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驗] 兩種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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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投的老家是二伯的房子，
半山腰的土角厝門前有個曬榖場，
種了一整排比人還高的扶桑花當做圍牆。

我九歲的那年暑假，
北遷的我們一家從新竹回老家玩，
沒等家人打理好行李我一下車就往老家跑；
才從山腳的小路往山腰走，
老家養的土狗就興奮的衝到小路上迎接，
踩著大太陽下滾燙的柏油，
啪噠啪噠地邊跑邊叫。

隔著扶桑花叢緻密的縫隙我看到人影，
到了花叢底才看清楚，
原來是小我一歲的堂弟聽到狗的吠叫聲從屋裡走出來；
這時我看到二伯母也跟在身後，
我有點訝異，
聽說她因為腸胃有些毛病，之前就臥床一陣子了。

堂弟熱情的迎上前，他眼睛很利嘴又饞，
每次都要第一個接過伴手禮；
忽然，二伯母追了上來，
我嚇一跳，想說堂弟等等又要挨打了，
結果二伯母沒有停下腳步一路越過曬榖場，
直接穿過扶桑花叢。

我覺得很奇怪，
不過堂弟似乎沒有意識到差點就要挨揍了，
只是一個勁的搶過我那盒伴手禮在耳邊搖，
好像在聽骰盅裡面的大或小。

進門和奶奶請安，
她剛睡完午覺，看到我們很高興，
閒聊了幾句後我說二伯母看起來身體好很多，
奶奶問我在哪裏看到二伯母，
我就把剛才的情況講給她聽。

奶奶沒說什麼轉頭往二伯母房間走，
我跟上前去，奶奶輕輕地打開房門，
我竟然看到剛才跑出門穿過曬榖場消失在扶桑花叢的二伯母躺在床上斷斷續續的打呼。

奶奶掩上門小聲的說：
「今天的事情你不要告訴別人，你二伯母應該日子不多了。」

當天傍晚才看到二伯母走出房門打起精神幫忙煮菜，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一直在偷看二伯母，
她雖然虛弱，不過確實有在吃東西。

待了兩天我們一家就回新竹，
又過了幾個月接到了二伯母過世的消息。

爸爸說她其實看病吃藥都很勤快，
也才四十幾歲，沒有想到會病得這麼嚴重，

我沒敢把二伯母幾個月前靈魂出竅的事情說出來，
因為只有我看到，
這是我第一次遭遇這樣的事情。

到了告別式前，我們一家回到老家；
晚餐的時候二伯說很感謝我們回來，
之後就哽咽起來，
大家都默聲地低著頭吃。

這時候我聽到廚房傳來嘶、嘶、嘶的聲音，
不過大家都好像沒有聽見似的繼續在吃飯，
我應該是瞪大了眼，
奶奶看了我使了個眼色就往廚房走。

我跟在後面不敢走近，
遠遠就看到二伯母蹲在廚房劈柴生火的灶台前撕著報紙正要點火；

奶奶忽然大吼，
要她安心的去，不要再留戀這裡了！

不知道是報紙燒的煙還是怎麼回事，
一陣矇矓後視線才恢復平靜，
二伯母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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