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還真被某個推文說中了....
這篇是引渡人的終章了,之後還會有一個番外〈老鬼日記〉
謝謝人客的指教跟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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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常日記 DAY151 人間善惡都曾造
走近那再熟悉不過的牌樓,幾個夜叉正或坐或蹲,正在閒聊。一見到我,紛紛舉起手揮了
揮。
「哪,辛苦啦。」我遞出一袋冒著熱氣的鹽酥雞,朝遠方努努嘴,「他們狀況怎麼樣?」
胖夜叉搶先將一塊雞排丟進口中,燙得嘴唇歪七扭八,「有夠虛的,跑個步就吐了。」
母夜叉瞪了他一眼,嗔道:「新人嘛,你第一天上工還不是累到手腳發軟。」
我靠著鬼門關隨地坐了下來,啃起烤地瓜,夜叉們狼吞虎嚥分食著鹽酥雞,空氣中滿是酥
香味。
遠方那頭,有一列身穿白襯衫、黑西褲的隊伍,一步一步跑向更遠處的泰山。
我瞧瞧星星的位置,看來有得等了。
「調來守鬼門關有趣多了。」小夜叉抓了把薯條塞了滿口,「以前在小地獄磨釘床,根本
不知道有這麼好吃的東西。」
「本來我也不知道。」我說。
「誰教你吃的?」他問。
我沒回答,倒是不意外地想起了銅環、長毛和獠牙。長毛最愛坐在「鬼門關」匾額上,兩
條腿晃呀晃,一口一個花枝丸;銅環一定要配可樂,獠牙愛吃又騷又香的雞屁股。
以前他們最愛使喚我買,每次都罵我買太少,非得連紙袋底的屑屑都倒進喉嚨才罷休。
早知道緣分這麼淺,當初就應該多買一點,讓他們吃個開懷。
「喲!回來了!」母夜叉嚷著,嘴角還掛著九層塔。
ㄧ個上氣不接下氣的菜鳥幾乎是拖著腳步跑了回來,雙手撐在膝蓋上像哈巴狗喘著氣。
他遞出一根毛髮,我確認那是枉死城警衛的毛髮後,示意他先休息,等其他人回來。但他
連坐下都不敢,站得直挺挺的像衛兵。
看了真想笑。當初我有這麼古意嗎?
「體能訓練還沒結束啊?」
熟悉聲音從背後傳來,黑哥走到我身邊,瞇起眼睛看著遠方氣喘吁吁的幾個身影。
「一代不如一代嘍。」他開玩笑的感嘆,語氣中有一絲尷尬。我笑笑,想搭話又不知該說
啥,只好看著高掛夜空的月牙。
黑哥咳了兩聲,若無其事地說:「這種素質,阿白看到一定會氣死。」
我愣在原地,全身無法動彈,只感覺有股熱流直往眼眶冒。
阿白。打從白姐死後,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黑哥呼喚這兩個字。
剛接任白無常職位時,我感覺得到黑哥極力避免與我獨處,眼神一相觸,他便立刻移開。
即使一起出門辦公,對話也只剩下公事,當然也不可能提起白姐。
黑哥應該很恨我吧。誰叫我曾是八方凶神一員,間接害死了白姐。但這也不是我願意的,
但又能如何呢?難道這樣冷漠地懲罰我,就能讓白姐回來嗎?
直到有一天,我粗心大意將羽扇落在辦公室,折返去拿,卻撞見黑哥撫著羽扇,淚水一行
又一行滑落,將他黝黑的臉龐洗得閃閃發亮。
原來黑哥不是因為恨,而是見到手持羽扇的我,就會想起白姐。
一想通這點,躲在門外的我也哭了。
只是沒想到,如今再從他口中聽見白姐的名字,會讓我這麼、這麼難過。
「黑哥……」我僵硬地微微側身面向他,他的臉被月光曬得白亮亮的。
今夜的晚風真涼爽啊,就像當初我們幾個菜鳥被白姐操得死去活來的那一晚。襯衫汗濕了
又乾,乾了又濕,涼風一吹,醺得人昏昏欲睡。
「他們回來了,去吧。我買了臭豆腐,待會大家一起吃。」他揚揚提袋,飄出一股又臭又
香的氣味。
同樣裝束的男男女女挺直腰桿站成一列,拼命壓抑喘吁吁的氣息,我豎起眉毛說:「真沒
擋頭,阿嬤亡魂都跑得比你們快!」
所有人默不吭聲,很怕被點名似的紛紛低下頭。
白羽扇輕輕搔過手背,我問道:「你們知道引渡人的職責是什麼嗎?」
猶疑一陣,方才那第一個跑回來的菜鳥舉手說:「報告!是將人從生引渡到死!」
他一身肌肉,將白襯衫繃得鼓鼓的,鼻梁上一道疤,一瞬間我還以為見到了鳥嘴。
「對,好久以前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手中的羽扇,此時竟像回應我似的輕輕顫動了兩下。
「可是,後來我才知道,除生死之外,將人從作惡引渡為善,才是引渡的真正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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