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在媽佛PO文,如果大家覺得太冗長,之後再去掉頭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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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從鄉下國中畢業,如願考到彰化市的C高職。老家離學校遠,媽媽請示家中
菩薩,祂說這孩子必須遠行,不能住在家裡,便讓我在學校附近租個雅房,免去舟車
勞頓之苦。
對於初次來到市區生活的高一少年而言,沒有老媽在耳邊嘮叨管教,學校教官也是天高
皇帝遠,本應該可以盡情地放縱。
然而,幻想是美好的,但現實總是殘酷的。因為口袋老是裝空氣,外出也只能騎著陪我
國中3年的腳踏車;一想到晚上騎它出去放蕩,和路上的泰勞一起夜騎,完全提不起勁
(當時有中二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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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秋天,枯燥的夜晚開始有了變化。國中同學「阿傑」上台北數月回鄉,騎著新買的
草綠色50CC小綿羊找來。阿傑身材精壯,皮膚黝黑,不講意義,只講義氣,也不喜讀書
,畢業沒再升學,成天跟他朋友「阿達」和一些中輟的「八家冏」屁孩廝混。
阿傑買機車的錢是北上打工賺的,或是離婚上台北的生母給的,已經不可考。由於隔代
教養的關係,從祖父那裡得不到關愛,一翹家就來窩在我這邊過夜,經常帶一群飛車黨
在樓下製造噪音與油煙。
因為阿傑的到來,晚上開始能去市中心、八掛山和台中第一廣場夜遊,夜生活不再了無
生趣。而同一段時間,不只認識阿傑的死黨阿達,也認識住在2樓的高三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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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氣爽的一夜,大伙在宿舍騎樓下,談論著要去哪兒鬼混時,學長提議去台中看夜景探
險。我們幾個鄉巴佬,說起台中只知第一廣場,也不知哪裡能探險看夜景,便異口同聲答
應。
臨行前,學長特地衝回房間,帶上一把3號電池裝的小手電筒,就這樣6、7個人分乘幾部
機車出發。我坐在阿傑的小綿羊,朝向台中方向,在第1省道上奔馳,經過大度橋不久,
便轉進一條小街,再轉向山上。
山路前段有零星的幾間商店,到後段漸漸地渺無人煙。地勢更陡峭,阿傑在蜿蜒的山路上
壓車疾駛,兩旁樹木草叢一閃而逝。自出發約莫30分鐘,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不得不說,這裡真是看夜景調情的好景點──望高寮。它就在大度山的稜線上,西側像斷
崖,東側往遠處緩降到台中市。朝西可以看見彰化市燈光明亮閃爍的街道,向東還能看到
遠處台中市的夜色,東方夜空也被城市的橘黃夜燈照映得像日落黃昏。
大伙乘著夜晚的涼風吞雲吐霧,學長也開始介紹起這地方。原來這裡有一個日據時代建立
的碉堡,管它叫「東海古堡」。而我所站的地底下宛如地下迷宮,流傳許多靈異怪談。
學長順著話題提議進到古堡去探險,而這群沒來過的菜雞七嘴八舌之後,決定一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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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學長提手指向一個遠處黯黑的方位,帶領一伙人從西側穿過馬路,再往東邊的荒地
走去,黑夜中漸漸地看見一座聳立的拱形碉堡。
「學長,我們要從那裡進去嗎?」我狐疑地發問。「不行,那邊要垂直爬下去,搞不好會
摔死。曾經有人摔下去,死了很久才被發現。」學長邊說邊走著。
那座水泥碉堡被幾棵樹和芒草包圍,外形在夜晚看起來格外陰森,漆黑的方形槍眼內好似
會飄出什麼女鬼,讓我不能一直盯著它,轉頭向前繼續探索。經過碉堡的幾丈外,一片荒
煙蔓草之地,終於摸到位在地上的一個隧道入口。
由於只有學長帶一把小手電筒,入口也僅容一人通過,必須由他打先鋒帶頭進去,然後其
他人一一進入。那時我剛好站在隊伍中間,跟著阿傑的屁股進入,感覺就像要爬進一座墳
。
當我進到地下碉堡隧道,馬上能感受到地底陰涼潮濕,死寂的空氣中帶有一種陳舊跟腐敗
的氣味。而且內部被黑壓壓的空間籠罩著,伸手不見五指,不管眼睛睜多大,都不能看到
任何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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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手電筒光線不足,雙眼看不見,我只能用耳朵聽,伸腳在地上摸索探路。就這樣,學
長在前方手持小燈,一伙人像深夜的火車,在只容一人寬的隧道中,跟著前方的聲音,摸
黑魚貫而行。
剛開始我不想觸碰牆壁,直到連續下坡的階梯,前腳踩空之後,才扶著牆壁,感受到牆面
的粗糙與凹凸不平。當時走在路隊中間的我,背後還有阿達跟他女友的嘻鬧聲,沒有感到
其他怪異之處或恐怖感。
途中經過幾個類似密室的空間,一伙人進入停歇,才能照明整個空間。拱形密室的兩端連
接漆黑的拱形隧道,牆壁看起來像模板拆掉後的毛胚。地上有些燒殘的紅蠟燭和類似作法
的器物,但裡面沒有蚊蟲,像是生靈勿進的禁地。
有的密室會有低矮的石床,但不知上面躺過什麼。有些密室的通道已被新的水泥牆封閉,
只留下一個小洞。從小洞看進去,又是深邃漆黑的空間,似乎怕人誤闖更深的隧道,或怕
什麼東西跑會出來,所以把它封了。
在其中幾個密室裡,學長講了一些有關的靈異傳說,像是二戰時期大量日軍被國軍困在這
裡面餓死(當時沒仔細想那是唬爛的)。
「好了,快到出口了,大家要跟好,這裡像迷宮,萬一走丟了,2個月沒人能找到你,只
能餓死變乾屍,就曾經有人這樣死在裡面喔!」學長誇張地叮嚀著。聽完這番話,跟那些
好似真實的死亡案例、鬼故事與傳說,我開始有點膽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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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學長持著小電筒再轉進拱形隧道後,整個密室又像突然斷電,後面的人只能全盲一樣摸
索移動。我希望自己不是走在最後一個,就像怕被人插隊買票般,緊貼在阿傑背後,心想
(((誰都別插進來)))。
然而,轉進漆黑的隧道不久後,前方傳來阿達跟他女友的嘻鬧聲,讓我心頭一震(((他們
不是應該在我後面!)))。原來,阿達一伙早在進隧道前趁黑偷偷摸到前面了,阿傑進入時
已經是倒數第二……(((那我呢? 不就是走最後的?)))。
學長的小手電筒只能往前照,走最後的人離車頭燈最遠,一樣眼睛看不到任何東西,只能
聽聲音跟手腳去摸索。這一段路的地上崎嶇不平,變得非常難走,有時感覺腳尖踢到某物
,有時又像踩到圓形物滑腳。
為免掉隊走失,我右手搭著阿傑的肩膀,左手扶著牆壁,摸黑前進,不時跟他說兩句。但
往下越走心裡越毛,也不再想講話了,整個背脊發涼,頭頸僵硬得不敢往後轉,只有目光
不時在黑暗中往眼角漂,感覺背後似乎跟了什麼,籠罩著一股不明的壓迫感。
「幹!手電仔照等來幾累啦(手電筒照回來一下啦),攏看不到路。」前方的阿達突然大叫
。
終於有燈光往後射了,前方傳來微弱的光亮;但光線被阿傑擋住,照射出他的身形輪廓。
那一瞬間,我猛然地收手,倒抽一口氣(((阿傑為什麼距離我5、6公尺遠?)))。這時不假
思索,三步併成兩步,飛快地衝到阿傑背後,緊抓住他的衣服。
「欸欸,阿傑,我剛剛在後面扶著你的肩,哩烏尷尬丟某(你有感覺到嗎)?」我緊張的問
他。「干唔?冇內(有嗎?沒有內)……。」阿傑。「可是我就走在你後面,我的手明明就…
…算了,冇代志(沒事)。」假裝鎮定的我。
其後的路段,試著再跟阿傑講幾句話,或是嗚嗚啊啊鬼叫著,像是半夜吹口哨,用來平復
自己的心情。只是,一直有個壓不住一個疑問冒出來(((我剛剛搭了誰的肩?...我剛剛搭
了誰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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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末端,終於到達出口了,依舊學長先帶頭爬出去,其他人只能看向洞口微弱的夜光一
個個慢慢爬出。我身在隊伍末端,被迫在絕望中焦急等待,感覺時間被漆黑死寂的空間完
全凍結。
「你們快一點出去啦!」我忍不住催促阿達跟他女友。
阿傑終於出去了,換我彎下腰準備把頭伸出洞口時,耳邊聽到一個既低沉又深邃的嘆息聲
「嘶~~~呼~~~」,聲音的距離就像對方站在我右側身旁,貼著耳朵嘆氣,嚇得我猛力連滾
帶爬出了洞口。當我站在洞口外那刻,終於鬆了口氣,感覺逃離了魔爪。
現在有些夜光了,所站的位置是西側斷崖下的樹林,我們必須再奮力爬上斷崖,才能到達
來時的馬路。這時我不管了,一個箭步竄到學長身旁,一定要跟著車頭燈一起走。
回到停放機車處,約莫深夜11點多了,北風吹得芒草窸窸窣窣作響。伸手要過阿傑手上已
經點燃的菸,送進嘴裡深深地吸入,抬頭吹到台中方向,吐出一口鬱悶。
隨著菸霧飄散開來,映入眼簾的是遠方地下隧道入口方向的黯處,同時傳來彷彿女性幽幽
長長又淒厲的叫聲「啊~~~啊~~~啊。」那聲音讓我寒毛直豎,渾身起雞皮疙瘩(((那是風
聲嘛?)))。轉頭上了阿傑的機車,不敢再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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