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證實人魚血的功效，我們給了某個生病的孩子服用少量的人魚生血．
在很短時間內，孩子退了燒，表情也不再那麼痛苦．
這不太像是解毒劑的特性，應該偏向修護恢復人體的功能，回到最穩定的狀態，與企圖破
壞改造體質的人魚肉剛好相反．
我們早該想到，一隻毒蛇的身上往往有自身的解毒功能，我們卻只專注於古書記載，人魚
肉的功效．
但此時，我的心中本就有的不安逐漸放大，從我們發現古書記載非想像神話，而是外海這
座島的真實見聞時，我就心底揮之不去一股違和感．
這份古書......究竟是誰寫下的？為何目的而寫？
始皇帝統一天下後，我們集結了當代所有工匠的心血結晶，才打造出足夠抵禦暴風，儲存
好幾個月糧食空間的大船，這還是在我們根據老師的來歷，判斷出太陽之本約略的位置，
我們才有勇氣出航，那古書的作者究竟是如何到達這座島國的？
沒有明確的目的與時程，直接出航根本是找死！
尤其是關於人魚的記載，作者不但描述了人魚的外觀習性，甚至強調人魚肉可以長生不老
，從作者其餘敘述中可看出他是一位嚴謹有條的人，且應該有醫學背景，怎會輕易說"長
生不老"這種空泛不切實際，短時間很難證實的話？
退一步說，假設作者所說為真，人魚肉真有長生不老之效，那作者該是親自驗證過，那他
更該知曉，吃下人魚肉會內臟破碎而死的事，以及該如何破解，但他卻選擇不提及！
不只這位作者，就連當地人都知曉吃下人魚肉可長生不老的傳說，而不知道不能直接吃下
人魚肉！
總覺得背後有一股惡意，想讓人類盯上人魚，卻又想讓人類不得好死......
懷有不知名惡意的作者，寫下的"長生不老"藥方，又有多少可信度？
當我陷入膠著思考時，小芊的聲音打斷了我：「哥哥，你怎在發呆？」
「小芊，我們把所有心力放在解人魚肉毒，但我們是否忽略了最基本，卻也最關鍵的一點
－－人魚肉真能長生不老嗎？」
小芊沉默，我想我說到了最令人恐懼的核心．
「目前人魚這種生物幾乎是謎，牠們的繁衍方式為何？能讓人長生的機制為何？會不會
......所謂的長生不老，會不會與我們的認知中，人可以一直維持年輕狀態，不會死去，
是截然不同的事？」
「我們，是否太信任古書記載，卻忽略了書是由人寫的，而人並不是都能相信的．」
「所以你認為，我們該放棄？人魚不說，在犧牲連數都不敢的孩子性命後，你說要放棄？
」
「小芊，過去的事就當作是我和父親逼迫妳協助的，妳熟知這裡的語言，留下來也可以過
得很好，我和父親回咸陽領罪，一切罪過由我們承擔，妳只要忘了一切，找個伴侶，過上
平凡幸福的日子就好了．」
「我不要！！」
小芊的眼神堅定又絕情，那是一種，知道且堅持自己要什麼的眼神．
我突然覺得恐懼，我看過這種眼神，始皇帝統一天下登基，傲視眾人時就是這種眼神！
「如果我願意過哥哥口中的日子，那我當初就不會離開漁村，我親手讀完每一本史書，我
親眼見過最亂的世道，更看到成就王者霸業的男人，每一個人都只顧著向前方走，誰在乎
手染多少血，背負多少罪？」
我啞口無言，小芊這話就算是強詞奪理，歷史上活生生的例子多了去．
「天下會和平，會戰亂會死人，會有人出面統一，會有人反抗，會有人輔助，我早已覺悟
，這一切沒有所謂的是非罪惡，只不過是有人際遇好，有人際遇差，有人際遇平凡罷了！
」
「但我們有選擇！」到這裡，我還以為自己仍保有所謂的人性．
然而小芊的回應，卻硬生生戳破了我偽善的良好感覺......
她的眼神依舊冷絕，卻又有些憐憫我的無知．
「哥哥，你不是選擇慈悲，只是選擇了讓自己好過一點而已，口頭上的慈悲除了自己，誰
也說服不了．」
「......」
「承認吧，哥哥，我們都回不了頭了．」
那是我跟小芊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起衝突．
我依然做不到父親與小芊的決絕，而我又不願離開，所以至少，我不能讓我的懦弱拖累他
們，我再也不說無益的好聽話，默默做好自己的本分即是．
人體實驗再度展開，我們給予實驗用的孩子吃下約指甲片大小的人魚肉，再同時確認，需
要多少的人魚血，才可以壓制人魚肉對人體的傷害，進而在無痛情況下完成轉換體質．
結果符合我們預估，人魚血成功延續了實驗體的生命，讓轉換過程放緩到人體足以適應，
但只要一停止服用人魚血，實驗體體內的人魚肉活性就會立刻恢復，我們幾乎放乾了一整
隻人魚的血，才可讓實驗體生命多延續了三天．
一停人魚血，實驗體立即死亡！
也就是說，一旦吃下了人魚肉，就必須搭配大量人魚血，持續到完全轉換完畢，成為不老
不死的體質為止，但明確的時間，我們並不知道．
這麼一來，人魚血的需求就會遠大於預期，我們不能把珍貴稀少的人魚血，再分給實驗體
使用！
比較適合的做法是，放棄這些實驗中的孩子，把人魚們帶回咸陽，一邊讓始皇帝吃肉飲血
，一邊繁殖這群人魚，以確保血的供給無虞．
當我對父親提議時，父親同意了．
「也只能如此了，只要掌握這群人魚，和人魚血的分量，想必始皇帝也不敢輕易對我們下
毒手．」
於是，規畫著如何安置這些人魚，我們預備回到咸陽．
事情很多，準備工作很繁複，但還輪不到我和小芊動手，這幾天，小芊總抱著刻刀與竹簡
到處觀察，說回到咸陽後，她打算把太陽之本的紀錄再補齊全．
如果回咸陽後，小芊可以再回到圖書館，安分地從事編輯工作，不再參與長生不老藥的實
驗煉製，應該也算好事，我衷心發願，希望一切可以再次回到日常軌道．
希望小芊......可以安度餘生......
無奈老天爺似乎就是看不慣人們日子過的太平順，不願讓我們回到平凡的生活．
在我們要啟程返回咸陽的前一天，小芊突然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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