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兩篇我阿母的故事。
林家--阿母(上)傳送門:#1Ue_p2qX (marvel)
大家自便。
因書寫舒暢度,所以會有人稱轉換問題。
4)牆上人頭--我阿母為第一人稱,主角是我阿太
5)不愿--我為第一人稱,主角是我阿祖
故事稍長,需細嚼慢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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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牆上的人頭(我阿母視角)
我的阿祖是認知裡最慈祥的人。
從我懂事以來,阿祖就吃全齋,早晚課不間斷。
因為裹著小腳,她總是坐在涼亭或房間裡繡著她的花鞋,我總會三不五時的去蹭蹭跟她撒
嬌。
在我小學四年級時,她高齡八十二歲過世了。在我們那個年代,阿祖是個非常長壽的長者
。無病無痛安詳地走,對她對大家來說是很美好的事。
庄裡的人都來送她最後一程,淚眼婆娑地唸著她生前的好。
她嫁到隔壁村的妹妹,我的姨婆祖,從牛車下來,將揣在兜裡的手縫繡花鞋放在靈堂前,
輕顫地轉身坐上牛車離去。
那年,家中總是會莫名地飄出一股清香。還小的四妹總嚷著阿祖跟著菩薩回來了。
一天,二堂姊一踏進廳堂,突然跳乩身,說自己是過世的阿祖,要兒孫們都到廳堂集合,
想跟大家講講話。
阿祖藉著二堂姐的身說道,自己已在菩薩身邊修行多時,如今功德圓滿,被賜予佛號"明
心菩薩",要兒孫們無須掛念。
並留下了一首藏頭為"明心菩薩"的詩,如今仍掛在廳堂,當作警惕兒孫的家訓。
過了幾十年,我早已嫁人生子,娘家增建的透天也加蓋了廚房。
四戶透天我們剛好是右邊數來第二間。
粉刷事宜一切由尾叔公一家包辦,一路從邊角間粉刷到四叔公家。
奇怪的是,粉刷完隔天,大家的牆壁都煥然一新,唯獨我們家,在牆壁左上角總是出現一
大塊斑駁。
隔一個下午去看,斑駁處已經剝落成一個頭像。
在大家議論紛紛下,阿爸說那只是壁癌,於是便把那面牆壁刮掉,重新粉刷。
但其實大家都知道,剛做好的廚房不可能一夕之間就得壁癌,何況我們還是中間戶......
。
再次粉刷好的隔天,斑駁又出現了。
這次從頭上的髮髻與頭帶,一路到脖子,連五官都清晰可見。
接到阿母電話後,我跟兄弟姊妹們帶著各自孩子們回到家。一看見牆壁,我知道那是跟我
最親的阿祖。這也是下一代孩子們第一次見到他們的太祖。
後來大公族在廳堂集合,連同孩子們一起給阿祖上香。
再次粉刷後,牆壁恢復它本該有的潔白無瑕。
那年,正好是浮壁觀音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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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不愿(我的視角)
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知道:大舅媽外遇了。
即便那是大人們在孩子絕口不提的事。
一切紛紛擾擾後,他們在我小三時離婚,舅媽帶走了表妹,留下大表弟給我阿公阿嬤養,
並只有讓她在除夕夜回家拿大家給的紅包。
離婚不到一年,就聽表妹說她有了新弟弟。
在我媽那代口中,阿君仔被稱為「彼個查某」。
她跟大舅的婚姻是媒妁之言。聽我阿母說,因為是長孫又第一個結婚的,所以宴會排場之
大,算是很風光的娶入門。
但,不知為何,總是和藹可親很慈祥的阿祖,卻遲遲無法接納這個孫媳婦,只是私下跟阿
嬤提點說這個孫媳婦太過「鏘咖」(潑辣?)
但為了不造成婆媳對立讓她疼愛的大舅為難,阿祖漸漸的不再提起,但仍然無法跟阿君仔
親近。
在他們離婚前一年,阿祖無病無痛的走了。
只記得那時我媽跟阿姨們都掛著沒見到最後一面「不孝孫女」的身份,從巷口一路跪著爬
進門。
後來,一直到換我們論及婚嫁的年紀,才又聽到「阿君仔」這個被人刻意淡忘的名字,以
及一段仍在持續中的故事:
一直以來,阿祖都去跟彼個查某討命(索命)。
一開始只是夢裡,遠遠地指著阿君仔罵她不仁不義。
她以為是自己工作太累。
於是阿祖晚上就現身給他看,一個床的距離,告訴阿君仔她不愿。不愿她放夫放子,在外
面偷吃,打壞大公族名聲,害得大舅大受打擊,整天用酒精麻痹自己,做什麼都不得志,
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還要阿公阿嬤花自己大半生積蓄幫他還債,連累小孩一起活受罪,
自己卻和姘頭在外逍遙快活。
每個入夜,阿祖都會出現,並且一寸一寸靠近彼個查某。
阿君仔後來被折磨得受不了,去找仙仔。
仙仔看完直搖頭說:「這是你欠的,逃不了的。」
我們會知道阿祖去跟阿君仔索命是因為那晚,阿君仔連夜打了好幾通電話回阿嬤家,叫大
表弟去點香跟阿祖說她早已不是大公族裡的人了,不要再來找她索命,不然她會不擇手段
。
不出一個禮拜,她又打電話回阿嬤家,不同的是,那囂張跋扈的嘴臉已不在,取代的是滿
滿哀求。
求阿祖放過她,是她年少不懂事討客兄,捲走丈夫財產,放夫放子……。
電話那頭,滿是對無緣婆家的歉意及害怕。
在大家追問下才知道,阿祖已來到她面前,天天掐著她脖子,嘴裡唸著阿君仔以往的不堪
,跟她索命。
即使她每晚戴著佛珠、護身符入睡。
左鄰右舍總議論著這是天公伯有目珠,讓阿祖回去找彼個壞查某算帳,嚇嚇她,讓她知道
下半輩子不能再做如此歹失德的事。
但只有我們知道,這是來自一個做母親的不甘。
每個難熬的夜裡,阿嬤總是到廳堂上香,祈求祖先們去找那個害一個家庭支離破碎的阿君
仔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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