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還很小的時候的事了。
那時的我因為父母工作調動的緣故,跟著父母一起搬到了那棟剛買下的日式平房「櫻
宅邸」內。我還記得很清楚的是,那棟房子……因為周圍種滿了多到已經幾乎形成一片小
樹林的櫻樹,每到了櫻花滿開的時節,每當風一拂過,彷彿是被層層花雨包覆在其中、甚
至隱藏了起來似的,所以從古至今才一直都被以「櫻宅邸」這個名字稱呼著。
櫻花大片大片的滿開著,將那棟房子包裹著的粉紅色,無論是在日間或是夜裡總會讓
人有種不似身處在這個世界的夢幻感,像是只有在那些古老的御伽話中才會出現的景緻。
絲毫沒有意識到當這個春天結束的時候就要面臨凋零的命運……不,就算凋零了,也
依舊年復一年的在枝頭上開出美麗的花朵,無論是意境或是直擊眼中的景色,想必任何人
都不願意錯過親自參與其中、玩賞的機會。因此我還依稀記得,在我小的時候,附近的人
們似乎每一年都會聚在這裡自發地辦起賞花會。
可是……會喜歡那樣的景色的,大概不只有人類。
所以那個地方才會流傳著關於櫻宅邸的那個……武士與想要佔據宅邸的賞花妖怪的怪
談。
聽說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個妖怪因為聽聞了「櫻宅邸」的櫻花美景的傳聞,而
千里迢迢的特地來到這個地方賞花。
當時居住在這裡的武士家族無法分辨出偽裝成人形的妖魔鬼怪,只當作對方是遠道而
來的旅行者,友善的接待了祂。卻沒想到妖怪在賞花會上欣賞夠了櫻花滿開的美景後,卻
起了想要獨占這個地方的念頭。
那個妖怪為了獨占這個地方,好像還製造了好幾次意外事故,當初住在這棟宅邸中的
人們死的死、傷的傷。最後察覺到不對時,那個才繼任不久的年輕家主,為了保護自己心
愛的家人,於是在某一天的夜裡,穿上了祖傳的盔甲,獨自迎戰了那個妖怪——
等到被人發現時,現場只剩下一副帶血的武士盔甲而已。所有人原先都認為是那位家
主不敵妖怪的強大而被吃掉了,然而也是從那晚過後,宅邸中再也沒發生過什麼怪事。沒
有妖怪的作祟,那些可怕的意外事故也不再發生。
漸漸的,所有人都改而認為,那位家主在那天晚上或許是戰勝了,也成功將那個妖怪
趕離了這棟宅邸,只是最後可能是因為妖怪在離開前發下了什麼詛咒,才落得了那個屍骨
無存的下場。
無論如何,後來那個家族中的人們還是將那副帶血的盔甲洗乾淨了,作為家族中的「
守護神」供奉在了宅邸中的「盔甲屋」中。那個家族中的人後來也一直相安無事的在那棟
櫻宅邸中住了好幾代,一直到家道中落時,因為急需用錢才不得不賤價出售祖傳的房屋。
這也是我的父母為什麼能夠以便宜的價錢買下那棟櫻宅邸的緣由。
那個怪談中提到的「盔甲屋」,我在和父母一起搬入那個家的第一天就進去過了。
四四方方的陰暗房間內,在遠離門口的榻榻米之上就安放著怪談中提過的那副武士盔
甲,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起來就像是有個人正一動也不動的坐在那裡似的,有種說不出來的
詭異感。我當下馬上就嚇得立刻把拉門拉上了,一路跑到父母親所在的房間內才覺得好了
一點。
可是,隨著我在櫻宅邸中居住的時間越來越久——
或許是父母都對那副盔甲帶著的怪談不以為意,只當作那是個單純的室內裝飾品的緣
故,也有可能是那段日子以來,我漸漸了解到了那副盔甲並不像是其他怪談中的鬼盔甲…
…會四處走動、提刀砍人或發出怪聲嚇人之類的,就像是個只會在那個房間中待命的武士
而已,我的膽子也就大了起來。
我開始敢抱著自己的玩具到「盔甲屋」裡玩,因為是其他大人都不太會靠近的地方,
這裡對當時的我來說就像是個秘密基地似的。有好幾次我甚至還在盔甲屋中玩到累了睡著
了,一直到聽到父母的呼叫聲後才醒來。
然後,某次睡在盔甲屋裡時,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在我的那個夢中,有個穿著盔甲屋裡面的那副盔甲的男子正揮舞著一把同樣很破舊的
武士刀,試圖擊退眼前不斷進攻的黑影。那團黑影裡面好像還有著什麼東西,我卻無論再
怎麼看都看不太清楚——那時的我並沒有把那個夢和聽過的怪談聯想在一起,只是看著眼
前的畫面,吃力地對抗著黑影的男子,心裡想著:
「如果能夠有更堅固的盔甲和更銳利的武士刀的話,是不是就能夠成功打贏那團黑影
了呢?」
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樣的想法一直到了醒來之後,我都還牢牢的記著。
小孩子的想法總是單純又天真。
當時的我只是想著「如果能夠給那位大哥哥一副新盔甲和新刀的話,那就好了」,但
卻又不可能真的去找間古物店買來一副盔甲,正在思考的時候……我瞄到了玩具箱裡的繪
圖本。
就憑著自己對電視上的「武士」的印象,拿著蠟筆在繪圖本上畫了閃亮亮的金色盔甲
,還有一把砍下去之後能夠發出火焰和旋風的厲害武士刀。
「盔甲和刀」有了是有了,但是又要怎麼送給夢中的那位武士呢?後來我選擇將自己
畫的那張圖壓在了盔甲房中的那副盔甲的下方,當時只是純粹覺得,如果某一天對方要來
這裡穿上盔甲的話,一定也能收到這幅畫的。
說也奇怪,在我隔了好幾天,再度抱著那一箱的玩具來到盔甲屋裡時,我畫的那幅畫
已經不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父母親在打掃的時候收走了的。但是,我在那天玩得累了倒
地就睡時,又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我夢到了之前正對抗著黑影的那位男子,身上穿著閃亮亮的金色盔甲,手裡握著染血
的武士刀,就像是剛剛結束了一場惡戰似的,腳步蹣跚地走出了盔甲屋……通過緣廊,來
到了櫻宅邸的院子中。
似乎是太久沒有看見日光了,一時之間覺得日光太過刺眼而反射性的伸手擋在眼前。
但是當習慣了明亮的日光之後,放下手映入眼中的……是大片櫻花綻放的景緻。
雖然因為春天已經要過去了,枝頭上已經有一大半的花幾近凋零,剩下的大概也留不
久了,卻只見男子伸出手來,接住了隨風飄落的粉紅色花瓣。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周
身原先環繞著肅殺之氣的那位男子——微微的笑了。
在那一瞬間——
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夢中看見了那一幕的我忽然覺得……眼前的男子和那些滿開的櫻
花似乎有著某種相似之處。但是,小時候的我卻又想不通那是怎麼一回事,更說不太出個
所以然來。
我是在長大之後才想通的。
不是只有我有那樣的感覺……不是在很多文學作品中,都提到過相同的比喻嗎?
——武士……就像櫻花一樣。
——總是會在最綻放得最燦爛的時候盛大的凋零,卻也總是在那短暫的生命中竭盡全
力一心一意地想完成自己的使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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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這個世界上的凶宅可以分成兩種:可怕的,以及可怕卻讓人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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