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角仙的下落,在隔天一大早奶奶起床後,得到了可能的解答。
「我沒注意哪。昨天早上家裡好多人來去。」奶奶抬眼回憶。「我上樓時,看到桐馬
從你房間裡出來,會不會是被他拿走了?」
「又沒有證據,不能這樣隨便誣賴人啦!」一旁的大伯母告誡奶奶,但懷疑在我腦裡
牢牢長了根,再也揮之不去。
從內心深處湧起的懊悔和絕望,瞬間將我淹沒。
一定是因為昨天早上我在那邊大聲嚷嚷著說我的背包裡有寶物,才會引來桐馬的注
意。
不就跟在小偷面前說鑰匙藏在門口盆栽底下一樣白癡嗎!
擺在我眼前的無疑只有一個選擇,儘管桐馬讓我恐懼無比,但要是就這樣撒手不管,
讓獨角仙下落不明,我就算長大成人,回想起這件事,必定會後悔莫及。
就是因為事不宜遲,當我問明桐馬的家在哪裡之後,便匆匆準備,收拾了背包急忙出
門,腦中只有模糊的規劃和不踏實的想法。
近乎孤注一擲。
大概是以為我要出門玩耍,汪助連忙從庭院裡衝了出來,搖著尾巴跟在我身後,就算
我又是揮手,又是跺腳,牠還是頂著一張興奮的臉,傻傻追了過來。
「汪助,我不是要去玩啦……」
轉念一想,有汪助陪著或許還能壯膽,就返家取了牽繩,帶著汪助上路。
橫過小橋、繞過一畦一畦菜蔬豐美的田野,走上十多分鐘,桐馬的家就在一片土坡
上。隔著庭院,我在高大的樹籬後傾身,半是恐懼半是緊張地探看。那是棟二層樓的舊式
農舍,襯著屋後沙沙作響的密竹叢,看起來十分平凡悠閒。
大門倏地拉開,我連忙縮身,卻慢了一步把汪助拉回樹籬後。
「有什麼事嗎?」伴隨著喀啦作響的腳步聲,一名中年婦女穿過庭院,來到我身邊。
她臉頰瘦長,膚色微褐,頭髮在腦後纏成一個小髻,溫和的臉色和充滿居家感的打扮,讓
我的心神安定了一半。
「沒事——不、不對,」我壓抑住逃跑的衝動,「請、請問桐馬在嗎?」
「他呀,一早就不知道跑哪裡玩去了。」那應該是桐馬的媽媽,她一下看看汪助,一
下又看看我。「你帶汪助來呀?要找桐馬玩嗎?」
我把上山那天桐馬借給我的蟲飼箱拿出來。「這是桐馬的東西,我來還給他的。我可
以把這個放回他房間嗎?」
這是我在出門前想好的藉口。原本我就打算先觀察桐馬他們家,等他出門,就用這個
理由溜進他房間察看。
「唉呀!不用那麼費心,」桐馬的媽媽往旁努嘴,「放門口就行了,等會我再幫你拿
進去。」
我不想說出獨角仙的事,因為就如同伯母說的,我也不想隨便誣賴他。我吞吞吐吐想
不出其他藉口,突然靈光一閃,翩然降臨腦海的記憶,就這麼脫口而出。
「桐、桐馬他還拿走了我的球,我想順便去他房間裡找找,可以嗎?」
沒錯,遇見桐馬的第一天,他就從我手上拿走了球。明明只是幾天前的事,回想起來
總覺得是好久以前。
「唉,那孩子真是的,老是這樣。」桐馬的媽媽用鄉民特有的大方答應了我,她回頭
指著那間房子。「他的房間在二樓最裡面那間。我有事要去鎮上一趟,離開時就請你幫我
關一下門吧。」
和桐馬的爸爸比起來,他媽媽開朗和善得叫人訝異。有這樣的媽媽,桐馬還會變成惡
霸,真不知道他是突變,還是因為爸爸造成的影響比較巨大。
我把汪助栓在路旁的樹幹上,自己一個人進屋。一面在凌亂的屋內小心移動,一面慢
慢適應屋內的陰暗。
繞過地上塞滿菸屁股的啤酒罐和攤開的報紙雜誌,我爬上了狹窄陡峭的樓梯。在長廊
盡頭,我深深吸一口氣,拉開紙門前,明知道屋內應該沒人,我還是不由自主地嘟囊
著:「打擾了。」
和我預先設想的完全不一樣,眼前的房間並沒有龍潭虎穴般的恐怖,而是非常平凡,
非常地……具有中學生的邋遢風格。
椅背上堆疊著一件件穿過的外套衣服、從床上垂落到地上的棉被扭成奇妙的形狀、散
落了滿地的漫畫和模型,以及從牆上凝視著我這個闖入者的明星海報,光從擺設來看,怎
麼樣也不會察覺到房間的主人個性有多惡劣。
想到桐馬的臉,我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要是被桐馬知道我隨便進了他的房間……不,是一定會被知道的吧!大概會被他狠狠
揍一頓吧?像他那種個性的人,用拳頭說起話來特別大聲。
不,現在才沒時間想那些了,得先找找獨角仙才行,後果之後再考慮吧!要是繼續思
考下去,我肯定會失去勇氣,下一秒就溜之大吉。
我先從書桌著手,懷抱著一絲淡淡的歉意,拉開一個個抽屜又一一關上,而後匆匆瀏
覽過衣櫃和書櫃,擔心著是不是來遲了一步,一面往床底探看。
床底下塞著幾件運動服,形狀讓人覺得有些奇怪,撥開一看——
找到了。
我趴跪在地,把飼養箱從床底下拖出來。掀開半罩在上頭作為掩飾的衣服,那隻白色
的獨角仙就這麼出現在我眼前的箱子裡。
取下箱蓋,我把手伸了進去,那隻獨角仙攀住我探出的食指,麻麻癢癢的、熟悉的觸
感一路往上爬。
太好了,我微微鬆了一口氣。
我倒空隨身背包裡的筆袋,把獨角仙放了進去。筆袋有點硬度,應該可以稍稍保護獨
角仙吧!
「對不起,請忍耐一下。」我喃喃地說著。
將桐馬的床底恢復原狀後,我急忙起身離開房間。不曉得花了多少時間,要是桐馬剛
好回來,被他撞見可就不妙了。
這隻獨角仙絕對不能再被他拿回去。
只是放在我房間裡也不安全,他一定會再找機會把獨角仙偷走。
雖然很可惜,但是還是把牠還回去山裡吧!我下定決心。
穿好鞋子,我跑出陰暗的玄關,連門都差點忘了關。越過庭院,跑向拴著汪助的路旁
小樹。
但是樹旁空空如也,不見汪助的蹤影!
「我就知道你會來。」桐馬陰惻惻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我嚇到心臟幾乎從嘴裡跳出來,轉身一看,桐馬和茂平兩人正抓著汪助的牽繩,從樹
籬旁慢慢走了過來。而毫無警覺的汪助,仍自在地低頭左右嗅聞。
「放開汪助!」我想要跑上前去把汪助搶回來,桐馬一個側身閃開,順勢將我的背包
猛力扯下。
「那也要你先把我的獨角仙還來再說。」桐馬拉開背包拉鍊,往裡頭瞧了一眼,嘴上
露出了然於心的微笑——是啊,只要看到散落在包底那一堆文具,就知道我把獨角仙藏在
哪裡了。桐馬慢條斯理地從包裡拎起筆袋,打開一看,臉上的微笑消失了。
他從筆袋裡拈出一顆石頭。
純白、橢圓、獨角仙那般大小。
我目瞪口呆。
「你想整我?」他怒氣沖沖地把石頭扔在地上,我連忙蹲下,那顆圓石玉般瑩白溫潤
,握在掌心觸感冰涼,帶著遙遠的孰悉感。
我沉浸在難以置信的情緒之中。
桐馬倒空了我的背包,包中的雜物下雨般啪嗒啪嗒灑了滿地。搜索無果後,他包包一
扔,揪住我的衣領,在我身上亂摸一通。
「你想幹嘛?」我連忙推開他。
「你把獨角仙藏在哪裡?」他氣呼呼地吼著。
我握緊了那塊白石,連拳頭一起塞進口袋裡,撇開頭去。「我才沒有拿你的東西。」
我感受到桐馬的視線在我身上遊走。他恨恨將我推了一把,對著茂平猛然點了點頭。
「看住這臭小子。」
他把我和汪助留給茂平看守,急匆匆地往屋子裡去,去察看獨角仙的下落。
我蹲下把散落一地的東西收進背包,手和腦子一樣動個不停。快想想,快想該怎麼
辦。
現在是逃跑的好機會,可是汪助的牽繩被茂平緊緊握在手上,我不能留下汪助,要怎
麼樣才能帶著牠一起逃走?
汪助往我這邊跑來,卻又被茂平給扯了回去,牠發出哼哼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不要拉那麼緊,牠會不舒服。」我蹲在地上,仰望著茂平。桐馬可能快要出來了,
他發覺獨角仙下落不明,肯定來找我算帳。「放過我好嗎?」我低聲哀求。
茂平聳聳肩。「要是我放過你,桐馬不會放過我的。」不過他還是把稍稍把牽繩放鬆
了些。
這給了我些許勇氣,我的眼光沿著牽繩往下移到汪助的項圈,我可以解開鎖扣,然後
趁桐馬還沒出來,抱著汪助逃跑。
雖然我不可能抱著一隻狗還能跑贏兩名中學生,但總得一試。
決心下得太慢,我剛挪出一步,就聽見桐馬踏著氣急敗壞的腳步從屋子裡衝了出來。
「你把我的獨角仙藏到哪裡去了?」桐馬揪住我的領子衝著我大吼。
「那才不是你的獨角仙,是你從我這裡偷走的。」我委屈地抗議。
「那又怎麼樣?要是沒有我帶你上山,你能抓得到那隻獨角仙嗎?」桐馬壓低了語
調。「能抓到獨角仙,我也有功勞。」
「亂講,照你這麼說,那製造刀子的人,跟用刀殺人的兇手,都有一樣的罪囉?」我
把他的手從我領子上拔開。
「你在胡扯什麼?隨便你怎麼說,反正那隻獨角仙我是要定了,快點,交出來!」桐
馬又逼近了一步。
「你剛剛不是都搜過了?」我移開視線,「我才沒有拿你的東西。」我拿的不是你的
獨角仙,我在心底補上一句。
「騙人,今天早上牠還在的,你進過我家之後就不見了,不是你拿走的還會有誰?說
,你到底把牠藏在哪裡?」
我看向汪助,牠正扭動身軀,想要走過來。
「我把牠放走了。」我低下頭,說出謊言。在我掌中的白色卵石,依然冰涼如昔。
桐馬神色震驚,連珠炮似地怒吼不已。「什麼?你這個白癡,自己留著就算了,把牠
放走幹嘛?浪費,真是太浪費了!做這種對誰都沒好處的事,就是為了要故意跟我搗
亂?」
我搖搖頭。「因為我不能把牠留下來。」
桐馬的神情有些迷惑,他隨即瞇細了雙眼。「管你的,你害我損失大了,我是不會饒
過你的。」
「那根本就不是你的獨角仙,你沒資格拿走。」我鼓起勇氣這麼說,接著推開了桐
馬。「我要回去了。」
「啊啊,請便,儘管回家去吧!」意外地,桐馬往後讓出了幾步,他斜著頭瞄向汪助
,嘴角露出冰冷的笑意,又把眼光盯回我身上。「只不過你最喜歡的汪助,要留下來陪我
們玩耍了。別擔心,我會好好疼愛牠的。」
「不要。」我輕喊出聲,胃不停扭絞。
「不要什麼呀?」他輕蔑地揶揄。
「不管你對汪助打什麼壞主意都不要。」聲音越來越小,我的弱點真是一覽無遺。
「是嗎?那你就把獨角仙還來呀!還來我就放你們一馬。」每一句結尾,桐馬的食指
就會用力戳在我肩膀上當作句點。「你不是說那隻獨角仙是你找到的嗎?那你應該還記得
在哪裡找到的吧?走啊,去看看還有沒有啊!」
桐馬和茂平從兩旁包夾,拉拉扯扯,推搡著我往赤霧山的方向前進。
「放開我!」就算掙扎著想要逃走,他們有力的手掌也向鐵鉗一樣緊緊抓著我的肩膀
不放。
「走快點呀!你看,汪助也想要去山上玩不是嗎?」
汪助仍然什麼都不知道,邁著短短的腿,雀躍地跟在我們身邊。
膽小沒用、想不出任何辦法的我,就這樣又被桐馬他們帶到了山裡去。
* * *
不知是否因為內心忐忑,總覺得此時的山林飄散著一股陰暗凝重的壓迫感。高高向上
伸展的樹木搖晃著枝葉,竊竊私語著投下令人惶惶不安的影子。
桐馬的臉色也跟著明暗不定。
「你是在哪裡找到的?」他焦躁地推了我一把。
「……我不記得了。」即便說出事實,我想他們也不會相信的吧?況且我一點也不想
把他們帶去那霧氣朦朧的神秘森林裡去。
「白癡,連這點小事也記不住。」桐馬的巴掌毫不客氣我往後腦招呼。
「我第一次來吔……」
這個理由桐馬當然不接受,他拉著我在山徑上瞎闖,越走越遠。但是這一次不像上次
那樣,我拚命記住經過的周遭景物,怕他又再一次把我丟在山上。
在進入深山之前的那座小祠堂前,我們又起了小小的爭執。
「爺爺說要進去後山前得要先淨身才行。」
「我來那麼多次了,還不是什麼事都沒有?要淨身你自己跳到河裡去洗洗吧!」桐馬
嗤之以鼻。
越過了祠堂之後,桐馬逼著要我回想當初我在山裡獨自行走過的路徑。不知不覺間,
陽光消失在雲朵之後,森林也更加幽暗深邃。
桐馬的神色也越來越惱怒暴躁。
連茂平都覺得桐馬有些不對勁。
「桐馬,找不到算了啦!揍這小子一頓出個氣就好。你之前不是一直嚷著說要把小勇
揍到他班上同學以為他是轉學生嗎?」茂平的笑聲乾乾的。「好嗎?回去了啦!」
桐馬送他一記凌厲的眼神。「那隻獨角仙有人開價十萬元要買,你跟我說算了?」
至此我才明白桐馬對那隻獨角仙的謎之執著從何而來。
「但是你不應該把不是你的東西拿去賣錢。」我不知不覺把內心話洩漏了出來,連忙
摀嘴。
桐馬轉頭吼我。「還不是你害的!要是你沒有把牠放走,我們也不用來這裡瞎找。」
他往我肩頭一推。「你最好祈禱快點找到喔!」
「就算再怎麼找也找不到的。」我忍不住說了出來,「那隻是特別的獨角仙,是山神
的使者。」
「你想要我放棄,還是用些比較合理的理由吧!」桐馬嗤笑。
「是真的,是花代伯母說的。」
「我才不相信,這座山裡才沒有神明呢!你給我聽好了,我非找到白色的獨角仙不可
,要是找不到,你就等著挨揍吧!」
「我說過了,那隻白色獨角仙是神明的使者,總有一天要還回去的。」我想了想,最
後還是拿出了口袋裡的石頭,以為這樣就能夠說服桐馬。「這就是那隻獨角仙。」
桐馬和茂平湊過來一瞧,下一秒,桐馬露出一副我搧了他一巴掌的神情。他脹紅了臉
,眼神和語氣都凶狠非凡。
「你是在耍我嗎?」他一字一句地說,「我最痛恨別人把我當呆子耍。」
「我才沒有,」我一本正經地搖頭,「我說的是真的,這塊石頭,真的是獨角仙變
的。」
我不該這麼說的。
桐馬會把別人的意思往惡意的方向曲解,我愈是認真嚴肅,他就愈覺得我的話語荒謬
,我耍弄他的嫌疑就愈深。
他一掌拍飛了我手心的石頭,接著掄起拳頭往我身上招呼。我重心不穩往後跌坐,還
沒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他又飛起一腳踹在我的腰間,突如其來的痛楚讓我像煮熟的蝦子一
樣蜷縮成一團。
有什麼東西掠過我眼前,是汪助!牠不知怎麼掙脫了茂平的掌握,拖著長長的繩子,
衝到桐馬和我中間。稚嫩的嚎叫不成威嚇,汪助還是努力表現出勇猛的樣子,想從桐馬手
中保護我。
「汪助快逃!」我的喊叫卡在喉嚨裡。
桐馬臉上綻出冷酷的笑容。
在他起腳踹飛汪助的那一瞬間,伴隨著汪助短短的幾聲哀鳴,那悶聲重響讓我打從心
底作嘔,痛楚也彷彿在我體內震顫蔓延。
「住手——!」我撐起身體,尖叫出聲。
桐馬瞥了我一眼,接著踏著輕快的步伐往掙扎著想要爬起身的汪助走去,再補上了一
腳。
我還是第一次打從心底這麼痛恨一個人。
緊緊抓握住泥土的手指碰到了什麼堅硬粗糙的東西,接下來驅使我行動的,僅剩在體
內沸騰的原始本能和怒火而已。
我拔起身體往前狂奔,聽到我有所動靜,桐馬轉過身來,我彎下腰,用頭使勁猛撞他
的腹部。我們一起跌得滿身泥濘、草葉飛散。
還沒回過神來,手就自己行動了。我舉起緊握在手中的粗糙石塊,往桐馬臉上砸去。
石頭擦中桐馬的額角,然後沿著頭骨的弧度滑開,脫手飛出,彈到一旁茂密的蕨類底下。
耳裡塞滿了血液在血管中奔湧鼓噪的脈動和粗重的喘息,桐馬在地上翻滾扭動、哀哀
叫痛的呻吟,我聽而不聞。
丟下桐馬不管,我趕忙跑向一旁的汪助,跪倒在牠身邊。我受過桐馬一腳,知道他的
腳勁有多大,汪助的身軀那麼幼小脆弱,怎麼承受得住?
一看到汪助的嘴旁沾著點點血沫,牠雙眼閉起,胸腹微弱起伏,我的眼淚馬上掉了下
來。
我緩緩伸手,輕輕抱起汪助,心中歉意湧動。
「畜、畜生!」
身後傳來桐馬粗啞的聲音,回過頭,他坐了起來,齜牙咧嘴地狠瞪著我咒罵。他抬手
摀住額頭,指縫間正緩緩流淌鮮血。「你死定了,我要殺了你!」
在他身旁,茂平一臉驚愕,眼光來回不定。
桐馬緩慢起身,步步逼近,鮮血淋漓的臉上,凶光更盛。
我抱牢了汪助沉重的身軀,一步步後退。我要逃走才行,否則一定完蛋大吉。
此時,明明平靜無風,頭頂的樹冠卻自遠而近劇烈搖晃了起來,像是有隱形的巨人將
手撫過樹梢,把玩高聳的樹木。茂密的枝葉發出劈哩啪啦的聲響,那聲音巨大而嚇人,一
波波如怒浪般呼嘯襲來。
「怎、怎麼回事?」茂平尖細的聲音滿是懼意。
在葉濤聲中,我彷彿聽見了數百隻鳥同聲振翅、同時鳴叫,聲音回盪交織,粗糙嘶啞
的鳥鳴如同在金屬上拉扯著鋸子,尖厲的聲音直鑽人心。
我在桐馬的臉上也同樣看見了恐懼。
而他的臉在下一秒就模糊在霧中。
如同強風將天空的厚雲颳捲扯下,散在林間,四周頓時瀰漫著綿密的白霧,他們兩人
的身影淡成了灰暗模糊的剪影。
我沒有多猶豫一秒,抱著汪助迅速轉身,湧身逃入這片迷霧之中,把桐馬的怒吼和尖
厲的鳥鳴,遠遠地拋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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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久等了(有人在等嗎
好消息是大概快要可以擺脫桐馬小屁孩了,但是......
新年新希望是希望能寫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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