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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突兀的嗓門響起,聲音不大,卻震的在場四人心中一陣膽寒,朝著聲源望去,赫然是闊
別許久的方多病,而在其身後,一席素衣,初夏的季節仍穿著夾棉長袍,清矍瘦削的面龐,
眉眼溫和,一派悠閒的樣子,自然便是李蓮花沒錯了。
只是,他比一年多前看起來,身形又清減了許多,面上的蒼白病倦之色已是遮掩不住,看起
來甚至比雲彼丘還要虛弱。
這讓雲彼丘又是一陣羞愧自責,垂下頭不敢再看。
李蓮花卻是無動於衷,笑了笑上前做足了禮數,抱拳行禮:「各位院主久等,李某今日身子
抱恙,這才來晚,請各位院主海涵。」
「李先生快別這麼說,昨日石水便曾言明,只要李先生願意與我們見面就是我們的榮幸,多
晚都沒關係。」石水壓抑內心的激動,立刻舉手還禮,接著開始招呼兩人坐下,一邊給兩人
倒茶:「李先生抱恙還願意來見我們,石水萬分感激。快請坐!」
然而,當茶水推到兩人面前時,方多病卻抬手攔了下來:「等等。」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下,方多病朗聲喊道:「小二!」
「換新的茶來,記著茶具也換新的!」
「好咧!」
明擺著不信任的態度,讓在江湖走跳多年的四人多少有些下不來台,李蓮花也對方多病這番
行為感到不妥,低聲斥道:「一來就擺出這麼重的敵意,你是不是覺得最近太閒了想多找幾
個仇家練手?」
「當年在你茶水裡下碧茶之毒的人就在對面好好坐著呢!可不得防著點嗎!」方多病卻是不
以為然,反而更是扯起嗓門,陰陽怪氣的揶揄。
「都多久前的事了,你能不能別一直揪著不放?」
「不!能!」旋即轉頭,笑得一臉刻意的和善:「本駙馬一向恩怨分明,且有仇必報,你不
計較是你的事,我師父遭過的罪卻不能就這麼算了。」
李蓮花白眼一翻,決定不管這二貨,重新帶上禮貌的微笑,對四人說道:「紀院主,不知百
川院大費周章,日日都去我那蓮花樓造訪,所為何事呢?」
紀漢佛萬分感激,也不再客套,徑直切入主題:「李先生,實不相瞞,若非已是山窮水盡,
我等必定遵守當年與駙馬約定,不再打擾李先生靜養。」
「這我當然知道,只是我們家小寶脾氣大的很,萬一真的把他惹急了,只怕我也攔不住,所
以,還是趕快說正事吧?」李蓮花搔搔鼻頭,狀似苦惱的說。
三個大老爺互相交換眼神,都有些踟躕,似是在用眼神互相推託,石水理也不理,抓起了擺
在腳邊黑布包著的匣子,小心的推到兩人面前,沉聲說道:「先生請看。」
匣子看著不大,卻透著一種怪異感,李蓮花率先皺眉,方多病卻是疑惑,再看向李蓮花,得
到人首肯後,他將匣子又拉近了些,拆開了活結。
映入眼簾的畫面讓方多病先是一震,疑惑道:「嬰兒棺?」
「小寶,把棺木打開,這味道不對。」
方多病沒有遲疑,立即就撕了上頭符紙,誰知剛掀開一個縫,沖天的臭味立刻撲鼻而來,驚
的方多病立刻掩住口鼻拉著李蓮花往後退,順帶也將棺木給狠狠推了出去,石水連忙攔住棺
木,雙手下壓,阻止了氣味再次溢出,但內裡的液體還是不可避免的濺出好些,一桌子的黑
黑紅紅的水漬看著卻是十分 人,且微微冒著青煙,不多時,桌布已被腐蝕的坑坑窪窪,幾處
甚至還冒著煙。
方多病氣極,正要破口大罵,李蓮花卻反手拉住,低聲說道:「這味道太大,怕是會衝撞外
面的賓客,你去跟掌櫃的打聲招呼。」
接著微微用袖口摀住半張臉,眼神變得凌厲,抬頭已不見方才閒逸從容,冷聲道:「蔭屍?
」
石水搖頭,忍著噁心再次小心打開棺木,內裡的物什暴露在眾人面前。
這時,腐敗還有血腥味混合的味道瞬間瀰漫開來,饒是李蓮花都不可抑制地皺眉,本能地後
退兩步。
僅僅於兩步,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笛飛聲從他身後攬住,在人無語的看向他時,將面罩塞了
過去:「另一個已拿給方多病,那嬰屍詭異的很,你最好等我的人清理乾淨了再碰。」
作為魔教,金鴛盟確實有些稀罕的寶貝,這面罩內裡的布料似乎浸泡了可以去除屍臭味的藥
水,讓他呼吸順暢許多,胸口的氣悶也減輕了不少,石水掩著口鼻上前急切說道:「李先生
,對不起,我們剛剛拿到這棺木時,還不是這個樣子的,不知道為什麼就、」
「我知道,不是你們做的。」攔住返回的方多病繼續興師問罪,低聲說道:「這是化骨水,
配方非常複雜,也十分殘忍,四顧門的藥庫都沒有收藏,所以不可能是你們做的。」
「為什麼你這麼篤定?」
「因為,」扶著桌子緩緩坐下,抬頭看向方多病:「早在十年前,所有載有這配方的書冊,
還有藥引藥材,都被我燒了。」
「另外一部分他拿不到得,被我處理掉了。」笛飛聲接著補充,這明顯刻意氣方多病的語氣
讓李蓮花大翻白眼。
不再看向無時無刻在自己身邊吵鬧的倆人,掀起桌布小心地將棺木拉進,方多病馬上擠開笛
飛聲,來到李蓮花身邊,瞇著眼想透過混濁的黑紅液體看出些什麼。
然而一切只是徒勞無功。
倒是李蓮花隨手從桌上拿起竹筷,伸進棺木裡小心的繞行,繞了約莫半圈時卻像是勾到什麼
一般停下,他輕輕的挑弄一會,接著慢慢抬起,竟是腐爛了一半的嬰兒的手。
方多病實在受不住,方才勉強壓下去的嘔意又翻了上來,手捂上面罩轉過身不敢再看,佛彼
白石四人更是經受不住的各自轉向一處嘔吐不止。
「阿飛,」還是瞇著眼,又掂量了兩下,面色嚴竣,沉聲道:「你來看看這手。」
同樣帶著面罩的笛飛聲本就對這畫面感到不適,誰知這李蓮花竟還讓他靠近觀察,他翻了翻
白眼,最終還是抵不住那雙曾經清澈的雙眸,狠吐一口氣接過竹筷,舉高了隨便撇兩眼就扔
了回去,沒好氣的說:「這嬰屍被煮過了。」
「什麼?!」
眾人俱是大驚失色,方多病更是連噁心都忘了,立刻抽出新的竹筷又夾起另一屍塊湊進了眼
看,又發現了令人膽戰心驚的事實:「不只煮過,上頭還有牙痕!」
「這是人吃剩下的嬰兒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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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幾人從驚懼之中回過神,李蓮花已經又開始打撈,悠悠說道:「這化骨水,似乎也不正
統 」
「對了,化骨水。」方多病轉過頭來,滿是後怕的李蓮花手上正在把玩的竹筷拿走,正要丟
棄時,發現那竹筷只被腐蝕了幾處發黑坑窪,卻沒有被蝕斷,但安全起見,還是將竹筷放在
一旁,重新將棺木封回去,同時問道:「你當年為什麼要把這化骨水的所有配方藥引毀掉?
連笛飛聲都願意幫你?」
李蓮花唇角微勾,狀似苦惱的想了許久,搖頭說道:「好多年以前的事,我也記不太清了。
」
「總歸是當年年輕氣盛,任性自負,才做出此等趕盡殺絕之事,不過看來,還是讓幾隻漏網
之魚溜了。」
手指輕輕摩挲棺木上的紋路,突然眉頭一動,抬頭看向百川院,問道:「敢問石院主,這嬰
兒棺從何得來?」
「這棺木是我與監察司在調查昇龍村孩童失蹤案時所得,原來開棺時還不是這個樣子,而是
……」說起當日所見,石水仍不住的發顫和哽咽:「五臟俱失,四分五裂。」
「當地仵作驗過,說這孩子死亡尚不足兩日,且遭開膛剖肚之時,孩子恐怕還活著……」說
著,已是淚流滿面,沉痛的別過臉。
「那……孩子的父母呢?」方多病聽著也唏噓不已,低聲問道。
「孩子成了這副模樣,哪對父母還敢相認,昇龍村的村民們甚至說這孩子是上天給村里的懲
罰,紛紛叫囂著要燒掉遺體,所以監察司委託我帶回百川院請更好的仵作相驗,以盼能還給
孩子一個公道。」深吸一口氣來穩住聲線,石水接著說道:「為求慎重,除了尚在執行任務
的,我把其餘所有刑探都派出去查找線索,然而奇怪的是,這些負責調查的刑探不是遭遇突
襲身負重傷,便是意外身故,好不容易送到百川院的線索少之又少,且零碎不堪,時隔一個
多月了竟沒有任何進展。」
「李先生,」一邊的雲彼丘幾次欲言又止,思索一陣後,突然起身來到李蓮花身側,單膝跪
下:「門主,想必您已從棺木上的紋路認出來歷,我等無用,只能查出當年邪教尚有餘孽,
其餘的一概不知,還請門主出山,襄助我等破案!」
李蓮花淺淺一笑,彷彿早在預料之中,笛飛聲冷冷一笑,垂在身側的手已然運起內力,一觸
即發之際,一個冰涼的溫度突然圈住了他的手腕。
垂眸一看,果不其然的看到那個慣性隱藏的人正輕輕捉住自己的右手阻攔自己發作,然而,
來得及攔住一個,攔不住另一個。
「不接!」方多病完全黑了臉色,不由分說的扶起李蓮花,轉身推開門揚長而去前,冷聲道
:「李相夷早在十幾年前便已葬身海底,你們若是要找李相夷,就自個到東海之濱撈去,我
們不奉陪!」
而笛飛聲刻意慢了一步,冷冷瞥了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雲彼丘,清冷的嗓音帶著徹骨的殺意
:「我沒什麼耐性,先前沒動你們是因為他不讓,若你們還這麼不知好歹,本座並不介意替
他好好清理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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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還是沒有人猜到刀在哪XD
那就接著猜猜,這次的案情要幹嘛吧~(●°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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