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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標題: 奏皷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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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翻譯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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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躺在客廳沙發上,慵懶地閱讀漫畫時,聽見了從肚子傳來有如遠方雷鳴般的響聲,我
朝窗外望去,發現在不知不覺間,夜幕竟已悄悄降臨。我看了看時鐘,這才驚訝地發現時
間來到了晚上八點多。
我點開手機一看,裡面並沒有來電紀錄。為了買晚餐的食材,大野木都已經出門兩個小時
多了,就算再怎麼遲,以鄰近車站的百貨公司來說,有個一小時便足夠來回了才對。
「餓死我了,到底上哪鬼混去了啊」
我嘗試撥打他的手機,卻只聽見反覆作響的鈴聲,遲遲無人接聽。雖然我覺得既然都不隨
手接聽了,還帶著手機做什麼,但仔細想想,自己還更常不接大野木電話。
性格急躁的我,比起在這坐以待斃,還不如出門找人去,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吃一餐壽司
也說不定,當然,得讓大野木請客才行。
就在我打著如意算盤,整裝準備出發時,大汗淋漓的大野木回來了。
「我回來了」
「喔喔,歡迎回來,什麼嘛,你也回來得太晚了吧」
大野木將購物袋放到廚房後,迅速地將袋中的物品放進冷藏室。明明先喝杯冰麥茶,喘口
氣也不遲的說。
「千早,今晚天水宮在舉辦夜祭喔,我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啊啊,所以才那麼晚啊」
「人潮比我預期的還多,非常熱鬧,對了,那邊還有放煙火喔。」
「不是吧!」
我急忙走出陽台一看,確實在神社的鎮守森林那,正升起了一顆顆偌大而燦爛的煙火。
「真不愧是高層公寓的頂樓,雖然從下往上看時,油然而生的忌妒心,曾令我不禁想一把
火燒了它,但此時此刻真的是太棒了。原來當窗戶關著的時候,就幾乎聽不見戶外的聲音
了啊,難怪我會沒察覺到。」
「我也不小心忘記了,誰教這陣子總是特別忙嘛。」
「我啊,今天要不是休假的話,老早就失蹤去了喔」
「有好好放鬆了嗎?」
「畢竟在開著空調的房間,邊聽音樂,看看漫畫、看看電影,度過了整整一天嘛,精神地
很!」
「那就好,千早,要不要就這麼去祭典逛逛啊?我想說在攤位買點吃的回來也不錯」
「那可真有夏日風情啊,不錯欸。大野木,要出發了嗎?」
「好啊,不過至少讓我準備個手電筒」
手電筒?
「等等喔。我們是去祭典玩的對吧?順便買晚餐回來」
「千早,之前不是說過嗎?緣日*的夜晚是很危險的,特別是這個時期,和彼世的界線會
變得模糊,當成是工作,不接受也沒關係,就像當作去巡邏這樣。」
*緣日:與神佛結緣的日子,通常是神佛降誕,或與誓願有關的節日,神社寺院會選在此
日舉辦祭典(廟會)。
「嗚哇,你也太認真了吧,嚇到我了。今天不是排休嗎?好好享受吧!逛一下祭典,欣賞
個煙火,買罐啤酒和銅鑼燒回來不就好了,為什麼還要特意去工作啊~」
啊啊不妙,我腦中只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在盂蘭盆節前的夜祭,要不遇到怪異的機率,可
說是微乎其微啊。
「去祭典的開銷都算我的」
「你說真的嗎」
「對,我發誓,而且一開始就買給你最愛的蘋果糖葫蘆」
這傢伙怎麼知道我喜歡蘋果糖葫蘆的,究竟是從哪聽來的...
「唯一要注意的是,看似無害的傢伙,無視即可。反正各式各樣的東西都混雜在了一起,
僅僅看見怪異而已,並不會發生什麼事,再說也正值亡者回歸的時期」
「謝謝。那麼,出發吧」
電梯中,不知為何,大野木表現出十分雀躍的樣子,而我則是千愁萬緒。真希望他能夠明
確地劃分出上下班的分界線。趕緊收拾收拾,看完煙火就回家吧。
在踏出公寓的瞬間,剎那侵襲而來的夏夜暑氣使我忍不住發出了呻吟,比三溫暖還令人悶
熱難耐。
「收回前言,回去吧,會被悶死的」
「多補充水分,邊攝取適度的鹽分就不必擔心中暑了喔。走正門嗎?」
「嗯,要走就走正門進去,那邊的參拜道路上也比較多店家,人潮流速也比較快」
「那麼,就從正門進入,穿過拜殿,在從南門離開,你覺得怎麼樣?境內也有攤販,不管
到哪裡應該都充斥著人潮,你認為有哪些需要我們巡視的場所呢?」
「那是指容易出現怪異的地方嗎?」
「是的」
「神社境內,鳥居的另一側,不管哪邊都可能碰到怪異唷」
「即便是神明的居所嗎?」
原來如此,是從這邊誤會了啊。
在比肩叠踵等著紅綠燈的人群中,大野木頻頻以手帕擦拭汗水,明明學我將運動毛巾掛在
脖子上就好了。
當行人號誌轉為綠燈時,人潮熙熙攘攘地踏上了通往神社的參拜道路。
「說到神社的結界,比起阻擋不好的東西進入,更多的是防止裡面的東西跑到外界的意涵
。所謂的結界,不指有阻斷外界的涵義,我們不清楚危險的東西究竟位於哪側。因為是神
社,鳥居的那頭才更危險吧,畢竟,日本的神明當中就存在著不少祟神。」
「也就是說,無路可逃囉?」
「也不是這麼說,只是說裡面比較特別而已,尤其在盂蘭盆節前的夜祭,越靠近拜殿的地
方越發危險」
「我懂了,那麼路線順序不變,就這麼通過正門,從南門離開吧。如果見到了什麼異常,
不管多細微的事,都請告訴我」
「好~好~」
穿過巨大的石造鳥居,我無意間看到有像是長著翅膀的人正在鳥居上,但眨眼間就消失不
見了。即使回頭看,那邊仍空無一物。
「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啊,蘋果糖葫蘆!說好的買給我喔」
見到攤販上並排的蘋果糖葫蘆,我的嘴角再也忍不住笑容,任憑別人怎麼說,說到祭典就
是得要有蘋果糖葫蘆,沒有蘋果糖葫蘆的祭典根本不是祭典。
「一個就好嗎?」
「一個就夠了,我也想吃吃其他的。啊,那裡,從右邊數來第二個!」
花他人的錢吃到的蘋果糖葫蘆,比平時更加美味。
我咯吱咯吱地邊走邊吃著蘋果糖葫蘆,大野木卻竊竊笑了出來,於是我便用手肘戳了他一
下。
「怎樣啦,大野木,有意見嗎?」
「不不,只是看你吃得很美味」
「當然啊,我可是挑了好吃的買」
「這麼說來,你確實挑了一會呢,是有什麼不同嗎?」
「這可是大有學問的。說到蘋果糖葫蘆,最糟的就是碰到中間的蘋果不好吃,所以非得是
用仔細遴選過的蘋果,並且是由手藝了得的職人所製作的不可」
「這麼一說,我確實沒吃過糖衣中蘋果是好吃的」
「不信,吃口看看吧,一口,只能一口喔」
「好...喔喔,是甜的,真好吃耶」
「要分辨出美味的蘋果糖葫蘆是有訣竅的。首先要挑有氣泡的。有種甜美可口的蘋果種類
,叫做『富士』,通常只要糖葫蘆裡有氣泡,幾乎能肯定糖衣中裹的就是『富士』。接著
,是挑有耳朵的。」
「耳朵?」
說著耳朵,我指了指包裹住蘋果糖葫蘆頂端像是翅膀的地方。
「這個越大表示製作者的功力越強。剛才的攤販上不是有位老爺爺和一位年輕小哥嗎?然
後呢,年輕小哥作的就沒有翅膀。當中,羽毛最大的就屬這支啦」
「你真的很喜歡呢,蘋果糖葫蘆」
「嘛、這可以說是回憶的味道了。我從小就愛吃這個,雖然我也曾想過,是不是長大以後
,就會漸漸變得不愛吃了呢~但果然還是很愛吃啊,大概我會一直吃到壽終正寢為止吧」
最近的攤販也多了不少種類,總覺得有種異國情調。
「話說回來,在我小的時候,每到祭典就會有馬戲團來」
「欸?馬戲團!」
「嗯,祖父家位在鄉下,每逢緣日就必定會有馬戲團來。雖然是我非常小時候的事了,還
記得當時對空中盪鞦韆、柔術表演,看得格外津津有味。然而當我上小學後,不知何時起
馬戲團便不再造訪了」
「經你這麼說,我想起曾經好像聽聞過類似帶刀老*的故事,只能在緣日才能目睹的...那
個什麼呀,畸形秀?」
*帶刀老:請見「夜師葬送」的章節。
「啊啊,畸形秀,即使是常看馬戲團的我也沒看過呢,應該是我父親或爺爺還小時的事了
吧」
「我還是小孩的時候,曾經盯上了抽獎攤位上的遊戲機,多番復仇不成,倒是被吞了不少
錢啊,不知怎麼的,檯面上的獎品可是一次都沒被抽中過,取而代之的,總是跑出不知道
是什麼的商品,那該怎麼說啊,套個公務員的講法,不就是詐欺嗎?」
「就別說不解風情的話了吧。別看我這樣,我也是有過把存了許久的壓歲錢都賠了進去的
經驗呢,已經可以稱得上社會教訓了吧。反正成年後就不會再去玩了,我覺得憧憬著那裡
販賣的夢想,目光炯炯的少年們,正是抽獎的醍醐味所在」
就在說著冷漠的話時,大野木的肩膀和一名穿著浴衣的女子撞了個正著。
「啊,抱歉」
慌忙湊近一看,那位女子頭上戴著狐狸的面具,看似從前面的盂蘭盆舞會場過來的。
「您沒事嗎?都怪我不小心分神了,真的很對不起」
對方只是點了點頭,站起身準備草草離去。
「請等等,您沒受傷嗎」
正試圖留住對方的大野木伸出了手。
「好了好了,你就別煩人家了,對方也很害怕的吧」
「說的也是,不小心撞到對方是我的錯」
「不,我不是指這個。那是趁盂蘭盆回來的靈魂,放著不會有事」
大野木的臉色就像退潮一般逐漸變得鐵青。
「欸?也,也就是幽靈對吧」
「都說是盂蘭盆了,見怪不怪吧?到了盂蘭盆時期從彼岸回來的。加上這裡可是神社啊。
看吧,從剛剛開始到處都能見著戴著面具的人吧。雖然很難說全部都是啦,但趁盂蘭盆回
來的故人可不在少數。」
「放,放著不管沒事吧」
「別講這麼不解風情的話嘛,又沒礙著了誰,沒差吧」
「這麼說起來,我曾經聽柊小姐說過,盂蘭盆舞,原本就是要戴面具跳的,為的是和歸來
的亡者看不出差別。」
在彼岸或盂蘭盆時期,常能在街道上看見靈魂,至於我,則是因為右眼瞥見
怪異,而左眼就看不到了,所以立刻就能分辨得出亡者的靈魂,然而要是只用右眼看的話
,我應該也不會察覺對方是幽靈,活人和祂們之間基本沒有差異。
「話說,煙火好像有分上半場、後半場欸,剛剛看板上面寫的。」
「這樣啊,那麼就趕在後半場開始前,早點結束巡邏吧」
「炒麵和章魚燒呢?」
「結束之後再買給你,總之先工作」
結束之後…大野木話說到一半,前方就被經過的學生群體擋住了,接著,在他們離開後,
大野木的身影就忽然消失無蹤,即使我向周圍巡視了一圈,也沒能找到相近的人影。
「…算我拜託你了,喂」
大野木似乎又被捲入什麼怪異現象裡了。
●
僅僅片刻之間,兩三名學生通過眼前後,千早的身影就消失了,該說不只如此嗎,我感覺
自己似乎被捲入到一個非常奇妙的地方。
那裡正在舉辦夜市。燈籠順著道路筆直延伸,燈籠下,形形色色的露天攤販櫛次鱗比。我
看了眼攤位名,上面寫的並不是日語,而像是某種象形文字,我完全看不懂,但不知怎麼
的,總覺得上面寫著人類的眼睛、舌頭之類的詞。
「這下不好了」
我拍了拍自己顫抖的大腿,總之我先到路邊迴避了,往來的人潮眾多,不閃開點會有危險
。然而,要是仔細觀察一下,會發現來往的盡是一些擁有近似人類特徵的畸形,一言以蔽
之,就是怪物。
腳邊本該是石板路的地面,現在卻有如夜幕般的漆黑,雖然有踩著地面的觸感,但我完全
看不見路上究竟都有著些什麼東西。往露天攤販的深處看去,攤位外是一遍樹林,從樹幹
向黑暗發出微弱的白光。
我儘可能地克制自己別驚慌失措,同時思考著找什麼東西遮住長相要緊。
我向夜市瞥了一圈後,發現了一名揹著奇妙面具的瘦小男子。
「那個,不好意思」
「嘿~您想找些什麼嗎」
「那個,請問您有在賣面具的嗎」
「不然您說我還會賣些什麼呀?我只是個做小買賣的面具商。嗯...總覺得客人您的臉,好像
在哪見過呢,我們是第一次見面沒錯吧?」
「我認為是第一次沒錯」
「嘛、算了。面對貴客,太吝嗇可不行。來,您要選哪個呢?」
就算這麼說,他揹著的不是動物,就盡是帶著痛苦表情的面具,令人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
「那個,果然還是算了」
「您別說傻話了,只看不買嗎」
「不,只是碰巧沒有我想要的樣式而已」
「等等嘛。您看看這個男人的面具怎麼樣?不惜將戀人送作人質也堅持賭博的男人的面具
喔。這張表情不錯吧。還是說這邊這個女人的面具呢?可是五次手刃了親身骨肉、罪孽深
重的女人喔,看看這張罪孽深重的表情。什麼?費用之後再給,老闆您滿意再支付就行了
」
「不,就說了」
「再說,您是人類吧。難不成您以為得來到這邊的市集後,還能毫髮無傷地回去嗎?在這
邊暴露素顏,就相當於將靈魂攤開來給人看,趁被不好的怪異吃掉前,來,戴上這個面具
吧,這樣的話,現世的煩惱什麼的都能一掃而空」
遞過來的男人面具,現在也是一副要尖叫出聲苦悶的表情,我感到腦中一陣麻木。是啊,
這也是沒辦法的啊。
我緩緩將它貼近臉的瞬間,面具卻被冷不防地抽走了,而我有股宛如從宿醉清醒般的感覺
。
「啊!你這傢伙在幹什麼!」
我抬起頭,那邊站著的竟是穿著友禪染*和服的葛葉小姐。她輕輕微笑著,用婉如鈴鐺般
空靈的聲音說道「晚安呀」
*友禪染:一種傳統染色方式。
在注視葛葉小姐的瞬間,面具商人的臉色好似雕像般僵住了,好比被蛇盯住的青蛙,喔不
,現在的情況應該說被狐狸盯住的青蛙比較貼切吧。
「給我馬上消失,可別再想接近這個人唷?不然,就從頭把你吃了」
面具商急忙搶回面具,像是背後著火般,邊滾邊跑地逃走了。
「許久不見,大野木閣下」
「葛葉小姐,謝謝您出手相助。許久不見,從帶刀老的葬禮以來呢」
「是的,看來您平安無事地回去了,真是再好不過,不過此事歸此事,就這麼繼續聊下去
可不好,來請戴上這邊這個面具」
葛葉小姐遞給我的是一個白色的狐狸面具,在手碰觸到的瞬間,總覺得傳來了一股溫暖的
感覺
「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
「您似乎不怎麼警戒呢,明明都知道了我的真身」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被葛葉小姐救回一命了,喔不,至今為止我和千早兩人究竟接受了您
多少幫助,我已記不清楚了,我一直很尊敬、信賴著葛葉小姐」
葛葉小姐「呵呵」笑了出聲,為我綁好了面具。
「今天沒和櫻閣下一起嗎」
葛葉小姐是少數以姓氏稱呼千早的人,雖然千早不喜歡被人稱呼姓氏,但還是不情不願地
默許了葛葉小姐這麼叫他,兩人認識得比我還久,在我看來就好像姊弟一樣。
「不,我們是一起來祭典的,只是不知怎麼走散了,而且看來只有我一個人跑到這裡的樣
子。」
「被捲進這裡的情形實屬罕見,想要平安回去只能憑運氣了,但只要戴著那個面具的話,
想胡作非為的東西便無法接近您了。櫻閣下現在肯定也焦頭爛額了吧,別看他那樣,可是
很怕寂寞的,身邊有像大野木閣下這樣的理解者陪著,心理上應該也安心了不少。」
「是這樣嗎」
「是這樣沒錯」
葛葉小姐「呵呵」笑了,隨即指向夜市的方向。
「今宵適逢月圓,御池將化作水鏡,映照出另一側世界的倒影,只需要往池中一躍,便能
成功回去了吧」
「真的嗎?謝謝您,葛葉小姐,老是受您幫助了」
「我們有緣會再見的,雖然我也很想一起前往,但由於還有私事要辦,恕我失陪了。對了
,請收下這個」
不知不覺間,葛葉小姐正手捻著鬼燈,宛如狐火般微微地照亮周遭,她將其中一粒輕輕
放在我手中、握住,接著便消失了,彷彿雲霧般地消散得無影無蹤
我在原地行了一禮後,就朝她所指的方向踏出腳步。
不知走了多久,看來那個夜市所處的位置,恰好是鏡像的神社境內,拜殿和林木的位置也
都呈現鏡像的狀態,這麼說來,天水宮境內確實有座很大的御池,我這才回想起來,夏天
曾在那舉行過祭神儀式。
池子幾乎呈橢圓形,不合時節的菖蒲沿著御池周圍綻放著。
我悄悄窺視水面,看見了碩大煙火綻放的景象,我連忙抬起頭,結果發現這一側世界的天
空並沒有升起煙火,看來這面水鏡只會映照另一側的景象。
「問題來了,該從哪邊回去另一側才好呢?」
直接跳進去就可以了嗎?總知道應該向葛葉小姐問詳細點的。雖然她都說直接往池中一躍
即可,但真的從這邊往下跳就好嗎?還是說要從特定的地方跳才可以呢?這可得慎重其事
才行。
大概是我顧著自言自語的緣故,此時草木在沙沙作響,有什麼東西正在靠近這裡,我慌張
地蹲下身,屏氣凝神,觀察黑暗中的一舉一動,結果看見了三個巨大的身影正逐步逼近。
「聞到了喔。是人類的味道,就在這附近了」
「喂,還不住手。要是被御前大人知道了的話,可是會吃不完兜著走啊」
「哼,那種像是在人類間有了小孩一樣的女人有什麼好怕的,不說這個了,快找,肯定就
在附近了」
「呃不,就同那傢伙講的一樣,我也很怕激怒了御前大人,吶~回去吧,人類什麼的隨時
都能吃到不是嗎」
「我不管,我不管,我快餓死了,再也忍不住了啊」
收回前言,我一站起來,便奮不顧身地奔向水池。
「喂!找到囉!」
「等等!」
我無視後方襲來的叫喊聲,翻越御池的柵欄,縱身跳入池水之中。
眼前的是一輪在夜空綻放的燦爛花朵。
○
走三步便會遭逢怪異呢,夜行堂的女店主笑著調侃大野木,但對於身邊的人來說可就笑不
起來了。為什麼這傢伙總是容易招惹怪異呢。
我焦躁地都不知在神社境內找過多少遍了,心煩意亂之下,蘋果糖葫蘆也只是草草嚼碎,
後半根本沒能好好品嘗味道,因為四處奔波的緣故,肚子也餓了,大汗淋漓感覺糟透了。
回程時不去錢湯泡一頓澡、喝杯果汁牛奶可無法令我消氣,而且得讓大野木請客才行。
然而,冷靜想想,大野木之所以容易招惹怪異的原因之一,毫無疑問的就是因為我在的關
係。
好比常聽人說:和靈感強的人在一起,就會變得看見幽靈,搞不好沒說錯。能看得見怪異
的同時,相對的也會受到對方的影響。看不見怪異的大野木,自然也不會被怪異注視,但
是在大野木目睹並接觸了怪異後,早已成為了怪異關注的對象了。
「嘛,雖說職業病令人無可奈何,但他的本性就是太認真了」
我邊喝著剛買的罐裝咖啡,心不在焉地想著。
已經整個人踏進去的我就算了,事到如今也無法回頭了,身體有一半以上都成了怪異那邊
的存在。起初只是能從喪失的右臂根部感受到幻肢痛而已,沒想到在不知不覺間,連右眼
也變得能一直看見怪異了,拜此所賜,右眼近乎全盲。這樣下去,我遲早也會落到成為那
個世界居民的處境。
也不是說會後悔,我本就不認為那是件壞事。在最初的事件中,我就已經參與了殺人的計
畫,幫助幽靈咒殺了人類,從那時起,我就做好覺悟了。
「但是,大野木的狀況就不妙了」
應該還來得及吧,只要阻止他接觸到怪異就行了。只要生活在喧囂的市街中,自然就減少
了接觸怪異的機會,當然,不能說完全沒有就是了。
那個人從體質上容易招引怪異,倒過來說,就是容易招惹怪異的體質。
「誰叫他是個溫柔的人,甚至到了毫無保留的程度」
大家都仰仗著他的那種溫柔,不論怪異或是人類。
我將喝完的罐裝咖啡投入垃圾桶,再不快一點煙火就要結束了。
等等就差御池周圍沒巡過了。
神社境內的御池因能飽覽煙火聞名,不出所料地人潮洶湧,甚至還能見到自備野餐墊怡然
自適的一家老小,我也想像那樣悠哉地看煙火啊。
不禁意間右眼捕捉到了御池水面的動靜,該怎麼形容才好呢,好比在深夜的海上見到的夜
光藻,青色的光粒頓時泉湧而出。不過,我的左眼倒是什麼也沒見到。
「不好意思!請借過一下!欸是是,抱歉了」
我撥開人群,總算擠身至最前排時,一顆格外盛大的煙火正好在我頭頂上炸裂,伴隨著嘩
啦一聲,大野木忽然站著出現在了池子的正中央,周圍的人不約而同地相繼驚叫出聲。
「欸?什麼啊,那個人」「什麼時候躲在那裡的啊?你有看到吧,忽然就憑空出現了」「
在幹什麼啊」「不會是危險人物吧?」「難不成是在穿著衣服游泳吧」
位於眾人交頭接耳的目光焦點 大野木只是失了魂般愣在那裡。
「喂!這裡!在這裡!」
回過神來的大野木羞紅了臉,嘩啦嘩啦地撥著水靠近了過來。
「要逃囉!」
「是!」
警備員不知從哪聞訊趕了過來,我和大野木如同小偷般趁著月黑風高逃走了。要是公務員
在這種地方被捕,因此被免職也不在話下吧。
我們兩人在夜晚的市街倉皇逃竄,直到抵達位於近衛湖水渠旁的一座小公園才得以歇息。
「啊~累死我了。不行了,我連一步都走不動了」
「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還真虧你能一個人回來啊」
「是多虧了有葛葉小姐幫忙,真是千鈞一髮」
「那個人真的總是神出鬼沒呢。她看起來有精神嗎?」
「是的」
「這樣啊。嘛,對怪異來說,也沒有什麼精神好不好就是了」
大野木頭上戴著白色的狐狸面具。他伸手摘下了面具,放在了一旁。
「啊啊,那個是葛葉小姐拿的,我還打算保管到下次見面的說」
「不,沒有那個必要,你看」
狐狸面具像是融化般地扭曲了,接著,那邊忽然站著一隻小小的白色狐狸,朝著這裡看。
噗咻—,在打了一個小噴嚏後,白狐便跳進了灌木叢中消失了。
「嚇了我一跳,原來那個也是怪異啊。不小心冒犯了」
「難道不是稱作眷屬之類的嗎?」
在不知不覺間,煙火大會也結束了,而且還只吃了蘋果糖葫蘆,不盡人意也要有個限度吧
。
「明明是來巡邏的我,反而引發了騷動,真是太丟臉了」
「沒什麼差吧。除了大野木之外都很平靜不是嗎?而且你不也活著回來了」
「可是」
「比起這個,我還只吃了蘋果糖葫蘆而已欸,外加流了渾身大汗。大野木不也滿身水池的
腥臭味嗎」
「我無可狡辯」
「所以啦,我們現在就去泡個錢湯再回家吧」
當然,大野木請客。
「請容我同行,順便讓我請你喝杯果汁牛奶」
「就說別這麼熟悉他人的愛好」
「千早再減少一點挑食的習慣比較好喔,畢竟都已經是大人了嘛」
「沒關係啦,就算不吃也不會死」
我們就這樣邊講著無關緊要的話,邊踏上了歸途。
猛然抬頭一望,圓滾滾的月亮正在夜空中閃耀著燦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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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註:作者已經不用怖話很久了,現在都用note發表作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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