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一響，我馬上反射性揮手按掉，不讓刺耳的聲音繼續擾亂晨間的寧靜。
凌晨兩點多才入睡的雙眼還殘留倦意，我伸展上身，在主臥室的衛浴梳洗完畢，換好
衣服後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正對面的房門還關著，我想張欣瑜應該沒被我的鬧鐘吵醒，
便走去廚房弄早餐。
張欣瑜很晚才回來，我在朦朧睡意中聽到她回家開門與洗澡的聲音，當時我看一眼鬧
鐘，是凌晨三點多。和張欣瑜同住之後，我才知道偵查佐的下班時間多麼不固定，表面上
的下班時間是晚上十點，但能準時下班的機會少之又少，尤其X分局的偵查佐缺人缺得兇
，加班是家常便飯。
我煎了兩個荷包蛋，把昨天晚上做的馬鈴薯沙拉鋪在吐司上，放一片起士，再蓋上荷
包蛋。我不做早餐很久了，自從我搬離家中獨居之後，因為覺得麻煩，總是隨便烤一片吐
司配咖啡了事；張欣瑜比我好一點，她習慣穀片配牛奶，希哩呼嚕地幾口就能吃掉一大碗
，是非常方便又迅速的早餐。
可是我看她工作那麼累，總覺得早餐應該要吃得好一點，於是開始為她準備早餐，不
過若只做給她，她是不肯吃的，在我第一次做里脊肉潛艇堡給她的那個早上，她硬是要把
潛艇堡切一半叫我吃，理由是『妳也要多吃一點，妳太瘦了』。
那次之後，她若沒有留在分局過夜，我就會弄個簡單的早餐，和她一起吃完再上班，
省得我怕她營養不夠，她怕我吃太少。
我把另一片吐司放在荷包蛋上面，咖啡機恰好也沖好一壺咖啡，我倒了一杯加些牛奶
，坐在餐桌邊看著那兩盤三明治。
張欣瑜搬來好幾個星期了，我偶爾還是有不踏實的感覺──這個房子裡，不是只有我
一個人了。知道張欣瑜此時此刻正在屋裡熟睡，感覺真好。
我不是孤獨一人了。
我望向牆上的時鐘，已經差不多到可以叫張欣瑜起床的時間，我走到她的房門前敲一
敲，道:「欣瑜，起床囉。」
房間內傳出慵懶的哼聲，沒有其他動靜，於是我悄悄推開房門探頭進去。
雖然已經搬來一個多月，不過張欣瑜一直沒時間好好整理行李，好幾個紙箱還原封不
動堆在牆邊，只打開了放衣物與必需品的箱子。
我的視線不經意掃過那堆箱子，忽地好像瞄到一雙腳在床尾，我連忙拉回視線想仔細
看，但床尾只有那堆箱子，沒有其他影子。
是我看錯嗎？我剛才好像看見一雙沒有上半身的腳，穿著藏青色或黑色的褲管，下面
是一雙黑皮鞋……似乎是個男人。難道有鬼魂跟著張欣瑜回來？
我把門再推開一些，好能徹底檢視房間。我把室內來回看了幾遍，確定沒看到不屬於
這個房間的東西。剛才那雙腳，也可能是我看錯了。
「欣瑜？」我又叫了她一聲。
她翻身過去用涼被矇頭，接著模糊的說話聲從涼被裡飄出來：「唔……好……我起來
了……」
說「起來了」，可是動作完全不像要起床的樣子。我不禁莞爾。
就在我要關上門，讓張欣瑜再賴床幾分鐘時，她自己唰地掀開涼被坐起來，皺起眉心
伸了一個大懶腰，才微睜睡眼看向我，然後雙手掩面，懊惱似地自言自語道：「啊……我
又起得比妳晚了。」
「妳回來得比較晚啊。」
「討厭，我明天一定要比妳早起。」她一邊下床一邊噘嘴道。
「不用勉強，睡飽一點才有精神。」我笑了笑，「早餐好了，快點來吃吧。」
不到五分鐘，張欣瑜就換好衣服梳洗完畢，坐在我對面吃起馬鈴薯煎蛋三明治。
「不好意思，每天早上都麻煩妳。」她有點難為情，用吃了一半的三明治遮住下半張
臉，好像躲在三明治後面偷看我。
「反正我也要吃，順便而已。」我不以為意。
「早餐吃得好，上班真的比較有精神！」她大口一咬，手上的半個三明治當場少了將
近一半，她大嚼幾口嚥下，笑道：「謝謝宜臻。」
我又倒一杯咖啡，啜飲一口，問道：「昨天晚上有什麼事嗎？怎麼搞得那麼晚。」
「就有人半夜沒事做，聚眾鬥毆。」張欣瑜厭煩地嘆口氣，吃下最後的三明治，「逮
到二十幾個人，到局裡還在吵，搞了好幾個小時，有夠煩。」
「有人死嗎？」
「沒有，只有幾個輕傷的，死不了。怎麼這麼問？」
我本來要說我看到的那雙腳，但想到張欣瑜怕鬼，還是別讓她知道有鬼跟著她比較好
，而且說不定是我看錯，因為她並沒遇上命案。
張欣瑜灌了一杯加糖咖啡，呼出一大口氣，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啊」一聲，道：「說
到命案，昨天是有一件。有個男人死在女大學生家裡，那個女學生好像是小三，留遺書說
是自己殺了他，然後還說要去自殺。」
這件命案我也有在夜間新聞中看到，是屍體發臭了，鄰居找房東來開門才發現的，那
個女大學生好像帶著行李箱連夜跑了，鄰居說當時以為她要出去玩。要自殺的人會帶行李
嗎？
因為死者是男的，我不由得追問道：「是妳負責的嗎？」
「不是，是蘇弘琛和李大哥負責的，還好我不用去看腐屍。」她吐一下舌頭，露出有
點噁心的表情後又道：「據說鄰居前天晚上看到那個女生拖了一個大行李箱，像是要出遠
門，所以馬上發佈通緝，也連絡移民署注意出國的人，畢竟是殺人犯，不能讓她逃走。」
張欣瑜說到這裡，揉一揉眼睛，好像還很疲倦，「機票應該沒那麼好買吧？現在是希
望她還在國內啦，至少我們昨天查看這兩天飛機和船的乘客名單，都沒有她的名字。看名
單真是超累的，看一堆名字看到眼睛都要脫窗了。」她忽然轉個話題，「對了，我跟妳講
一件超好笑的事！昨天半夜我們給那群王八蛋做筆錄，竟然有人想泡蘇弘琛，不但一直聊
天還想約他！拜託啊，都要移送了還有心情把妹，而且人家還不是妹……笑死人了！那時
候大家已經累得要命，蘇弘琛一副死人臉還可以那麼有魅力！」
張欣瑜笑得合不攏嘴，繼續道：「我就說他頭髮太長，該去理一理了，果然被當成女
生，還是帥妹咧，哈哈哈！」
「不過都進警局了還敢搭訕刑警，還真沒神經。」
我笑著附和，同時也悄悄注意屋內四周，沒有再看到那雙腳出現。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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