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高中聯考前兩個月
住在彰化的阿公很突然地離開我們
平常在台北生活的子孫
也回到彰化為阿公守喪
一守便守了七七四十九天
跟許久沒碰面 甚至長大後再也沒講過話的哥哥姐姐們
其實當下才了解 所謂的喪禮
並不只是為了死者辦的，更是為了活著的人而舉行的
在一個半月中，也發生了一些無法解釋的狀況.......
(一) 二姊的夢境
因為阿公是臨時走的，什麼事也沒交代
家裡也沒什麼財產倒也不是什麼困擾得事情
但爸爸他們從年輕上台北打拼後
每年阿公生日，兄弟們總會籌錢買金飾、名錶
十多年來，家裡起起落落，雖然典當了不少
但在阿公的房間完全找不到任何父執輩送的名貴的東西
阿嬤只知道，阿公很會藏東西
小時候窮怕了，好的東西從來捨不得用
一定要藏起來，總有一天會用到的
但從第一天晚上開始，二姊每天都夢到阿公
二姊不曉得是八字輕(二開頭)還是體質
從小就容易生病以及遇到好兄弟
夢境中阿公一會比著掛在樹上多年沒用的鳥籠
一會在鴿舍的工具間翻找
甚至一直在已荒廢的倉庫的嘗試著要打開一個不起眼的奶粉罐
唯一雷同的，是阿公完全不講話
一開始二姊不以為然，認為那只是思念所帶來的夢境
直到一個禮拜聽媽媽嬸嬸們說找不到金飾
二姐帶著媽媽將夢境阿中公所出現的所有地方全找過一遍
果然全找出來了，只缺一個當年阿公六十大壽的金錶
隔天二姊跟大家說
她夢見阿公躺在床上，不一樣的是
阿公對著二姊露出他一貫開玩笑時賊賊的笑容
我們才在阿公的枕頭套裡找到金錶
阿嬤才恍然大悟的說，難怪阿公從來都自己洗枕頭套....
(二)不認識的小朋友
在彰化老家，我們是住在同姓的小村落
所以阿公的靈堂是設在村落中的公媽廳(有點意味著阿公要搬進去住了)
公媽廳是一個很標準的三合院，院前有個小廣場
出去是橫向筆直大馬路
三合院兩旁往後走，就是密密麻麻的小巷子
幾乎都是村落中誰誰誰的後門
當時我們年輕人在白天誦經中打盹
晚上負責守夜
然而那一個月幾乎沒看父親睡覺
父親總喜歡在半夜對著阿公的遺體發呆
我就坐在靈堂門口看書(準備聯考!!!)
有一次父親突然從靈堂內衝出廣場直到大馬路
好像看到誰一樣的追出去
然後摸摸頭回來，叫我早點睡
這樣的事情發生兩三個晚上
後來媽媽嬸嬸們跟阿嬤在整理阿公的東西時
在分享著一張阿公小時候的照片
父親才說，他當時就是看到這個小朋友在三合院前偷看
衝出去筆直的大馬路一個人也沒有(何況是半夜)
而且不只一次，有時候是在三合院兩旁通往小巷子的巷口
父親說完，緩緩的說
這明明就是你的場子，何必躲躲藏藏的
媽媽卻回話說，因為你都不睡，爸爸當然無法進來
那天後，父親才不再堅持守睡到天亮....
(三)插曲 遇見狗王
在三合院後方的小巷子，是我從來沒真正了解的地方
小時候大人們總說不要在裡面亂走
那時已經長大的我，就想說大白天得進去裡面看看
裡面錯綜複雜的小巷子
也不知道走到哪，突然有一個小廣場(約長寬五公尺吧
小廣場中間有個荒廢的井，井口已經用木板封死了
現場大約有十來隻狗
全部是以趴著的面向井
井上面的木板，坐著一隻黑狗，臉上帶著像是人類傲視的表情
家裡從小養狗的我，也從來沒看過這麼樣狂傲的狗
當下拿了木棍想嚇嚇他們
誰知到全部的狗被我嚇到後，並不敢跑
全都極有默契的看著那看似狗王的黑狗
那黑狗的表情也從傲視看著其他狗群
轉向我這邊，變成一付瞧不起的樣子盯著我
心有不甘的我，馬上衝回家帶著我們家的來喜去戰聲
來喜是一隻受過訓練的德國狼犬
是我們從寵物之家認養來的，而且願意聽牽他的人的話
帶著來喜走到巷口先觀望一下，果然他們還在開會
自己默數了一二三後帶著來喜沖出去
全部的狗群嚇壞的逃跑
全也一至性著跑往同一個巷子(小廣場有四五個巷子)
只是那隻狗王在現場，看著來喜對著狗王狂吠
那狗王卻絲毫不為所動，慢慢的起身，慢慢的走到狗群離開的巷口
離開前，還給我一個你給我記住的表情
後來世隔多年發生了一些事情
我還真的給他記住了......(這又是另一個二姊的故事了)
(四)終章
我們依循著傳統七七四十九天的喪禮總于要結束了
在這段期間，我們一直不讓生病的阿嬤到靈堂
一方面怕阿嬤太難過身體撐不住
另一方面還有另一個村落的耆老是阿公青梅足馬
她每天會在靈堂前唱著極為傳統的哭調仔來弔念阿公
讓兩個傷心的阿婆碰面了，她們會更加傷心
但阿嬤在出殯那天起了個大早(我們並未告知出殯日)
而且梳妝打扮後用很堅定的態度說，她就是要今天去靈堂
於是我們決定在出殯前，讓阿嬤見上最後一面
阿嬤到現場後，沒有我們想像中傷心崩潰
冷靜著摸摸阿公的臉，摸摸阿公的手
然後冷靜的問著我們，為什麼阿公的手會熱熱的好溫暖
反而是我們極度不冷靜的哭了出來
因為大伯在旁安慰著阿嬤說
你們夫妻五六十年了，爸爸怎麼可能捨得讓你摸冷冰冰的手
當天出殯結束，與親友吃完飯
傳統上還有個弄樓的習俗
就是請類似雜耍團來表演，一方面感謝來協助的親友
一方面讓家屬知道，傷心已經結束了，
當天晚上在雜耍團的歡呼聲中
我好像真的有聽到小時候阿公總愛帶我去看熱鬧
他那個獨特爽冷的笑聲夾雜在裡頭
後來我考上輔大，進入了所謂玩樂四年的生活
雖然明明家也在台北，一個月也才回家一兩次
有一天二姊打給我要我回家，而且不願意在電話中說原因
直奔回家後，二姊說，她又夢見阿公了
阿公說他回來好幾次，這次終於忍不住想問
為什麼我老是不在家，要二姊跟我說要我常常回家
當晚，跟二姐聊了很多
才發現，狗王的報復真的有來，不是找我
是找我二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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