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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標題:I just graduated from medical school,
and my new hospital has rules that
seemed designed to kill people instead of saving them
我才剛從醫學院畢業,而新醫院的規則似乎比起救人更為了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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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just graduated from medical school,
and my new hospital has rules that
seemed designed to kill people instead of saving them
我才剛從醫學院畢業,而新醫院的規則似乎比起救人更為了殺人(3)
醫生總是會遇到一些令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鳥事。有時候,還真的是名符其實與鳥有關的
事。偶爾,雞皮疙瘩也真的會掉滿地,但我想,若要描述壞死性筋膜炎患者的皮肉狀況,
「溶解」會是更適合的形容詞。
但是,沒有任何一本教科書能替我為接下來的那一刻做好準備。
當我和主任醫師併肩而立,把一個燒焦孩子的腐爛身軀強行塞進焚化爐時,他唯一正常的
那隻眼珠子憤怒地瞪大,深惡痛絕地對我們發出無聲的譴責。他的肩膀卡在狹窄的爐口,
剩下一顆頭懸在房裡──在我們之間。由於他的下顎早已脫落,潰爛的舌頭在他倒栽的臉
上搖晃,像條被弄蛇人催眠的蛇。
「斯克里特醫生,」我用顫抖的聲音低喃。「我們該怎麼做?我們受不傷害原則約束(*
註),所以我們不是必須……」
──────────
*不傷害原則(primum non nocere):原文為拉丁文,直譯是:首先,不要造成傷害。
西方醫學的著名格言。在此參考醫學倫理原則之不傷害原則(non-maleficence)。
「你有義務幫助活人,阿菲利斯醫生,包括我,也可能包括你自己,那就是你他媽的現在
好好支援我。」她咕噥著這話的同時,一邊把手移到男孩的頭頂。隨著她用力一推,男孩
的整塊頭皮就像小腿傷口上結塊的痂皮一樣,整片大大地滑動溜下。一顆嶄新的、乾淨的
白色顱骨就這麼白花花地出現在下方,而男孩被撕得四分五裂的皮囊則如剁碎的牛肉般灑
了滿地。
「沒有外皮反而更好抓了。把它的頭按下去。」語畢她像拍蒼蠅一樣把他惱人的舌頭一掌
巴下,然後往他的肩膀處深深地塞進去。她的手指沒入他的血肉當中,猶如長靴陷入厚厚
的淤泥裡。
我迷迷糊糊地推著男孩外露的骨頭,震驚地意識到那塊顱骨有多麼冰冷,並且在他徒勞的
努力之下,得知當一個人沒有下顎還試圖咬東西時腦殼是如何顫動的。
「我不想劇透這個鳥事會如何收場,但是,如果你繼續保留力道,用那種幫八旬老頭打手
槍的方式愛撫它的話,大概十秒後你可以好好驚歎這東西能搞出的事情。推!」她大喊著
一邊挺身向前。
屍體猶如順暢的排便一般,在經過輕柔的阻力後就滑進了焚化爐。
才剛進去,那個男孩立刻發出尖叫。
斯克里特醫生粗暴地把我推開,碰地一聲關上門,一把抓起大鎖扣上,然後才轉動起爐門
的轉盤。
我震驚地抬頭看向她。她是個婊子,毫無疑問,但她之前從沒對我動手過。
然而,我終究是個剛入職的第一年實習醫生。主任醫師甚至可以對一坨大便說是冰淇淋要
我吃下去。(*註)
──────────
*美國的醫學教育會在醫學院畢業得到學位後,先申請為住院醫生,成功考取入職才成為
實習醫生。不同於台灣醫以往舊制第七年擔任實習醫生,再畢業考證書成為住院醫師。
此外美國住院醫生除了完成數年實習,還須完成三階段美國醫師執照考試才能成為正式
醫師。其中以外科住院醫生的資格與實習尤其競爭和困難。可以想見吃大屎或許算是相
對好克服的考驗。
「斯克里特醫生,」我顫抖地發問。「你為什麼要把大鎖掛到焚化爐上……」
震耳欲聾的尖叫無法被鎖住,哭號聲大得幾乎能撼動整個地面。
「開火!」她命令道。
「在哪──」
她又一次把我推開,發了瘋似地抓住我身後的儀表面板並操作起一系列的按鈕。
「斯克里特醫生!」我大吼著回應她一連串猛推亂撞的動作。「你為什麼……」
砰
忽然一聲。
砰
又一聲。
──砰!
焚化爐的門裡頭被狠狠地撞擊,掛鎖瞬間飛彈起來。
一股寒意襲來籠罩我全身,即使此刻室溫明顯上升愈發溫暖。
「這是個訂製的焚化爐,」斯克里特醫生解釋道,同時抓住我的手臂把我從爐子旁拉遠。
「它加熱非常快,所以站……」
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焚化爐內傳來的撞擊聲越來越激烈。只見那掛鎖隨著節奏瘋狂地來回甩動,我不由得開始
懷疑它究竟撐不撐得住。
哐噹
「200度了!」斯克里特醫生一邊看著儀表一邊喝令。「我們需要它到兩千度(℉)!」
我聽了差點沒暈過去。「大多數醫療焚化爐根本不可能達到那個溫度!」
哐噹
斯克里特醫生轉過身面對我。「你說的對,大多數不能。」她回頭瞥了眼。「500度。」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它真的加熱得這麼快?」
相較之下她的回應絲毫沒有展現出任何情緒。「你感覺不到房間裡的變化?」
這一刻我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正在飆汗。「為什麼我這麼熱?我們明明站在十呎之外……」
「所以我們最好再後退些。」她繼續道。「1100度。」
砰
隨著一聲清脆的吭噹聲,一顆小小的螺絲彈出,飛到地上滾了幾圈。
「……斯克里特醫生。」我小心翼翼地呼吸著。
「我知道你想為自己花費這麼長時間才把那個男孩送到這裡的事道歉。」她頓了頓。「我
們都挺難過的。」
劈啪
「斯克里特醫生,焚化爐的門……」
「1500度。」
一股熱浪從每個毛細孔中蒸出了現榨的汗水。
「我不確定它能撐……」
劈啪
「1700度!」
「鎖都開始變形了,金屬會融化的!」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有數百個備用掛鎖的原因。」
砰砰砰砰
哐噹哐噹
劈啪劈啪
我們一同屏住呼吸。
───磅!
又一聲砰猛地砸進金屬製的門板,爐門硬生生從內部扭曲變型,留下一個不可思議的深刻
手掌壓痕。
我們按兵不動。
「一千九百一十二度。」
我們靜待更長一段時間。
什麼也沒發生。
汗水嚴重刺痛了我的雙眼令我視線模糊。
我一把將它抹掉卻發現更加鹹汗淋漓的手臂只是讓情況變得更痛更糟。
「我想,」斯克里特醫生的聲音細若蚊吟,大概只剛好比聽力障礙的分界點高出那麼一點
分貝。「我阻止它了。」
我目不轉睛盯著隨湧動的熱浪從焚化爐漫出的微光,附近的地面還躺著一坨坨被撕裂的碎
肉。空氣中瀰漫著火烤腐肉的味道,輕輕地撓著我的咽部反射。
我放鬆了一直下意識屏住的呼吸。「那麼……我們安全了?」
於此同時,停屍間的門猛地被大力推開,一名實習醫生衝了進來。
我認出他是J.D.,這傢伙非常神經質,永遠看起來一臉受驚了的模樣。
「斯克里特醫生!」他在房間的另一頭喊道。「是布魯森醫生──規則10!」
這話一出,整個空間瞬間瀰漫一股不寒而慄的緊繃,儘管室溫極高,我的屁股蛋卻能被這
個氛圍凍得合二為一。
「立刻準備好手術室!」她氣勢威嚴地回頭向來者大喝。
J.D.一溜煙消失不見。
而她也轉身馬上衝出房間。
「斯克里特醫生!」我連忙叫住她。
她向我迴轉了半圈。
「我該怎麼處理焚化爐?」
她扭過頭來瞇眼看我的神情彷彿我臉上掛著的是老二而非鼻子一樣。
「你應該去學著真正領悟「死亡瞬間」,阿菲利斯醫生。生活中煩人的事已經夠多了,不
需要那些死去的東西還來陰魂不散。」隨後她再次轉過身去,離開前拋下一句話給我就衝
出房間去了。
「如果你想提供一丁點幫助,可以去把輪床搬到法庭街。屋頂離這裡很遠。」
就這樣,她的身影消失於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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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則10是他媽的什麼鬼?
我飛快地摸了把口袋。
空的。
幹幹幹。清單一定是在我把那團人肉塞進焚化爐時掉出來的。
明明為了看到規則,我甚至得有個同期死掉才能得到這份清單,但就因為那時候事情發生
得太快我又順手牽羊得太易如反掌,我竟然就把得到它視為理所當然。
我發誓我要從此學到教訓,但同時也知道自己絕對學不會。
我已經讀過一次規則了。可是為什麼會需要用到輪床?
我決定先衝到外頭去,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再說。
一開門,寒冷的夜風瞬間撲面而來,把我滿身熱汗凍僵成冰,帶著刺骨的冷冽鑽進體內每
一寸縫隙。
我跑了起來。
然後──眼前什麼都沒有。
沒有車流,沒有行人。我左右張望,一再確認。
最後抬起頭來。
噢幹。
那就是規則10。(*註)
──────────
*規則10:如果發現自己在醫院的屋頂上,卻不記得是如何到達那裡的,你只有兩種選擇。
要馬等待救援隊找到你,要馬從四層樓高跳到法庭街的人行道上。
布魯森醫生站在距離屋頂邊緣咫尺之處。月亮近乎盈滿,我看見他的身軀在月光下不自然
地抖動,如提線木偶一般被吊著,詭異地甩擺。眼前的景象一切都不正常。他的四肢究竟
是為什麼、而且是如何那樣移動的?
我聽到他在低吟。輕輕柔柔的。
不,不對。
他是在哭。
當我意識到他正以詭異的舞姿越來越往邊緣靠近時,極度的噁意令佔據全身令我作嘔。
我猛然想起規則中對應此情境必須做到的應對守則──
要馬等待救援隊找到你,要馬從四層樓高跳到法庭街的人行道上
──這一刻我幾乎崩潰了。
「在那裡待著!」我朝他尖叫。「斯克里特醫生就要來接你了!」
「不、不要,拜託!」布魯森哭喊著,然而我甚至不清楚他是否是在回應我。「別讓它生
氣,讓他們走開!」
「堅持住!你就快安全了!」我大聲吼了回去。
他嚎啕大哭。「對不起……我曾試著不讓他們靠近!求你了,拜託不要這樣!」
他的身體像一條觸電的魚一般開始胡亂彈跳猛抽。這一切都太荒謬了。看著這個男人在灑
滿皎潔月光的屋頂上無法控制地抽搐起舞,詭異到我就要跟著哭出來。
忽然屋頂的其中一扇門砰的一聲被打開,那力度之大到我在地面都能清楚聽見。
「不!」布魯森哀號著回應。「不、請離開……我很抱歉、我……對不起!」
接著他的腳步遠離了屋頂邊緣。見狀我大大鬆了口氣。
然而,當我意識到他向後退的目的只是為了有足夠的空間助跑,這口氣與我心底的寬慰瞬
間在夜風中一同煙消雲散。
我震驚而絕望地看著布魯森醫生──我的夥伴、我的同期──向前衝刺,縱身躍進夜色之
中。他的雙手雙腿在空中迅速地旋轉,朝著四層樓之下我所站著的水泥地面而來。
他,正在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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