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過來時,是在偏屋的玄關,有位女傭人在幫我整理衣物,門口站著位陌生的男子,正端了一碗熱湯進來.
這男人......是誰?
我很確信自己過去沒見過他,但不知為何,有種熟悉的悸動感.
「太好了,夜雪小姐,您總算醒了!」
我低頭思考片刻,很快地,昏迷前的記憶逐一浮現腦海,我在雪地狂奔到虛脫,以及......百合阿姨的事......
「嗚......」
才一想到百合,我立刻又開始乾嘔,那陌生的男人趕忙上前來,輕拍我的背.
「夜雪小姐,您還好嗎?我叫人拿胃藥給您.」
「不用了......」我虛脫無力地揮手,這是心病,不是胃病,吃再多藥都沒用的!
「夜雪小姐,您可是神名山家的準當家,怎能一個人在雪地步行?要不是我剛好經過,沒準您已經凍死了,為了整個家族,請您一定要保重自己.」
「保重自己?呵......」縱然身體心理都難受到極點,但這句話還是讓我忍不住自嘲地笑出來.「值得嗎?付出了這麼多代價,換來的真的值得嗎?」
「不管值不值得,可小姐您真的去爭取了,並且成功了不是嗎?」
「咦?!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小姐究竟付出了什麼,可比起了付出卻失敗,或是沒付出行動,餘生不斷質疑著,如果當初嘗試過是否會成功,現在這結局該是最好的,不是嗎?」
好像很有道裡......
比起被若雪殺害,或是一輩子與善良的養父母生活,卻不斷想到自己是否辜負了媽媽的遺願,至少現在,我救出了依雪.
如孩子純真的依雪姊姊,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地看著自己身體一段段被截去了!
想到這,我總算稍微舒緩了心思.
「謝謝你,我覺得好多了,你叫什麼名字?我好像沒見過你.」
「我叫百銘,是受雇神名山家的國中老師,平時都在村裡教書,不進神名山家的,所以夜雪小姐您才會沒見過我.」
「今天來,是向上定期匯報村中孩子的學習狀況,正要離開的時候,誰知竟遇到在雪地裡昏迷的您,主屋實在太遙遠了,您又有輕微失溫,必須緊急保暖,我就先將您移到較近的偏屋了.」
「這可不合規矩呀!就算你帶我來偏屋是權宜之計,依照正規流程,你該通知主屋的白辰少爺及百松管家過來才是呀!」看百銘老實,我故意說些責備的想嚇嚇他,沒想到百銘竟完全不怕.
「可是,如果夜雪小姐希望他們在身邊,應該就不會獨自一人走在雪地中了.」
百銘的表情真誠到彷彿看穿了我,剎那間,我心跳好像停了一拍.
百松說他對媽媽的思念無人傾訴,我又何嘗不是?白辰再迷戀我,我卻半件能跟他坦承的事都沒有,更別說傾訴我的壓力恐懼與脆弱了.
媽媽早死,養父母不了解我的暗黑,白辰始終站在局外旁觀,我一直......都是孤獨一人......
人可以忍受孤獨,卻不能意識到,自己是孤獨的......
「夜雪小姐?」大概是看我發呆太久,百銘伸出手在我面前輕晃.
這一晃,我感覺似乎晃到我心底某個脆弱點,那一瞬間,我做了件不得體的事--我緊緊撲上前,抱住百銘,不容他拒絕.
接著,放聲大哭......
好累......真的好累......
而百銘雖然愣了一下,但沒有推開我,反倒溫柔擁抱我,像哄孩子似的輕拍我的背,一句話都沒有說.
也幸好他什麼都沒有說,我也理所當然地什麼都不用回,就只是持續歇斯底里地哭著,彷彿要哭盡多年來的委屈,明知哭泣是弱者的行為,但就是想哭,沒有理由!!
我堅持了那麼久,稍稍放縱一下,應該可以被原諒......吧?!
那一下午,連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只知曉百銘一直陪在我身邊,看盡我最脆弱的醜態.
這是我跟百銘的第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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