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頭，這個故事非常老套，而且飄點微乎其微。但是如果你想看，請看到最後。
親愛的：
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寫封信給你。你從來不懂我的想法，或許這最後一封信能讓你理解。
原諒我的歇斯底里與尖酸刻薄。但只有如此，才能逼你面對我。你太習慣用逃避解決事情
，我只有用如此強硬的方式，才能讓你正視我。想起來還真難堪呢！可是你知不知道，說
出那些話的我，有多難過？
我很愛你，很愛很愛，愛到都忘了怎麼愛自己了。我也自以為的懂你。所以，當你說：對
不起，傷害了妳。我才會瞬間明白，你不需要我了。
也是在這時候，我才想起我對愛情的初衷。在被離開前離開。不是不愛，是明明還愛著
卻得狠下心說再見。因為我知道，你要走了，而我留不住，也無能留你。
我早就知道你變心、你騙我、利用我，卻沒想過結束。直到那時你終於說了實話，我才甘
願放手－－雖然也可以說是，逼你離開。
我一直知道，你並不愛我。即使你說的如此肯定，我也懂得，我只是你的過渡時期。等你
好了、痊癒了，有足夠的能力可以走了，就不再需要我了。
緣分很奇妙不是嗎？當你說喜歡我的時候，我告訴自己不該重蹈覆轍；當你說愛我的時候
，我才發現自己從沒忘記；當你喜歡上她的時候，我無藥可救的愛著你；你走得太快，快
到讓我跟不上。
但是如果時光倒流，我並不會後悔。即使依舊傷痕累累、撕心裂肺。可是，謝謝你來過我
的世界。
套用One day裡頭的台詞，如果哪天我們再見面，那也不錯，我們可以當朋友。
如果哪天你撐不下去，我還是願意當你的助力。
如果哪天你受傷了，我還是願意當你的聽眾。
如果你是候鳥，這裡可以過冬。
只是，不會再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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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這裡是人生評估室，敝姓林。」我點頭示意，迎接剛進門的＂客人＂。
「我姓王。」她對我點頭微笑，並順了順裙子，坐上沙發。
我按照作業流程詢問：「請問在來此之前，您瀏覽過詳細介紹了嗎？」
「是，我看過了。」她從容的微笑。
「我在此粗略的提醒。這裡是人魂往生後，評估接下來去處的地方。我們將會依您所陳述
的上一世相關經歷來進行評估。」
「可以抽菸嗎？」她問。
「啊？可以，當然。」我愣了一下，沒想到會聽見這種反應。
她從外套口袋將煙拿出，「真該感謝我的朋友，在我死後還貼心的替我燒了七星。」
我將菸灰缸推到她面前。
「我還以為在死後會看到牛頭馬面，或者是死神天使之類的。沒想到是穿著西裝的帥哥。
」她並不急著點菸，反而是將菸盒拿在手中把玩。
「現在畢竟是科技時代了。」我微笑。
「也是。」她頓了頓，「我其實有點疑惑，所謂的上一世相關經歷是指什麼？這範圍不算
小呢！」
「並不設限。不管是從小到大的故事、死前發生的事、對於人生的懺悔或者埋怨都可以，
我們將會根據您所陳述的進行評估。」
「是嗎…」她拉長了尾音，菸盒依舊在她手中打轉。「那我想說一個故事。」
我的笑容突然有些僵硬，但我想任何聽過八百次這種開頭的職員都會有這種反應。我不禁
猜測，她接下來會不會說＂在很久很久以前＂。
「一個騙子愛上騙子的故事。」她笑。
＊＊＊
有人說，女人是天生的騙子。但她想，在酒店上班的女人更是稱職。
她生前是酒店小姐。
手腕高超，能把客人哄得服服貼貼又心甘情願掏出錢來。只是…就像一般三流故事裡的一
樣，酒店小姐的愛情…不是被哪個有錢人買斷，就是自己拿錢來買。
她２５歲，在人肉市場並不太老。中上姿色，還以為自己再怎樣都會是前者。
那天她提早賺到了目標額度，準備要回家休息了。在休息室收拾東西時，正巧聽到其他小
姐正在討論新來的客人。
「馬的，真沒遇過這種瞎貨。哪個客人不是毛手毛腳、調情、聊天、喝酒？結果我一坐下
去他就跟我談心是想怎樣？他只差沒說覺得上輩子就認識我了這種屁話。」
「那是因為妳還太嫩。」正在補妝的水晶說，「久了妳就會知道有種人是專門來釣我們這
行。因為我們賺得快、捨得花。」
她走過去虧了水晶一句：「是啊！誰像我們水晶姐一樣那麼資深又見多識廣～」
水晶笑著擰了她手臂：「活膩了就早點說，我明天幫妳訂塔位。」
「我怎麼捨得把妳留下呢？」她低頭親了水晶的側臉，「我先走了，妳們小心點。不要原
本是讓人暈船的舵手，結果自己被浪捲走。」
「哪可能，」一開始出言抱怨的小茹說：「要被捲走我也會看清楚要死在哪。像那種不給
小費、只點便宜的酒，看起來就一副沒錢樣的，難道跟他逛公園喝西北風嗎？」
她沒有留下來聊天，背對他們揮手就走。
在即將走出大門時，她看到了那個客人所在的包廂。只是打開門的瞬間，那匆匆一瞥，她
就認出裡頭的人是誰。
在她還沒進入酒店上班的學生時期，她們就認識了。當時她不顧他牽著別人的手，義無反
顧的喜歡他。雖然最後他們沒有在一起，但是她知道，她再也不會那樣愛上哪個誰了。
她情不自禁的推開了門，落落大方的坐下。
那晚，他們聊的很開心。他說現在的他是個小有名氣的小說家，他們聊起六年來彼此的轉
變，與他的情傷。
接下來，就像所有故事的發展一樣，他開始追求她。
她不斷的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轍。飛蛾撲火的下場，一定是受傷。
但是她知道，卻做不到。
即使她敏銳的第六感和磨練出來的眼力，讓她清楚的了解他在騙她。他並非像他甜言蜜語
所說的愛上她。
＊＊＊
「妳被浪捲走了嗎？」水晶來勢洶洶的在廁所堵住她的去路。
「妳在說什麼？沒頭沒尾的。」她笑笑的想越過水晶離開。
水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我們認識多久了？妳以為裝傻有用嗎？我親眼看見妳從自己的
皮包拿錢幫他買單。」
這次她正面回應了水晶的問句，「嗯，我愛上他了。」
「你腦袋裝大便嗎？瞎子也看得出來他在騙妳！」
「我知道，我還沒瞎。」她苦笑的說。
水晶一臉不可思議的瞪著她，「妳哪位啊？我認識的妳是可以讓男人為妳掏心掏肺卻沒辦
法掏懶鳥的耶！他是哪裡好？老二比較大嗎？」
「他…問我…我錯過了他一次，還要錯過他第二次嗎？」
「就這樣？」水晶錯愕的問。
她點頭，「再見到他我才發現，他一直都是我心中的第一名，從來沒改變。但也像以前一
樣，還是只有我單方面的在愛他。」
「愛這種東西妳不能做一做就算了嗎？妳明明知道他只是在利用妳耶！」
「是啊！我知道。」她笑了，「可惜愛情像是天災，沒有人能控制自己會愛上誰。」
「所以妳就放手栽下去？」
「對。頭破血流，卻甘之如飴。」她笑的酸澀。
＊＊＊
不到一個月，他便住進她家。一開始他們真的很幸福。他為她下廚、為她整理家務，甜言
蜜語和溫柔體貼瀰漫在空氣中像是形成粉紅色的迷霧…
但是沒人能抓住幸福的時間，所以她也無法預料，為什麼幸福走的如此快速，讓人措手不
及。
某天她睡到一半，突然發現枕邊人不在身側，但廁所卻亮著燈，並傳來奇怪的氣味。
她刻意放輕腳步，推開虛掩的門。看見裡頭的他正拿著吸食器，並用打火機點火。
他被她突然的出現嚇到，想要藏卻失手打破手中的吸食器。
她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小心點，細玻璃插進傷口裡不好清。」
「妳…不生氣？」他試探性的問。
她笑了，「我說過你沒有必要騙我任何事情。從我第一天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在用
東西。狀態、神情，非常明顯。」
「那妳當時為什麼還願意跟我在一起？」
「我說過啊，因為我愛你，因為是你。只是這畢竟傷身…可以的話，還是戒掉，好不好？
」
他感動的緊緊抱著她，並承諾會慢慢將毒癮戒掉。
就算之後這句承諾，已變成口頭禪。而毒品也成為他尋找創作靈感的藉口，她還是沒有因
此離開。
或許因為，他偶爾會良心發現的說：「寶貝～妳真的對我很好，這些日子以來都是妳在支
付家用跟開銷…妳會不會覺得，我只是個吃軟飯的無賴？」
她微笑，擁著他，告訴他：「當然不會，我知道你有才華，也知道你一定會成功的。到時
候，就換你養我囉！」即使她知道，永遠不會有這一天。
一開始，他只是將她支開而已。
她和平常沒兩樣的進入書房，從他身後給他一個擁抱。
在電腦前打字的他，卻蹙起眉頭，「寶貝～我在寫小說，可以給我一點空間嗎？」
「當然。」她親吻他的側臉，說：「要加油喔！」
然後轉頭忽視Word上與三天前別無差異的文章段落，與閃爍的msn視窗。
後來他漸漸的失聯。三天、七天、兩個禮拜。
在他回來時，她哭訴過、埋怨過。
他卻不耐煩的說：「我是為了妳才會這麼拼命去寫作賺錢。也是妳要我努力的不是嗎？我
只是去尋找創作靈感跟寫作空間，妳現在就因為我忽略妳而要我放棄？」
她不再主動找他。而他偶爾的回家，通常是為了上床，或者是他錢已經用完，也可能是因
為看上了某樣名貴的東西，想買來當創作參考。
因為愛，所以她戳瞎眼睛並讓自己像個傻瓜。就算她也清楚的明白她有多不堪、多卑微
。
直到那天。她從第二家醫院離開，拿著兩份相同的檢驗報告。她回到家，將東西都準備好
，然後等待。她從中午等到晚上，接著是凌晨…
自稱去咖啡館寫作的他，打開臥室電燈便被她嚇了一跳，「妳怎麼在家？沒去上班嗎？是
不是人不舒服？」
她沒有回答，反問：「你愛上別人了嗎？」
他愣了半晌，才說：「…對不起，傷害了妳。」
「謝謝你在最後一刻對我誠實啊！」她笑得極諷刺。
她不同以往的反應讓他錯愕，「妳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這樣？」
「沒有怎樣，只是分手而已。」
「我…我是喜歡上別人了沒錯，可是我沒有跟她在一起啊！我只是精神出軌，沒有背叛妳
！」他不懂，為什麼她在一夕之間變了樣。她一直都很溫柔體貼，就算他做任何事情，她
也會包容才對！
「我一直告訴你，請你不要騙我。因為你那些低劣的謊話在我眼中根本就破綻百出。只是
你依舊把我當三歲小孩。」她轉身將筆電闔上的銀幕打開，並且轉了個能讓他見到的角度
。
「妳為什麼會…」他驚訝得摀住嘴，一併蓋去未脫口而出的話。
「我為什麼會知道你社群網站的分身帳號密碼？還是這一些？」她將桌上的文件灑在地上
。上頭映著他跟其他女人開房間的照片、刷卡紀錄、調情的聊天內容、手機通聯記錄。
「妳派人調查我？妳就這麼不信任我嗎？」
她語氣平緩得沒有一絲起伏，「我並不笨，也從來沒相信過你。我是因為愛你所以包容你
的一切。你真的覺得我有那麼天真嗎？」
「……我現在沒辦法跟妳溝通。我要工作，不要吵我。」說完，他轉身就走到書房並上鎖
。
她跟上去，直接踹開書房的門，「你又想用逃避解決事情嗎？這次沒有用。」
他對她大吼：「我要工作，出去！」
「工作？你是說那些拿來當廢紙賣的垃圾嗎？」
他漲紅了臉，惱羞成怒的說：「就算我跟別人在一起又怎樣？妳在酒店上班不知道跟幾百
個客人睡過！」
「是啊！」她諷刺的笑，「就連你這個三流作家的出版機會都是靠我睡來的。你真的以為
你有什麼見鬼的才華嗎？」
他伸手就要甩她一耳光，卻在她臉龐前硬生生停下。
她高傲的揚起下巴，「怎麼？不敢打？還是你終於想起來，是我在包你吃穿，讓你吸毒揮
霍？」
他深呼吸了幾次，才握著她的雙肩說：「我們可不可以像成年人一樣談戀愛？沒有人是完
美的，人人都有不好的一面，我知道我也有。我們可以互相慢慢去修正。」
「沒有必要啊！」諷刺的笑容又回到她臉上，「我說過了，分手。立刻滾出我家，否則我
就報警告你擅闖民宅。」
「妳有必要做到這麼絕嗎？我只是出軌而已，我保證再也不會犯這種錯。」
「你不知道我對你有多好嗎？」她挑釁的拍拍他的臉頰，「要絕，我多的是方式。」
「我要弄你太簡單了。報警說你在賣二級毒品，讓你證據確鑿的入獄，你覺得對我來說算
難事嗎？或者用公司的勢力，讓你永遠沒辦法說話，你覺得我辦不到嗎？」她坐上電腦椅
，翹著腳，看他漸漸鐵青的臉。「我肯好好溝通的叫你走，已經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
「只是分手而已需要那麼誇張嗎？」水晶小心翼翼的避開碎花瓶，走向她。
她靠牆而坐，緊緊的抱著自己，「…就像我先前說的…我把最難聽、最難堪的話都講了，
他會不抓狂嗎？」
水晶學她席地而坐，順手點了兩根菸，「妳為什麼不跟他說實話？說不定他會留下來照顧
妳…」
「妳在說笑話嗎？」她接過菸，「我們心知肚明，他根本不愛我。他只是覺得我有利用價
值，我有錢、我好睡。」
「可是那都是我們猜的，說不定他其實不是這樣？」
她帶著苦笑說：「妳可以把我當笨蛋騙我，可是不要用這種謊話來騙我朋友。」
「那為什麼不直接了當告訴他實話？妳明明那麼捨不得他走！妳明明那麼愛他，愛到像個
智障妳也願意！」
她自嘲的說：「妳的意思是要我告訴他：嘿！我就像網路上氾濫的轉貼小說一樣得了癌症
，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一定會願意幫我把屎把尿吧！這樣嗎？」
水晶毫不掩飾的翻了白眼，「我認真的要死妳可以不要跟我搞笑嗎？妳照實說，至少有一
半的機會能賭到啊！」
「沒有那種機會。我愛他，早就知道他是什麼料。」
＊＊＊
後來，她開始住院治療。可惜癌細胞比醫生評估的擴散度更快。
她吃不下、睡不好，豐盈的長髮變得稀少。兩個多月的折磨讓她瘦了一大圈，與原本的容
貌相比像是兩個人。
來探病的水晶常常因而紅了眼眶。
「不需要因為我比妳瘦就眼紅了吧！」
「少來！誰喜歡你這身藥燉排骨啊！我這才叫穠纖合度！」水晶抹去頰邊淚痕。
她沉默了好久，還是問了這些日子以來必問的問題，「他…還住在那嗎？」
水晶非常克制的不讓髒話與厭惡脫口，「是啊！死皮賴臉的不肯走！說屋主都沒有回來趕
他了，我憑什麼叫他滾。」
「那…我…住院前放在他桌上的信，他有看嗎？」
「我不確定…」水晶看見她失望的眼神，忍不住安慰她：「說不定他看過了，只是又將信
放回原位而已。」
她沒有回應。像是沒聽見一樣。
＊＊＊
之後的某個夜裡，她受不了病痛折磨的逃離了醫院，回到與他同居的家中，吞了一瓶安眠
藥自殺。
或許她是幸運的，因為在她斷氣前，見到回家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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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至此她便停了下來。隨著她說話憑空敲打的鍵盤也因此停頓。
她終於打開手中的菸盒，把煙點燃。然後她側過頭，將煙霧吐往我的反方向。
我在此時才看見，在長髮的掩蓋下，她白皙的脖子上，有圈深色的指痕。
我不動聲色的將檔案夾慢慢翻到前頭，看到第二頁清楚的寫著－－死因：他殺。
我笑了，在這點她的確很誠實。她確實是個稱職的騙子。
我忍不住問，「你愛他嗎？」
她看著我，勾起微笑、堅定的告訴我：「很愛、很愛、很愛。」
「依規定，往生滿七天的人魂才能在頭七當晚回到人間，其餘若非規定，不得在人間徘徊
。」我低頭，假裝照本宣科的讀著檔案夾上的字，「但是已完成人生評估的人魂，可以透
過特殊方式來觀看人間的親友近況。你想知道他後來怎麼了嗎？」
我撒了謊。明知道違反規定，但我還是想知道她的反應。
「不，」她微笑，然後搖頭。「我已經很滿足了。至少我的最後一眼，看見的是他。」
她將菸熄滅，起身要走。
我擋住她的去路，追問：「就算可以知道他過去或未來的事情，妳也不想？」
她遲疑了半秒才說：「那麼我想知道，我在自殺前寫給他的信，他有沒有看。」
我揮手翻開她的檔案夾，快速的翻閱到她斷氣時記錄－－然後說出相反的內容，「他看過
了。」
她的臉上出現一抹淡淡的苦澀，越過我的身邊離開。
她走到門前卻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對我說：
「林先生，建議你下次說謊時，看著對方的眼睛。這樣會比較像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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