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仔
這天
我們接到一個通報
某處海邊
某休閒騎車的隧道
某燈塔前面大約兩百公尺處
有一具被打上岸的
需要我們接運
一般來說
這種沒有地址的最麻煩
都要找一陣子
所以我跟老宅著裝完
就按照那個大概地址出發了
那天天氣很差
時間又快晚上了
所以一開始我們找不太到那個海邊
車子就在路上開著開著
突然間
我們看到一個涼亭
涼亭是被黃色封鎖線圍起來的
裡面有兩個人
還有一堆廢鐵在涼亭旁邊
他們一直往下面看
手還不斷地摸來摸去
一開始我跟老宅說
「要不我去問問他們有沒有看到警察如何？」
老宅回我說
「不要拉人家摸得正爽，不要去打擾人家啦。」
我心中雖然有千百個想要去打擾他們的念頭
卻也還是忍住了
只是我們在附近打給警察
卻也還是找不到那個燈塔
後來還是受不了
跑去問了那對情侶
在進入封鎖線的時候
我覺得滿奇怪的
這場雨下得很久
涼亭裡面沒看到雨傘
旁邊也沒有汽車機車
為什麼整條路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在裡面?
但是想快點搞定下班的我
還是進去跟他們問路
「不好意思，請問妳們有沒有看到附近有個燈塔？」
那兩個人沒回頭
只是往前一指
我望著他所指的地方望過去
阿
不只有燈塔
連岸上海巡跟警察都看到了
原來這個涼亭是景觀亭
要站在那邊往下看比較會看到他們
我們都開著車懶得下去看
難怪都看不到
跟他們道聲謝
我回到車上跟老宅說一下狀況
老宅跟我說
「你身上怎麼有炭味?」
我一臉肥宅問號
卻也聞到淡淡的炭味
而問我怎麼會有
我也說不上來
等到我們跟下面警察會合的時候
我們奮力把哪個在岸上基本上都被魚咬壞掉的遺體抬了上來
才問一下警察
為什麼上面涼亭要被圍起來
警察說
「前幾個月不是有對情侶在這邊車內自焚嗎?自焚後就一直封到現在呀!」
剎那間
我突然知道為什麼老宅聞的到我身上的炭味了
當我再抬起頭看看那個涼亭
已經沒有看到人了
回程的路上
老宅突然說一句
「那次火燒車誰來載的」
我想一想
回了句
「那麼衰小又硬的案件只有我跟你呀！」
隔天要驗屍的時候
警察一來
就說了句
「我要驗昨天北漂的」
我心裡覺得很奇怪
什麼北漂的
警察看我覺得奇怪
就跟我說他是從哪邊漂上來的
我一聽那個地名
阿
還真的是往北漂一個縣市的北漂仔呀
北漂仔死法滿奇特的
是自殺
但是
他是左手跟左腳綁一起
再跳下去的
其實這種死法不是第一次看到
以前我都以為這種是他殺
但是後來才發現
原來有時候有人選擇跳水自殺
身體會不由自主的游回岸上
所以才用這個方法
防止自己游回岸上
也算是經驗老到的一個菩薩
家屬到的時候
有一個哭得很慘的
是他的女兒
並且一直說對不起
其他家屬欲言又止
在旁邊拍拍她說
這不是你的錯
很快的他們家找的葬儀社
也來協助處理
在等待相驗的過程
稍微跟葬儀社了解一下這件事情的狀況
北漂仔在鄉下海邊上班
多年前出了意外斷了四指
所以在驗屍過程中相當好認
雖然泡了很久
但是還是靠著手部明顯特徵被認出來
斷指後公司有給他一筆錢
但是他也不能工作了
另外一隻手也是傷到筋
活動很不方便
但是在鄉下靠著這點錢
家裡其實也開個小雜貨店
說活不下去不至於
要說過的好也不算
好像就每天喝喝酒
收收錢
過得也不錯
但是老婆卻在這之中離婚了
可能是跟一個酒鬼沒什麼出息吧
剩下一個女兒跟他
據家屬說
女兒其實真的很不錯
又貼心
常常跟父親說
「只要努力一定可以跟以前一樣工作的」
並且還常常告訴他說有一堆身體有缺陷的人
後來也是找到合適的工作
做得不錯
甚至前陣子生日的時候
也是希望自己父親能夠快上軌道
過著正常的生活
家屬接著說
「他呀！以前出事到現在都沒想找工作，自從上次他女兒生日之後，酒也不喝，每天去外
面找工作，找到後來，變成我們上來找他了，哀，其實他不工作也是餓不死的呀…」
我再轉頭看看著個女兒
滿臉愧疚地站在那邊
很想拍拍她
跟她說
其實這個社會上
不一定每人都要成功
每個人都要有出息
有時候妳給他是善意
是鼓勵
對他來說是壓力
是束縛
苟且偷生且過得過
也是一種生活方式
何必一定要像所謂一般人過呢?
驗完屍之後
他們選擇移回南部治喪
看著他們遠遠走掉
我心想
或許當初涼亭那兩個
也是在上面看說
又有人跟他們一樣
沒病沒痛
沒壓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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