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妖燈(二十三)

　　舉行會議的日子很快的來臨，陳無念沒有像校外教學前一天一樣睡不好，反而一夜無
夢、直到天亮。


　　當天中午時分、陳無念到言封家與言封會合，兩人隨意在路上買了東西吃便搭上通往
妖協的公車。


　　公車車程約莫二十分鐘，一路上兩人沒有多作交談、只是各自閉目養神。


　　陳無念在公車上不斷臆想著妖協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他曾在網路上搜尋過，卻一點資
料也搜尋不到，更讓他對那些不友善傢伙的大本營感到好奇。


　　二十分鐘後兩人下了公車，言封帶著他從站牌朝某個方向徒步而去，環顧周遭盡是成
群的商業大樓，上班時間每棟大樓內都點亮了燈、塞滿了人，忙碌的人影在建物裡頭穿梭
，與沒什麼行人走動的街道形成了對比。


　　左彎右拐了幾個彎後，映入陳無念眼簾的是一棟約莫十層樓的普通大樓，大樓外什麼
標示也沒有，貼了隔熱貼紙的玻璃自動門倒映著他們的身影，言封熟門熟路的走進門內，
陳無念見狀也趕緊跟上。


　　門後、挑高三層樓的大廳蘊藏著一點莊嚴氣勢，許多穿著西裝與套裝的男男女女時不
時經過，每個人都是腳步疾快、安靜地朝著某個方向走去，即便中途在走廊上交談也是輕
聲細語，響徹大廳的只有走路時皮鞋摩擦地面的聲音。


　　言封走向大廳正中央的櫃檯，身穿深藍色套裝的櫃檯人員見狀馬上站起身、露出微笑
、親切的問道：「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開會。」言封拿出前天自己跑來的人形紙，櫃檯人員一看，便拿出訪客登記本及筆
放在言封面前。


　　「請在這裡登記，那位先生也要。」櫃檯人員指了指陳無念，言封點點頭，在登記本
上寫了自己的名字後便讓了位置給陳無念。


　　「請到十樓會議室，左手邊搭電梯上樓後右轉就看的到了。」兩人都寫完後，櫃檯人
員將訪客證交給他們，與其說是訪客證，其實也只是兩張新的人形紙罷了，不過顏色是淡
藍色的。


　　陳無念一頭霧水的接過人形紙，正想著該怎麼用時，一抬頭便看見言封將人形紙貼在
腰側的衣服上，陳無念依樣照做，人形紙果然也黏上了衣服。


　　兩人依照指示搭上了左邊的電梯，電梯上升的同時，陳無念好奇的問道：「這個訪客
證怎麼這麼奇怪？」


　　他指了指腰間的人形紙，對打破以往形式的訪客證感到新奇。


　　「那可不是普通的訪客證，要是你想在這裡做壞事，它可是會動起來制伏你的。」言
封瞥了陳無念一眼，淡淡的說。


　　「動起來…」陳無念低頭看著黏在衣服上、彷彿只是裝飾的人形紙，在腦海裡想像人
形紙將他打趴在地的景象。


　　「簡單來說就是監視你的東西罷了，只要一黏在身上，除非出了什麼事或走出這裡，
否則是拿不下來的。」言封似乎很熟悉這枚人形訪客證，陳無念用手摳了摳，還真的已經
黏死在衣服上。


　　「可是我是黏在衣服上，脫掉衣服不就好了？」陳無念說。


　　「你可以脫掉體驗看看它的陰魂不散。」


　　此時電梯抵達十樓，言封率先跨出電梯外、陳無念緊跟在後。


　　陳無念知道言封不會騙他，況且人形紙都會自己動了，脫掉衣服後還緊黏在身上對它
們來說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因此他便放棄脫掉衣服的念頭、乖乖跟著言封走向會議室。


　　十樓的地坪是軟軟的地毯材質，因此走在上頭不會發出聲響，他們出電梯後延著走廊
一直往前走，途中一個人影也沒見到，直到會議室的標示牌出現在眼前，兩人才停下腳步
推門而入。


　　這間會議室實際上是一間大講堂，最前方一塊低矮的半圓形空間放了一座安裝了麥克
風的講台，講台後方掛著一塊巨大的白色布幕，約莫二十排座位自半圓形空間呈放射狀逐
漸高起，目測大約能坐滿至少三百人；言封與陳無念進入的門在空間中段，二十排座位上
已坐了零散的人群。


　　言封與陳無念挑了一處靜僻的角落坐下，有些人看到他們便驚訝地與身旁的夥伴竊竊
私語，陳無念奇怪地看著那些舉止令人在意的人，言封則是一臉無所謂的直視前方放空。


　　約莫又等了將近二十分鐘，期間陸陸續續有人進入講堂內，陳無念看了看手機、一點
三十分，這時候才終於將講堂坐滿了七成，此時講堂前方的布幕亮起投影畫面，四周出現
了幾個手裡拿著一大疊紙的西裝男子，他們逐一向上、將手中的紙發給座位上的人。


　　陳無念與言封也拿到了一份，上頭印著密密麻麻的字，細看之後才發現是一份名單。


　　「測試、測試。」某人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了出來，陳無念向前一看，講台前站了一
名西裝筆挺的文雅男子，陳無念認得他，那是邀請言封參加這場會議的妖協會長陸曜。


　　確認麥克風沒有問題後，陸曜隨即掛著微笑，一邊環顧整座講堂一邊朝眾人開口。


　　「歡迎各位參與本次西區兇殺案作戰會議，相信西區兇殺案各位都非常熟悉，本會受
到警方委託調查此案後便積極投入、努力查出此案的真相、找出兇手；而經過本會同仁耗
費許多人力資源、長時間調查走訪的結果，終於將此案的來龍去脈徹底釐清，並且已擬定
好日後的討伐計畫，待會就由本次調查指揮官孟筮邏來為各位說明，在此之前，是否有人
有問題呢？」


　　陸曜笑咪咪的說完了一長串的開場白後，講堂內只剩一片安靜，過了許久才有人舉起
了手。


　　陸曜以手勢示意他說話，那人看起來與陳無念兩人年紀相仿，他眼珠子咕溜地轉了一
圈、與身旁的同伴相視一眼後，又抬起手、指著某個方向問道：「請問這次得要跟他合作
嗎？」


　　不自覺認真聽講的陳無念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赫然發現那人指的地方就是他和言封
的位置。


　　陸曜笑咪咪的看了陳無念及言封一眼，視線馬上又回到發問者身上。


　　「是的，言先生是本次討伐計畫中不可或缺的一員，待會會說明到這點。」


　　獲得回答的發問者疑惑的看了看同伴，看似有些不太情願卻又只能暫時接受。


　　「還有人有問題嗎？」陸曜再次環顧全場，確認沒有任何人舉手後，便將場子交給在
一旁等候的孟筮邏。


　　孟筮邏大步走至講台旁，今天的他雖然穿著了西裝，但頭髮依然用髮蠟抓成了奇怪的
造型，臉跟上回拜訪言封時一樣臭，令陳無念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心情好的一天。


　　孟筮邏翻動著已經放在講台上的資料，接著朝著某處比了個手勢，講台前方的燈便逐
漸暗下，投影的螢幕便瞬間清晰。


　　「大家好，我是本次西區兇殺案指揮官孟筮邏。」孟筮邏禮貌的向講堂內的人問候。


　　「西區兇殺案耗費龐大的人力資源與時間之後，終於在眾人引頸期盼下有了豐盛的收
穫，今日在這裡的各位都具備堅強的實力，是討伐該案兇手不可或缺的人才，雖然裡頭混
了一些不該在這裡的人，但接下來的說明將會讓各位知道為什麼必須要和這些人合作，還
請各位能夠理解。」


　　孟筮邏說到混在這裡頭的人時，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陳無念及言封的位置，眉宇間透
露出一貫的厭惡，隨後又將視線落在身後的布幕上。


　　陳無念偷偷瞥了言封一眼，不斷被間接點名的言封一點也不在意，老神在在的打了個
呵欠。


　　此時布幕畫面投出的是一張簡報，幾段文字與表格列於簡報上頭。


　　「首先、各位可以看一下螢幕；西區兇殺案共有四起，其中三起死亡一起輕傷，三名
死者分別為超商店員、街友、高中生，最後幸運逃過一劫的是一名銀行行員；四起案件中
的犯案間隔大約是三至四天，共通點除了犯案地點皆在西區外，四位被害者彼此的生活圈
皆沒有任何交集。」


　　「由於三名死者的死亡方式不符常理、明顯不是人類所為，因此警方將此案委託給妖
協，想必各位看了報導後不需多想也能猜到，必然是有什麼不知名的妖物犯下這些罪行，
因此我們將此案兇手歸類於從未見過的兇殘妖怪，開始解析此案。」


　　「根據三起案件的共通點，我們猜測下一個案件依然會發生在西區，因此連續幾日皆
派員藏身在西區內隨時監控，終於在第四起案件發生時成功救援被害者、並繼續追擊兇手
。然而扼腕的是，雖然當時讓兇手受到不小的傷害卻還是讓它逃走了，但也並非完全沒有
收穫，根據兇手逃離的路線，我們推測兇手藏匿的地點位於西區山區內，團隊便從這個方
向開始著手調查。」


　　螢幕跳到下一張簡報，孟筮邏的聲音持續響起。


　　「我們鎖定西區山區內幾個地點做實際勘查，在協會合作之能力者的追蹤下，靜林高
中周邊山區與另一處廢棄酒廠周邊皆探查到兇手的氣息，但由於氣息太過薄弱，難以判定
兇手真正棲息的地點，因此決定改以調查兩處的地理及過往歷史的方式推測兇手藏身地點
及下一步蹤跡。」


　　簡報上靜林高中與廢棄酒廠的位置差了十萬八千里，若要徹底搜查如此廣泛的範圍必
然又會耗費許多人力，難怪妖協必須改用其他方式繼續調查。


　　接著靜林高中與廢棄酒廠的圖片被放大，孟筮邏繼續解說。


　　「首先是酒廠的部分，該處在十年前荒廢，雖然地處偏僻但並未有任何案件在此發生
，因此暫時排除了此處的嫌疑；而另一處靜林高中，過去曾經發生過一樁離奇命案，但該
案的訊息在當時被學校經營者H財團壓了下來，因此沒有相關的新聞內容公開在世人面前
。」


　　這一番話落下，座位幾處發出了幾聲輕微的驚呼，妖協大部分的能力者都有自己的情
報管道，因此靜林高中的命案即使當時被強壓在檯面下依然有多數人知曉，只有少部分資
淺的能力者沒有接觸到這些資訊。


　　簡報下一頁是關於靜林高中命案的紀錄內容，密密麻麻的字整齊的列在上頭，只是字
跡太小讓人沒辦法細讀。


　　「案發當時警方其實也委託了妖協偵辦此案，妖協也提供了詳細的調查成果，但事關
學校名譽，這些真相最終還是被掩埋。學校隨意編造了理由草草了結此案，刻意忽略校園
內危險的不定時炸彈，此番舉動讓守護人間與妖界平衡的妖協實在感到痛心。」孟筮邏語
氣沉痛，不知道是真的為人類的和平難過，還是只是為了維護自己身為指揮官負有責任心
的形象。


　　「靜林高中的命案造成十名學生死亡，根據妖協當時的調查，死亡的學生是被靜林高
中內的鬼怪所害，而該鬼怪的很有可能源自於靜林高中的前身、靜林國中時期；靜林國中
廢校前也曾經發生一起命案，該命案後校內時常出現無法解釋的現象，許多師生開始接連
發生意外，各種謠言四起導致招生率逐年下降，即使校方辦了法會與超渡狀況都沒有改善
，最後才終於停止營運。」


　　孟筮邏移到下一張簡報，畫面中出現的是陳無念曾經到訪過、大熊等人夜遊的舊校舍
。


　　「此校舍為靜林國中校舍，兩樁慘案皆發生於此；妖協當時查訪了許多相關人士，皆
只能大概拼湊出靜林國中命案的部分真相，據悉是一名在班級內遭受嚴重霸凌的學生殺害
了同班同學後自殺，死後鬼魂在原處徘徊，因為怨氣深重而引發後續種種意外。靜林高中
成立前，校方原打算將舊校舍拆除，但相關拆除的人員也接連遭受意外死亡、拆除作業被
迫停擺，無奈之下校方只能暫時保留此建物，卻也間接導致了靜林高中的命案。」


　　原來那棟校舍不是為了紀念學校軌跡而保留，是因為鬼怪作祟根本拆不掉啊？


　　陳無念想起那夜與光哥談論靜林高中時光哥從同學那裡打聽來的話，靜林高中若打算
紀念建校軌跡，理應要修復舊建物、改成博物館或校史室之類的才對，但實際上卻是完全
不管任其荒廢，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滿奇怪的。


　　「調查到此，我們能夠合理懷疑西區兇殺案的兇手與靜林高中的命案可能有所關聯，
甚至以追蹤人員見到的兇手外貌推測，很有可能就是犯下靜林國中、高中命案的兇手；雖
然不清楚當時為何沒有驅除該鬼怪，但該鬼怪能在數十年間成長成如此厲害的妖物實在令
我們驚嘆。」


　　孟筮邏頓了頓、繼續說道。


　　「關於靜林國中的命案，實際上是不需要深入調查，只是為了釐清後續與西區兇殺案
的關聯以及妖物成長的歷程，我們還是派了部分人員著手調查靜林國中。初期可以說是完
全沒有進展，靜林國中年代太過久遠、留存的資料非常稀少，因此這一條線索在調查過程
中停滯了很久。」


　　此時孟筮邏再度停頓，還裝模作樣的喝了口水潤潤喉，接著才將簡報滑向下一頁，一
名婦人的照片隨即出現在畫面中。


　　照片周遭沒有任何文字輔助，斗大的照片就這樣孤單的立於簡報中央。


　　陳無念看著照片中頭髮略顯花白、雙目無神的婦人，歲月在她臉上刻畫了不少風霜，
若不是出現在妖協的簡報上，她就只是一名隨處可見的尋常老人。


　　「靜林國中的命案紀錄中，包含兇手本人、死亡的人數共有十一人，但在同仁鍥而不
捨的努力下，赫然發現有一人的死亡證明書是造假的。我們循線找到了該學生的家屬，最
終突破了家屬心防、證實了這件事，也因此得知當時唯一倖存的學生早在事發之後就因精
神問題被安置在療養院。」


　　家屬為了杜絕記者與日後平靜的生活，選擇造假該名學生的死亡證明，該名學生就這
樣消失在世界數十年，直到妖協取得家屬同意探視。


　　那樁命案想必帶給周遭住戶非常不愉快、甚至是恐懼的經歷，否則一個好端端還活在
世上的人，為什麼與他血濃於水的至親會寧願當作他死了？這讓陳無念不禁好奇靜林國中
的命案真相究竟為何。



　　孟筮邏的視線移至螢幕上的婦人，看不出表情、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接著是我們探
視這名倖存學生、林筱惠所得到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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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人覺得孟筮邏廢話很多
對不起，他第一次當指揮官太興奮了原諒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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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從沉悶的生活中找出一點突破口的邊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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