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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標題:闇の鳴動
是否經過原作者授權︰是
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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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開始之前,請容我公告一下。原定分為7篇發表的《黑暗鳴動》,現在調整為6篇發表。
原定今日與明日發表的〈咒者之影〉前篇/後篇,將合併為今日的貼文。明天與後天將是
最後的第四部。也就是說,結局將會提早到禮拜一7/5。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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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咒者之影〉
收到笠根久違的見面邀約,我來到了位於池袋北口的一家中華料理店。
這家店位在北口外面,被稱為小中華街的區域之中。
在擺滿了上面標記著中文、不知是什麼食材的食材店隔壁,走下通往地下室的階梯之後,
就是這家裝潢相當道地的中華料理店。
在大約有九成的客人是中國人、充滿了異國情緒的店內,果然也播放著中文的背景音樂。
圍繞著圓桌擺放的,也是電影裡面成龍會拿起來揮舞的那種板凳。
沒看到笠根的身影。
距離我們約好的晚上六點,還有一些時間。
我抓住了一個忙著工作的店員,告訴他訂位的笠根的名字,並跟隨他的帶領,坐到了桌上
。
我點了青島啤酒,拿起瓶子咕嚕咕嚕地喝著。不久之後,我看到了一位高個子帥哥進到了
店裡。
他似乎只有一個人。
根據事前聽到的,應該還會有另外一個人才對呀。
「嗨,前田,你好。」
笠根這麼說完,微微揚了揚手。
「你好啊,笠根。好久沒有聯絡了。」
我站了起來,也向他打招呼。
在兩年前的事件之後,我就沒有再和笠根見過面了。
最近,還真常和篠宮或是笠根這些「那時候」的老面孔碰面啊。
我不禁回想起前陣子的恐怖經歷,心情變得有點沉重。
我接到篠宮的邀請,前往九州,沒想到竟在不知不覺間就被神明大人給帶到了故鄉的山裡
,嘗到了死亡就近在眼前的滋味。
我一邊向笠根簡單說明那時候的事情,一邊為彼此倒青島啤酒。
「你還真是又遇上了相當恐怖的事情呢。」
這麼說完,笠根笑了笑。我對他點點頭。
「忘了是什麼時候,你不是有說過嗎?你以前被地藏菩薩詛咒的故事。」
「啊,對啊,我有說過呢。你所遭遇的,應該就是相同的事情喔。」
惹惱了神明大人的滔天大罪。
即使對方只是稍微皺了皺眉頭,也會產生讓人瀕臨死亡的壓力。不管是我還是笠根,都已
經親身體會過了這樣的事情。
不過,笠根惹惱的對象是佛祖大人就是了。
「而且,我不是說篠宮也在那裡嗎?職業作家的那個篠宮。你猜發生什麼事了?那傢伙看
到從山裡回來、嚇得差點尿褲子的我,竟然哈哈大笑了耶。」
雖然她實際上只是微微一笑而已,但我稍微加油添醋,把事情講得詼諧了一點。
「哎呀,這也很像是她會做的事情,不是嗎?那個人雖然年輕,卻總能處變不驚呢。」
笠根很愉快似地笑著說。
「咦?難道,你和篠宮之間有往來嗎?」
我說出自己的疑問。
雖然笠根在兩年前的事件時曾接受過篠宮的採訪,但在那之後,這兩人還有交集嗎?
「也是前陣子的事情啦。我接到篠宮的通知,說要找幾個靈能者一起共同除靈。就是在那
個時候,我承蒙了她的邀請。雖然我也十分懷疑,自己這種貨色到底行不行啊?但應該是
因為她叫了伊賀野,才順便叫我一起去的啦。」
他一邊說,一邊「哈哈哈」地笑著。
伊賀野嗎,真是令人懷念的名字啊。
雖然有聽說她好起來了,但也很久沒有聯絡伊賀野了呢。
我也開始久違地想要見見她了。
「說起來,嘉納康明也來了喔。就是那個我和你一起去造訪他,結果卻叫人吐出兩千萬日
圓的大叔。哎呀,那個人也很不得了啊。和我不同,他不是只靠一張嘴而已呢。」
笠根還是像以前一樣,是個愉快又多話的人。
大概是因為三杯黃湯下肚的緣故吧,這點變得更加顯著了。
就這樣,我從笠根那邊聽來了共同除靈的始末,聊著聊著,話題漸漸轉回了今天的正題。
「所以,關於那個莫名其妙的團體,天道宗,似乎有一個知道實情的老人喔。因為不太容
易和那位長輩取得聯繫,所以今天我請了他的弟子過來。因為我告訴他晚上七點碰面,所
以他應該快到了。」
彷彿在等笠根說出這句話一般,這時,一名身穿西裝的男人推開店門,進入了店裡。
男人發現了笠根,直直地走近了過來。
笠根注意到我的視線,轉過頭去,站了起來。
「皓先生。嗨,你好啊。」
笠根這麼說完,和對我的時候相同,對他揚了揚手。
被稱為皓的西裝男大步大步地走到了我們的面前,停了下來。
他的臉上露出了某種業務員一般的笑容,行了一個大大的禮。
「笠根先生。好久不見!你的氣色看起來這麼棒,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哈!!」
不必用這麼大的嗓門說話吧?不過,用讓我很想這麼吐槽的音量說話的這個人,不管怎麼
看,都不像是個日本人。
如果這個人就是剛才提到的弟子,身為他的師父的人,想必也是一個中國人吧。
「前田先生!初次見面。我的名字叫皓宇玄!」
這位笠根幫我牽線的西裝男,皓,也對我行了一個大大的禮,接著向我伸出手。
「你、你好,我是前田。」
我一邊有點被他的氣勢嚇到,一邊和他握手,微微低頭鞠躬。
我們在笠根的開場介紹之後坐到了位置上,點了給皓的青島啤酒還有加點的下酒菜,接著
,皓便開始自我介紹了。
「我陪同老師一起來到了日本。老師之所以來日本,是為了要在日本招收徒弟。在中國的
話,老師有點難以進行活動。」
我們都還沒有問,皓就開始說個不停了。
我和笠根只能有一搭沒一搭地附和著他的話,兩人都被皓的熱情給壓倒,只能擔任他的聽
眾。
皓所說的,簡單來講就是下面這樣。
皓的師父姓郭(笠根稱他為老師),在中國似乎是一位知名的道士?還是什麼的,在中國
國內大約有三千名弟子。
他們原本就是在中國的一種類似宗教的團體,團體的領導人就是郭老師。
雖然他們至今為止一直都在中國國內活動,但最近這幾年,因為一些政治大人物的想法,
他們的活動開始受到了干擾。
在中國,似乎團體只要大到一定程度,就必須向政治人物繳納稅金?之類的東西才可以。
想辦宗教性質的活動,也必須每次都向政府申請許可才行。
要是對這點提出異議,整個團體可能就會被擊潰也說不定。
雖然郭老師一開始還很順利地四處逃亡,但似乎是因為開始有遭到逮捕的風險出現,他們
就決定要把活動的據點轉移到日本了。
雖然我們已經聽了皓那怒濤般的說明接近三十分鐘,但講到這裡,卻只能說是關於皓他們
一群人的自我介紹結束了而已。
「因此,我們希望能讓日本的各位也來學習老師的術。這就是我們的活動內容。」
皓的日語能力堪稱完美。
他似乎也是因此才擔任郭老師的口譯兼經理人,和老師一起來到了日本。
「原來如此。」
皓的嘴巴終於停了下來。我附和道。
「那麼,我又是為了什麼原因而被找來的呢?」
我詢問笠根。
「嗯,這個才是重點呢。能讓我們聽聽皓先生的計劃嗎?」
笠根這麼說完,看向皓。
皓用力點點頭,再度說了起來。
「為了讓大家看到老師的術,我想要開一個YouTube頻道。為此,我們需要前田先生的協
助。」
我「哦」地回了他一聲。
「前田先生從事的是影片相關的工作,對吧?因此,我就拜託笠根先生幫我介紹了。」
嗯……。
原來是工作委託方面的事情嗎。
笠根接著他的話說下去。
「那個,剛才我跟你說過名叫天道宗的詭異團體對吧。對於這個團體,郭老師好像知道些
什麼喔。我想聽聽老師怎麼說。因此,我聯絡了作為窗口的皓先生之後,就聽到了令人意
外的YouTube計畫。我認為若是這樣的話,或許會需要你的專業,於是就促成今天的會面
了。」
笠根一鼓作氣,全部說完。
還真是淺顯易懂啊。
「那剛才提到過的,那些電臺的人呢?」
總之,就把有點在意的事情都問一問吧。
「哎呀,那邊的話……」
笠根的說明如下。
從廣播節目開始的靈異騷動事件中,笠根得知了名為天道宗的團體和事件有所關連。
笠根以前曾被老師詢問,是否知道一位叫做天道的人物。因此,他想要向老師詢問天道宗
的事情。
當他聯絡上皓,正在寒暄的時候,笠根得知了YouTube的計劃,皓也希望他可以幫忙。
就算找前陣子認識的電視台導演商量,由電視台的工作人員操刀,預算上來講大概也會是
一筆不小的數字。況且他們的工作很忙,大概也沒有餘力以個人的名義接案。
因此,笠根就向皓提出,或許可以委託我的公司。
這筆生意,比我原本想的還要更加正式呢。
「嗯,我們只是一間小公司而已,比起委託電視台製作節目,肯定會便宜得多。而且,不
管想要做出怎樣的品質,從只比入門者好一些些,到媲美一般電視節目的品質,只要想要
,都有辦法做到喔。」
雖然皓的希望是想要製作高品質的影片來宣傳老師,但老師本人對於YouTube完全不感興
趣,似乎還說怎麼能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上面花大錢,罵了他一頓。
「雖然老師打算要一步一腳印地進行活動,但配合現在這個時代,應該也要做點宣傳才對
吧?因此,我想要試著說服老師。為了說服老師,我想先用自己能負擔得起的價錢,做一
些類似樣品的東西。這是我的想法。」
皓一邊苦笑,一邊這麼說了。
「原來如此。」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若是這樣的話,接下來只要像平常一樣討論細節就行了。
我問了大致上的預算,並決定了預算範圍內能執行的攝影方法以及剪輯方針。
因為皓的目標是上傳到YouTube的影片,說真的,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案子。
YouTube影片是連學生都可以用一支手機就開始製作的東西。到了專業人士手裡,這根本
就是小菜一碟。
雖然真要做的話,這也可以是一件非常費工夫的事情,但這次只要在預算範圍之內,做能
做到的事情就好了吧。
連和老闆確認的必要都沒有,我就決定要接下這個工作了。
§
我們在中華料理店裡享用了由皓買單的正統四川料理之後,我和笠根便向皓道別了。
因為吃了水煮牛肉這道超辣的料理,我的嘴巴到了現在都還麻麻的。
「要不要再去喝一杯啊?」
我這麼向笠根一問,結果他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於是,我們便移動到了附近的居酒屋裡
。
手機「嗡嗡嗡」地震動。我一看螢幕,是由香里打來了。
從時間判斷,現在應該是她剛下班的時刻,所以她才打了電話過來吧。
我向笠根微微揚了揚手,接起電話。
「喂,齋藤小姐,晚上好。」
我刻意用姓氏稱呼她。電話的那頭傳來由香里噗哧一笑的聲音。
「你現在是怎樣啊?」她邊笑邊說。
笠根睜大了雙眼看著我。
接著,他似乎明白了電話那頭的人是齋藤由香里,一臉「喔~」的表情之後,露出了笑容
。
「哎呀哎呀,抱歉(笑)。妳下班了?」
「嗯。」
「我現在正和笠根在池袋喝一杯喔。妳也來嗎?」
我才剛說完,她就立刻回答了。
「嗯。我去我去。我剛好有點事情想找笠根商量。時機真是太湊巧了呢。」
她似乎有點興奮。
雖然我問她「發生什麼事了?」,但她只說馬上過來,見面之後再聊,就掛斷了電話。
笠根聽完我們的對話,很愉快似地對我開口說道。
「哎呀,你們似乎進展順利,實在是太好了。」
我和笠根認識的契機,正是透過由香里的介紹。
由香里和笠根之間的交情,比和我還要久得多了。
我用LINE傳了我們所在的居酒屋的名字和地址給由香里。
因為由香里在新宿上班,最快也要三十分鐘後才會抵達。
結果,在由香里過來之前,我遭到了笠根一連串的問題轟炸。
由香里抵達之後,有好一陣子,我們都在聊兩年前的事情。
明明才剛把我給問了個體無完膚,結果笠根馬上開始又追問由香里,問她關於我們倆人的
戀情開端。
不過,看到雖然有點害羞,但還是很開心地講著與我的事情的由香里,我也不討厭這樣就
是了。
我們愉快地聊了一陣子,到了話題總算告一段落的時候,我向由香里提起了剛才的事情。
「說起來,妳不是說有什麼事情想找笠根商量嗎?」
笠根一副「哦?」的表情,由香里則是一臉嚴肅。
「嗯……那個……」
直到剛才為止的歡樂氣氛,一下子就冷卻了下來。由香里微微低頭、眉頭緊蹙,一副深思
的表情,目光落到了桌子上。
維持這個模樣幾秒之後,由香里抬起頭來。
「不是有個黃泉女嗎?最近新聞上一直在報的……」
她說。
「黃泉女啊。是之前死掉的那個對吧?」
我這麼回答。
「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魔女呢。我不太相信就是了。」
當然,笠根似乎也知道黃泉女的事情。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在這一整個月裡,幾乎沒有一天不會聽到關於黃泉女的話題。
一個在四處引起集體自殺的瘋女人。
有人說,她是一個扭曲的新興宗教的教祖。也有人說,這是來自激進派的恐怖攻擊。雖然
流傳著各式各樣的猜測,但有一個即使在這些說法中也能稱得上是特異的謠傳,那便是「
魔女」。
魔女,在現代這個時代看來,根本就是完全時代錯誤的一個設定。
要是平常,這種謠傳早就被嗤之以鼻了。然而,一旦考慮到黃泉女所做的那些可怕事情,
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反而對上了魔女的設定,令人不禁覺得,或許真有可能。
總計數十個人計劃性地從建築物頂端跳樓身亡。前所未見的恐怖事件。
而主導了這整件事情,被稱為黃泉女的女人,在幾天前,被一位警員槍殺了。
因為黃泉女的真實身份是一名沒什麼特別的普通女子,世人也因此感到更加混亂了。
「黃泉女怎麼了嗎?」
我詢問陷入沉默的由香里。
她再度抬起原本看著下方的雙眼,像是在詢問我的意見似地看向我。
「黃泉女……被送到的地方,就是我們醫院。」
「真的假的?」
這我還真的不知道。
雖然因為這陣子很忙,我都沒有和由香里碰面,但我明明每天都有和她通電話的啊。
「對不起喔。這些事情,其實是不能說出去的,所以我才沒有在電話裡跟你說。」
說得也是啦。
雖然人已經死了,而且還是個犯罪者,但這些依舊是個人資訊。
不,她究竟是不是犯罪者這點,也還不確定嗎?
「那麼,那個黃泉女被送到妳們醫院這件事情,有什麼問題嗎?」
笠根請由香里繼續講下去。
「…………」
停頓了長達十秒的時間之後,由香里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司法解剖……中止了。」
嗯?
我記得,黃泉女是在路上遭到射殺,並在當天就確認死亡了才對。
而且也查明了她的身份。
「怎麼回事?」
我不禁反問道。
總覺得有點對不太起來。
「她被送到我們醫院的時候,已經死亡了。因為很顯然是他殺,所以會執行解剖,對吧?
那個時候……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解剖就中止了……」
「什麼事情,是指?」
這次反問她的人是笠根。
「我也是從別人那邊聽來的,所以不太清楚確切的經過,但那場解剖中在場的同事都害怕
得不得了,從那天開始,就都請假了。」
由香里似乎下定了決心,開始一邊回憶在醫院裡看到、聽到的事情,一邊繼續說。
「我一開始還在想為什麼會中止,但醫師們都有點焦慮,知道實情的人和不知道實情的人
,完全像是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一樣。總之,醫院裡的氣氛很奇怪。現在也還是這樣……
」
由香里的樣子很不尋常。
她看起來有點焦慮。
還是說,由香里也在害怕著什麼嗎?
「笠根……能請你來我們醫院一趟嗎?我猜,這大概是那種非得找你商量的事情了。」
也就是說,由香里想要找笠根商量的,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發生了超自然的事情。
「齋藤,妳有看到什麼了嗎?」
笠根的語調變得低沉了。
他帶著一副嚴肅的神情,等待由香里的回答。
「我沒有看到。可是,光看大家的樣子,我就明白,這並不是單純的謠言或是錯覺。」
「有發生那種類似都市傳說的事情嗎?」
聽到這個問題,由香里點點頭,繼續說。
「雖然我自己沒有親眼看過黃泉女,但聽同事說,發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像是司法解剖
時發生的,或是在那之後發生的事情。」
我和笠根都保持沉默。
由香里顯然感到十分害怕。
「大家都怕得不得了,工作的時候也心不在焉,這種情緒或許也已經感染到患者那邊了。
我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齋藤,首先,能請妳將發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告訴我嗎?司法解剖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情?」
笠根提問道。
「因為我也是從同事那邊聽來的,不太清楚確切的經過就是了。決定要執行司法解剖之後
,遺體被移到了處置室,進行準備。」
由香里的聲音十分僵硬。
這大概是因為,雖然她知道這是不能向外界透漏的資訊,心生困惑,但還是在情勢所逼下
開口說了出來的緣故吧。
「等到開始的時候,執刀的醫師『咦』了一聲,在場的同事也往醫師那邊看去。結果……
醫生大叫出聲,往後退了一大步。就在那個瞬間,我的同事也看到了。看到了……那個…
…遺體的……黃泉女的手……抓住了醫師的手腕……」
真的假的。
還有這種事情?
「也就是說,遺體的手動了,是這樣嗎?」
笠根的語氣沒有起伏。
「是的……在場的所有人員幾乎都看見了。遺體會動,很詭異對吧。」
「會不會是因為她其實還活著呢?」
「……我覺得不太可能。因為,確認死亡之後,早就已經過了好幾小時。遺體出現了屍僵
,血液流動也已經停止了。考慮到這些因素,她實在是不可能還活著……」
我記得,曾經有聽過原本被認定死亡的人,卻在墓園裡復活的事情。
然而,身中四槍,死亡受到確認,傷口也沒有得到良好的處置,就只是被放在那邊的黃泉
女,實在沒有復活的理由。
「原來如此。先假設這是真的,在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笠根繼續推進話題。
「結果,司法解剖遭到中止,但遺體還是得移到太平間才行。接著,那天晚上,大家都說
從太平間裡一直傳來聲響。昨天,我也去看了……」
由香里的聲音在顫抖。
她的聲音裡明顯帶著一股恐懼。
「光是走到太平間附近……我就感覺到了……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還是第一次有這種
感覺……」
不知是不是回想起了當時的事情,她用雙手抱住了自己的上臂。
「就算是靈異地點,也沒有到那種地步……總之,太可怕了……感覺只要再靠近,就會有
很糟糕的東西出現。這種感覺就像是電流一樣,流過全身……」
她大概很害怕吧。
她一鼓作氣,快速地說完。
「光是來到太平間所在的那一層樓,就感覺周圍暗了下來。我今天也遠遠地看到了太平間
,有影子……有黑色的東西從裡面滲了出來。而那些東西,讓整層樓都暗了下來……希望
這只是我的錯覺。總之,真的很可怕。」
雖然她沒辦法很清楚地用言語描述,但我大概能夠想像得到。
從黃泉女被安置的房間裡,滲出了類似黑色的影子或是霧氣的東西。
「我因此想要聯絡笠根的時候,剛好浩二說,他正和你在一起……我就想,這大概就是那
個時機了……」
這麼說完,由香里陷入了沉默。
笠根「嗯」地沉吟了一聲,雙手交叉。
「原來如此。魔女的屍體動了,而且從太平間傳來一股不妙的氣息。確實是某種怪談般的
事情呢。」
「聽起來很像在騙人對吧?我雖然可以看到或是感覺到靈,但竟然連沒有靈感的人都可以
看到。也就是說……影響到了物質世界,對吧?真的會讓人懷疑,這真的是有可能的嗎?
」
「不,說不定只是你們看到了那樣的幻覺而已。偶爾也會有靠近靈的人看到幻覺的案例。
不過,普通的靈是辦不到那種事情的就是了。」
笠根一邊這麼說,一邊拿出了手機。
「有個人對分析這類事情背後的真相很在行,我們就來聯絡她一下吧。」
他操作手機,並將手機貼上耳際。
他似乎是在打電話。
「啊,喂,晚上好。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打給妳。妳可以講電話嗎?……嗯,謝謝……。
篠宮,妳知道黃泉女對吧?……對,是的,黃泉女……現在正好有人在找我商量……黃泉
女的遺體動了……嗯,嗯,是在醫院……」
笠根似乎聯絡了篠宮。
「篠宮,是說那個雜誌的作家?」
由香里小聲地問我。
「對對。妳也很久沒看到她了對吧?」
由香里曾在兩年前接受過篠宮的採訪。
在我們聊著這些事情的時候,笠根講完電話了。
「齋藤,總而言之,我們明天就去醫院拜訪。我請了一位非常博學的篠宮小姐一起來,可
以嗎?」
「可以,當然沒問題。」
「為了以防萬一,我也會帶著驅邪的道具一類的東西過去。希望不會用上就好了。前田,
你要怎麼辦?」
笠根這麼說完,看向我的方向。
§
隔天,在笠根指定的時間還沒到之前,我和由香里在醫院前的咖啡廳裡打發時間。
時間接近正午時分。
由香里今天休假。或許是因為她穿著比平常還要休閒的服裝,護理師同事偶爾從旁邊經過
時,都會稍微虧她幾句。
她的同事竟然敢拿就坐在旁邊的我來開玩笑。她們之間的關係想必十分要好吧。
大家看起來都不像是為了怪異現象所苦,氣氛十分融洽。
我一指出這點,由香里便苦笑著說了。
「大概是光從醫院裡面出來,心情就輕鬆許多了吧。我自己也是這樣。因為一旦回去工作
,又得忍受那股討厭的氣氛,所以休息的時候真的會有一種解脫感,很舒服喔。」
原來如此。
這也說明了醫院裡的氣氛真的很差吧。
坐在對面位置上的由香里,臉上的表情相當黯淡。
雖然笠根和篠宮願意前來,但對於要去調查黃泉女的遺體這點,她想必感到相當不安吧。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能不去的話,我也不想去啊。
要不是和由香里有關,遇到這類事情,我早就能逃多遠就逃多遠了。
在與笠根約定的時間之前,還有一陣子。
當我們倆人正喝著茶的時候,一台黑色的車子在醫院前停了下來。
這台車似乎有點眼熟啊。我才剛這麼想,伊賀野就從後座下車了。
是笠根叫她來的嗎?
車子繼續往停車場的方向開去,而伊賀野則像是在尋找笠根一般,四處東張西望。
「妳稍微等我一下。」
我留下由香里,離開了咖啡廳,跑向伊賀野身邊。
伊賀野注意到靠近的我,將臉轉向了這邊。
她的臉上一瞬間浮現了驚訝的神色,但很快地,她似乎想起了我是誰,露出笑容。
「前田先生!好久不見了。」
她這麼說,對我揮揮手。
「妳好呀,伊賀野。久疏聯絡。妳也是被笠根叫來的嗎?」
「是啊。但我還沒聽過細節就是了。笠根還沒來嗎?」
眼前的伊賀野充滿了生命力,令人難以想像她兩年前曾經命在旦夕。同時,因為絕妙的化
妝,她那對原本就已經很大的雙眸又顯得更加突出了。
「…………」
我沒印象她是一位這麼漂亮的人啊。
我不禁在意起了由香里的目光。
仔細想想,和她初次見面時,我正在經歷那些恐怖的事情;在她出院前,我去探望的時候
,她也是素顏啊。
無從得知我的內心正在思考這些失禮的事情,伊賀野的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看向我。
「那個——我和我的同伴,正一起在那邊的咖啡廳等笠根。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一起來呢
?」
這麼說完,我用手指了指咖啡廳。
這時,我看到由香里正隔著窗子,向這邊點頭致意。
伊賀野「哎呀?」了一聲,朝咖啡廳走去。
不知為何,變得好像我被拋下了一樣。我趕緊跟在伊賀野後面。
「哎呀~齋藤小姐!好久不見了呢。」
一進到咖啡廳,伊賀野立刻這麼說,並往由香里身旁走去。
由香里也站起來對她鞠躬,因為與伊賀野的再會而感到欣喜。
說起來,伊賀野住院的時候,待的也是這家醫院。她會認識由香里,或許也不是那麼奇怪
的事情吧。
該怎麼說,這個世界真小啊。不過,這些人際關係都是以由香里作為起點,所以這也是理
所當然的吧。總而言之,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真是不可思議啊,嗯。
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看著同是女性的兩人之間熱絡的對話。這時,又有一個吵吵鬧鬧的
人現身了。
「大家早安——!」
這麼說完就在我們的桌子旁登場的人物,正是篠宮。
「嗨,篠宮小姐。」
「哎呀,你好呀,前田先生。和美也是。」
「那個……」
「齋藤小姐,好久不見了。之前受您照顧了。」
篠宮這麼說完,對由香里鞠躬。
「啊,妳好,好久不見。」
由香里也對她鞠躬。
這兩個人,當然也是互相認識的。
不過是採訪者和被訪者的關係就是了。
總覺得,不管是伊賀野還是篠宮,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們直接與由香里對話的樣子。總
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又有種彷彿只有自己置身事外一般的錯覺。
而且,等等就連笠根也會來呢。
在場的眾人之間的關係,還真是錯綜複雜啊。
在三女一男的狀態下,想當然耳,我便被踢出了對話外。
決心在笠根抵達之前都要當一團空氣的我,很乾脆地看起了外頭的景色。
說起來,那個時候,我也坐在這個位子上呢。
笠根就在我的對面,而在他身後的,是有著木崎美香外貌的那個東西……。
就算回想起那時的事情,我也已經不會再感到恐懼了。
時間的流逝就是這麼一回事吧。況且,前陣子我才剛被嚇得半死而已。面對類似的事情比
較能保持鎮定,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換作是以前的我,肯定連今天這個場合都不會來了。
我肯定會遵循小時候就立下的戒律,盡全力與靈異相關的事物保持距離吧。
雖然不知道如果是和由香里有關的問題的話,以前的自己會怎麼辦,但今天能像這樣待在
這裡,我覺得已經是一大進步了。
過了一會,我看見笠根抵達了。
他在醫院前四處張望。
我試著向窗外揮手,而笠根好像也注意到我們,小跑步過來了。
「嗨,你們好。讓你們久等了嗎?」
一進入店裡,他立刻這麼說,走了過來。
「不會不會,我也才剛到。和美他們才是先來了。」
「我也是剛剛才來的喔。前田先生和齋藤小姐似乎很早就到了。」
「竟然一大早就在咖啡廳裡打情罵俏。哎呀,情侶黨真是令人好生羨慕呀。」
篠宮的發言簡直就像個中年大叔。
「我說啊(笑)。我和由香里才沒有那樣好嗎。」
我好不容易才能開口說上一句話,結果說的竟然是這種話啊。
「不然是怎樣呀?」篠宮還想繼續虧我們,但笠根制止了她,繼續說。
「齋藤,不好意思喔。因為只有自己的話,我不太放心,所以就叫了專家來。妳和伊賀野
互相認識嗎?」
「是的。那個,是在她住院的時候認識的。」
「這樣講起話來就方便多了,太好了。啊,她說不用擔心這次的費用,請妳放心。」
「啊,好的,謝謝你。我沒事的。說起來,各位在時間上都沒問題嗎?還讓你們在平日過
來。」
「沒問題沒問題!我們公司是類似彈性上班的制度。」
篠宮是雜誌的作家,似乎沒問題的樣子。
「我今天也沒什麼特別的規劃,所以沒問題。」
伊賀野則是根本就沒有在公司上班。
「我今天請假半天。不過要請整天也無所謂啦。」
雖然多少有些雜務要辦,但在最壞的情況下,只要全部丟給同事,我就不必去公司了。
之後只要想辦法討同事開心就行了吧。
「關於費用的部分,只要在我能出得起的範圍內……」
伊賀野制止了這麼說的由香里。
「沒關係啦。如果這是醫院的委託,我可能還會考慮一下,但這是來自齋藤小姐個人的委
託,不會硬要妳出錢的喔。」
她笑著這麼說了。
在這種輕鬆的氣氛下展開的(靈異事件關係的)校友會,到了要聽由香里說明事件的一連
串經過的時候,也轉變成了認真的氣氛。
「黃泉女啊。說真的,我還以為和某種新興宗教有關呢。」
伊賀野道出了她的第一印象。
「我還在想她會不會是勸請院小姐呢。」
雖然不知道篠宮口中的勸請院究竟是誰,但黃泉女的真實身分已經查明了。
丸山理惠。
一名隨處可見的普通女子。
也沒看過她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古怪經歷受到新聞報導。
一切都充滿了謎團。
「雖然我做了各種調查,但完全沒有可疑的地方。那個人根本就是一張白紙。但就算是這
樣,她還是引起了如此驚人的集體自殺事件,甚至還在死後頻繁地引發了怪異現象。光是
聽妳這樣說,就感覺肯定事有蹊蹺呢。」
篠宮說出根據現狀所整理出來的結論。
「總而言之,不去看看的話,也無從下手呢。齋藤,妳有得到醫院的許可了嗎?」
笠根看著由香里,這麼說。
「不,關於這點……」
根據由香里的說法,她實在是沒辦法向其他人說自己要帶靈能者進去,讓他們看看黃泉女
的遺體。況且,她今天沒有值班,所以都還沒向上司和同事提過這件事情。
「不過,我想應該沒有問題。每個同事都真的很害怕。只要他們知道各位是『那類型的人
士』,應該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喔。」
也就是說,雖然沒有事先得到允許,但直接進去的話,也不會受到阻礙,這樣嗎?
雖然一間醫院這麼做讓人感覺有些不妥,但這也說明了他們現在有多麼無奈吧。
笠根「呼」地嘆息了一聲,雙手交叉。
接著,他說:「總之,就讓我們去看看吧。」
離開了咖啡廳,我抬頭看向醫院的整體外觀。
新宿綜合醫院。
藍色的天空、白色的牆壁,兩者的對比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看上去十分舒暢。
而那裡面現在正飄著的,是一股沉重、苦悶的氣氛嗎?
我們從正面的大門光明正大地走了進去,沒有經過櫃檯,就直接走進了醫院的深處。
不知何時,由香里已經在胸口別起了代表員工身分的名牌。
擦身而過的員工也都對由香里點頭致意,接著繼續走他們的路。
他們一點都不在乎跟著她一起走的我們。
雖然入侵醫院之前,我感到十分緊張,但因為我們是在由香里的帶領下在院內前進,說到
底,也不算是入侵。
「稍微等一下。」
在要下到地下樓層的階梯前,篠宮要我們停下。
眾人停下腳步,目光集中到了篠宮身上。
「這下面就是太平間的樓層了嗎?」
「是的。」由香里點頭。
我們要去的就是那裡,這不是當然的嗎。她為什麼要問這樣的問題呢?
篠宮「呼」地大大吐了一口氣之後,繼續說。
「看來,想繼續往前走的話,必須做好心理準備才行呢。」
她的手貼在胸前,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一樣,並再一次用力地深呼吸。
「妳感覺到了什麼嗎?」
伊賀野似乎什麼都沒有感覺到的樣子。
「哎呀~……這真是不得了呢……阿哈哈……真不想下去呀——」
她雖然這麼說,但臉上還是掛著笑意。
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害怕,還是在期待,又或是在逞強呢?
「嗯。我也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不過,要是篠宮有這種感覺的話,那肯定就是這樣吧。」
笠根也沒有感覺。
就只有篠宮感覺到了。
「是怎麼樣的感覺呢?」
笠根問道。
篠宮「嗯」了一聲,握緊了胸口附近。
「非常強烈,即使在這裡都能夠感受到。我想,只要下去,笠根和和美就會明白了喔。我
之所以能夠感受到,是因為御守為我擴展了這類型的天線的緣故。」
由香里說過,整個樓層都感覺暗了下來。
下樓的話,我也能感覺到些什麼嗎?
「嗯,總之就下去吧。因為很強烈,所以要做好心理準備喔。」
不知是不是做好覺悟了,篠宮在活動筋骨。
「浩二,你可以待在這裡等就好了喔?」
由香里不安似地看著我說。
真是個令人感激的提案啊。
該怎麼辦呢?
「啊……這個嗎……」
要我在這裡等的不是別人,是由香里。
交給專業的來辦不就好了嗎?
就算去了,沒路用的我也不可能幫上忙的。
想到這裡,我開口了。
「不……我要去。由香里都要去了,我怎麼能不去呢。」
我說了。
雖然我打算露出笑容,但或許我只露出了一臉僵硬的表情也說不定。
待會大概一定會遇到令我後悔的慘事,但總不能丟下由香里,自己一個人逃跑啊。就算遜
,也要遜得有點格調吧。
比起變成篠宮或是伊賀野認證的廢物,躲在她們身後發抖還比較好。
就當成是這樣吧。
下了樓梯之後,眼前是一幅普通至極的院內景色。
幾個職員正忙碌似地工作著。
而他們的共通之處,便是所有人都帶著一臉僵硬的表情。
不僅沒有交談,無論是誰,都不想對上他人的目光。
所有人都默默地進行著自己的工作。就是這樣的氣氛。
「啊,這個感覺,真令人討厭呢。」
笠根自言自語地說道。
「我明白篠宮剛才講的事情了。真的是非常不得了的氣息呢。」
伊賀野也像是在自言自語似地,看著走廊的深處說。
「太平間就在走廊的尾端嗎?」
伊賀野的視線沒有移動,問道。
「是的……那個……各位沒問題嗎?」
由香里的表情也很緊繃。
什麼都沒感覺到的,好像就只有我而已。
「雖然壓迫感比想像中還大,不過沒問題的喔。這裡有三個專家在場,妳就儘管放心吧。
」
「石川醫師。」
由香里攔下了一位路過的男性醫師。
看來似乎是將近五十歲的石川醫師看到由香里,露出了一副「哎呀?」的表情。
看到穿著私服的由香里,她的同事每個人都是這種反應。
「那個……關於太平間的事情……那個……這幾位是那類領域的專家,可以……讓他們看
看嗎?」
「啊——……」
石川醫師看了我們一眼,沉吟一聲。
他考慮了好一陣子之後,開口:
「這是秘密喔。秘密。要是其他職員有什麼意見的話,就說是我允許的就好了。」
他這麼說完之後,又看向我們,說:「拜託您們了。」他微微向我們低頭之後,就離開了
。
「那麼,」笠根開口說。
「既然都順利得到允許了,我們就上吧。」
像是她們無聲的回應一樣,篠宮和伊賀野同時邁開了步伐。
即使沒有由香里帶路,三個人似乎也知道太平間的地點,毫無猶豫地向前走去。
不出兩分鐘,我們就到達了目的地的房間前。
我們並排站在掛有寫著太平間字樣的告示的房間前。
在巨大的金屬自動門旁,有一組開關按鈕,上面正亮著紅色的小燈。
「大家……準備好了嗎?」
由香里站在按鈕前,轉過頭來。
她的臉色鐵青。
「麻煩妳了。」
笠根簡短地回答。
他的手中正握著念珠。
由香里按下開關,巨大的門便逐漸打了開來,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大約五坪的房間裡放著一台推床,遺體蓋著白布,橫躺在上面。
遺體的臉被白布蓋住,無法看到長相,但這點反而讓人感到相當不舒服。
從白布底下蔓延出來的亂髮,也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黃泉女的遺體比起說是被安置在這裡,還不如說是被遺棄在這裡比較正確。
在門打開的同時,篠宮「嘔」的一聲,摀住了嘴巴。
「沒事吧?」
伊賀野向篠宮確認。
說話的同時,她的雙眼仍然盯著太平間內部。
「我沒事。哎呀,這種感覺,最近曾有過一次呢。」
「是相樂先生,對吧?我也是這麼想的。」
「雖然沒有像相樂先生身上的那麼不妙,但散發的氣息有點類似呢。」
「說不定是那種箱子的緣故。散發的氣息之所以會亂七八糟的,也是因為蠱毒才變得混亂
了吧。」
伊賀野和篠宮說著一些我聽不太懂的話。
雖然笠根只是默默聽著,但他似乎理解她們正在說些什麼,微微地點頭。
接著,
「總而言之,看來得做些什麼才行呢。雖然我不太想做就是了。」
笠根這麼說了。
「雖然都已經到這裡了,但我們還是先來決定方針吧。笠根和我來誦經。在最完美的情況
下,希望可以達成淨靈;在最糟的情況下,也只要將祂驅除,就算是委託完成。篠宮就按
照狀況,做必要的處置吧。若是認為需要撤退,就叫我們一聲。行有餘力的話,請妳用手
機錄影,我之後想拿來檢討。齋藤小姐和前田先生,你們就在這裡待命。這樣如何?」
伊賀野快速簡短地告知了作戰內容。
「就這樣進行吧。」
笠根回應。
「我也覺得這樣就行了。」
篠宮的聲音也很僵硬,快速地說。
和直到剛才為止的氣氛完全不同了。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嗎。
畢竟,現在開始將要發生的事情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雖然我什麼都看不到也感覺不到,但這些靈異的事情可都是真的,這點我可是親身經歷過
。
「我們上吧。」
隨著伊賀野的信號,三人一起踏入了太平間。
由香里靠了過來,抓住我的袖子。
我們稍微向後退,移動到了太平間對面的牆壁前。
在敞開的大門的另一端,距離我們僅有數公尺處,誦經開始了。
首先,笠根將蓋在黃泉女臉上的白布翻開,雙手合十。
接著,他開始靜靜地唸起經文。配合著他的誦經聲,伊賀野也開始誦經。
這時,連我的雙眼都能明顯察覺到,太平間內突然暗了下來。
或許是有幾盞燈關閉了吧。
原本應該相當明亮的太平間,頓時化為了一個陰暗又詭異的空間。
在昏暗、視野相當差的太平間裡,有三個人影。
在裡面的人,應該就只有笠根、篠宮還有伊賀野才對。然而,不管怎麼看,現在都還多了
第四個人。
「…………」
為什麼我也看得見啦!
在我這麼想之後,不知是不是開關被啟動了,明明誰都沒有去碰按鈕,但門卻開始關上了
。
不管怎麼看,裡頭的人影都沒有人站在能夠操作按鈕的位置。
這樣下去不行。我趕緊跑到開關旁,連續按了開啟的按鈕幾下。
如果門就這樣關上,笠根他們就要被關在裡面了。
我覺得這樣會非常不妙。
無論我怎麼操作,門都還是繼續關上。
我終於理解,再按開關也不會有任何作用,只好轉頭看向房間裡面。
我是否該向笠根他們說些什麼呢?
在我這麼思考的時候,從即將關閉的大門縫隙中,我看到了一張不是笠根,不是篠宮,也
不是伊賀野的女人臉孔,正朝著我這邊看。
「嗚哇!!」
我用連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力氣往後一跳,撞到了後面的牆壁上。
太平間的大門已經完全關上了。
我的左肩傳來被人碰到的觸感。我嚇了一跳,轉頭過去。是由香里。
由香里臉色鐵青,對我說:「該怎麼辦?」
我把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由香里的手上。
「沒問題的。沒事的。」
雖然是一點根據都沒有的安慰,但由香里似乎稍微安心了一點,說了聲「嗯」之後,便看
向太平間的方向。
「笠根他們,一定沒問題的。他們絕對會平安出來的。我們就等到那個時候吧。」
因為不安和焦慮,我的心臟像是要爆開了一樣。
「靈」,一種光靠自己根本無法抵抗的存在。靈的威脅,帶來了深深的恐懼。
我的腦海裡浮現兩年前的那場惡夢。
笠根那張疲憊的臉孔。
伊賀野那命在旦夕的樣子。
如果又變成那樣子的話,我和由香里,究竟該怎麼辦呢?
我緊握由香里的手,不斷重複說著「沒事的」。
§
笠根與和美誦經的聲音,在昏暗的太平間裡迴盪。
門快要關上的時候,前田好像叫了一聲,但我們還來不及反應,門就已經完全關上了。
恐怕是這裡的靈做了些什麼在威嚇他吧。
之後或許也確認一下前田的狀況比較好。
如果像勸請院的時候那樣,我們在當下以為除靈成功,但實際上祂卻附身到了前田身上…
…可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
誦經開始之後,太平間裡立刻就充滿了靈的氣息。
氣息彷彿要以黑暗蓋過誦經所帶來的清淨空間,不僅讓燈光的亮度下降,還產生了一股想
要威脅我們似的壓迫感。
仔細一看,房間裡還有人影在閃動。
雖然偶爾會有一陣尖銳的頭痛襲來,但頭痛一下子就像是被誦經的聲音給壓倒一般,逐漸
減弱。
平靜但是堅定的誦經聲,在這混雜著惡靈的怨念與佛祖的功德的異常空間裡迴盪。
靈的強烈氣息不只充滿了房間,同時也化為一個人影出現。
威嚇了前田的那個東西,現在正在看著我們。
視野的角落,有一道人影閃過。
當我往那邊看的時候,什麼都沒有。
人影再度在視野的角落出現。
這是靈經常使用的伎倆。
不知是不是帶著某種意圖刻意這麼做的,又或是祂們本能上就會這麼行動,在大部分的場
合裡,靈有不喜歡被人清楚看見的傾向。
「…………」
我要拍到你。
如果你想玩這種遊戲的話,那我也有我的玩法。
我打開手機的相機,切換到錄影模式。
我把手機舉到眼睛的高度,往太平間內部拍了一圈。
雖然光線十分昏暗,但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我暫時停下錄影,把相機切到了自拍模式。
畫面從前方的模樣轉為朝自己拍的樣子,當我的臉在畫面的正中間出現時,
「…………!!」
我還以為心臟要停了。
那個東西,現在就在我的背後看著我。
不知是不是沒有注意到我切換了前後鏡頭,祂站在我的斜後方,正動也不動地盯著我看。
我維持相同的姿勢,按下錄影按鈕。
雖然能在超近距離成功偷拍到靈可說是一個壯舉,但現在這個狀況,還真是不妙啊。
畫面中能清楚看見一臉嚴肅的我,以及在背後盯著我看的靈。
那個靈,是個女人。
她恐怕是上吊自殺而死的吧。
她的嘴張得大大的,一條舌頭垂了下來,並用空虛的眼神看著我。
她的下顎下方,還有上吊時留下的勒痕。
我把手放到胸口,隔著衣服握住了御守。
我默念,神明大人,這次也請您守護我。但在同時,我並沒有唸出驅邪的祝禱詞。
雖然靈確實在抵抗,但因為身處笠根與和美正在誦經的這間房間內,某種程度上來說,我
應該是安全的。
若是靈想要做些什麼,祂大概也會優先設法阻止誦經吧。
話是這麼說,但現在這個只要回頭就會和惡靈大眼瞪小眼的狀況,還是讓我的心臟跳得飛
快,冷汗也在背上流淌。
我感覺到御守在衣服裡面發燙,發出強烈的鼓動。我決定就這樣繼續拍攝下去。
我仔細觀察畫面中的靈。
大致的年齡;臉部特徵;除了脖子上的勒痕外,還有沒有其他外傷;空虛無力的眼神。
確認了這幾點之後,我再度看向黃泉女的遺體。
「…………」
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是這個靈附身在黃泉女身上、操控她嗎?還是黃泉女利用這個靈,引起了集體自殺?又或
者,還有其他的因素嗎?
雖然光憑現狀還無法判斷,但這個靈並非黃泉女的靈,這點是可以確定的。
「南摩,三滿多,伐折羅赧悍!」
笠根與和美一齊唸著真言。
「南摩,三滿多,伐折羅赧悍!」
和直到剛才為止的平靜誦經聲不同,他們強而有力地唸著真言。
「南摩,三滿多,伐折羅赧悍!」
當他們唸完第三次的真言時,在我身後的上吊女的靈突然消失了。
同時,昏暗的太平間恢復了正常的亮度。
和美呼地吐了一口氣之後,說。
「還沒結束,不要放鬆喔。」
這麼說完,她看向我。
我暫時停下了錄影,把相機切回後置鏡頭之後,再度開始拍攝和美。
和美正在看著黃泉女的遺體。
笠根向著黃泉女的遺體雙手合十之後,拿掉了蓋在她身體上的白布。
丸山理惠。
記得沒錯的話,她的名字是丸山理惠。
「剛才出現的靈,你們有看見嗎?」
我問道。
「沒有,我什麼都沒有看見。」
和美回答。
「我也沒有看到東西。氣息倒是感覺得相當清楚就是了。」
笠根似乎也沒有看到。
「我的相機拍得很清楚喔。那個靈和黃泉女,並不是同一個人。」
我這麼說完,兩人都朝我看了過來。
「那個靈和躺在那邊的遺體,是完全不同的人。或許先搞清楚哪邊才是黃泉女比較好。」
就這樣,笠根與和美再度向著遺體雙手合十之後,調查起了黃泉女的身體。
雖然感到這樣相當不敬,但我還是拍攝了調查的過程。
過了一陣子,他們將黃泉女的遺體翻面,這時,調查頭部後方部分的笠根「嗯」地沉吟了
一聲。
「可以來看看這個嗎?」
笠根對和美說。
「……這是什麼啊……」
和美也發出了困惑的聲音。
我走近兩人,近距離拍攝黃泉女的遺體。
笠根將黃泉女後頸部分的頭髮撥開,讓後頸的皮膚清晰可見。
在那裡,某種小小的文字被寫了上去。
顯然是咒術一類的圖案被畫到了後頸兩側,正中間則以漢字寫了「供身」兩字。
雖然字體像是用筆寫上去的,但類似墨汁的塗料牢牢地印到了皮膚上,看起來更像是刺青
。
「供身?這是什麼?」
和美歪了歪頭。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但這毫無疑問是某種咒術呢。這麼一來,就能確定對方不是普通
的靈了。」
笠根夾雜著嘆息說道。
「供品的供,身體的身。將身體作為供品獻上,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他再度「呼」地嘆了一口大大的氣之後,繼續說。
「這幾乎已經可以確定就是那個怪異宗教幹的好事了吧?或許就當成是這樣,先來思考對
策比較好。」
……咻……
突然,傳來了一種奇怪的聲音。
室內再度變得昏暗,亮度下降的日光燈也開始閃爍。
「哦……看來敵人也沒有撤退的打算呢。還想再來第二回合的樣子。」
笠根語調輕鬆地說。
然而,他的表情卻稍微有點緊繃。
「既然都已經知道真言能起效果了,就用像剛才一樣的方式進行吧。」
和美反而是露出了一臉充滿自信的笑容。
要是他們倆的個性可以交換一下就好了說。
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拿起手機。
首先,我用自拍模式確認了自己的身後。
上吊女的靈不在背後。
我切回一般模式,開始錄影。
我向著燈光閃爍的室內拍了一圈。
果然,還是沒有上吊女的靈的身影。
笠根與和美再度開始誦經。
這次是由和美帶頭,笠根則是配合著她。
聽起來是與剛才不同的經文,但細節我就不清楚了。
……咻……
又是這個聲音。
……咻……咻……啊……啊啊……咻……
「這個,大概是祂的聲音吧?」
我用和美他們聽得見的音量說話。
兩人還在繼續誦經。
盡量不要打擾他們,簡潔地說明吧。
「剛才我看到靈的模樣時,祂的脖子有上吊的勒痕。這大概是上吊時的聲音,或是無法呼
吸的的聲音,應該是殘留下來的痛苦感受。」
和美一邊誦經,一邊用力點頭。
……咻……咻……啊啊……啊……
有什麼東西在視野的角落動了一下。
我把視線和鏡頭轉向那邊,但什麼都沒有。
又有什麼動了一下。
和剛才的感覺不同。
該怎麼說,好像在晃來晃去的。
看起來像是擺錘的東西,是一具人體。
是一個上吊自殺的人。
雖然明白這是靈的把戲,但一想到有人在自己的身旁,掛在吊繩上,我還是感到一陣不快
,陷入了一股討厭的情緒之中。
……啊……啊……咻……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我感受到了某種東西纏上脖子的觸感。
啊,糟糕,要被吊上去了。
瞬間,我明白了這點。
以為誦經的時候自己就很安全,這點真是大錯特錯。
得想辦法掙脫才行。
我才剛這麼想,勒緊脖子的觸感就轉變成了一股疼痛。
「嗚……!」
我不禁發出悲鳴,把左手放到了御守上。
我感覺御守用力地鼓動了一下。
纏上脖子的某種東西,正以驚人的力道將我的頭給往上吊。
「喝!!」
突然,笠根怒吼了一聲。
我不禁被那巨大的聲量嚇到,看向笠根。
不知女人的靈是不是也被叫聲嚇到,祂的氣息消失了。
某種東西纏在脖子上的觸感也已經消失了。
和美不為所動,持續誦經。笠根配合著她,也再度開始誦經。
「南摩,三滿多,伐折羅赧悍!」
和美他們連續唸了三次真言之後,燈光再次像剛才一樣恢復正常了。
和美「呼」地吐了一口氣,活動筋骨。
「笠根,謝謝你救了我。說實話,剛才真的是太驚險了。」
我這麼說完,笠根便說了一聲「沒什麼啦」,搖了搖手。
「不過,祂還真是頑強啊。別說淨靈了,連要被驅除的跡象都沒有。」
雖然笠根看起來有點疲憊,但似乎還有餘力的樣子。
開始動手之後,結果對方是比憑附在相樂身上的靈還要更加強大的對手。
說是這麼說,但兩者都是非常棘手的靈就是了。
當我還在這麼想著的時候,燈光又開始閃爍了。
「……第三回合,不會來得太快了嗎?」
笠根目瞪口呆似地說道。
確實。
比起剛才,對方從真言的打擊中恢復的速度變得更快了。
如果真言會隨著三次、四次的使用而逐漸失效的話,那就會構成威脅了。
對方是靈體,而我們是肉身。
變成持久戰的話,會很辛苦的。
「不要在那邊說喪氣話了。該做的事情還是一樣吧?」
和美也憤憤不平地環顧著室內。
我想到也許會需要撤退,便按下了開關按鈕,但沒有反應。
只能上了嗎。
雖然燈光仍在閃爍,但對方似乎還沒有要發動攻勢的樣子。
「接續我們剛才討論的,這個遺體身上的咒術或許有什麼關聯。要是能解除這個術的話,
或許就能夠驅邪了。」
和美說。
原來如此。
如果黃泉女的遺體變成了一個咒物,那就只要破壞給予遺體憑依功能的術式,那個靈就沒
有依存的對象了。
這樣的話,或許就能夠驅邪了。
燈光的亮度開始逐漸下降。
彷彿擠壓著整個房間的壓迫感也再次出現。
來得及嗎?
我們再次看向寫在黃泉女後頸上的咒術印。
然而,因為這是刺青,所以沒辦法像用橡皮擦擦掉筆跡一樣,直接將它擦掉。
笠根從懷裡拿出了線香和打火機。
他往線香上點了火。
雖然擔心火災警報器會不會觸發讓我流了一身冷汗,但只有這種程度的話,似乎沒事。
不過,我們畢竟是身處這樣一個異常的空間,也很難想像警報器會正常作用就是了。
……咻……
傳來靈的聲音。
房間內逐漸暗了下來。
笠根拿著飄著輕煙的線香,向黃泉女的遺體雙手合十,接著將線香燃燒的前端壓在了黃泉
女的咒術印上。
飄來一股皮肉燒焦的討厭味道之後,「供身」兩字被從皮膚上燒去,術式也被毫無意義的
痕跡給蓋過了。
……咻……咻……啊……啊啊……
在仔細地破壞咒術印之後,笠根將黃泉女的遺體翻回了正面。
他在雙手合十之後,將白布蓋回了遺體身上。
這時,我感覺到纏繞在遺體身上的不祥氣息變薄了。
和美再次開始誦經,笠根也配合著她,跟了上去。
包覆整個房間的強烈壓迫感漸漸地變弱了。
但並沒有消失。
壓迫感集中到了一個點上。
直到剛才為止都還充滿了房間的強烈壓迫感,現在變成了一個現身在房間裡的人形物體,
就站在我們的面前。
是剛才拍到的上吊女的靈。
被從黃泉女的遺體身上切離之後,祂究竟是憤怒,還是歡喜,又或是什麼都感覺不到?光
看這個身影,我們無從得知。
「亂七八糟。真的是個亂七八糟的靈啊。」
和美毫不掩飾內心的不快,口吐怨言。
至今為止,祂究竟已經吞噬了多少的靈呢?
一股只能用「亂七八糟」四個字形容的異樣氣息,正從眼前上吊女的靈的身上飄來。
打個比方的話,就好像有人同時用日文、英文、中文、韓文,再加上歐洲各式各樣的語言
對你說話,混合成一種無法理解的聲音。
眼前的這個東西也同樣混雜著各式各樣的氣息,給人一種強烈的不協調感,是個毫無邏輯
的存在。
如果這就是那種箱子的蠱毒所產生的結果,那這個咒法還真是製造出了一個不得了的怪物
啊。
這絕非人類應當踏足的領域。
這是毫無底線地褻瀆生命、死亡以及靈的行為。
上吊女的靈站著不動,看向我們。
和美再度誦經,笠根也配合著她,跟了上去。
這回不是剛才那種平靜的誦經,而是大聲、清楚地朗誦出來,強而有力的誦經。
……咻……
突然,上吊女的靈從眼前消失,接著,從我的正後方傳來了聲音。
某種東西纏上了我的脖子。
同樣的招數,可不會兩次都管用的。
我拿出事先放在口袋裡的紙包。
小小的紙包裡裝的是供奉在我們家神社的鹽。
因為光用沒拿著手機的左手拆開紙包實在太過麻煩,我便用牙齒把紙包給硬是咬破。
鹽粒沙沙地流了出來,就這樣跑進了我的嘴裡。
好鹹。
這可是充分浸潤在神明大人的榮光中的鹽。
雖然對我來說只是鹹了一點,但對於惡靈來說,肯定是相當難受吧。
從後腦杓的地方傳來「嗚……」的呻吟般的聲音,試圖要纏上我的脖子的某種東西便消失
了。
我一邊轉身,一邊後退,拉開了與上吊女的靈之間的距離。
和美和笠根一邊誦經,一邊緩緩地向上吊女的靈接近。
誦經聲戛然而止,兩人用力吸了一口氣之後:
「南摩,三滿多,伐折羅赧悍!」
像是在怒吼一般,他們唸出了真言。
兩人將緊握的念珠舉到了雙眼的高度,並伸出手將念珠舉向上吊女的靈的方向,大聲地唸
了三次真言。
上吊女的靈在極近距離受到不動明王的真言打擊,像是不敵衝擊似地身影搖晃,接著便倏
地消失了。
「…………」
祂去哪了?
會是打算從後面再來一次嗎?
我一時之間都保持著警戒,四處掃視。
「看來我們成功把祂趕走了呢。」
笠根放心似地說,「呼」地鬆了一口氣。
「是啊。雖然沒能淨靈有點遺憾,但也不能一直待在這裡。就當作是委託完成吧。」
和美的語氣也比較輕鬆了。
她發出「嗯~」的聲音,活動筋骨,關節發出喀喀的聲響。
她剛才大概相當使勁吧。
「…………」
我再次確認周圍。
直到剛才為止都還充滿了房間的強烈氣息,已經消失得一乾二淨了。
我也總算「呼」地鬆了一口氣,放鬆身上的肌肉。
和美一邊「唷」地叫了一聲,一邊把右手舉到頭部的高度,向笠根靠近。
笠根咧嘴一笑,也舉起右手。
他們倆就這樣「啪」地擊了一個掌。
「…………」
這兩個人。
該不會是故意要弄給我看的吧。
和美注意到我無言的目光,也做出擊掌的動作,向我靠近。
雖然她看起來笑得很開心,但是她連耳根子都紅了。
不知是不是為了掩飾害羞,和美使勁地和我的手擊了一下掌。
正當緊張解除,我們鬆懈下來的時候,我注意到了一個直到剛才為止都沒有聽過的聲音。
「…………」
這是什麼啊?
能聽見某種聲音。
「你們有聽見什麼嗎?」
我這麼低語之後,笠根與和美也豎起了耳朵傾聽。
「確實有聲音……」
和美自言自語般地說道,接著:
「…………是在哭嗎?」
她說了。
沒錯。
這是哭聲。
是女性的啜泣聲。
既看不見身影,也感覺不到氣息,存在感非常的薄弱。
還有一個靈在這個房間裡。
「……難道說……是黃泉女?」
和美的話讓我恍然大悟。
我們確認了黃泉女的遺體,但上面什麼變化都沒有。
然而,只要側耳傾聽,就確實能夠聽見那個哭聲。
「妳是黃泉女的靈嗎?能不能回答我一聲?」
和美四處張望,向對方說話。
這時,房間的一角出現了微弱的氣息。
三人同時往那個地方看去。
雖然看不見身影,但哭聲正從那邊傳來。
笠根摩擦念珠,用眼神向和美確認。
然而,和美微微抬起手來制止了他,接著便往房間的角落靠近。
「妳是黃泉女嗎?丸山理惠的靈?」
祂的哭聲相當微弱,存在感也像是被風一吹就會消散般的薄弱。
「妳是誰?」
和美用溫柔的語氣問道。
一改直到剛才為止的戰鬥模式,她變得相當沉穩。
雖然她大概不會不帶任何戒心,但眼前的靈實在太過衰弱,對祂說話時,和美的態度也相
當柔軟。
這或許也是和美的一種除靈風格。
「……這樣啊……妳是丸山理惠……妳就是黃泉女嗎?……不是?……嗯……原來是這樣
啊……那個靈才是黃泉女嗎……咦?……也不是?……」
看來和美似乎成功和靈展開對話了。
在那之後,和美花了大約十分鐘的時間,持續和丸山理惠的靈對話。
我和笠根就只是在旁邊觀察著她們,沒有特別做什麼事情。
我和笠根似乎都沒辦法清楚地聽見丸山理惠的聲音。
只能交給和美了。
「……嗯……嗯……好……那個,雖然我想要多聽一些關於妳的事情,但我不能一直待在
這裡。妳也不能再繼續待在這種地方了。待在這裡很孤單,對吧?……嗯……對吧?……
今天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嗯……一定會對妳有幫助的……對……沒錯……跟我一起走
吧。妳可以附身在我身上吧?」
什麼?
聽見她請對方附身在自己身上,我和笠根都瞪大了雙眼。
和美看了我們一眼,接著又立刻轉回了靈的方向。
大概是在說沒問題的意思吧。
「……沒問題的……對……過來這邊……牽起我的手……對……來吧……來……這樣就行
了……那麼,我們走吧……跟著我來。」
這麼說完,和美轉回我們這邊:
「久等了。我們走吧。」
她說。
「…………」
和美的背後,有一個微微搖晃的人影。
那就是黃泉女……丸山理惠的靈吧。
真是令人吃驚地弱小。
難以想像竟是她引起了那麼誇張的集體自殺事件。
這個只要放著不管,大概就會消逝的靈,為什麼和美要特意讓祂附身在自己身上,保護祂
呢?
在我提出了這個疑問之後:
「這還用問嗎。是為了要問話喔。搞定之後,我會好好祭拜祂的。」
和美說了。
一按下亮著紅色小燈的開關按鈕,金屬大門便緩緩地打開了。
在外面待命的前田和齋藤看到我們,都安心地鬆了一口氣。
我告訴兩人驅邪平安結束的消息之後,眾人便決定先回去咖啡廳了。
§
太平間的門關上之後,已經過了將近一個小時。
開關按鈕的紅色小燈開始閃爍,接著,金屬的自動門便緩緩打開了。
大約十分鐘前,由香里就說從太平間滲出的黑色氣息已經消失了。即使如此,我還是不禁
全身僵硬,緊盯著門看。
「…………」
和門關閉之前不同,太平間裡十分明亮。
臉色有些疲憊的笠根、似乎有點困惑的篠宮,以及不知為何昂首闊步的伊賀野從房間裡出
來了。
雖然三人的心情似乎不甚相同,表情也讓我感到有些在意,但總之他們平安出來,我也放
心了。
由香里也放心似地鬆了一口氣。
不管是太平間本身還是從裡面出來的人,似乎都已經沒有帶著令人不安的氣息了。
「久等了。終於搞定啦。齋藤小姐,已經沒事了喔。」
伊賀野這麼說完,微微一笑。
「那,那個……謝謝妳。那……個……妳們沒事嗎?」
對於由香里的疑問,伊賀野用力地點了點頭。
「雖然對方相當頑強,但沒事的。我們已經將祂徹底趕走了,妳就放心吧。」
她一邊撥了一下垂在臉上的髮絲,一邊這麼說。
看到她那充滿自信的舉止,由香里似乎也徹底鬆了一口氣。
她在胸前雙手合十,「呼」地大大吐了一口氣。
「總之,我們回去咖啡廳吧。我也口渴了呢。」
篠宮這麼說完,眾人開始往咖啡廳移動。
三人雖然有點疲倦,但似乎都還沒從剛才的興奮中冷靜下來。我們坐上桌子,點了各自的
飲品。
還不等東西送來,篠宮就開始說明了。
「進入太平間之後,笠根與和美就開始誦經了。受此影響,靈很快就現出了身形。前田先
生,那個時候,你看到了什麼嗎?」
她突然向我問道。
「嗯,我看到了東西喔。好像是……一個女人。」
「我也看到了。誦經開始之後,太平間裡立刻就暗了下來,除了各位以外,還有另一個人
影……」
由香里也說明自己看到的景象。
「前田先生,你那時似乎叫了出來。祂對你做了什麼嗎?」
篠宮繼續提問。
我想起那時從太平間裡看著我的臉,不禁寒毛直豎。
「我就只是被祂看到了而已。我看到太平間的門正在關閉,覺得這樣下去不妙,就打算把
門打開,但按了按鈕卻沒有反應。我因此想要向妳們說點什麼的時候,往裡面一看,結果
那個女人就在看著我了,大概是這樣。」
「你和祂的目光對上了嗎?」
「不……我不太確定有沒有真的對上,就只是大概知道祂在看著我這邊而已。」
「原來如此。我也仔細看過了那傢伙的臉,有點詭異呢。眼神空洞,但卻能大概知道祂正
在看的地方。」
她一邊這麼說,一邊拿出手機。
「那麼,我們就來看一下吧。今天的震撼畫面。」
看來她是要放影片的樣子。
她調低了音量,把手機向著桌子內側,放在大家都能看到的一端。
「嗚哇……」
我不禁叫出了聲來。
手機螢幕上顯示出了表情僵硬的篠宮,還有從她身後盯著她看的一個女人的臉。
「就是這傢伙。我看到的也是這個女人。」
女人的眼神確實很空洞,乍看之下好像沒有在看著特定的地方。
然而,不知為何,我能感覺到她正在看著篠宮。
「這真是厲害啊。我從來沒有看過把靈拍得這麼清楚的影片耶。」
伊賀野相當佩服。
「說起來,看了這個,我們不會有事吧?」
我和由香里都只是普通人耶。
要是因為看了這個而被纏上,就不是鬧著玩的了。
「沒問題啦。為了以防萬一,我之後會幫你們驅邪,也會給你們一張符咒,請你們暫時把
它放在錢包裡帶著走吧。」
伊賀野的目光沒有離開過螢幕,對我說。
她的目光被手機的畫面給深深吸引住了。
「這就是黃泉女……」
聽到由香里的話,篠宮起了反應。
「啊,不對,這是另一個女人的靈。這是附身在黃泉女……丸山理惠身上的惡靈。」
嗯?
「確實長得和丸山理惠完全不同呢。」
伊賀野也這麼說。
「先不說前田先生,齋藤小姐,妳有看過黃泉女的遺體嗎?」
所有人都把目光從手機移到了由香里身上。
雖然笠根從剛才開始就沒有說過半句話,但他似乎還是有在聽的樣子。
不過這也是當然的就是了。
「沒有。這並不是我負責的部分,再說,我也因為害怕而不敢靠近。」
「這樣子嗎。這個靈,和被稱為黃泉女的遺體,丸山理惠,並不是同一個人的靈。齋藤小
姐所害怕的是這個靈。而丸山理惠是被這個靈給附身了。」
嗯——?
我開始搞不清楚狀況了。
「黃泉女的真實身分就是丸山理惠。而操控這位丸山理惠的,就是這個女人的靈。是這樣
嗎?」
由香里整理道。
有個聰明的女友真是太好了。
「或許就是這樣沒錯,不過細節現在才要開始調查。丸山理惠自己的靈實在太過衰弱,幾
乎快要消失,所以現在,我讓她附身在我的身上休息。」
「附身在妳的身上?」
我不禁叫了出來。
「哎呀,不用緊張啦。比起說是附身,還比較像是保護吧。」
伊賀野理所當然似地說道。
雖然她兩年前的樣子再度浮現在我的腦海中,但看到眼前這個信心滿滿的模樣,我也開始
覺得擔心她的自己有點愚蠢。
「原來如此。」
我只說了這樣,便把目光移回篠宮的手機。
螢幕上正播放他們調查似乎是黃泉女的遺體的片段。
過了一會,室內再度暗了下來,還能聽見像是打嗝一般的奇妙聲音。突然,鏡頭劇烈搖晃
,接著便傳來了篠宮痛苦似地呻吟的聲音。
在那之後,笠根緊接著「喝!」地大吼了一聲,鏡頭的搖晃便停了下來。
「這裡,你為什麼要突然大叫啊?」
伊賀野感到很可笑似地詢問笠根。
「哎呀,不知怎的,突然心血來潮吧。因為篠宮好像被做了些什麼,所以我就想說喊個一
聲。總之,我也不太清楚啦。」
笠根很刻意地「哈哈哈」的笑了三聲。
接著,我看到篠宮把手貼在胸前,低語了些什麼。
在那之後,室內一下變亮,一下變暗,在笠根和伊賀野誦經還有唸咒文的聲音之後,手機
的影片就播完了。
「和大家分享這個影片之後,我想聽聽各位的想法。」
篠宮一邊把手機收起,一邊這麼說了。
「不過,關於那個咒術的部分,要是能找到一點線索的話,就真的謝天謝地了呢。」
被施加在黃泉女的遺體上的咒術。
看起來,那似乎是一種讓女人的惡靈附身在黃泉女身上的機關。
接下來,得要查清與一連串的黃泉女騷動背後的真相有關的這個咒術究竟是什麼。
除此之外,還有附身在伊賀野身上的黃泉女的靈。
也得從她的身上問出情報。
這些似乎就是目前優先順序最高的事項。
聽完這些話,我們離開了咖啡廳。在我和由香里接受了伊賀野的簡單驅邪之後,眾人便解
散了。
我和由香里一起回到我的家裡。
似乎是因為鬆了一口氣,由香里比起平常還要愛撒嬌。當我陪伴著她的時候,手機嗡嗡嗡
地震動了。
螢幕顯示出來自笠根的LINE訊息。
「今天辛苦你了。明天就按照計畫進行,沒問題嗎?」
他傳來這樣的確認訊息。
我再次為了今天的事情向他道謝,並回他明天就按照計畫進行。接著,我把手機隨意地丟
到了桌子上。
我們明天和皓有約。
我將會跟皓的老師第一次見面,並決定今後的採訪方針。
我把開始頻頻點頭的由香里移到了床上,讓她睡覺。
「…………」
我眺望著開始發出鼾聲的由香里的臉孔。
今天就這樣讓她睡了吧。
她從極度的緊張之中解脫了呀。
這種解脫感和放心感有多麼強烈,我是再清楚不過了。
真的是太好了呢。我對睡著的由香里如此低語之後,單手提著罐裝啤酒,出到了陽台上。
第三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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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的原班人馬再度相聚,過了兩年之後,眾人彼此之間的關係有所變化,也更加深厚
。他們這次面對的是附身在黃泉女,丸山理惠身上的鎖靈箱惡靈。最終,眾人成功驅除了
女人的惡靈,伊賀野也保護了丸山理惠的靈。明天,前田就要去見皓以及郭老師了。笠根
能從老師身上問出天道宗的事情嗎?老師究竟知道些什麼?再次被捲入靈異事件中的前田
,接下來又會遇到什麼事情?明天晚上同一時間,第四部〈老師〉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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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字念恩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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