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經歷
最近確診了
開始出現症狀的那天晚上，我還在家中唱著「阿嬤的話」，但我阿嬤還活的好好的，我心
裡想的是剛過世的阿公。
阿公在8/15走了，去到另一個世界。
從知道他確診住院到告別式結束，我沒有掉過一滴眼淚，或許是認為高齡92歲且失智嚴重
的阿公也算離苦得樂；也覺得和阿公的感情在我10年前搬離家裡後，已些許疏離。即使最
後是我背著化為一罈骨灰的他，我也沒有特別悲傷的感覺，覺得老人得享高壽，應是喜喪
。
火化後，我試著感受隔著骨灰罈傳來的溫度，冷冰冰地，就像躺在冰櫃已久的他。
8/14去了台南，回程路上回老家一趟，在2330正準備打開鐵捲門時，看到了一隻半個手掌
長的蚱蜢停在家門前的抽水馬達，與我四目相望；覺得訝異，自從周圍房子和停車場蓋起
來後，已超過20年沒有在這附近看過昆蟲。
看著蚱蜢細長的臉，一隻腳抬起的站立姿勢，當下心中浮現一股熟悉感。想起以前我還住
在家裡的時候，每次下班停車在家門口，阿公也會這樣一手靠著路燈，靜靜地看我倒車，
等我向他問好。
心中也隨即湧現一股不安，想起病危的阿公是不是怎麼了？
隔天一早接到阿公清晨往生消息，瞬間聯想到昨晚那隻蚱蜢，不就是阿公要來向我道別的
嗎？
家人們常說，所有孫子中，我和阿公長得最像，臉都是瘦瘦長長的；疫情前為阿公辦的生
日餐會，大人們起鬨著問略有失智的阿公還記不記得誰是誰？阿公第一個指著坐在對面的
我說，當然記得，這個是阿學成。
或許是因為我曾半夜載著肚子痛的阿公去急診，在急診室陪了他一整夜；或許是因為他曾
拜託我去台北幫他買高粱醋，他聽說了治關節炎的偏方；或許是因為他曾叫在飯桌旁罰跪
3小時的我起來，雖然他後來叫我少管大人的事。
8/26從早到晚的功德法會儀式，確實讓人吃不消，在2330最後儀式的一片火光中，看著周
圍人牽著紅繩圍了一個好大的圈，我領著牌位和阿公兩人靜靜地坐著；看著他生前穿過的
衣服、褲子，還有他常戴的紅色帽子，隨著火焰煙霧漸化灰燼，覺得人的一生到最後也只
留下灰燼，什麼也帶不走。
今天2330我家中飛進了一隻綠色小甲蟲，噹噹噹地撞擊著餐桌上的吊燈，家裡女兒和老婆
都很怕蟲，我趕緊揮舞著雙手想把他擊落，但始終未能得手。正當我準備放棄，心裡碎念
拜託不要再鬧了，小甲蟲突然停了下來不動，我見機不可失，立刻拿衛生紙包起來捏死。
睡前和老婆聊起剛家裡飛進小蟲，老婆說，不是七七四十九日內家中有飛蟲要注意嗎？
我心中驚覺不妙，想起了蚱蜢的事，翻了日曆發現今天剛好是阿公往生的第四十九日。
我當下心中默禱，說阿公抱歉，我不知道是你，如果真的是你，有話想跟我說的話，等等
請來夢裡找我。
睡著了
我走在陌生的道路上，看見阿公在一間房子裡精神奕奕、直挺挺地坐著吃稀飯（他生前常
常因為阿婆晚餐飯煮太多，所以他隔天早上都加水泡稀飯吃），我趕緊跑進屋內喊他。
「你怎麼會在這裡？剛剛那蟲真的是你嗎？？」
「對啊，不然呢，不是你叫我來找你的嗎？我來看你們好不好啊？」
「真是對不起，我沒有意識到那是你，你怎麼會知道我家在哪？」
「前幾天你們不是有回家嗎？還有跟我上香，那天跟著你們來看看就記得啦」
「你過得好不好？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過得很好，我就看到你跟我一樣確診啦，所以來看看你；不要擔心，已經康復了，你
明天早上快篩就會一條線了」
我和阿公聊起了這段時間的事，他說我哥有從大陸回來看他，他一個人來沒帶小孩。他叫
我要好好做事，照顧好老婆小孩。
在一大片光亮的草地上，我們肩並肩地走著閒聊，我很驚訝他居然能和我走的一樣快，和
晚年不良於行甚至是臥床的他大相徑庭。
最後，阿公騎上腳踏車說他要走了，我問他要去哪？ 他回答說要去送單子，就揮揮手示
意我不要再跟上來。
醒了，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後記：
阿公當了20幾年的鄰長，經常挨家挨戶地送各式各樣的通知單，他總是在收到公所發下的
通知單後，就盡快將單子送到別人家中。他曾說，做事就要認真做，不要耽誤別人的時間
。
阿公走後，爸爸接續鄰長的工作，家中桌上有時多了幾張其他人的疫苗注射通知單。我想
阿公最後趕著要去送的單子，應該就是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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