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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那個年代,高工,並不是首選。 那時候不像現在一樣,大家意識到技職學校比起
普通高中,更提早步入職場,比起理論學理,更多的是專業職能。
老人家的想法,普遍都是不想唸書,那就去作工吧!剛好,我就是成績不好的那一群孩子
。 我打架,抽菸,檳榔,運彩多少都沾過一點,但對青春期而言,那不過是跟朋友起鬨
的團康活動,我們都把它管做大人們的應酬,你也可以說是入境隨俗。
父親因為看不下去,把我送到了外縣市的一所私立高工,那裡還提供了校舍,並強制要求
每一位學生入住,他們以為這樣的管束會起到一些作用,但他不知道的是,那裏才不是什
麼早起早睡的少林寺,硬要說的話,還比較像是龍蛇雜處的煉蠱場,偷竊和勒索那都是小
事情,有些,甚至還學會了吸毒。
進了學校的第一件事情,除了穿著繡上藍色學級條的蠢白制服,那就是拜碼頭了!沒有門
道的新生,就會像我們一樣半夜三點聽到學長的敲門聲,然後拎著穿著內衣褲的我們去認
識校園,舍監多半也都是睜一眼閉一眼,畢竟舍監離開了學校,他也就只是個一般人,雙
拳難敵四手這種基本的道理他們都懂,更何況和這些老學長們打好關係,管理起整個宿舍
的學生,也方便了不少,反正,別指望舍監能有甚麼作為。
開學的一個禮拜,除了午休趴睡得三十分鐘,我就沒有安穩的睡過一天好覺,昨天甚至還
換了兩班的學長,一個兩點讓我們參觀校園,另一個四點要我們到操場交互蹲跳,直到後
來簽了志願役,我都感謝那段時光他們的栽培,讓我的軍旅生涯顯得格外的風平浪靜。
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天的課程,我悄悄溜到雜物間,要是這個時間回寢室,鐵定會被學長抓
去做苦力,誰知道他們到底哪來那麼多整人的鬼點子?我隨意揀了個角落,就在拖把和廢
桌椅的空隙間沉沉地睡去,不得不說,那是我開學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天,安穩到我甚
至以為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那種久違的沉靜和自在感,到這一刻我才扎扎實實地懂得要
珍惜。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彷彿感覺有人在拍我的臉頰,我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半夢半醒地
,我好像看到了我的兩個室友,還有一個高個子的學長,我的記性一直不壞,那是我入學
以來還未看過的面孔,看來,又多了一個新的霸凌我們的勢力了。
他沒有用水桶叫醒我,也沒有踹我的肚子,我看見另外兩個室友甚至還穿著輕便的外套,
而不是內衣內褲,這對我們來說,這個已經可以算是天使學長了。但就算是天使學長,還
是在凌晨兩點半,挖我們起來參觀校園,直到我畢業後十年,我都能很有自信地閉著眼睛
在校園裡奔跑,這都要感謝這無數個半夜參訪校園的活動。
學長說話的聲音很輕,好像若有似無的,不像其他幾個巴不得要你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
8+9,雖然我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我就這昏昏沉沉地跟著他們走到禮堂,學長的腳步很
輕,但走路的姿勢有點古怪,很像是腳扭傷或是剛割過包皮一樣,呈現一個不自然的外八
,正當我想著這些無所謂的事情的時候,不知道室友哪一根筋不對,可能是想拉近跟學長
的距離,就問了前幾天他聽到的鬼故事。
那是昨天讓我們四點交互蹲跳的學長,給我們說的。
他說在不知道多久以前,某一屆的學長,聽說有侏儒症,身高只有一百三、四十公分,也
因為身高的關係,常常被班上的同學欺負。有一次,他們甚至把他騙到了禮堂,然後鎖在
了禮堂講台右側的樓梯,那個樓梯內部聽說是中空的,據說一開始是為了囤放器材,但因
為空間太小,最後作罷,久了之後,也就沒有人記得那裏有這麼一個地方。
室友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們正走向講台,講台上拉著暗紅色的吸音布幔,在大門半掩的禮
堂裡,透著稀微的月光,打在了布幔上,看起來就像是黑色的潮水在翻騰、湧動,越是靠
近,就越有那種不真實的感覺。
室友又繼續說,他說因為那陣子禮堂剛巧藥消毒,消毒之後,要靜置一段時間,那個侏儒
學長,嘴上被綁上了毛巾,整個人塞進了樓梯裡,然後上了鎖,等到其他人想起來的時候
,已經過了一個多禮拜,他們怕事情鬧大,便絕口不提,據說後來,禮堂傳出一陣惡臭,
可是校方怎麼樣也找不到惡臭的源頭,最後禮堂荒廢了好一陣子,後來才又重新啟用。
室友的故事剛巧說完,我們停在了講台的樓梯旁,學長背對著我們,舉起了右手,然後輕
輕地敲著右側的樓梯,裏頭傳來空洞洞的回音,原來真的是空心的嗎?
我和兩個室友吞了一口口水,沒有說話,學長緩緩地轉過了頭,說了一句:「這個故事其
實還沒有說完,你們還想聽嗎?」
我們互看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可天知道,我們三個都怕得要死。
我們繞道樓梯的背面,隱約可以摸到樓梯的開口處,但因為有一些雕紋,所以如果不仔細
看,確實很難發現,但卻沒有一個人摸到了鑰匙孔。學長一面撫著樓梯,一面說。
他說那個侏儒學長,其實不是被鎖在裡面的,而是他在一次被欺侮的過程中,失手殺死一
個同學,說是失手,可能也有失偏頗,那個同學的個子很高,至少也有一米八,他以為,
如果自己也有這樣的身高,是不是就不會被欺負了呢?因此,他把他的腳給砍了下來,躲
到了樓梯裡,他也把自己的腳給砍了下來,然後裝上了同學的腳,可是好奇怪呀!怎麼就
是接不上去呢?
學長說話的時候,眼神看起來閃著異樣的光芒,我說不上那種感覺,就好像著了魔一樣,
當隱隱的月光打在他的臉上,他的臉看起來刷白刷白地,一點血色也沒有,我不敢看向他
的臉,只得隨意把目光扔在一個地方,剛巧,就停在了他的繡在胸口的學級上。
學長沒有停下,他把臉貼在樓梯上,雙手撫摸著樓梯說:「你們知道大家會沒有辦法發現
嗎?因為鑰匙孔不是在外面,而是在樓梯裡面啊!」
就在這個時候,我們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我和兩個室友也顧不上其他,發了瘋的往禮堂
大門跑我完全沒有意識到我在尖叫,直到撞上了舍監,被惡狠狠地罵了一頓。
我們結結巴巴地指著後面的學長,舍監把禮堂的電源給打開,然後亮起了燈,哪裡有甚麼
學長?
我跑到了右側樓梯的背面,樓梯還是樓梯,哪裡有打開甚麼縫呢?
就當我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的時候,室友問了舍監一個問題:「我們的繡的學級、學號,
有別的顏色嗎?」
舍監想了一想,說是近十年,才把學號改成藍色,然後又板起臉孔,說我們問話沒頭沒尾
的,別想就這樣蒙混過去,便罰了我們隔天放學後,去掃三樓的男廁所。
我們隔天下了課,三個人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著掃具,正打算清潔的時候,其中一個室友冷
不防地說了一句:「你們也看到了吧?」
我還沒會意過來,另一個室友一個勁的猛點頭說道:「看到了,是紅色的。」
我愣了幾秒鐘,才意會過來。
他們說的,是學號,昨天半夜裡,那個學長胸口的學號,一個畢業十年以上的學長,凌晨
兩點半,為什麼會出現在學校裡呢?
到現在,我還是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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