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明無飄點 但我一生永遠忘不了
故事很短，但是千真萬確的真實經歷
國二那年，我參加了高級童子軍的考試，那是一個為期三天兩夜的露營
一進去就要隨機分隊，為了培養每個童軍獨立精神，基本你是不會跟認識的一隊的
一隊大約六到七人左右，其中讓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看起來怪怪的夥伴
我們就叫他Ａ桑吧。
Ａ桑話很少，只會傻傻地笑；
只要敏感一點的孩子都知道Ａ桑應該有點智力的問題
Ａ桑的五官長得有點奇特，看得出來不大工整，我想應該也是生病的關係
國中生嘛，如果一個團體有怪怪的孩子，就一定會有愛欺負人的傢伙
隊伍上有一個很外向而且自以為的傢伙，真要說的話給人感覺很像個猴子
姑且叫他Ｍ桑吧
雖然Ａ桑的動作遲緩，表達能力很差
但是考試或是合作的過程你還是可以感受到他智商還在合理範圍
除了偶爾拉低平均之外，並沒有太怪異的表現
畢竟高級童子軍也是需要一定的腦袋才有辦法去考
很遺憾地Ｍ桑從來沒有放過Ａ桑，全程稱呼Ａ桑都是「白痴」「智障」地叫
常常把氣氛弄得很糟糕
也因為Ａ桑實在太怪了，所以其他人不大想淌這個渾水
小時候的我有點同情心過剩，不誇張
就連小動物的屍體被其他孩子玩弄，我都會邊哭邊衝過去保護，再哭著埋起來
某方面就是管太多
所以當時Ｍ桑這樣的舉動我總是看不過去，多多少少會幫Ａ桑說點話
例如「不要再欺負他了」「好了啦」之類的護航話
第一天就這樣在混亂中過去，因為實在太累
就連旁邊男生一直想告訴我用沐浴乳的罐子打手槍有多舒服，我都沒聽進去就睡著了
第二天的活動實在太多，老實說實在沒辦法管Ａ桑跟Ｍ桑之間到底有多不合
只記得Ｍ桑愈來愈過份，如果我是Ａ桑早就向營隊檢舉了
這天Ｍ桑甚至到了會動手推Ａ桑的程度，偶爾再加上幾句羞辱的話
整個小隊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總會因為那些取笑的話大笑
Ａ桑常常默默地離開到自己的角落
我知道Ａ桑是不高興的，從他的表情上看得出來
每次Ａ桑被欺負以後，我都會注意到他一個人站在角落碎碎念
那種感覺很不好，因為他臉上寫滿了怨恨
「啊，別管那個白痴啦，要不是因為他，我們剛剛生火也不會最後一名」
大家此起彼落地同意，我自己也很清楚的確是這樣
由於真的因為考試自顧不暇，實在不想再介入這兩人之間
頂多就是跑去跟Ａ桑說別理Ｍ桑，但是Ａ桑從來沒有給我一個正面的回應
第二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好，好幾次在教室裡頭醒來
也許是我看錯，但我依稀記得Ａ桑坐起身子，背對著月光，盯著我們這邊看
第三天是考試的最後衝刺，加上每天那麼精實，身上的臭味跟疲勞都到一個極限
加上早上的報到答數，又因為Ａ桑慢了幾拍，Ｍ桑整個爆走邊推Ａ桑邊罵
「幹你媽的你是白痴嗎！？連說好的東西都會喊錯喔？」
「看看看！看三小？馬的白痴！」
「你看白痴還是有反應的嘛！知道我在罵他」其他人聽到笑成一團
我一直「好了啦夠了啦」說個不停，好不容易Ｍ桑大概是推爽了，事情才結束
結束時Ａ桑仍舊是狠狠地不發一語盯著我們
中午前我們依舊用童軍斧將學校的課桌椅劈開，準備當作柴燒
我只記得大家準備煮飯的時候氣氛很差
但因為考試差不多了，大家似乎都能通過考試，總算有點鬆口氣的感覺
吃飽休息時，我被分配到洗煮飯的大鍋子，真是衰斃了
因為鍋子很多鍋巴，非常難刷洗
加上我們的清洗器具很原始，要用沙子將鍋巴刷掉非常浪費時間
我面對著清洗的水槽埋頭想快點結束，我等於面對著整個山壁，背對著整個營隊
洗到一半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一切都很不對
都已經十幾年過去了，我還是記得很清楚
是種很野性的感覺，那個瞬間我知道自己生命有危險，下一秒我很可能就要死亡
因為這個不安，我用盡全力將身體轉向，想看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當時一切都像電影一般，群眾的歡笑聲就像被壓低的背景音效
伴隨著我的耳鳴，所有的人都異常地緩慢動作
整個世界彷彿因為焦距的關係模糊著，讓我只看清楚眼前的人
我看見Ａ桑離我大概只有兩公尺的距離，頭大概１０度左右歪斜著
右手垂著用來劈柴的童軍斧，靜靜地看著我。
我看著那把自然垂下的斧頭，一瞬間突然明白了什麼
我感覺到我手上的水滴輕輕滑落，感覺到自己心跳的悸動
正當我要開口的時候，Ａ桑一臉怨恨地將微開的嘴巴，慢慢用力地咬合上
我看到他的眼神不寒而慄，我不明白那個咒怨的感情是什麼
突然一切又恢復正常，就像五倍的慢動作突然切回正常模式一樣
Ａ桑轉頭拿著斧頭走了，身邊的人仍然在洗刷打掃
我的耳鳴跟視線都慢慢回復正常
當下的我一瞬間懂了，我依稀理解到其實Ａ桑最恨的人可能不是Ｍ桑
因為當Ｍ桑或是其他小隊成員把他當做白痴的時候，他們是用正常人的標準看他
正常人照理說不會犯錯、正常人照理說可以應付
你Ａ桑為什麼做不到呢？
「因為我們拿正常人的標準看待你啊」我彷彿可以聽到Ｍ桑他們的意思
只有我，只有我預設了Ａ桑腦袋有問題，只有我用不同的標準看他
所以我賦予跟表現的是同情，而不是生氣他為什麼擺爛
那個同情大大地讓Ａ桑憤怒，他對自己的不諒解加上我的歧視混合成怨恨
那一刻我才知道他恨的是我
那一刻我才知道他晚上瞪的人的是我，而不是我身邊的Ｍ桑
經過那麼多年，我還是忘不了那個瞬間
因為一切都太戲劇化，我不明白為什麼那刻我會覺得自己很危險
我學習到有時候自己的同情往往是真正的歧視
以上，請勿轉載。
註：寫到Ａ桑拿斧頭那段竟然斷線，這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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