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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標題：
I Physically, Literally, Cannot Break Up With My Boyfri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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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拜天晚上，我跟馬可斯提了分手。
我請他在廚房坐定，忍著想哭的衝動跟他說了，我看不到我們之間的未來。
他在當天結束前搬離了我家，儘管我堅持他可以暫時睡在沙發上直至找到新的住所，他還
是跟我保證他會沒事的，他可以先待在朋友那裡。我還幫他搬了些行李上車。
我傳訊息給我媽還有一些比較要好的朋友跟他們說了分手的事，意外的，大家都很支持我
，也替我的戀情沒能走往理想的結果感到遺憾。
我看著網飛入睡，對枕邊不再有馬可斯的陪伴感到些許哀傷，但心裡清楚自己做了正確的
決定。
隔天早上醒來，我聽到廚房裡有動靜......可能是馬可斯回來拿他沒收到的東西吧。但當
我打開房門，卻聞到了早餐的香氣－－天哪，他是想挽回嗎？
往餐桌走去的同時，我發現馬可斯搬回來了。我不知道他怎麼辦到的，但他確實在沒吵醒
我的狀況下把他那些海報貼回了原位、外套掛回衣帽架上，鞋子們也回到了玄關。
我一坐下，他就端上了鬆餅，然後在我額際親了一口，輕喃了聲早安。
在我開口拒絕前，他把一瓶糖漿放到了鬆餅旁，開始跟我報備他當天的行程：
「工作上出了點狀況，所以我今天可能會晚點回來，妳OK嗎？」
我有種理智斷線的感覺。「馬可斯，」我誠心發問，「你在這裡幹嘛？」
他看我的樣子好像我有什麼病。「我......住在這裡？」
我決定暫且打住，帶著滿腦子問號就這樣坐著，直到馬可斯出門。然後開始滑我的手機，
翻找前一晚發出的那些關於分手的訊息。
那些訊息不見了。我最近一次發出的訊息是前一天下午五點跟我媽聊到那檔我們都很喜歡
的電視節目。
我有點不知所措。那些關於分手的記憶超真實，就好像我的身體都還記得這一切，但顯然
，它確實沒發生過，最終我得接受這或許就是某種超寫實版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儘管腦中困惑未消，但決心沒變，我決定當晚，在現實世界裡跟馬可斯提分手。
說做就做。他下班回來，我坐在桌邊，我說，我們得談談，於是他坐下。就像夢裡那樣，
他很難過，但表示理解，接著開始打包他的行李。
我如夢中那樣幫他收拾，替他搬了一些行囊上車。他在午夜前離開，我傳訊給親朋，然後
回到一個人的床上。
早上起床，他躺在我旁邊。我腦內馬上警鈴大作，喘著氣叫醒他。
「怎麼了？妳還好嗎？」他開口。
我提醒他，「我昨晚跟你分手了，為什麼你還在這裡？」
他看起來一頭霧水，「麗娜，妳夢到我們分手了嗎？」
「我－－」我卡住了。我沒辦法肯定的告訴他那不是夢。滑開手機，那些訊息再度消失了
。
我滿懷不安的躺在床上，跟他說我有點不舒服，看著馬可斯一如往常的準備上班，一切都
好正常，就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禮拜二。
他出門後我打給了我最好的姊妹。
「我今天晚上要跟馬可斯提分手了。」我說。
她倒吸了口氣，「我的天，哇，發生了什麼事？」
「就......我這幾個禮拜一直跟妳說的那些，他的工作、他好像有事情瞞著我......反正
就，妳懂的。」
瑪莉沉吟，「好吧，可以理解。不過妳確定妳想結束了？有試過跟他聊聊看這些問題嗎？
」
我哼出聲。「瑪莉，我心意已決好嗎？而且妳不是不喜歡馬可斯？」
「我承認我一開始確實對他有些意見，」她解釋，「但妳們兩個看起來相處得滿好的，再
說妳們住在一起，要分開本來難度就會更高，我只是想確定妳真的有考慮清楚了。」
「我有。」
「那就好。妳知道我肯定站在妳這邊的。如果我能做什麼讓妳好過點，儘管跟我說。」
第三次的分手比起前兩次確實難了那麼一些些－－儘管前兩次是夢，夢裡夢外，他都問了
為什麼，試著解釋什麼好說服我，試著挽回......
「妳覺得我哪裡對妳不誠實？」他問，眼中流露懇求。
「你說你沒有家人，但每次我想了解更多，你的說法都不一樣。有一次你說你還很年輕時
爸媽就走了，所以你現在只剩自己一個人；但幾個禮拜前我們出去喝酒，你朋友卻開始說
起某次你跟你妹聯合起來整他的事？再說到你那些朋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或是，你們
在哪裡認識的？職場上嗎？因為，噢對，你的工作，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做什麼的？」
他思索著。「我......算是客服吧。」他總算搜出了一套說法。「我幾乎整天都在接電話
，幫同事處理他們的案子，開會，反正就那類的。」
「這是我聽你說過最多有關於工作的事了。」
「好吧，因為這些事真的很無聊，就是些辦公瑣事，我不覺得妳會感興趣，而且我以為妳
喜歡我保留點神祕感。」
「我喜歡過，但神秘感不可能永遠都這麼有趣。我需要一個實在、可靠的對象，而我很抱
歉，馬可斯，我覺得你不是。」
我幫他搬行李，打給瑪莉，我甚至哭了出來，覺得好像解脫了。這次是真的結束了。我知
道這次不是夢，我的腦子不可能編得出瑪莉聽到我轉述他工作那段時的反應。她笑到一個
不行。
「這也太假了我的媽！」她從笑聲中擠出話來：「聽起來就像五歲小朋友會形容的辦公室
工作啊！哪可能是實話啊？」
我也這麼想，這讓我更加篤定分手是正確的。我也傳了訊息給我媽、瑪莉跟我的一些朋友
，甚至更新了好些我的社群頁面好讓那些我可能不熟或不認識的人也能知道馬可斯跟我之
間是真的結束了。
我在浴室傳來的水聲中醒來，馬可斯邊洗邊唱著歌，他睡的那一側，床面還有餘溫，被褥
掀開。我巡視、確認過公寓的每一角，他的東西完美歸位，就像從來不曾搬離過。我驚惶
的打給瑪莉，總算確定事情真的不對勁。
「瑪莉，妳記得我們昨天通過電話嗎？」
她遲疑著，「妳是指，上週末那通跟耳環有關的電話？」
「不是，是昨天，」我試著不讓沮喪滲入我的聲音裡。「跟馬可斯有關的那個？」
「他怎麼了？妳們兩個還好嗎？妳們打架了還是？抱歉麗娜，我有段時間沒看手機，如果
妳有留話，我可能還沒聽到。」
絕望感油然而生。「不是訊息，我們有通話，我有跟妳說一些事情，而妳有回我。我跟妳
說了打算跟馬可斯分手的事，後來我又打給妳跟妳說後來發生的事，有印象嗎？」
她很驚訝。「妳要跟馬可斯分手？！為什麼？」
我把電話掛了。馬可斯一走出浴室，我已經等在廚房桌邊了。他看到我，先是微笑，在注
意到我顯然表情不對後也走過來坐下。
「妳怎麼啦？」他輕問，握住我的手，可能想安撫我。我馬上抽開。
「我要分手。」我直接說了。
他看起來很受傷。「為什麼這麼突然？」
「我考慮很久了，我看不到我們兩個之間有未來，我希望你搬出去。」
他沉重的點頭。那股真切的哀傷微微動搖了我的決絕。「我懂了。妳希望我什麼時候消失
？」
我放軟了態度。「不急，你方便再搬。找到落腳處前你可以睡在沙發上。」
「謝謝，麗娜，真的感謝，我今天下班回來就會打包搬去朋友那裡。但，如果可以，能告
訴我為什麼嗎？為什麼妳覺得我們之間行不通？」
到現在，我對這件事的說明已經熟到不能再熟了。
「我覺得我幾乎不認識你。我們交往了八個月，你帥氣、迷人得不可思議，我得澄清，在
你之前從沒有人能成功說服我在通過一年的戀愛觀察期前就同居的。但你在你的工作、朋
友、家人方面多有隱瞞，而且我感覺，即使我知道你的興趣是什麼，我們也聊過很多，但
我始終無法具體形容出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每逢身邊人問起你，我說得出你很高、很有趣
、很貼心，但除此之外，我好像也講不出什麼其他的點了。如果我們在一起都八個月了我
還不了解你，那馬可斯，我們到底在幹嘛呢？」
他尋思片刻，「妳希望我擁有的特質是什麼？」
我面露不解，他進一步說明：「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不是妳想要的類型，那具體來說妳想
要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我搖頭，被他的問句卡住了。「我不知道，馬可斯。也許是個會跟我傾吐他的人生歷程的
人？或是可以自在、沒有隱瞞的跟我分享大小事的人？」
「我可以改－－」
「可我不希望你改。」我打斷他。「我已經做出決定了，抱歉。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很開心
，我很希望你能找到超棒的伴侶，只是，那不會是我了。你理解嗎？」
沉默在我們中間漫開。「好吧。」
然後，他去上班，我傳訊息給瑪莉告訴她分手的事，無視她剛剛傳的那些、針對我說的「
幻想中的通話」所表示的關切。
等馬可斯下班回來，我們一起打包，然後我送他離開。接著我給自己來了杯三倍濃縮咖啡
，決定熬他個通宵，跟早晨的太陽一起迎接沒有馬可斯的、美好的星期四。
我並不很確定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他總在我睡覺時重新現身。也許只要我不睡，他就永
遠不會回來。
指針來到三點，我眨眼，就這麼一下，一秒，眼皮張開，他又一次躺在我身邊，沉睡著。
我驚跳起來－－他沒醒，波瀾未興。就這樣靜靜躺在那裡，那個我深愛的馬可斯，那個，
我這週來每天都在跟他分手的馬可斯。
他睡著時我實在無計可施，於是躺回他身邊，讓精神體力屈服於深夜。
天一亮，我片刻不能等，在他八點的鬧鐘響起時，我也同步清醒，並立刻發起了分手行動
。「馬可斯，我們可以談－－」
「寶貝，慢點，我才剛起床……」伴隨著滿滿睡意與親暱，他把我拉得更近了點，輕撫我
的頭髮。撇開一切不談，被他擁入懷中的感覺真的很好。關於他的帥氣迷人，都是真的。
老實說，如果不是在涉及私領域問題時他表現得如此拒我於外，我想我最後可能會選擇跟
這個人結婚。但決定就是決定，而我跟自己的頑固已經是老朋友了。
他終於鬆開我，伸完懶腰，準備走去著裝時，我攔住了他。
「馬可斯，等等，在你出門前，我們得談談。」
他轉過來看著我，臉上是愛意滿滿的微笑。
「當然好，怎麼啦？」
「我想我們必須－－」
「噢對了，寶貝，我一直想問妳，我們公司下週有一場慈善晚宴，妳願意陪我一起出席嗎
？會很有趣的！我知道我不常提起工作上的事，但妳可以趁這次機會看看我的同事們，也
可以打扮得美美的，讓我好好跟他們炫耀一下妳……」他滿懷期待的自說自話著。
我陷入錯愕。這人設完全不對啊。
「你為什麼邀我？」我的問句發乾。
「因為……妳是……我女朋友？」
我的理智線瞬間接回。「說真的，馬可斯，我們得分手了。」
在每一次我告訴他事情得結束時他都會露出的、我再熟悉不過的哀傷神情覆上他的臉龐前
，一抹情緒閃過他眼底，如此快速以致我很難確認那是什麼，但看起來就好像他……覺得
惱火。或挫敗。
「難道沒有辦法挽回了嗎？」他的問句聽起來真誠無比。「我愛妳，麗娜，我需要妳。」
我被他的新伎倆震得有點難以招架。「我－－抱歉，馬可斯，但，我，我覺得真的沒辦法
了。」
「那，剛剛說的晚宴呢？」他近乎懇求。「我以為妳會想看看我工作的地方，或是，妳想
見我的家人？那是妳希望的嗎？」
他現在提出的都是我在前幾次分手中說過的。所有理智拋出過的問題瞬間消散，事情真的
不對勁，不是我的大腦憑空捏造，我不確定是怎麼辦到的，但我肯定這都是馬可斯幹的。
我決定直球對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還在裝無辜。「我只是想變得更好，麗娜，因為我愛妳。我也不希望妳只是因為我保留
了一點個人空間就決定放棄這段美好的感情。」
「你知道我不是在跟你說這個。」
他繼續裝作不明白我的意思。「那妳說的是什麼？」
「我指的是分手，所有的這些分手。」
他搖搖頭，「妳把我搞暈了，麗娜。我不懂妳在玩什麼把戲。等下班回來我就開始收行李
，好嗎？」
我在他走出家門前抓住了他的手。
「不准去上班！留在這裡！跟我說實話！」我想或許把他留在我眼前持續追問，他有可能
會露出馬腳然後吐實。
他很輕易的抽身。「所以妳先是要求分手，現在又求我留下來陪妳？」
「我們還沒談完！」我堅持著。
他搖頭，走出門。「晚上見。」
我打給任何想得起來、跟朋友二字哪怕只沾得上一點邊的人，告訴他們我們分手了。瑪莉
也許有可能參與了這場病態遊戲，但總不可能所有人都配合演出吧？
我打給我爸、媽、瑪莉、我們的朋友們、大學認識的朋友、我的表親路易斯、讀書會的小
組長，連中餐廳外送員都知道我們分手了。
整天下來我像個唯一任務就是把分手消息盡可能傳達給每個人的秘書一樣，到馬可斯下班
回家為止，我已經打遍了手機通訊錄中的所有號碼。
這次我直接省下動手幫他收拾的功夫，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胸冷眼看著一切。在我拒絕所有
他開口希望我幫忙、哪怕再小的請求時，他看起來很痛苦。
他一走出公寓，我立刻鎖門上插銷並拉了把椅子抵住門板，我鎖上窗戶，在地上擺放瓶瓶
罐罐－－如果他嘗試入侵肯定會經歷好些嗑碰－－總之做了任何或許可以拒他於門外的措
施。
沒有用。一過三點，他又奇蹟似的出現在我床上，他的東西也同樣物歸原位。我呻吟著埋
進枕頭裏，挫折滿溢，捂住臉好一會兒。就在這時，我耳邊響起一陣輕到幾乎聽不見的耳
語。
「妳打給這、麼、多、人？妳認真？妳有沒有一星半點的意識到妳給我帶來多大的麻煩？
」
我丟開枕頭，環顧房間，只有我身旁仍在輕鼾的馬可斯。
我頸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我感覺自己好像瘋了，但又肯定我沒有。某種怪事確實在發生
，是馬可斯搞的鬼，但他是怎麼在睡夢中操縱這一切的？我嘗試叫醒他好盡快弄清楚這是
怎麼回事，但他就像被下藥了一樣，不管我怎麼喊怎麼戳怎麼推他就是不醒，要不然他就
是成功的模仿了何謂「睡死的人」。我再次放棄並躺回他身邊。
這個全新的生活模式讓我不論在情緒或生、心理上都精疲力竭。我每天每天的跟他分手，
而他不斷不斷的賴著不走。我們都祭出了一些新招，某天我甚至連分手都不說了，直接追
出公寓外尖叫，然後把所有他的狗屁東西都扔到人行道上。反正凌晨三點它們都會準時回
家就定位。
我試過把手機訊息截圖列印出來藏好，把他的東西藏起來，看看隔天是不是一樣會還原。
我把他的工作服剪成緞帶，報警捉他，刮他的車，把他的手機扔進馬桶，咬他－－我在尋
找一條界線，某種他無法「還原」的東西。我找不到。於是過了好一段時間，事情開始從
令人挫敗轉變為充滿樂趣。
我知道這聽起來超有病，但要知道，我並不是被困在某種時間迴圈裏，日子還是一天一天
的過，我所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只要與馬可斯無涉，都仍保持在常軌上往前行進。
「還原」的只有馬可斯。在與他分手這件事上，我能得到的樂趣開始不亞於跟他戀愛了。
假想一下，如果妳每天都能對某人做任何妳想做的事，而妳肯定隔天凌晨醒來妳們都還是
會好好的睡在一起，對方一樣寵妳愛妳－－誰能保證不會做出跟我一樣的選擇？這根本超
嗨的好嗎。再說我也沒真的做出多過分的事，我沒殺過他，沒損壞過任何其他人的東西，
就只是學著如何把身處的困境轉變為遊樂場。只要跨過我心中開始的那道偏執之檻，事情
就會變得超有趣。
在我們交往滿十個月、分手分了兩個月後，我決定在尋求解答這條道上再加把勁。我想，
既然我現在已經可以與他的還原大法和平共處了，他應該也更能接受目前的狀態了吧。於
是早上我一反常態的不再堅持我們昨天就已經分手了，而是讓他為我做早餐或親親我，然
後再提出分手這個想法，彷彿這是個全新的點子。他幾乎每次的反應都不同，讓我猜得很
樂，就像在玩遊戲一樣。有時候如果心情特別好，我甚至會到深夜才跟他分手，這樣他過
一兩個小時就能回到床上。
那天晚上，我到三點都還沒睡。如果當天的分手沒榨乾我的精力，一般我是很喜歡醒著迎
接還原點的。有時到了2:59，我還會閉上眼倒數，看看我的時間感是否能準確敲中三點整
那個馬可斯的體溫出現在我左邊的時刻。
他準時現身，我輕輕的摸著他的頭髮，一邊跟他的沉睡模式說話。
「為什麼是三點？」我口說我腦。「凌晨三點到底特別在哪裡？」
他靜靜躺著。
我換了個方式進攻。「唉唷，跟我說嘛，馬可斯，我們這幾個月不是玩得挺開心的嗎？」
他回以一記鼾聲。當然這人可能真的睡到打呼，但在我聽起來實在很像沒忍住的咳笑。我
趁勢追擊。「嗯？你這是不表認同嗎？你在我們的新生活中都沒有享受到樂趣？」
他總算翻身睜眼了。「我能對這段關係下的唯一註解叫：每況愈下。」
現在換我哼嗤了。「我還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我們倆都靜了下來。我持續輕撫著他的頭髮。我知道問問也不會怎樣。「你是誰？」
他笑。「妳男朋友。」
「我知道，」我回。「我是說，你是什麼人？」
他想了想，「我是個，為了能留在妳身邊不惜一切努力的人。」
「為什麼？我哪裡好？」
他靜躺片刻，思索著，然後嘆出聲。「好吧，反正之後要抹消妳的記憶也不難。」
我歪頭。「就像你對我朋友做的那樣？」
馬可斯點頭。「麗娜，妳很特別。妳對我來說意義重大。妳跟其他人類不一樣，妳自己也
知道對吧？妳很頑固，我更勝一籌。妳沒有輕易讓我的遊戲逼瘋妳，妳甚至不太懷疑妳自
己。妳憑一己之力理出規則，妳知道不論妳對我做了什麼，到了凌晨三點都會還原。妳對
我的研究，說實話讓我印象深刻。公平的是，我也在研究妳這個人，確認妳是否如我所想
。」
我嚥了口唾沫。我從來沒聽過他說這些。「那，我是什麼樣的人？」
「這有點難解釋。」他說。「我的工作－－真正的工作，麗娜－－是攝食。妳不要那個表
情，不是吃人啦。是能量，我賴此維生。而妳身上的能量，對某些存在而言－－比如我－
－難以抗拒，美味可口、有益身心，而且非常、非常罕見。這就是為什麼我不讓妳見我的
家人，他們可能也會想擁有妳，但，我需要妳專屬於我，這輩子都是。我也可以說，只要
妳願意我就不會離開，不過很顯然，即使妳嘗試了斷我們之間的關係，妳也擺脫不了我。
我太喜歡妳了。麗娜，妳一人分飾了台上的精采表演與台下的美味餐點。妳讓我片刻不得
閒。不會有其他人類能像妳一樣了。」
我的心砰砰直跳。「所以，你是惡魔嗎？」
他笑出聲。「這個說法很人類。」
「那你的『菜』，我是說，我的能量，你吃這個，對我會有什麼影響嗎？不好的那種？」
「麗娜，這是另一個妳之所以如此美妙的點。不管我從妳身上攝取多少能量，妳幾乎都能
瞬間補滿。妳差不多就是個小型自走核電廠了。而我說的這些如果讓妳感到害怕，現在就
可以告訴我，我會擦去妳的記憶，妳可以像往常那樣，早上起床、跟我分手。」
我的心還是跳得飛快，但我知道不是出於恐懼，而是興奮。「我不怕。」
「我想也是。麗娜，又一個讓妳如此與眾不同的特點。」
他把我拉回床榻。
我仍然不清楚馬可斯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也許他在第三次分手時說中了，也許我真的喜歡神秘感。
我想馬可斯比我所有交往過的對象都還要了解我，而儘管我無法說我也了解他，但至今我
確實感覺自己跟他已十分熟稔。
我知道他會為我做任何事。我知道他愛我。我已經不再每天跟他分手了，但只要我開口，
他就會為我還原任何事－－物或人們的記憶。只要他還想待在我身邊，只要他還需要我的
能量，他就會全然臣服於我。
也許我正在做蠢事，也許我自以為遊樂其中的是我根本不理解的力量，也或許有朝一日我
會為此付出代價。心甘情願的讓他從我身上汲取能量是否意味著我註定得遭地獄業火焚燒
－－這件事我真的怕到問不出口。但有沒有可能，即使在我離開人世後，他也能有辦法照
看著我？
我們至今已交往兩年，我可以肯定的說，他是我遇過最棒的男友。我媽一直在問我們打算
何時結婚；瑪莉也早就在問我伴娘服打算挑什麼顏色。
我也期待他盡早開口，可我不想下指令。這是一場新的遊戲，用以取代先前的分手迴圈－
－他會怎麼求婚？也許他會玩心大起，一次又一次的求婚、消去所有聽到消息的人的記憶
，直到完美。也許我會喜歡這個點子。
我只希望他不會玩太久，因為－－說個秘密，我這個月沒來。我不想妄下斷論，但假使我
真的「有了」，我還是會希望他來到這個世界時能夠擁有一對合法婚配的雙親。我還沒驗
孕，我想我有點怕。
畢竟如果我連馬可斯是「什麼」都還不清楚，那九個月後從我肚子裏蹦出來的，又會是什
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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