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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走出酒樓,李蓮花突然不可抑制的一晃,方多病眼明手快得撐起人,提氣就要給李蓮
花傳功,卻被笛飛聲攔了下來:「毛毛躁躁,害他走火入魔我定殺了你!」
接著便攬著人的肩膀,腳踏輕功而去。
「喂!是百川院的人招惹你又不是我,拿我撒氣幹嘛啊!」又是一陣罵罵咧咧,但人已走
遠,喊得再大聲也不過是在丟自己的臉,他只能跺跺腳,轉身又回酒樓料理剩餘的事。
笛飛聲的‘悲風白楊’以剛猛暴戾為江湖所知,卻不知其輕功也曾與那已然失傳的婆娑步
其名,只幾個輕頓,他們已經回到了蓮花樓。
沒給人說話的機會,直接將人打橫抱起塞回被窩裡,李蓮花自己也沒來得及反應,身上已
被人脱的只剩下一件單衣,肩上還批了件狐皮大氅,他無奈撇嘴,張嘴正要吐槽:「我、
」
「你要敢再說那三個字,我立刻讓金鴛盟踏平百川院!」咬牙切齒的威脅讓李蓮花不自覺
得縮縮腦袋,如今他徒有內息,武功盡廢,斷斷是攔不住他的。
但他的確沒感覺自己身上哪裡不好,一年多前他能泰然面對那三人送來的花生粥,甚至吃
下半碗依然面不改色,一年多後他也能坦然看待他們的翻臉無賴。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身邊這倆對那些四顧門的舊部十分不待見,不只方多病每每提及就
要指天罵地,眼前這位魔教頭頭更是見天的想拆了四顧門和百川院。
「那好吧我有點餓了,這句總可以了吧?」分析利弊後,李蓮花很乾脆的改口,上天
有好生之德,眾生百態,徒增殺孽總是不好,阿彌陀佛。
這時,笛飛聲冷峻的表情總算和緩些許,坐在床沿,細細看著他的眼神,輕易便捕捉到他
目光有些遲滯,低聲開口問的卻是另一個問題:「今日眼睛怎麼樣?」
今日在雁回樓時,李蓮花的反應讓他很是介意,昨日他尚還能看得些許,今日卻像是全盲
了似的,若非雁回樓他們常去,李蓮花很是熟悉餐桌上的擺設,只怕會讓佛彼白石瞧出不
妥。
李蓮花一愣,隨即笑開,眉眼彎彎的似桃花一般,聳聳肩,如實說道:「眼前黑霧時有時
無的,有光的時候勉強還行,現在天黑了便沒辦法了。」
其實還有點畏光。——這句話李蓮花不敢說出口,就怕這人動輒得咎以為自己病情又加重
了。
笛飛聲自是知道這是碧茶之毒解毒後的後遺症之一,世間靈藥都於事無補,只是聽人這般
無所謂的淡然模樣,他心裡頭便有一種說不出的憋悶感,壓得他幾乎要出去大開殺戒方可
解恨。
然而李蓮花斷不會允許他如此。
閉了閉眼,壓住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戾氣後,盡力讓自己的聲線平穩,回歸原本的主題,輕
聲問道:「想吃什麼?你也一天沒吃東西了,先喝點粥好嗎?」
看向床邊不曾熄滅的火爐,又瞇著眼笑開,像極了正在取暖的狐狸:「想吃烤地瓜,我記
得樓上的菜地裡小寶有種。」
「菜地裡的還不能吃,我白天進城買菜的時候剛好買了幾顆當備糧,一會給你烤。」方多
病這時候才端著端盤沒好氣的走進來說道:「剛剛從酒樓給你帶的魚粥,先吃吧!」
毒發之後,李蓮花的腸胃便一直虛弱不堪,能吃得東西不多,加上頓頓喝藥讓他嘴裡發苦
,有時候甚至連清粥都咽不下,所以蓮花樓醫館重新開張,四處遊歷之後,方多病和笛飛
聲便開始搜羅所有李蓮花愛吃的餐館,他們選擇在惠州長住,最大的原因便是雁回樓的大
廚可以讓李蓮花吃完一餐還不反胃。
聽得是雁回樓做的,李蓮花眼神亮了亮,方多病隨即得意的將笛飛聲擠開,後者翻了翻白
眼,手卻默契的將擺在地上的矮桌搬到床上,讓方多病將魚粥放到李蓮花面前,照顧人吃
晚飯。
如今的李蓮花,彷彿真是褪盡了李相夷的皮囊,他不再光芒萬丈,也不再燦爛奪目,只是
迢迢明月,悠然自在,他能隨時吃糖,也能安睡一隅,不受聲名的桎梏,除了一身病骨支
離,其他的,大抵能稱得上是神仙日子。
而拼盡全力維持這一切的兩個人,一個在廚房挑揀好看的地瓜,一個則坐在床沿時不時的
給人夾菜催著人多吃點,彷彿方才在雁回樓大動干戈不過是一場幻覺,早已被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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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李蓮花一直惦記著烤地瓜,魚粥吃了小半碗便不再動,方多病不惱,甚至提議乾脆讓
外頭的隱衛生火,他們三個就在外頭烤肉吃。
李蓮花眼底的光更亮了。
生完火,方多病先做了個手爐塞進李蓮花的懷裡,接著才開始烤某人心心念念的地瓜,並
率先開了話題:「昇龍村的案子,我已派飛鴿傳書去監察司查問,估計明日一早就能收到
回音,阿飛,你那裡的消息怎麼說?」
「我已命無顏去取另一副嬰兒棺,另外,獅魂生前曾收過徒弟,觀察細微,個性謹慎,就
是腦子不大好,無法將發現的線索串在一起,所以一直不得獅魂喜愛,現如今倒是能充當
一下你的助手。」手上給肉串翻面,一邊說道。
倒是李蓮花一臉懵,捧著手爐看了左右兩人一眼,茫然道:「不是說不接嗎?」
「說不管你就當真不管了?我還不了解你嗎?」方多病回懟道:「萬一到時你又偷偷自己
調查,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累得不還是我跟阿飛,倒不如現在自覺點,省事。」
李蓮花尷尬的搔搔鼻頭,不予置評。
「對了,」話說的當頭,方多病想起方才在雁回樓的情景,問道:「蓮花,你說那化骨水
不正統,是不是他藥性不足?」
李蓮花點頭,正色道:「當年我曾親眼見過,僅僅一小壺的化骨水,即可輕鬆讓三具成人
的遺骨化為血水,不留一絲痕跡,今日那孩子跑在化骨水裡這麼長時間,卻僅有衣物和血
肉遭到些許腐化,且氣味也比當年的重,由此可知,製作這化骨水的人,並不知道藥量和
具體配方。」
「我曾經也在天機山莊看過記載,化骨水是僅次碧茶的奇毒,帶著清甜的香氣,然觸之片
刻便能化成一灘血水,連骨頭都剩不下,但今日那棺木裡的化骨水和記載的明顯不同。」
翻找腦海記憶的同時,方多病又看向默默烤著肉串的笛飛聲,問道:「阿飛,在四顧門成
立前,就屬你們金鴛盟勢力最大,你怎麼看?」
「這事我不管,需要的話可以讓藥魔過來。」接著將肉串塞到李蓮花手裡,道:「你腸胃
不好,只準吃一串。」
一席話懟的方多病沒了脾氣,抹臉無力道:「敢情這麼大一個金鴛盟在你手上,就成了一
個顯擺用的擺設?」
「那倒也不是,」李蓮花小口咬下肉串,悠悠拆了笛飛聲的台:「當年李相夷第一次大敗
笛盟主前,笛大盟主還是兢兢業業在治理金鴛盟的,否則也不會成為人人聞之色變,惡名
昭彰的第一魔教了。」
第一次,笛飛聲被嗆的一口酒噴在火堆裡,火勢瞬間暴漲了些許,嚇得方多病瞬時抽起正
在烤的魚和肉,李蓮花狡黠的拉著大氅擋了擋逼過來的熱氣,默默咬了一口肉。
方多病還想罵罵咧咧,卻見倆人這態度似乎又不像是開玩笑,瞬間八卦心起,將手上的食
材插回去,撈出埋在下方的烤地瓜,開始賄賂李蓮花:「原來當年你已經打敗阿飛了?那
為什麼後來你們又要約戰東海?難道是阿飛輸不起?」
李蓮花揶揄的看向黑臉的笛飛聲,決定不繼續招惹這個沒什麼度量的笛大盟主,一手拿過
地瓜,一手冷不丁的彈了方小寶一個腦瓜崩:「小朋友問那麼多做什麼?吃肉還堵不上你
的嘴了?」
「是我一時輕敵,想著他不過是個剛下山的毛頭小子,有意挫他銳氣,這才找上他,後來
再約東海一戰,我只道是他終於肯與我過招,誰知背後竟暗藏這麼大的陰謀,把我和他都
算計了進去。」笛飛聲難得大發善心的解釋,惹來李蓮花驚奇的回眸,笛飛聲哼聲不理,
將他手上有些涼掉的肉串拿走,讓他可以專心吃烤地瓜。
這反應讓方多病也刷新對此人的認識,要知道,笛大盟主即便是被李蓮花拘著不得輕易動
武,打嘴架這件事上,他可不曾認輸過。
噢不,在任何事情上,這傢伙從來不知道認輸兩個字怎麼寫。
「老笛,你這是轉性了?」方多病心裡藏不住事,問題到了嘴邊,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
隨即招來李蓮花後腦打擊。
「廢話真多,還查不查案了?」笛飛聲懶得和這倆人計較,尤其不想和裹成了粽子的某人
計較,隨手將手上那串涼掉的肉串餵給狐狸精,叱道。
「查,當然要查!」方多病來了精神,嘿嘿兩聲,接著回到主題上,正色分析道:「這嬰
兒棺上有個圖騰,似花非花,似草非草的,還有一尊抱著嬰兒的菩薩,方才雲彼丘說,邪
教餘孽未除,難道又是和南胤有關?」
李蓮花卻是搖頭,淡笑道:「和南胤沒有關係,那圖騰,十多年前我還真見過,那是邪教
-鬼母神教的教徽。」
「鬼母神教?」
方多病年紀不大,十多年前的江湖舊事他除了軼聞傳記中所載,其餘的都是道聽途說,不
知真偽,對這所謂邪教更是一概不知,倒是笛飛聲第三次冷哼,張口就是帶有殺氣的嘲諷
:「看來你這號稱正義之師的四顧門,也不過是徒有名聲之流罷了。」
雖然早知四顧門已今非昔比,但聽在方多病耳裡就是刺耳,旋即用叉子指著笛飛聲鼻頭怒
道:「你少汙衊四顧門我警告你啊!就算現在威望不比從前,但是李相夷治下的四顧門在
江湖上可是正氣凜然、鋤強扶弱的名門正派,你再胡說小心李蓮花把你趕出去!」
然而,李蓮花卻是摸索著壓下方多病舉著叉子的手,開口卻是滿滿疲倦和自嘲:「當年被
四顧門派去剿滅鬼母神教的,正是現在的門主-肖紫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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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揭曉啦,李小花是小瞎子無誤了,不過也不是全瞎,大概就是近視1000度以上那種。
現在超點完結了,各位覺得我應該要三日一更還是周更好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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