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可以這麼衰….」
街角的超商,一個衣衫不整的男子頹萎的坐在椅上。
在這房價居高不下的時代,省吃儉用,好容易從薄薄的存款裡擠出了頭期。
花了半年的時間,在價錢跟距離間,找相對負擔的起的區域,一間間看格局,一間間比價
,再花了半年盯著實價交易所,痴痴的等著房價有沒有可能再掉。
過戶的那一刻,有種鬆了氣的寬心。
終於,自己也是個有房的男人,即使去聯誼,也能被畫入有房男那區,而不是一直被打槍
了。想到這他忍不住挺了挺胸膛,未來小家庭老婆煮飯、孩子在客廳嬉戲奔跑的模樣彷彿
近在眼前。
他帶著美好的願景入夢。
時近午夜,一個冷顫將他驚醒。一雙缺了眼皮的死白大眼正對著他的臉。
「咿!!!!!!!!!!!!!!!!」帶著叫不出來的聲音,他連滾帶爬的衝出家門。
在顫抖的雙腳終於停止,又在巷口的超商裡抖了一地的煙蒂後,
他終於又見到早晨的陽光。
「這樣不行啊!!」他想,沒有哪個女生要棟鬼屋,他的美好願景不能敗在這,
扔掉手上的菸頭,他上網google整個地區的廟宇,就近找到一間只有一個評價,
但有5星的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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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著摩托車,在巷弄裡繞了幾圈,映入眼簾的,
是間南部鄉下到處都有的貼著小磁磚的透天厝。
靠近門口有個人正在修理東西。
「痾,就這間?......」摩托車的排氣管噗簌簌的響著,門口的年輕人抬頭。
「找誰呢?」年輕人咧著嘴,陽光燦爛的笑著。
「我、我查到……這邊處理事情好像很靈驗……」他楞楞著望著年輕人。
「歐~找我的。賀!來來來,喝茶!」抹了下汗,年輕人扔下手上修到一半的鋁窗,招呼
他進來。
踏進透天民宅,沒有廟,沒有神壇金身,沒有繚繞的燃香……師公也不師公,
怎麼一切都跟他想像的有點不一樣……
猶豫了半晌。「反正問問也不會少塊肉,看屋子裡也不像會有甚麼危險......
真開口跟我要錢改運,我死不給,快速離開也就是了。」他想。
在一壺茶見底,簡單交代過發生的事情後,年輕的師公開口:
「這種簡單,滿足他的願望,就會安息了啦~」
「要怎麼滿足啊?」
「你可以燒個紙紮。」師公建議。
「就這樣?」
「對。就這樣。」
「我以為你會穿著道袍去我家驅邪甚麼的……」他說。
「你希望我這樣做嗎?」師公說。
「痾~我也不知道」他囁嚅著。
年輕的師公拿起燒開的水壺,將茶回沖,說道:
「恩~但凡人嘛~不滿足也就兩個層面,精神不滿足,或者物質不滿足。鬼本來也是人,只
不過是死掉的人,你用人的角度解決就好。況且你跟他非親非故,若不是發了瘋的惡鬼,
他也知道你能處理的只有物質層面。你回去觀察看看,如果沒發生甚麼大事,燒個紙紮給
他也就解決了。」
「就這樣?這麼簡單?」質疑的眼神飄過。
「還是你想以身相許,解決他的精神層面?」師公嘻嘻笑得很開心。
「不、不用了」他一個臉紅。
抱著滿肚子疑問離開後,他回去觀察了幾天。
其實那鬼確實也沒對他做甚麼,只是偶爾在他工作時默默的出現在他房裡,或者在他上廁
所時飄過。在頭幾天的驚嚇餘波過了後,只要忍過突然出現帶來的驚嚇。好像,也有那麼
點習慣了。
再說紙紮還挺貴的。過個幾天看看他會不會自己離開,說不定還可以省一筆。
捏著自己扁扁的皮夾他想。
然而,在幾個刻意經營的浪漫夜晚,最後演變成女孩花容失色尖叫衝出門後。
不得已,他還是決定請城裡最好的紙紮師父來,做些東西燒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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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紮的挑高洋房,外加一個庭院與車庫,車庫裡一台瑪莎蒂拉、一台麥凱倫、庭院裡還站
著兩排栩栩如生的紙紮金童玉女。師傅拍著胸脯表示,燒過他家的紙紮,沒有哪個客戶不
滿意的。
聽著師傅澎風,他忍不住邊想,陰陽兩隔,使用者都不在人間,是有誰會跟他投訴?難道
師傅跟超商一樣,也在陰間設個滿意度按鈕?
錢都花下去了,可不能浪費,他回頭上門又去找那位年輕師公。
「只要燒掉就一定可以解決,對吧?」他問。
「這個嘛~你還得給他取個名字~」師公說。
「取名字??????給鬼取名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錯!沒安上名字,燒了他也拿不到。」師公正經的表示。
「蛤?怎麼這樣!!!!我以為燒了就會自動到他手裡耶!!」他想起每年普渡燒掉的那些紙錢。
「你想太多了~」師公拍拍他的肩膀,「就連去atm領錢,都得插卡輸入密碼,對吧?」
「你要給人家,沒註明身分,只會被送到陰間的遺失物保管物處去」
「痾..陰間也有遺失物保管處歐」他搔了搔腦袋。
「陰間也有生活啊~不然紙紮是燒來幹嘛的?」師公笑了笑。
「你跟他最久,最了解他,覺得他應該叫甚麼,就給他取個名字吧~」師公又補了句。
沒想到第一次幫人取名字,不對,是幫鬼取名字,居然是這樣的情況......
要取也是幫兒子取名字啊!到底有沒有搞錯!
「痾…就叫房子裡的鬼吧……」他尷尬的說。
「噗哈哈哈哈,你也太沒有創意~」師公笑得更開心了。
「行!就這樣,回頭你找間廟,燒時講下你是要給幾號門牌中房子裡的鬼,他就會收到了
。」
記著師公的指示,他騎著摩托車,左搖右晃的駕著後面那一大棟紙紮洋房,
找了間廟,跟廟祝說明後,便火速將紙紮燒去。
看著用近半個月薪資燒成的香煙裊裊上升,他一邊祈禱能就此解決就好了。
燒後幾天,似乎果真風平浪靜許多,那鬼既沒在工作時出現、他也不再在好夢正酣時被嚇
醒。幾天後的睡前,他對著鏡子牙刷嚕了滿嘴的泡沫時,忍不住喜孜孜地想著,
「看來這師公還是挺厲害的~而且也沒跟我收錢,實在是賺到了!」
正當他要呸掉嘴裡的泡沫時,「咿!!!!!!!!!!!!!!!!」一雙蒼白大眼,再次出其不意的出
現在眼前的鏡子裡,透明的身影比以往顯得更大、更清晰。他將牙膏泡沫噴得滿滿整面鏡
子都是,顧不得滿嘴的薄荷味,快速逃回臥房。
忍到天亮,直奔師公處狂按電鈴。
年輕的師公帶著睡眼出來。
「怎麼又是你!?」師公說。
「你你你,我半個月的薪水就這樣報銷了!一點用的沒有啊!」他說。
「啊?你在說甚麼啊」師公說。
「我、我是說,我燒了紙紮那鬼還是出現啊!!!!」想到那半個月的薪水,他連聲音都有些
哽咽。
「恩這個嘛~你可以問他。」師公說。
「???」他一頭霧水。
「你開口問他為什麼還出現了沒有?」師公按下耐心又說了一次。
「我嚇都嚇死了……」
「你就問吧~不溝通怎知人家為什麼不走?你是不是沒交過女朋友啊?男子漢大方點,難道
還期待人家跟你心電感應。」師公打了個哈欠,揮手趕走他,便頭也不回的走進家門,
留下他傻愣在門外。
「痾….我母胎單身你也知道?」他脹紅了臉,腦袋想著。
帶著滿滿的疑惑,他還是請了一天假,留在家裡打開電視,默默地等待那個鬼出現,就在
他的膀胱被可樂脹滿,前往廁所解放時,半透明的身影默默再次出現,緩緩飄向他。
「你、你、你……你到底想怎樣」
強忍著想跑的雙腿與顫抖的聲音,他對著半透明的身影開口。
半透明的身影頓了一下,一個空靈的聲音傳來。
「謝謝你的豪宅。」
「你、你……」他簡直驚訝的下巴要掉了。
「其實……我只是想跟你說....」空靈的聲音聽起來帶了一絲猶豫。緊張的氣氛在空氣
中迴盪,他扯著衣角的雙手捏得死緊,本來就有些舊的睡衣這下整件都皺了起來。
「豪宅的廁所裡…還缺衛生紙…」空靈的聲音說
「你怎麼不早講......」他禁不住哭喪著臉,頹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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