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供奉之軍: 一夕龍吟盼子存

媽佛

86820















Ж

她記得他第一次哭泣。

記得1985年那一天岳靖容剛從東方回來,晚上來輔導長室諮談。

家中慘案影響在部隊表現,賴明月強烈建議下暫調回集訓中隊,賴教官是一名體貼且
溫柔的長輩,岳靖容那時狀況很明顯不適合跟部隊,夜狼特勤是靠實力講話的地方,你家
有事是你家的事,跟不上訓練就要吃排頭。

輔導長室飄盪濃烈杜松子香氣,門輔導長正微醺開導學弟。

雖掛輔導長但門如月根本沒相關專業,大頭兵躲她都來不及,根本沒人會求助,而她
一千零一招是「借酒澆愁」,再難過哀傷大醉一場隔天下午醒來又是一尾活龍。神管用。

「誰怕誰,再來!」酒過三巡,岳靖容搖搖晃晃,嚷嚷不會比她先醉倒。

門如月「哼哼」兩聲又穿牆取出一手啤酒,辦公桌後壁裏藏有一小冰櫃,外表砌死水
泥,除非你挖開不然誰查都查不到,但門咒可開一條「通道」去取。

門咒.小闀

小闀是大盾入門必學的保命咒,這咒能穿過物體開啟一條隧道遁逃。因為禁止外流,
所以過往許多明明將門家人逼到絕境,卻讓煮熟鴨子飛掉的軼聞裡,外敵還以為門神顯靈
保佑後代,實際上都是「小闀」搞得鬼。

隧道維持、形式依施咒者修練來定,門如月極限約20米容一成年人「爬」過、可持續
60秒。拿來藏酒、溜出營跟運送違禁品綽綽有餘,又夠低調!

「乾!」琴酒喝乾,啤酒不消多久也「匡噹」連番空瓶墬地,雖一副鐵錚錚漢子樣,
但岳靖容平常是不菸不酒、不嫖不賭模範軍人。

那一天他很快醉了。

之後他說,那一晚是有生以來喝最多的一次。

「我是姊姊帶大的。」他靠在輔導長肩上,像夢囈般喃喃:「我媽生弟弟時難產死了
,父親從軍都聚少離多,姊姊是我真正的母親。」

他頭很燙,門如月身體也跟著發熱。

淚水打轉,岳靖容抽咽說往事,「發現屍體時,她只剩一副骨架黏著碎肉,孩子殘缺
一顆頭骨,我常夢到她在吶喊但我看不見、摸不到、救不了她……」

岳靖容緊抓門如月的肩,像抱著浮木的溺水者。

「別哭、別哭。」門如月不會安慰人,懂事30年來她只會罵人跟損人,她只反射性將
他的臉深深埋進自己懷裡,想給他一點溫暖。

「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好嗎?」明明只是正值年華的22歲男孩,沒做錯任何事,為甚麼
是他來承受痛苦呢?

「甚麼故事?」

門如月溫柔捧起掛滿淚的臉龐,想讓他轉移思緒,「是門神大戰蜘蛛妖的故事喔。」

但一開口就後悔了,門如月根本不會講故事,只好隨口說老媽從小講到大的無聊傳說
,像老太婆裹腳布又長又臭的童話。

「大概一百多年前,有一隻恐怖的九目蜘蛛妖,盤據在南方蜘蛛穴中,祂用絲線操弄
男人、女人、老人與小孩供其享樂,天下都成其禁臠……」

「妖孽。」岳靖容淚目中燒起足以毀滅一切的怒火,「我要殺死蛇聯雜碎,殺光所有
殘害人類的妖孽!」

適得其反,門如月急忙抓著他臉對臉,說:「沒事、沒事,門家出動百人征討,戰後
雖幾乎全軍覆沒,但門神已成功封印大蜘蛛妖囉,門神是門家最頂尖修者,他談笑間高階
門咒就萬箭齊發、信手拈來大小結界收放自如、揮一揮衣袖就可翱翔天地、無處不至,超
神通廣大喔……」

「我有一天也會神通廣大,幫我姊報仇,再去殺光天地間所有邪魔!」兩人湊得很近
,近到額頭靠額頭,近到目眥欲裂的仇恨之火幾乎灼燒到她。


門如月倏忽吻上他的唇。


「門輔……」仇恨之火稍熄。這是她想到讓他靜一會兒的唯一方式,門如月緊抱住他
,給男孩一個深又柔的吻,琴酒與啤酒香交融成舌尖一輩子的烙印。

「做些快樂的事嘛,好不好。」門如月環抱男孩的手在他厚實背上施咒,霎時「咚」
地一黑色空間拔地而起,將二人關入與外界隔絕。

他們探索彼此,退去軍道袍,門如月引導男孩慢慢進入自己,想把陷入仇恨深淵的身
軀給拉出那樣,狠狠翻雲覆雨;欲將自責與後悔的心徹底淨化那樣,深浸魚水之歡,彼此
緊密結合,在那又黑、又暗又悶熱的立方體中。

門咒.暗閘。

岳靖容是一柄劍,因恨而又熱又燙的劍鋒只有自己能包容,因為門如月是一方黑色箱
子,能深深套住任何鋒利之物。

暗閘是為了保護劍而存在的。

結束後,門如月輕輕在他耳邊許下承諾,「不要怕,以後我當你姊姊。」

--謝謝妳。

她是門家這代最晚出生的,從小都當妹妹,但那一天起她開始學當姊姊,以前總被歐
陽主任碎嘴「有點責任感吧丫頭。」的門如月不見了,徹底改頭換面。

因為希望有一天岳靖容想姊姊時,自己可以告訴他……

不要怕,姊姊在這裡!






















但現在姊姊束手無策,這裡只有魔劍,鮮血從劍鋒上滴淌。

不要怕、不要怕.......

胸膛被硬生生貫穿,門如月急忙取出命蠱,「老公」舞動百足捲成一顆球沾上傷口才
暫將汩汩流出的血止住。蠱蟲咒人救人一體兩面但都是一絕。

岳靖容面色刷白,勉強站起以劍倚地,疾喊:「婆娘你別管我了,快點走,用『小闀
』回去地上,然後叫老侯拿第五枚古幣快逃!」

他會幫她爭取時間,用命來爭。

「少命令我。」門如月抓起他的手堅定道:「要走一起走,要打一起打,不准你一個
人耍帥!」開甚麼玩笑,才不會丟下他逃走。蝴蝶精神二,抗壓。

絕對不會。

「不可能贏得過這怪物,一點機會都沒有的。」岳靖容厲聲否決。交手過才知道,兩
方神通天差地遠,要是紅劊剛剛想,一劍就可梟其首。

「我也一起打,沒試試怎知誰強誰弱?我們有兩個人啊!」老公黏在傷口上啾啾低喚
像說著牠也要參戰,一打三。




--她是姐姐呀,一定要保護弟弟。




紅劊頗富深意看著這一對男女,憶起了類似的光景,想來心中湧上一股甜蜜蜜。

「嘿少年人欲去佗位?第二回合正要開始呢!」劍光閃動。

在鬥法中,1+1往往不等於2,甚至還可能小於1。

這道理不難解,兩位不熟稔的修者各打各威力頂多等於2;有時咒法彼此相剋,我擅
水、你御火合力可能還小於2;又有些時候兩人實力懸殊,較弱者被敵方針對,雞不幫生
蛋只獻屎,就成1+1小於1的慘況。

像岳靖容與門如月現在一個負傷、一個20年絕招被摸透,大概小於0了。

紅劊不給他們猶豫時間,一劍勢如破竹刺來。

劍鋒纏上火,元氣大傷藍炎沒法使,岳靖容只能舞起紅焰拚搏,但對方連攻三劍凌厲
、辛辣又精妙無比,他此時才察覺紅劊在「天爐煉劍」中有意相讓,自己一直是關公面前
耍大刀。

--根本不可能戰勝他……


「獨眼龍,準備!」門如月忽閃到紅劊身後十米處,呈前後包夾,但對方絲毫不在乎
,非洲草原上兩隻小鬣狗再怎麼包夾,金毛獅王都不介意。

兩人眼神交錯,是「雙月合併,邪魔就擒」合作的節奏。

這次不求生擒,但求活下來離開,不讓這成他們的墓穴。










橫豎都是一死,就來吧!

「上,婆娘!」岳靖容突雙手持劍過頭,雙足往上一蹬高高躍起,從上而下劈砍劍風
呼嘯、勢如猛龍。

「咦,揣死喔?」紅劊失笑。

這招看似兇悍,實際是極有自信或勝券在握才會用,劍客在空中一旦失手將頓失閃避
空間,成超級大肉靶,就如跆拳道中一次飛過六七人的飛踢,大部分是表演或拍電影,真
的亞奧運比賽你看誰用飛踢了?

兩劍「噹」地撞擊,岳靖容果真在空中毫無防備,紅劊有些失望直取咽喉,但前者卻
沒落地反蹦得更高,原來一暗閘忽浮現充其墊腳,讓他二次起跳。

匡噹!

第二劍臨空劈下壓制住紅劊,霎時又一暗閘破地突出,岳靖容分秒不差踩上三次起跳
,劍下腳上倒轉一圈、順勢從天「嗆」地墜落如流星,這一斬意料之外紅劊長劍險些震飛
脫手。

--有點意思,不過我也不差!

紅劊輕嘯一聲,剎那「咚、咚、咚、咚」四座暗閘相接如平地蓋大樓,他反跳得更高
,掌中劍化為一道長虹狙擊騰空的岳分隊長。

「這齣頭還不夠看!」

眼見魔劍橫過就要將之開腸剖肚,下一秒三片半透明長方形光盤陡現,先呈「品」字
聚合又分散,岳靖容踩上迴避鋒芒,轉眼長劍倒轉,換他腰斬紅劊於半空逆轉局勢,凌空
鬥劍瞬息萬變!

門咒.飛闆

「別以為只有妳會啊,後輩!」

紅劊腳下浮出另一組「品」字光盤,像阿拉伯魔毯飛揚快無倫比,同樣一柄劍,三片
門板,他個性不愛佔人便宜,你用暗閘與飛闆我比照辦理!

雖比照不過速度明顯更快,快到讓其劍招詭譎撲朔,像同時與三人對劍,隨光盤交錯
旋轉三人變九人,九把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門如月光盤如百貨公司電扶梯那樣緩慢,
岳靖容頓時險象環生!

敢問「劍與門」搭配百年誰能出其右?

「來啊!」紅劊是樂在其中,光盤天花亂墜構成一立體殺陣,九人成八十一人,八十
一柄劍齊斬如百花盛開,火花四濺挾劍風「錚錚」作響不絕於耳。

岳靖容修劍不過十年,輔火咒與法眼才躍一流修者之列,而紅劊劍舞逾百年遑論加上
門咒?

劍花奼紫嫣紅,但三十招後,兩人卻勢均力敵。

紅劊右手使劍、左手施咒滴水不漏;相較他們劍術與門咒二人搭配,只要一人過快、
或過慢都該是破綻百出,但卻平分秋色?

不只一點破綻都沒有,還打出一波遠超其水準的場面!

岳靖容如一尾穿梭萬紫千紅劍花中的蝶,手揮劍、腳踩門不快不狠,但全是意料外的
攻擊,為甚麼這一對小男女的聯攻異常難對付?

蝴蝶翩翩起舞,再走三十招,紅劊漸落下風。

他們像能靈犀相通、互補長短,有時要猜飛闆的路徑,有時要揣測劍路,兩顆異心卻
完美組合,劍法快起快落補足飛闆過緩慢的劣勢;而飛闆則掩蓋劍法所有不純熟的空門,
連袂出擊想都想不到的凌厲狠招竟層出不窮、盡破魔劍!

--這經驗紅劊也有過,兩位明顯遜於敵方的修者聯手,打出超出各自神通的聯攻,那是
非常遙遠的記憶了。

終於「卡噠」一脆響,兩把桃木劍應聲斷裂。

第二回合平分秋色。






但紅劊覺得自己輸了,天下之大竟還有門咒與劍術合併能勝過自己。

那怕找任何水準超出二人的劍修與門家人聯手,也難超過他們。1+1極少大於2,只有
心神交融、身心合而為一才可能迸出奇蹟火花。

「英雄出少年,好!」紅劊長嘯一聲斷劍擲地,不再輕鬆寫意而是充滿敬意拱手道:
「佩服,但內人有交代,第三回合還是要請你們留下命。」

斷劍沒入泥地剎那天地「隆」地晃動一下,八腳鎮結界彈指間重建完畢。

門如月嚇了一跳,雖只是村鎮結界,但就算族長門衛嚴在此也得花半柱香才可完成,
他卻只是撥撥手指?

紅劊到底是門家甚麼人?

「查埔查某啊,接續起舞吧!」

劍客雙手終觸及背後兩柄漆紅魔劍,霎時「嗆」地兩道邪魅鋒芒射出末日殘夕,像明
天太陽不再升起的最後一抹血光,前面不過花拳繡腿,紅劊此時才要動真格。

--真讓人興奮又感慨,他曾也是絕望嚷著「我們逃不出絲真人的手掌心,沒人能在
鬥法上贏過牠」的男孩,而那時,女孩也抓住他說--

「沒試試怎麼知道贏不了?我們有兩個人啊!」

真的太棒了。

「請等等!」岳靖容出聲喝止,不卑不亢,「撐得過三回合就放人,但如果不僅撐過
而且還能傷到你,我也有一條件。」

門如月與岳靖容聯手確有頂尖修者水準,但跨過生死門的這一對前戀人,能攀上邁向
封神的巍巍之巔嗎?

赤色雙劍出鞘,殷紅血光如浪潮湧現。



























Ж

哨聲響起,自荒墳冉冉上升的乳白妖霧散去。

「咚」一下地鳴,眾人紛紛眺望異動來源--地下墓穴流瀉出一波又一波淡淡青光,
青光如漣漪擴散,散往荒墓、八腳山到全八腳鎮,陰寒空氣一下驅逐殆盡,靈魂能感受從
冰天雪地進到壁爐客廳,舒適無比。

八腳鎮結界修復了。

「他倆做到了?」羅蟒跟鄭澤生忍不住大喜擊掌。




--任務完成,可以趕快離開這鬼地方了!





但侯浩平渾然未察,他耳中只有哨聲低鳴;眼前只有一頂紫紅神轎;只嗅到鹹鹹淡淡
的熟悉氣息;沒來由的,耳邊響起大飛送他去師專那天哼的歌謠--



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風吹過,是大海的香味。

「阿平,好久不見。」神轎上布幔掀開。

「你是洛玉芳嗎?」侯浩平問了跟八年前一樣的問題。



--我侯浩平啊、一年丁班坐你前面的侯浩平,常拿掃把扮齊天大聖那個!



眼前女孩不是白襯衫紮入長裙,頭髮也非耳上一公分,瀏海更沒有乖乖夾往一旁露出
飽滿潔白的額頭,而是一身大紅端坐轎上,佈滿怨氣的墨綠色死魂如麥芽糖,牽絲纏黏四
頭轎夫殭屍。



她是紅衣鬼。



手中仙指變得像千斤重,他目光中是不解,嘴角瑟瑟抽動,像蚊子叫一般喃喃:「是
誰、是誰做的,是誰害你的……」

洛玉芳雙眼沒有黑白只有滿滿的歹毒,像要詛咒這全世界所有快樂、幸福與美滿之人
不得好死;詛咒所有活人墮為厲鬼受無邊折磨,這一雙惡毒的眸子掃過亡靈車、司機、畫
師與昏迷女子,最後慢慢聚焦在侯浩平臉上。

「誰害我?」

一樣的重逢,女孩也一樣歪著頭,抿起嘴淺淺一笑,笑得淒涼,發黑乾癟的指頭翹起
比著他,「是你啊,是你們這些修士害死我的啊,陳煥下令煉屍、雷隊長鎮壓野鬼、胡宗
元將我炸得魂飛魄散。」

如五雷轟頂侯浩平渾身一震,僵在原地。

夢醒後鄭澤生告知他分隊鎮壓、給天宮密謀與「紅巾遮鬼眼」的死魂等事,種種陰謀
論他本半信半疑,但此時洛玉芳指證歷歷,真相浮出水面。

夢境成現實,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為甚麼是這樣。」侯浩平咬緊牙忍住淚,顫聲問:「那……是妳操控這些殭屍在八
腳鎮殺人嗎?」

好希望洛玉芳否認,說一切是誤會,她不過是被煉成殭屍的倒楣鬼。

「如果我說是,你要收了我嗎?」轎夫扛轎踩踏,起駕朝他咚咚盪來。

侯浩平面色慘澹,舉起寒光晶瑩的仙指,哽咽道,「阿芳,鬼不屬陽世,留戀只會讓
你犯下更多錯誤,去輪迴才是真的解脫,放下…」他忽像機器人般講出入學院時背誦的陰
陽秩序準則。

人死為鬼,屬陰間,陽間是人的居所,自古皆然,天道運轉不輟。

「為甚麼我要放下?為甚麼只有我一生嚐盡悲苦,多少打斷牙和血吞的日子最後被活
生生打死,卻連做鬼都不能一吐怨氣?連一個公道都得不到,你告訴我為甚麼啊!」

沒有答案

侯浩平只能不斷地搖頭,他沒辦法說服她,因為他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為甚麼不能再活一次?」洛玉芳森然責問,控訴天地一切不公不義。

再活一次就是成紅衣鬼,是通赤傘、是違逆天道、是顛覆陰陽秩序的邪魔。

--你知道大家說穿紅衣是厲鬼的緣由嗎?想知道嗎嘿嘿!
--我要聽!我要聽!
--感覺他們是一群可憐的鬼。




「你已墮入魔道,我得、我得……」侯浩平張開雙臂攔在轎前,修者降妖除魔,天經
地義。

紅衣鬼真有那麼十惡不赦嗎?老天爺真如此不公嗎?

24年一直堅信的正道信念產生劇烈動搖。


「好,如果是你那可以,你跟阿容救過我,八年前夏天我沒忘。」神轎跳往侯浩平,
洛玉芳坦然微笑,笑得很美像又回到16歲。笑得令人心碎。

「來吧,收了我。」洛玉芳露出脖子,早乾涸發黑的頸子沒了媽祖吊墜。

--妳那吊墜是媽祖娘娘嗎?
--我也有一個很像的,好巧喔,不會是同一個人送的吧?
--那姐姐是不是複姓南宮?

侯浩平眼睛睜得圓又大,神轎與之距離不斷拉近。相距三米,鹹膩的海香越發芬芳;
相距一米,揮動仙指就可將之斬得魂飛魄散;相距半米,殭屍腐敗的惡臭撲鼻,終於,他
側身讓開,與朋友擦肩而過。

「阿平,再會了,我們終究沒法再當朋友了吧。」

轎夫暴起直攻亡靈車,兩頭青獅撲咬被輕易閃過,接著「匡啷」一聲殭屍八條腿凌空
踩碎車窗,鄭澤生被碎玻璃扎得頭破血流,破口大罵。

「幹,姓侯的你在站下面拍手銃啊!」

侯浩平聽不到,他沉入薔薇夢咒,不斷問著自己沒有答案的問題--紅衣鬼真都十惡
不赦嗎?油炸鬼魂、肆意鎮壓讓鬼伸冤無門是這腐敗的秩序會體制?

耳濡目染于英雄思想的他如此恨著、怨著、怪罪著自己與整個世界。





「白目王,蹲下!」

八腳神轎從車窗攀入,鋒利指甲割往滿臉是血的鄭二兵,但霎時前排轎夫腿前忽橫來
一條黑色鐵鍊,「啪啦」一聲瞬間人揚馬翻,像踩到絆馬索。

結界復原,白無常重臨。

羅蟒像保齡球的身材忽變得又高又瘦,右手撐起雪白油紙傘,左手擺盪一截黑色鎖鏈
,每一段鏈條都有指頭粗,他翻著白眼,平常油膩的臉色泛白發青,比翼蛇還長的舌頭垂
到胸口。




「陰差白無常在此,何方厲鬼還敢作怪!」



鐵鍊如閃電「抽」地甩往轎夫,對方有備而來急速躍開,但鍊子卻如田裡泥鰍「咕溜
」地鑽入殭屍衣服、一路往上纏上脖子,轉瞬扯斷洛玉芳與殭屍連結,轎夫像拔掉插頭的
玩具紛紛癱倒在地。

洛玉芳決定斷尾求生,但鐵鍊卻像有生命一樣將她死死勾住。白無常的鎖鏈本是勾魂
、斷魂之用,恰好是其剋星。



「下地獄吧小姐,看你還敢不敢打破老子的車窗!」



羅蟒這神通就算放在整個南府中隊也算佼佼者,他又是會逢迎拍馬之人,但幹了十幾
年卻連幹部缺都撈不到,簡直不可思議。直到鄭澤生問老爸才知道,因為西部大佛門一直
是華家眼中釘,滅赤上人企圖分離秩序會自立門戶的行為,遭無數打壓。

「這一支赤傘的第五縱隊終於露出馬腳啦。」三年前叛逃後華烜騰曾如此痛罵,佛門
地位更是盪到谷底,哪一天全被抓去萬鎮塔都不意外。

羅蟒實力再好也永遠占不到缺,因為他出生佛門。




「嗚啊!」鐵鍊勒緊頸子,再一施力就可將這紅衣厲鬼殲滅……

「不要啊!」發呆許久的侯上兵突竄上車,一把將羅蟒推倒在地。

「你瘋啦!」鄭澤生從後環擒學長。

侯浩平脹紅臉,眼淚無聲流下,語無倫次道:「阿芳是無辜的、無辜的,不要殺她,
她不該被這樣對待,紅衣鬼也有好的,她是好人,不要這樣……」

「大男人哭哭啼啼像甚麼樣!」這句嗆得真順,鄭澤生老爸的臺詞。

羅蟒氣炸大罵:「現在不解決,等她再叫一排殭屍來咬我們嗎?」

就這幾秒中斷,強風倏忽大作,情勢驟變。

咻咻-

怪物從天而降像老鷹抓小雞撲向白無常,羅蟒鬆開鎖鏈後撤避開奇襲,仔細一看,那
是一條巨蟒人身的翼蛇,蛇臉刺滿幾何線條構成五角形醜臉令人作嘔。



翼蛇聯首領,伏羲。




洛玉芳掙脫後靜靜瞅了痛哭流涕的老友一眼,落寞地退回迷霧中。

她拖延時間的任務達成了,給天宮全軍都已開至準備圍剿棺材板。

「幹又是翼蛇,到底有多少怪物啊?」鄭澤生臉上跟腿上都痛得哀哀叫。



不止伏羲,微亮夜空共有五尾人身蛇首的有翼怪物,深綠色蛇鱗閃閃發亮,囂張地貼
地掠過「嗡嗡」聲大作,若一支飛行分隊開至,加上那比男人大腿還粗的蛇頸瘋狂甩動,
聲勢極為震攝人心。

而棺材板只有生死未卜的兩名幹部,司機、鬥志全失的上兵跟負傷的二兵。

「哭爸,該撤退啦!」老司機重新發車,「再三分鐘他們不出來就閃人。」妖怪本非
其擅長的領域,白無常是勾魂破來著。

但五頭翼蛇沒進地下墓穴,也沒攻擊亡靈車,只是在空中持續盤旋,像一片片扇葉一
樣不斷轉呀轉,要轉出朵花似的。

「應該快出來了吧。」鄭澤生焦急地來回踱步。






離南府中隊趕赴馳援的早上五點還有十五分鐘,他們得撐住。

此時,車上手搖無線電突「鈴鈴」響起,在寂靜車內像催命似的,結界重建後電訊設
備也恢復運作。

「棺材板分隊,請回覆。」無線電另一頭傳來沙啞無比的嗓音,「這裡是第五大隊臨
時指揮部,棺材板分隊請回覆……」

「棺材板分隊收到,正與敵人交戰。」侯浩平接過電話,他是此時階級最高者,「報
告臨指部,這裡是洞洞洞么八八八八,請求中隊立即支援、請求立即支援,結界已重建完
成,這的座標是……」

「不用管結界了,棺材板任務更改,去給天宮攻城,如不能攻下就燒毀,不能將城池
給妖魔佔領。」那一頭聲音冷酷無比。

你在說甚麼鬼東西啊?剩三個人是要攻蝦洨?

「報告長官,兵員欠缺,請支援……」

「服從指令,去給我殺敵,去攻城讓妖魔見識一下華家軍魂啊!」長官激昂如人親至
前線,破音嘶吼:「這是命令,不是找你商量,去燒掉給天宮,不許撤退,聽到沒有!」

「遵……」侯浩平抓對講機的手在顫抖,就是這些人間接害死阿芳、就是他們這些狗
官,一想到這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幹你娘機掰,你這王八蛋想要我們去送死是不是
!」

「你媽個巴子說啥啊?」

「我說幹你娘,別以為沒人知道你在八腳鎮幹、了、甚、麼、好、事、,都會遇到啦
,我陣亡也會做紅衣去掐……」對講機「喀」一聲被羅蟒切斷。

「你白癡啊!」罵完後車內一片靜默。

忽然得知沒援軍會來救他們,有一種被遺棄的孤獨感。

除了靜默還是靜默,好像只是在等待死亡。




霎時天空滑過一條閃電,無聲,但羅蟒卻像觸電,急忙將頭伸出窗緊盯天空那五頭翼
蛇,他們在上空盤旋,有些詭異地依次翱翔。

「幹,那些雜碎在引天雷!」羅蟒發現伏羲意圖,但慢了。

「天雷?怎麼可能!」鄭澤生嚇得難以置信。

雷聲隱隱作響。

伏羲猙獰大笑,臉上刺青閃耀異樣紫光,醜陋黥面正是掩蓋五雷咒印記。

「抓緊!」羅蟒疾轉方向盤。

但下一秒,電光大作若龍吟。

「轟」地滔天巨響,紫雷劈上亡靈車頂,沖天烈焰爆起下四輪轉眼朝天。

霧氣盡散,天色微亮卻看不見陽光,沒有光明,因為早已失去希望。

























HIHI感謝大家上次熱切一起慶祝二周年慶~寫故事有你們真好!!!
不管是舊雨新知,何時加入都歡迎,就算今天加入也可以喔!!

"軍篇"上半部快完結,寫得也快昏倒了,一直有被雷劈的感覺。

~有任何意見歡迎告訴我!或除人物關係圖,會需要組織架構圖、種族介紹(?)
、全境地圖(?!)之類嗎 有不清楚,需要輔助閱讀的資料整理歡迎說說看喔!

先預祝大家端午佳節快樂^_^
下周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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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pider4522樓朝拜東方版權遊 06/06 18:30
嗯嗯@@!?
thestorax23樓地圖 組織圖 種族介紹 都來~ XD 06/06 18:30
突然發現有點難!?
stupider4524樓華家軍根本罪惡淵藪 06/06 18:31
其一啦~
ramire25樓 06/06 19:03
trimew26樓 06/06 19:04
zanycow27樓 06/06 19:15
crazedog28樓推啊啊啊啊 06/06 19:15
hsuan758729樓推 又要等一個星期了 06/06 19:50
可能不只一星期(茶
shane243530樓是詩吧~由下往上讀 06/06 20:17
YESSSSS~還有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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