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標題不知道要打什麼,所以就隨便想一個小時候看過的帶狀戲劇填上去了。
小的時候,那個年頭還不像現在過年節慶氣氛淡了許多,大家親戚們每逢年節是一定
要聚在一起的,有一年除夕時,大夥提議要守歲到天亮,玩著玩著該玩的玩過了,
大家也開始無聊,眼看一室的小鬼們眼皮一個一個都要閉起來。
就有個屁小孩提議要講鬼故事(就是我@@),只是小屁孩嘛,能講的還不就是那些電視上
電影上看來的,不是誰讀的小學裡有座廢棄防空洞裡頭有個老頭的幽靈,就是哪班的校舍
後面的廢棄建築物半夜會出現殭屍什麼的,怎麼講都是千篇一律,毫無新意。
在客廳跟長輩聊天的舅舅聽到我們在講鬼故事,順勢的溜進了房間。
(直到現在自己也近而立之年才知道,舅舅這招可是防嘮叨親戚問感情問事業的最高級
武功心法!跑去跟小孩子玩,既不失禮節又顯得照顧小朋友的自己成熟。)
舅舅當時剛從國外留學回來,他說的是一個在國外留學時在華人街遇到一個中國
移民餐館老闆告訴他的故事。
基本上,在中國其實是沒有什麼鬼故事的。為什麼呢?因為在當時中共剛成立的赤色
中國,那個充滿共產主義,瘋狂追求馬列思想,以毛澤東為最高指標,一切以唯物主
義為準則,任何思想和任何文學如果不是對國家社會有什麼實質的貢獻,都會被視作
是玩物喪志,而怪力亂神的村野鄉間流傳的神怪狐仙,也被當成是無稽舊時代的
迷信而驅逐了。那個共產主義的國家,不容許什麼在夜闌人靜時幽幽怨怨泣訴的女鬼,
也沒有空間讓什麼深山老林裡的魑魅魍魎可以囂狂舞爪在夜歸的路人面前,好讓祂們
的故事可以一代一代流傳在鄉野叟老們的煙斗裡和夜啼的小孩床上。
那個國家,沒有鬼怪,只有人類。
那不是很好嗎?這樣就不會遇到鬼啦!我們小屁孩這樣說,舅舅說,倒也不是真的沒有
鬼,那個餐廳老闆就說了一個他在年少時親身經歷的故事。
時代是中共政權建立沒多久的時候,那時的中國,地主被國民黨剝了一層皮,
又被共產黨剝了一層皮,舊的時代裡作威作福有錢有權的人被鬥倒了,
創立了新的時代,
那些錢流到哪裡去了呢?貧困的老百姓就吃飽了嗎?不,那都只是以鬥爭中飽私慾
操控人心的人們用口號用標語以輿論欺騙那些下層的可憐人們,給他們一個遙遠的美夢
和希望,給他們一個憤怒的出口和受罪的對象,而趁機取得自己要的權勢。
走了一群人,來了一群豬。而人民,始終是圈養的家畜。
故事裡一戶人家裡可憐的女子,就是當年舊時代中國的有權勢大地主,在古早她爺爺輩
時的村莊裡可說是呼風喚雨,喊水會結凍的大人物,只不過大時代面前,什麼人物都只
是風一吹就必需倒的草,你不倒,就是斷折。
所以那女孩也是可憐,從她出生沒多久,家裡早就該被收走的收走,不該被奪走的也奪
走了,徒留下她家早年是多麼為富不仁、作威作福這些擺脫不了的惡名無形而確實的
口耳相傳在鄰里間。
一家子四口,爺爺早早貧病交加就病死,母親跟了別村的人私奔,只留下不中用的父親
和她既走不了,也擺脫不掉那些從多年前就被冠上的惡名,可憐她沒享受到她們家的
榮華富貴,倒是家道中落後卻是不得不承受來自於家室的罵名和唾棄。即便她們早已
一窮二白,活脫是村裡的二等公民,那為富不仁,村里之恥的罵聲仍舊是像烙印一樣
烙在她和父親身上,像稻草人一般,承受所有村里人們的無來由的憤恨與莫名的情緒出口
就是一個代罪羔羊的概念吧。
而餐館老闆跟女孩年紀差不多,但是家裡人始終不讓他和女孩一起玩,總說那戶人家
有多惡劣,也有多壞,但小小年紀的老闆看到的一直都是那女孩和父親受盡村裡大小的
歧視與霸凌,於是他三不五時,總會找機會和女孩示好,或許是找她去後山竹林裡玩之類
大概是老闆十六、七歲的年紀吧,
從後山竹林道路來了一個衣著破破爛爛的江湖郎中,那個年代,
這種打著賣藥治百病袪邪的旅行商已經很少見了,大多都改行了,作什麼茅山術法的,
被統治階級的抓到就是立刻安個散佈迷信的罪名什麼的。
於是村裡人都和他保持距離,來個不理不睬。
只有女孩好心的讓那術士借住屋裡過宿,這舉動就觸怒村子裡管理階層的神經啦。
正好這戶又是村裡頭名聲黑的發亮的舊地主,隔天一早就隨便找了術士散佈迷信,偷東西
的理由在門口敲門要女孩家交人。
術士似乎是不打算讓女孩家為難,爽快的就跟著他們走了,只是村裡大佬們也沒打算
放過女孩一家,也順便就把女孩一家當作共犯給抓出來好好的批鬥了一番。
隔日,被打得遍體鱗傷的術士和女孩父親被放出來,但是女孩卻莫名其妙的"被自殺"
吊死在會堂的講台後方。
說到吊死者的面相啊,真的是很悽厲呢!舅舅講得一付自己也身歷其境的樣子。
先是屎尿那些的排泄物都會一股腦的噗哩噗哩的拉的一地,而臉也會因為上吊而
漲得像是紫色的茄子一樣,舌頭也吐了出來,眼睛突得像是要掉出來一樣
講得跟真的一樣的話語把我們才小學的屁孩嚇得之後多多少少都作了惡夢阿
而那個女孩眼睛不止不瞑目,還汨汨的兩行血淚流了下來,掛在兩端。
女孩的父親當然是悲痛欲絕,想也知道是哪些人搞的事,但根本拿他們沒辦法呀,
術士看到這個情景,從人群裡穿了出來,一把把女孩慘不忍睹的屍首抱下。
嘴裡唸唸有辭,不知從哪拿出一張寫滿字的黃紙塞進女孩嘴裡。
村民看到這情景,心裡不安,當作術士在施什麼妖法,把他又給抓了起來,
又是打又是罵的拷問,術士也是硬頸,只總是露著一張邪邪的笑臉什麼都不說。
沒多久,就被又急又懼的村民給活活打死了。
從那時起,就許多人看見在沒有月光的夜裡,隨著不知何來忽遠忽近的鈴聲鈴啷作響
女孩踏著跟蹌的步伐,手裡拿著那條吊死她的繩子,繩子晃阿晃的,人搖阿搖地,
在村裡來回徘徊走動。傳聞搞得大家夜裡難眠,一入夜就門窗緊閉。
村裡的家禽走獸也老是一到夜裡就躁動不安,
甚至終於有一天,村裡一個幹部的兒子,在女孩生前就總是輕薄她,當時公審女孩時
也不知道夜裡是不是對她作了什麼事。
在那夜裡,他晚歸不回,據村尾的居民說,他看見那男的跟著拿著繩套的女孩一步一步
的走向村尾後山的道路,然後就沒再回來了。
大夥趕緊走到後山道路那查看情況,卻只看到男的早吊死在村外道路旁一棵樹的樹枝上,
表情寫得滿滿是驚恐和畏懼,嚇得村裡幾個膽子最大的男丁也不敢把屍體解下來。
到男孩父親到場的時候,明明當場沒有風,男孩的屍身卻突然間晃啊晃啊晃的搖了起來...
第二天,男孩的父親吊死在自家屋樑上。
又隔了幾天,村子裡另一個官員還是委員的一家全都嚇死在自家裡。
(說是嚇死的是因為他們脖子上都掛著繩結,但是腳全都不懸空,而能著地)
村子裡面全都心驚膽顫,每入夜裡,響遍村頭村尾的鈴聲著實的成了奪命凶鈴的
惡夢,那似遠又似近的聲音,逼著所有人都快精神失常,畢竟每個人都多少欺侮
過女孩一家人,開玩笑,她家可是落水狗,誰要不跟著大夥打個一下誰就是不合群吶。
所以每個人都作了虧心的事,每個都怕得要死,
只好找了個白天太陽最大的時候,把草草埋了的女孩和術士屍首挖了出來燒掉。
起初的確是平靜了好一陣子,直到中元那前後,女孩和那鈴聲又出來了,而這次
不止是無星無月的夜裡會作祟,連日正當中的白晝,都有些人信誓旦旦的說聽見了
鈴聲在耳邊響起。也不知道是村民作賊心虛還是女孩的冤靈神通廣大,又是幾個
平時欺凌女孩家的村民們自殺了。而中元過後,這冤靈卻沒跟著消失,仍是陰魂
不散在村裡徘徊。
這時能搬家走得了的村民都一一搬離村莊,只是有的仍然回來了----吊著在村外某
棵樹上的回來,有的則是變成一具具棺材被抬回村入土為安。
女孩父親是村裡唯一還笑得出來的人了,不止笑得出來,可能還是最開心的那一個,
現在逢人都指著人笑說報應終於來了,我女兒要把你們全都給帶走,一個都不留這樣嚷著
只是隔沒多久,瘋瘋癲癲的女孩父親在夜裡聽見了鈴聲,一路跟著鈴聲大喊著
女孩名字的消失在村外道路盡頭,從此後再也不知所蹤。
到了最後,村裡已經沒幾個正常的活人,不是瘋的就是死的,到處都是奇異怪狀的
符咒祭壇供品,只是從來沒有一個能幫助它們的主人在夜裡不給鈴聲給吊死在
哪棵樹上或樑上,而這村的事也無法讓政府知道,畢竟國家領導就告訴你了
這個世界沒有鬼,偏偏硬生生冒出這一個整村都給鬼帶走的七七八八的地方,
那只能說這整村子都瘋了吧。
老闆說,到某日夜裡,那鈴聲響著響著響到了他家門口就停下來不走了,
他嚇得半死,雖然他從來沒欺凌過女孩,但是誰知道作鬼翻臉不認人的女孩
連老爸都帶走了,還有什麼作不出來的呢?
他縮在被窩裡邊發抖一邊這樣想著,沒多久,鈴聲就在他耳邊拎拎拎拎地響了起來,
老闆嚇到屎尿都要噴了一地,就這樣披著棉被也不敢揭開的衝了出去一路狂奔,
他一路跑跑跑的直到棉被被樹枝給勾掉了才發現原來他已經跑到了村外道路了,
再往前就是女孩生前和他最常去玩的竹林了。
回頭一看,只見女孩在身後不遠處,手裡拿著繩套,看到男孩的身影便奔了過來,
臉上的笑容倒也蠻可掬的,只是此時在一個死人臉上的笑容,只會讓人肝膽俱裂就是。
男孩一路逃阿逃,逃到再也沒力氣跪倒在地上喘,只見身後一條繩結掛垂在男孩左肩上
,男孩回頭一看,身著紅衣,臉色死白面無表情的女孩就站在男孩身後不動著。
男孩嚇得急了也怒了,惡向膽邊生就劈頭對著女孩的鬼魂罵著怎麼可以不分是非啦
枉我對你生前暗暗有好感什麼的,突然罵著罵著也覺得不對,要是女孩被他一片真心
感動,既然你對我有好感,不如我順勢把你也給吊了帶走到地府作對同林鴛鴦不是更好?
心裡正罵自己怎麼嘴拙來不及改口,道路兩旁竹林忽然娑娑作響的搖晃著,一左一右
地跳下來兩個穿著跟那死去的術士同樣服裝的四肢生毛,看起來像是長臂的人猿的人
他們也不理男孩,口裡發出像是獸類講著人話的聲音,手往懷裡拽出一串鈴噹,
就這麼搖搖搖的,女孩鬼魂就跟著這兩個人一下子爬上竹林的高處,往深處一竄,
就這麼不見了。
從此之後,男孩也再沒見過女孩的鬼魂。
這整件事也被官方用流行疾病導致村莊死亡多人來帶過,根本壓根不承認有這回事,
村裡人們活著的也多搬離這可怕的惡夢之地,不願多談這回事,
隔不多久,這村也就成了真正的廢村了。
男孩之後努力向上,受到國家栽培出國唸書,也就順勢留在美國不回來那塊傷心地了。
舅舅問他,那到底還是人心可怕了吧,畢竟這些說到底都是人搞出來的根源。
我問舅舅那餐廳老闆是怎麼回答的。
舅舅一個意味深遠的笑容,然後告訴我餐廳老闆當時也是這樣淡淡的一笑,
他說:人心和鬼都不可怕,也都可怕,但是最可怕的莫過於有著披著人皮的鬼們
和心裡像鬼的人所組成的國家。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感覺好像在講什麼大道理的樣子吧。
後來回過頭才發現,一堆親戚小孩早睡了大半,看來舅舅說故事的功力真的很糟糕耶。
還好愛聽鬼故事的我才能撐到最後,也成功成為唯一守歲到天亮的小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