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28日 清晨四點
阿婆她出境了。
一早五點多，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接著老妹打開了門，紅著眼睛哽咽的跟我說。
「哥哥，阿婆走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回答道：
「喔...」
「那...是什麼時候走的？」
「早上四點多，你收一下衣服，媽媽已經先帶阿婆回苗栗了。」
「好。」
坦白說其實我一直以為早就準備好了，
準備好迎接這樣一天的到來。
只是真的到了這麼一天，我才發現原來有些事情。
「不是你準備好了，你就可以承受。」
我轉頭翻進枕頭裡面，忍著不發出聲音開始啜泣起來。
還記得前一天凌晨我在客廳看著電視，
看護 NINI 走了出來說是要泡牛奶給阿婆喝。
但是阿婆因為胃部脹氣，所以進食狀況一直非常不良好。
而那天也是排定了要去醫院作進一步檢查。
其實去年的年初也是發生一樣的狀況，
但是在我們的悉心照顧下，阿婆開始進食後，很快的就恢復了活力。
所以我心想這次在我們的照顧下，相信阿婆很快也會好起來的。
我看 NINI 把泡好的補體素放到阿婆嘴邊，但是阿婆仍然不願意進食。
於是我拿過了牛奶，我用吸管當作滴管，吸取少量的補體素，
放進她的嘴巴裡，就這樣一點點一點點慢慢的餵她。
看著阿婆因為腹部脹氣渾身不適而皺起的眉頭，
以及她不斷的喊著 阿妹噯 喊痛喔...
其實心中是滿滿的不捨，但是總想說只要撐過去就行了。
我樂觀的這樣想著...
卻沒想到那天她去了醫院，就再也沒能回家...
回到苗栗山上老家，
那是阿婆一直跟媽媽不斷訴說的約定。
「阿茹欸，哈擺轉山轟，乃袂轉去聊。」
（阿茹，下次回山上，我也要回去玩）
自從阿婆被接上來北部後，
她一直還是心繫山上老家的老鄰居，她的哥哥嫂嫂們。
於是阿婆一走，不管姑姑叔叔爺爺想怎樣，
爸媽說什麼也要帶阿婆回山上，完成她的心願。
回到山上後就是一連串的處理後事，
在頭兩天的安排後事、張羅喪禮食材、燒香燒金紙摺蓮花，
好不容易大概抵定的第三天傍晚約莫六點多
我跟堂弟兩人坐客廳也就是靈堂的左方的柑倉裡。
底下示意圖約A的位置
（家裡以前種植橘子，所以有用鐵皮搭蓋用來存放橘子的倉庫）
[古早磚房（雜物）]
C
┌──┐┌──────門┐
柑倉 ｜ 廚房 ｜
B｜＝＝＝牆＝＝ ｜
A ｜ ｜
｜ 靈 ｜
｜ 堂 ｜
└＝＝＝大門＝＝┘
牌位
柑倉
└──┘
NINI 在後門（C）拿著拖把正在脫水，
突然 NINI 拉開了嗓門大喊：
「阿肉！！！ 阿肉！！！』
（堂妹小名）
『阿婆坐在這裡！！！』
堂妹站在B那裡剛聽到的時候，還一時轉不過來，
但是NINI又不斷重複的說
『阿肉 阿肉 阿婆坐在這！』
堂妹一聽覺得不得了趕緊跑了出去要去叫大人。
我一聽也楞了一下，隨即就跳了起來，衝到C的位置。
後面的磚房倉庫裡門口一進去，擺著一張麻將桌跟幾張椅子。
是爸爸與叔叔伯伯們，回山上摸個兩把的專屬房間。
同時也堆滿了許多阿婆醃漬的雜物。
我來到磚房倉庫門口，NINI指著麻將桌那兒，
跟我說 阿婆就在那裡。
我往磚房裡一看
什麼都沒有...
其實在這時候心中除了存疑，
事實上更多的是看不見的失落大於疑惑。
儘管如此我還是對著那兒先喊了一聲
「阿婆！！！』
接著老媽、老妹、嬸嬸、堂妹一起跑了過來，站在我的身後。
一群人開始喊著：「阿婆！阿媽！妳轉來欸喔！」
（阿婆！媽！妳回來啦！）
只見 NINI 走進磚房，
對著一張椅子，開始說起了話來。
「阿婆，妳跑去哪裡了？」
NINI突然對著空蕩的椅子，握住了空氣。
「阿婆～妳手拗按郎」
（阿婆，妳的手怎麼這麼冷？）
「阿婆妳衫服案靚」
（阿婆妳衣服好漂亮）
「阿婆妳怎麼不回家？」
我們就這樣看著 NINI 不斷對著空氣說話。
嬸嬸跟媽媽也順勢跟著請NINI問 阿婆為什麼不回家。
NINI說 阿婆說她現在還不能回家 因為阿嫂找不到路。
（阿婆的嫂嫂，也就是我舅婆，在去年年底的時候就過世了。）
突然NINI的臉跟手臂縮了一下，
然後就像以前在我家裡照顧阿婆的時候兩個人在笑鬧一般，
NINI笑著叫喊說：「啊 阿婆 妳手按郎』
嬸嬸跟媽媽於是就叫 NINI 看能不能把阿婆帶回家。
NINI就跟阿婆溝通，問她說要不要回家啊。
結果阿婆好像想睡了，因為NINI這麼跟阿婆對話的。
NINI ：「愛睡目啊？那就來去睡目。」
於是NINI就像以前在家裡扶著阿婆進房間一樣的姿勢，
帶著阿婆走過我們的身旁穿過客廳，到了靈堂阿婆的冰箱。
只是這速度比以前快了很多。
只見NINI把阿婆送進冰箱之後，
她打開了遮住阿婆的毛巾在玻璃上看著阿婆，
輕輕的撫摸著玻璃說「阿婆睡呀」
就在NINI重新把毛巾重新蓋住玻璃的時候，
NINI突然全身開始發起抖來，似乎驚醒了過來。
在那之後，我們大家在阿婆的牌位前上了炷香。
我想阿婆她回到她最牽掛的苗栗老家了。
坦白說我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我跟阿婆的距離，
要跟她說說話、畫虎令會要在冰櫃外的牌位前燒炷香，
以前點香燒紙對我來說只是一種儀式，
沒有想到今天會變成我們溝通的管道。
看著冰櫃裡的妳，和手上燒的紙。
總覺得荒謬且不真實。
說真的，阿婆，我真的好想妳。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leBWVx2z6c
我知道 你去了更美的地方
不再有眼淚 也不再有悲傷
假使我想你 我會恬恬看天頂
假使你想我 就來我夢肚發聲
我的微笑是你喜歡的模樣
我會儘量勇敢的一如往常
時間的網 留住了美好過往
終究會翻越 心裡的那一道牆
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珍惜跟長輩們相處的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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