今日
不也求到了我面前,甘為我門下鷹犬!
你這老眼昏花的老家伙,真正能冠朝歌一城風華者,是我費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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