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美人
某天
老大跟老宅
出門接個燒炭客
我一個人留守公司
留守其實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
出任務走走對我來說
比較有活著的感覺
可能天生適合當奴隸吧
沒事做感覺很無聊
但是這行沒事做
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
本以為是個風平浪靜的一天
過不久
來了一組人馬
牽著一隻狗
我遠遠的看
覺得滿奇怪的
怎麼會沒事牽著隻狗來殯儀館呢?
結果那群人慢慢地向我走來
「我想探視遺體」
我滿臉問號的看著那隻狗
那群人才說
往生者是一個老伯伯
這群人是社工
常常去老人家的家裡探視他
如今他走掉了
而老人家的家裡就剩下一隻狗
現在是由社工們在養
希望能在老人家出殯前
能帶他看看牠主人
我腦中不斷地在想
究竟有沒有一條規則是不能帶狗探視呢？
想著想著
我想到了我們門口前的小老闆
小老闆就是地藏王菩薩
威風凜凜守護著冰庫
下面還坐了隻小黑狗
「照呀！我們小老闆自己都養狗了，
怎麼能禁止別人帶狗進來探視呢？大家都是狗派的咩」
但是這樣帶進去太明目張膽了
我看著那隻小狗
「我建議妳們還是抱著進去好了，然後不要靠遺體太近」
那群社工點點頭
於是我就帶著他們進去探視了
一進冰庫
小狗就一直嗚嗚嗚的在叫
哭叫得很淒厲
原本大家感覺明明都不害怕的
被那隻狗叫到大家都心慌慌
一下對者某櫃位吠
我仔細看一下
原來是一位在KTV被砍死的菩薩啊!
一下又對著另外一個櫃位吠
我又看了一下
原來是盪鞦韆的菩薩!
然後又對著另外一個櫃位吠
我在看來一下
原來是.....
不行不行
這樣會沒完沒了
於是我速戰速決
打開了那個老伯伯的冰庫，將他拉了出來
社工也眼明手快的把狗狗放下挨近主人
然後呢
沒有所謂忠犬護主的故事
也沒有所謂狗狗舔著往生爺爺的故事
只有一隻夾著尾巴的狗四處哭叫
說也奇怪
出了冰庫之後
狗就不吠了
跟著他的新社工主人
離開了冰庫
這時候的我在想兩件事情
一件事情是
假如老人家的心願就是相依為命的狗狗可以來看他一下
那此時的心情
不知道會是如何
畢竟那個是陪伴他多年的唯一還能稱之為家人的傢伙呀
另外一件事情
我看著小老闆的狗
想想我家的狗
以後我一定常常帶狗來晃晃
提早讓牠們習慣一下環境
畢竟我含辛茹苦把他們幾隻養那麼大
窮的時候我吃一碗35的滷肉飯
他們還是照往常一樣吃一包150的餅乾
要是我掛掉他們不敢來送行
我一定從棺材裡跳出來帶他們一起走
想著想著
老大跟老宅回來了
他們一回來就立刻跑來跟我說
「奇了奇了，這個你沒去看可惜」
我想說電話來不都說燒炭
有什麼奇的？
後來聽他們形容
那天他們到達現場
現場不太像是燒炭現場
倒是像是古早婚宴的布置
整間房子弄的喜氣洋洋
看著警察跟他們膽戰心驚
有鮮紅的花朵
有大大的蠟燭
有美麗的布景
還有一個化好妝穿旗袍躺在床上燒炭的女生
女生年紀沒有很大
大概四十初
運氣非常好
燒炭這種案件
通常都是過好幾天才被鄰居發現
像這種還沒發臭就被發現的
實屬罕見
我想像了一下當時的環境
突然想起一個人
「馬的，這個房東會哭很慘吧，整間屋子弄成這樣，
又穿紅衣服又燒炭，這個給下一個房客住進來了，
鬼故事寫不完呀！」
老大說：「自宅。」
我又問：「那到底是誰發現的呢？」
老大接著說
「這事說來就玄了
那天半夜，隔壁鄰居說聞到很臭的味道
還有很淒厲的哭聲
於是嚇得報了警
警察去之後
其實裡面乾乾淨淨的
沒有打鬥痕跡
女生是自己一個人住
按道理燒炭這樣的死法應該是沒有什麼淒厲叫聲
我們過去也是沒聞到什麼味道
套句行話
還算新鮮的!」
所以是鄰居發現的
我又問了一句：
「會不會是鄰居幹掉的呀？」
老大又回答：
「不太可能，那個門口有監視器
完全都沒人進去
再者這個女生住11樓
也不可能從窗外爬進去
怎麼看都不太像他殺。」
而且更奇怪的是還穿得那麼漂亮燒炭
但咱倆在這嘴炮也是沒用
只能等隔天警察來驗屍了
隔天警察來驗屍的時候
真的奇了
天煞孤星來著
直系全死光了
旁系的人沒人要處理
只有個小孩跟前夫
但也都不願處理
遇到這種找不到家屬的
怎辦
兩個字
「照驗」
就像我們主管說的
世界上無名屍沒有想像的多
更多的是有名無主
沒人要處理的
驗完之後
沒有什麼外傷
也判定是燒炭
於是就繼續冰存起來
我覺得
或許有一天
她會變成長老
但是老宅跟老大
都笑笑著看著我
說了句你還是太年輕了
這句話當時的我聽不太懂
後來我上班時一共有兩組人馬來看她
一組應該是她好友
一進來看到往生者
就哭得極慘
「何必呢？你何必呢？為了讓他回來看你，
你用這招，有用嗎?你是做給誰看呀！
白癡，人家都帶你兒子去跟狐狸精跑了，
你還躺在這裡，應該要殺了他在自殺呀，你就是人太好，什麼都讓，
連小三你也讓！白癡呀！你白癡呀！」
再旁邊的我聽了一下
阿
這回事呀
哀
我仔細想想
如果是我的話
我會怎麼辦
不過這個假設門檻很高
首先
要先有女朋友
想想還是算了
但是對於這個先殺姦夫
再殺淫婦的言論
還滿讚賞的
第二組人馬來了
就是發現她的鄰居
鄰居十分有心
買了一堆東西來
看的出來他很不想進來冰庫
又不得不來冰庫
一進來之後
東西放著
就跟往生者說
「這個呀，難得我們有緣當鄰居，你就放過我吧，
不要每天都在哀嚎哭啼的，
我跟我老婆整個精神緊繃被你弄到快搬家了，
拜託你行行好幫幫忙，我房貸還有十幾年要繳呀.....」
聽到這裡
我不禁偷偷笑了出來
這應該是很嚴重的自己嚇自己
這種的我們看多了拉
自宅自殺
家屬不處理
不來招魂
管委會也不處理得
慘的都是鄰居
但是這種事情大概過幾天自己心裡過得去就沒差了
但是
就在快結束的時候
他突然在包包中拿出衣服
「還有呀，我老婆每天晚上聽你說很冷很冷，於是就拿件衣服給你，希望你穿的合身」
之後轉頭問我說
「可以麻煩幫我將衣服放進去嗎?」
我驚奇的看著他
「你怎麼知道他沒穿衣服呢?」
鄰居嚇一跳
「啊?怎麼會，那時候不是穿一件旗袍嗎？」
鄰居會知道穿旗袍
是因為當時認屍的時候
他必須進去看一下
而他看完後
我們才開始驗屍
驗屍時必須把往生者衣服剪開
因為他是沒人要處理的
我們也不會有他平常穿的衣服
所以後續會光著身子進去冰庫
聽完我的說明
他鄰居嚇得大喊阿蜜陀佛阿蜜陀佛
難怪天天都跟我老婆說好冷
再隔天他還補一件大棉被來
拜託我再放進去
這時候我心裡開始慢慢相信一點了
後來這件事情
我以為就沒有後續了
直到某天
有個男生帶著一個小朋友來退冰
我看著那張退冰單
那名子好眼熟
當我想起來之後
猛然一看那先生
心裡想著
幹!你終於來處理了!
由於先生是前夫
沒有資格處理
所以帶小孩子來
小孩子又未滿十八
需要先生當法定代理人
所以兩個都來了
在領出往生者的時候
我們又請家屬再確認
先生這時候說話了
「小孩子不敢看，我來就好」
我嘆一口氣
「那小姐很想見你們呀......」
但還是只好讓小孩子轉頭
我將屍袋慢慢打開
看到了這小姐的臉
很奇怪
冰了那麼久
當初臉上化的妝
居然沒花掉
該不會是就為了讓這先生看最後一眼？
其是也是很替她開心
畢竟
那似乎是她最後得願望
但我屍袋還沒完全拉開
這先生眼睛根本不敢往往生者身上看
「是是是...可以了，他是我前妻，小孩的媽媽」
我在心裡嘆了一下
白癡
妳真的是白癡
到了最後
妳的那張臉
他根本沒有想看的意思
真的白癡
他們走後
我看著當初去載的老大
問他：「為什麼你知道她不會變成長老？」
老大抽口菸
淡淡說一句
「那個是自宅呀.....女生的房子呀......」
哀
幹
又是錢呀.....
至於那房子的哭聲
我想
應該是不會結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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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大師兄，我們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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