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罐頭》
每個罐頭提供口味不一的恐懼。
保存腦中,沒有期限。
# 18 《腳》
“鬼乏地氣,離地三寸飄盪而行,若久無陽世子孫祭拜,則腳足朦朧,忽隱忽現。”
躺在床上慵懶滑著手機的凱莉原本要睡了,但marvel板上一篇文章的標題卻攫住她的目光
。
【其他】徵求新竹莫山夜遊團。
已經兩個多月了,為了工作升遷機會,脫離台北舒適圈搬來新竹生活的凱莉還是不太習慣
,週末不是往台北跑找姊妺淘聚聚,就是窩在新竹公寓裡用各種國籍的連續劇連續消耗掉
寶貴的假日時光。
— 是啊,是該走出去看看,認識一下新朋友了。
於是凱莉點進去文章,裡頭古怪的內容更是引起她濃厚的興趣:
「板友們大家好:
第一次在板上po文有點緊張啊,但還是鼓起勇氣想徵求跟我一樣有勇氣的板友,這個
禮拜六晚上,我們一起到新竹莫山夜遊探險吧!板友們可能對於莫山比較陌生,沒關係你
們可以先估狗看看—沒錯,就是什麼資訊都找不到XD
我祖母之前住在新竹山區,莫山這個地方是我從老一代的長輩那聽來的,早期新竹山
區的原住民除了泰雅族、賽夏族之外,還有另外一族原住民居住在莫山上,人數大約兩百
多人,也是他們族裡唯一的部落,長期以來一直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直到日治時代,族
人與日本政府的管理起了很大衝突,爆發了武裝抗日行動,在日本政府出動軍隊血腥鎮壓
之下,驍勇善戰的原住民依舊視死如歸、前仆後繼,戰況慘不忍睹,雙方都死傷慘重,該
族原住民幾乎全滅,僅存的族人逃到其他山區,為了避免日軍追緝、保存族人血脈,他們
不再提起自己的族名,過著隱姓埋名的低調生活。而日軍在莫山也遭遇到難以想像、狼狽
無比的重大挫敗,於是下令封山,把這次滅族的事件寫入黑歷史,禁止人民傳聞談論。
那座山原本不是叫作莫山,但經過這次恐怖的血腥戰役後,人們不再提起這件事,取
『莫再提』之義,將那座被封閉數十年的深山稱之為莫山,至於那族的原住民,卻再也沒
有人知道他們的族名。
這就是莫山的由來,一如它低調的名字,它裡頭曾經有過這麼一段不為人知的黑暗過
往,我很久以前就想要入山一探究竟,自己雖然曾經在白天時去走過,但是感覺跟一般的
爬山健行一樣感受不太到恐怖氛圍XD 所以這次想要找志同道合的板友作伴,讓我們一起
前往深夜的神秘莫山吧!
有意報名者請站內信,到這週五晚上11點為止,謝謝!
裕雄 」
被莫山神秘故事吸引的凱莉二話不說發了站內信,感覺人很好的主辦人裕雄也很快回信,
提供凱莉幾個行程資訊:
1、這週六請搭乘最後一班公車到莫山山腳附近的村莊集合,我會先去場勘,到時直接跟
大家約在公車站碰面。
2、請自備手電筒。
3、我的Line ID就是我的PTT帳號,有問題我們可以用Line聯絡。
4、請保持愉快心情。
於是週六晚上十點半,凱莉搭上了前往莫山的末班公車。
她在車上東張西望,好奇有誰一起來參加夜遊團,起初公車上有十來個人,但有一些是阿
嬤阿伯,感覺不像是會用PTT的年齡層,還有一些是媽媽爸爸抱著小孩,應該也沒有人那
麼神勇抱著小孩去夜遊。直到過了四站之後,車上乘客陸續下車,只剩下她和另外三人,
看起來都是20多歲年紀。
「就差不多是我們四個了吧!」
凱莉還沒有開口詢問,一個穿著T恤短褲夾腳拖,裝扮跟人一樣大剌剌的高壯男先站起來
發言。
「你們也是一起來參加夜遊團的吧?」他旁邊的同行友人是戴著眼鏡的斯文男,高壯男向
凱莉與坐在最後面位子的長髮女孩詢問。
她們都點點頭。
「哇,沒想到除了我們兩個之外一起來夜遊的都是女生耶!阿賢你卯死了!」高壯男用手
肘頂了一下斯文男揶揄,「好,就由小弟本人我先來自我介紹,我的帳號是AGi5566,你
們叫我阿基就好,我旁邊這位帥哥叫做阿賢,但是他不是在當水電工,他可是科學園區的
科技新貴喔哈哈!」他自以為幽默地大笑,旁邊的阿賢則是靦腆微笑,「你們好。」
「我叫作凱莉,Kelly的凱莉,台北人,最近搬來新竹工作,很高興認識大家。」凱莉也
簡短地做了介紹,阿基熱烈鼓掌。
於是大家目光都投向了車子後方,坐在最後面座位的長髮女孩。
長髮女孩略顯蒼白的臉上沒有什麼血色,她被其他三人的目光注視地似乎有些困窘,頓了
一下才低著頭小聲說,「我是小輕。」
「哎呀小輕妳不用那麼害羞啦,大家出來玩就放輕鬆點,待會遇到什麼事不用害怕,我來
罩你!」阿基用拳頭搥搥左胸,「阿賢抱歉,你就自求多福了!」
「去你的!」阿賢笑罵,眾人跟著哄笑。
公車行走在深夜的陌生山路,寂靜中蜿蜒開展一幅莫名的黑暗。
【深夜11時5分】
公車到站,留著平頭、膚色黝黑的主辦人裕雄看來已經在站牌等候凱莉他們多時。
「哈囉!歡迎大家!」裕雄熱情地向他們招手。
「欸,雄哥,久仰大名!在PTT上混的鄉民哪個不認識雄哥!」裝熟魔人阿基一邊煞有其
事地跟裕雄握了手,一邊亂七八糟地為阿賢、凱莉跟小輕作簡介。
「你們好,我是裕雄,小時候就在這個村莊長大,今天要帶大家到我們的後山去探險。」
裕雄微笑,他有著鄉下男孩淳樸陽光的特質。
「Ya-Hoo!出發囉!Go Go Go!Follow me!」阿基興奮地振臂怪叫,在深夜安靜的村莊
顯得格格不入。
「小聲點啦。」凱莉皺眉。
「阿基,現在有點晚了,我們還是安靜一點不要吵到附近居民。」走在前面引領大家的裕
雄也回頭叮囑。
「雄哥跟凱莉姐教訓的是,我會想辦法跟小輕一樣安靜的。」阿基說完又是哈哈大笑,凱
莉回以白眼,而走在隊伍後頭的小輕只是微微抿嘴,依舊是安靜地像隻貓。
他們一行五人走在村莊的小路上,路燈昏暗,經過一戶三合院時,阿賢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阿賢你想上廁所嗎?」阿基回頭,正想再胡扯幾句時,他順著阿賢的目光看去
,卻也靜默了下來。
只見三合院的紅磚牆外,擺著一雙藍白色相間、有人穿過的舊Nike籃球鞋,球鞋前則有一
瓶包著紅紙、挖空的飲料鐵罐,裡頭裝盛著白米,白米上插著三柱燃燒到一半的香,微微
煙霧裊繞,像是在供祭著這雙球鞋。
在深夜僻靜的村莊,這幅景象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凱莉感到背脊有些發涼,不禁往裕雄身旁靠近了些。
小輕仍然在後頭靜靜看著,像位事不關己的觀眾。
「好邪門。」阿基聳肩,態度總算變得比較正經,「怎麼會有人在拜鞋子?」
「裕雄,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拜鞋子嗎?」阿賢緊張地問道。
「不要看,我們快走。」裕雄面容嚴肅地催促大家前行,人生地不熟的他們也不敢多說話
,一行人沉默而匆急地走了幾百公尺,轉了幾個彎,終於看不見那座三合院的蹤影。
裕雄這時才放慢了腳步。
「那雙鞋子是祭拜孤魂野鬼的。」裕雄臉色恢復和緩,解釋道,「村裡人相信,孤魂野鬼
因為沒有後代子孫祭拜,所以元氣不足,會從下肢開始漸漸煙消雲散,失去行動力的他們
只能在死去的處所附近徘迴,於是村民在巷口祭拜鞋子,希望能幫助他們找到前往陰間投
胎的路,不要每天在陽間遊蕩。」
「原來如此!」阿基彷彿活過來一樣又開始搞怪,「難怪有人會說鬼沒有腳,不過我覺得
還是女生沒有胸部比較恐怖!哈哈哈!」
凱莉又狠狠瞪了他一樣,不過不可諱言,這夜遊團有阿基在旁邊插科打渾,的確會讓原本
緊張的氣氛輕鬆許多。
【深夜11時37分】
夜遊團總算抵達了莫山的入山口,前方開始,就是只剩下月光的山野小徑。
「大家都有帶手電筒吧,現在可以拿出來了。」裕雄說著,從側背包拿出一支手電筒,凱
莉也跟著拿出準備好的手電筒。
「阿基,你說要幫我準備的。」阿賢向阿基伸手。
「沒問題,兄弟,我幫你帶的是高級貨。」只見阿基在口袋裡東掏西掏,掏出兩塊圓形蠟
燭。
阿賢的臉像是吃到過期瀉藥一樣難看。
「阿基,你到底在搞什麼啊?」阿賢抱頭崩潰。
「拜託!我們今天是來參加marvel板夜遊,當然要應景一下啊,之前板上那篇創作文《捉
迷藏》你忘記了嗎?把你嚇到差點漏尿那篇啊。」阿基哈哈大笑,用打火機點著蠟燭,擺
近臉龐映著燭光故作陰森,「吹不熄……吹不熄……吹不熄……」
「吹你個喇叭啊!」阿賢輕拍了他的後腦杓一下,沒好氣地拿走一塊蠟燭。
凱莉被這兩個活寶逗得笑彎了腰。
「小輕,妳有帶手電筒嗎?」看著小輕遲遲未拿出手電筒的裕雄問道。
「我嗎?」小輕的聲音依舊是那麼地輕聲細語,「我沒有帶耶,不好意思。」
「沒關係,妳跟著我的蠟燭走就對了,讓我來當指引妳方向的燈塔吧!」自嗨的阿基右手
高舉蠟燭,卻沒有人要搭理他。
「還是妳要跟我一起走,我們共用一個手電筒?」裕雄關心地問道。
「不用了。」小輕頭低低的,長髮半掩住她蒼白的面容,「我走在後面比較不會害怕。」
「好,那我陪妳一起在後面慢慢走吧。」凱莉拿著手電筒走到小輕身旁,小輕微笑點了點
頭。
於是拿著手電筒的裕雄在前面領路,中間是拿著蠟燭不知所云的基賢二人組,而共用一支
手電筒的凱莉與小輕則是走在隊伍的最後。
一行人摸黑走入深夜的莫山,漸漸地被草木密林遮掩住他們稀微的光源,整座山巨大漆黑
地像一副轆轆的飢腸。
【深夜12時23分】
裕雄帶領的夜遊團走在漆黑狹窄的山徑,兩旁不斷重複著森森林木,除了偶爾竄出的蜥蜴
昆蟲外,一路上倒也是平靜順遂。
順遂到,阿基都百無聊賴地哼起歌來。
「當你在,穿山越嶺的另一邊,我在孤獨的路上……」大家聽到他的歌聲,都可以想像到
張震嶽深深皺眉的表情。
「阿基你可以安靜一點嗎?夜遊都被你搞得沒有氣氛了!」後頭的凱莉吐嘈。
「哎呀,無聊嘛!我又不是登山社的。」阿基嘆氣,「雄哥,不然你說說這座山的鬼故事
好了,之前我看你的po文不是說日軍跟原住民曾經在這裡打仗死了很多人?」
「對啊。」走在最前面的裕雄回答,「雙方大概合計戰死了三百多人吧。」
「哇,這麼多。」一旁聽聞的阿賢吐吐舌頭,「他們是在哪邊打仗啊?我們待會會經過嗎
?」
裕雄忽然停下了腳步,手電筒照向周圍寂靜的叢林。
「這裡。」他頓了頓,「整座山都是他們的戰場。」
隊伍沉默了一晌。
週遭依舊是平常的草木,但夜風穿過的聲音彷彿在幽幽述說什麼。
「哎呀,雄哥你幹嘛說得那麼嚇人阿?不錯不錯,氣氛有到位。」阿基依然打哈哈。
「據說,日軍慘勝之後,他們只將自己同伴的屍體運回山下埋葬,上百名原住民的屍體就
讓他們曝屍山野,然後整整封山了幾十年。」裕雄平靜的語調卻講著冰冷的話語,「所以
我們如果在路旁看到什麼東西不要亂踢亂撿,以免對先人不敬。」
「啊!」
阿賢突然眼前一黑,他怪叫一聲。
他手中的蠟燭熄了。
「不用怕啦,你的蠟燭燒完了,沒事沒事。」阿基拍拍他的肩膀訕笑。
「什麼怕,我是在懊惱怎麼不自己帶手電筒!」有些花容失色的阿賢強辯。
才說著,阿基的蠟燭也熄了。
隊伍只剩下兩支手電筒的亮度。
【深夜12時56分】
夜遊團繼續前行,阿基阿賢雖然都拿出了手機充當手電筒,但在周圍巨大的黑暗中他們的
能見度依舊有限,漆黑不斷地穿梭在隊伍之間。
森林似乎越走越深。
「裕雄,我們是要走到哪裡呢?」跟在後頭走了一個多小時的凱莉終於忍不住問道。
「應該快到了,接近山頂的位置有一座涼亭,我們到了在那邊休息一下,就可以準備回頭
了。」裕雄說明。
「靠!」阿基突然罵了聲,停了下來。
「怎麼了?」阿賢神經兮兮地問道。
「我記得我們一路上都沒有遇到岔路吧?」阿基難得嚴肅的語氣。
只見他將手機燈光照在路旁的一棵樹下。
樹下有一個圓形蠟燭的鐵製底座。
「這個是我半小時前蠟燭用完時隨便丟的,我們怎麼又走回來了?」阿基皺眉。
「鬼……鬼…鬼打牆。」阿賢的聲音顫抖。
凱莉心頭也跟著一糾,忍不住向身旁的小輕靠近。
一路上沉默的小輕依舊沒有太多表情。
「大家先冷靜一下,也許是我們剛剛邊走邊聊天,一時之間沒有注意到岔路,也有可能是
這個蠟燭不是阿基丟的,而是其他人到這裡夜遊留下來的。」裕雄雖然也皺起眉頭,但依
舊保持理性分析,「我之前白天有來過這裡,我記得涼亭應該就在前面不遠處,我們再往
前面走走看。」
「好。」阿基收起平常嘻笑的態度,沒再多說什麼,拍了拍阿賢肩膀表示鼓勵,跟著裕雄
繼續前行。
後頭的凱莉拿著手電筒緊緊跟著隊伍,手電筒的燈光隨著電力消耗顯得有些黯淡,微弱映
照出眼前的山路 — 以及一個畫面閃過。
凱莉的左手摀住嘴巴,她的尖叫聲差點跳了出來。
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彷彿在耳旁跳動,劇烈收縮著驚懼無比的情緒。
她剛剛似乎看見了身旁的小輕沒有腳。
兩腳腳踝以下的位置是一片虛無。
她沒有勇氣再用手電筒照射作確認,但依憑著昏暗的月光夜色,她眼角餘光所看見的情形
,仍然可以清楚證明她剛剛不是眼花。
小輕真的沒有腳。
凱莉感覺到自己腦袋的亂竄著恐懼血液,試圖冷靜的她稍微加快了些腳步,默默地走在小
輕前面。
她盡量若無其事地拿出手機,盡量保持自然地傳了line給裕雄。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裕雄看了這則line訊息。
「小輕沒有腳。」
五個字,在他們身處的此時此刻,卻足以完整拼湊出最恐怖的鬼故事。
裕雄邊繼續往前走,邊回頭像是看著隊伍跟上的情形,但他視線的重點只有兩個地方。
一個從小輕消失的雙腳確定了那則訊息的真實。
一個則是凱莉幾乎要迸出淚水,充滿驚嚇的眼神。
「不要輕舉妄動。」
他回傳。
顫抖的手指,心裡更是紛亂無章。
【深夜1時35分】
又走了半個多小時,大家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後悔感像是塊大石頭,重重壓在每個人的心中。
而眼前終於出現了一個好消息。
他們看到了今晚的第一個岔路—如果那條可以稱之為路的話。
那是一條狹窄無比的山徑,雜草叢生、落葉堆壘,且一路連接到密林當中,與其說是路,
不如說是獸徑,或者是迷路旅人硬是闖越山林的殘跡。
「老實說,我記得涼亭沒有那麼遠。」沉默了半個多小時,裕雄總算坦承他早已發現的事
實,「我看今天晚上狀況不太對,這條路依照我上次來的印象,應該是通往山下的捷徑,
還是我們就直接走這條路下山了?」
「這條路?」阿基皺眉,「這條路看起來不太對勁啊,感覺會越走越迷路。」
「我也這麼覺得,不要走這條比較好。」阿賢附和。
「我們為什麼不原路往回走呢?」一直沒說話的小輕,突然從隊伍後方幽幽說道。
「贊成。」阿基舉起雙手,「我們就回頭,原路下山吧!」
「我不要,我們還是走捷徑下山比較快吧!」驚嚇過度到嘴唇發紫的凱莉乘機走到了裕雄
身旁。
「那我們要分開走嗎?我先下山,在山下等你們。」裕雄表達了他要走這條捷徑的立場。
阿基阿賢互望了一眼,十幾年的交情默契已經有了共識。
「好,那我們大家留一下手機號碼,萬一待會有什麼狀況隨時保持聯絡。」阿基做了決定
,拿出手機。
大家也都拿出手機互留號碼,除了說自己沒有帶手機出門的小輕之外。
凱莉有意無意地瞄了小輕一眼,卻發現她正盯著自己瞧,冷冰冰的眼神嚇得她急忙錯開視
線。
於是裕雄與凱莉一組,往偏僻狹窄的山徑走,阿基、阿賢則與小輕一組,原路回頭。
深夜深山中的一群人,在漸斜的黯淡月光下分成了兩路。
【深夜2時53分】
原路返回的三人由阿基帶頭,他們這組只有阿基阿賢兩人手機手電筒的燈光,眼前的山路
更是昏暗不清。
「阿基,下山的路有那麼遠嗎?」阿賢的聲音跟他的雙腳一樣,都不停地在顫抖,「還有
,你有沒有覺得我們還是一直在繞圈圈啊?」
他忍耐了好久,總算鼓起勇氣提出了這個疑問。
一直在留意週遭情形的阿基怎麼會沒有發現,他已經看到了好幾次遺留在那棵樹下的圓形
蠟燭,甚至每次發現相隔的時間都越來越短。
他還沒有回話,他的手中的手機畫面一閃。
瞥了一眼,是凱莉傳來的line訊息。
只有一行字。
「小輕是鬼,往岔路逃。」
阿基感覺從腳底板猛烈竄起一陣全身悚然的寒意。
他回頭偷偷瞄了小輕一眼。
腳踝以下,空蕩蕩的。
「靠!」
阿基突然大叫,抓著阿賢的手一路往前狂奔。
狂奔。不顧一切地往前狂奔。
阿賢被阿基反常的舉動嚇到怕了,不管他突然發瘋拔腿狂奔的原因是什麼,只管跟著他死
命地往前跑。
然後他們轉進了那條處在密林中、下山的捷徑。
依舊是沒有停下腳步,他們大口喘氣,大步奔跑。
直到阿基晃亂的手機手電筒燈光照射到前方路上的「它」。
他猛地停下腳步,後面來不及煞停的阿賢撞在他身後。
他們胸膛激動的起伏,飽漲的恐懼隨時會破蛹而出。
然後一瞬死寂。
他們都看清楚了眼前躺在路上的「它」是什麼。
一具屍體。
一具衣衫破爛、滿是傷痕、鮮血淋漓的屍體。
然後一瞬花火。
嘶吼尖叫從他們身上所有的孔洞爆炸。
那是凱莉。
血污下破碎變形的頭顱,依舊可辨的面容,她未瞑目的眼睛正冰冷地瞪著他們。
(倒轉)【深夜1時41分】
選擇走下山捷徑的裕雄與凱莉,先是沉默了一小段路,他們知道自己的每個步伐都在遠離
小輕,都在逃脫眼前的這場災厄。
直到確定阿基、阿賢與小輕三人已經走遠,裕雄連忙抓起凱莉的手,兩人拚命地往前狂奔
。
「快!我們快點下山去求救!」
他們心急如焚地奔跑著,他們拋下了與鬼共處而不自知的阿基、阿賢,現在的每一分一秒
,都是挽回悲劇的寶貴希望。
凱莉眼前的視線隨著奔跑而不斷上下跳動,但她卻依然注意到裕雄穿的鞋子。
一雙略嫌陳舊、藍白色相間的Nike籃球鞋。
跟今天出發時在三合院看到的那雙祭拜球鞋一模一樣。
她突然覺得裕雄牽她的手,冰冷的不像活人的溫度。
腦袋一片空白的她下意識甩開裕雄的手,停下腳步。
「唉,被妳發現了啊。」
【深夜時分】
他們都轉身想逃,腳踝卻被一隻冰冷的手抓住,猛力往後一拉。
午夜山路就像一道沉默蠕動的腸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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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不帶劍。
距離上次的罐頭已經隔了三個月,昨天突然有一股「該寫小說了」的感覺,於是鍵盤的起
落停不下來,連夜趕工製造出這次的罐頭。
這次的罐頭跟我個人的經驗有些關係,其中整篇的核心「沒有腳」這部分,是我幾個禮拜
前夢到自己跟朋友夜遊,其中一個人就這麼超現實地被我發現沒有腳—那是場惡夢,雖然
我醒來之後只記得這麼多。
再來就是在三合院祭拜的那雙鞋子了。
大概三年多前,我跟家人到金門旅遊時,某個下午我在一間老房子前看到一雙舊鞋子,鞋
子前有一個飲料鐵罐,上頭插著三炷香,光天化日,我依然覺得毛毛的,直到今天我還是
不知道祭拜鞋子的用意是什麼,麻煩知道的板友可以不吝幫我解惑一下啊。
對了,最近《恐懼罐頭》出了簡體版,改名成《深夜將至,別吃罐頭》,第一次看到自己
作品印刷成簡體字的感覺還蠻奇妙的XD
希望大家會喜歡這次的罐頭,也感謝推文的你們始終沒有忘記恐懼罐頭系列。
期待下次「該寫小說了」的時刻,繼續製造不同口味的罐頭。
不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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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臨,不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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