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和各位說抱歉,這回沒有傑瑞的故事,而是關於之前的那本手記。我將手記刊登在拍
賣網站上,沒想到很快就有人來和我聯絡。
有個自稱是某大學歷史系研究生的人說想他對這半本殘缺的筆記很有興趣,想要當面看貨
,我一開始的目的不是賣掉它,而是想從買家那邊得知一些關於筆記的消息,但如果能賣
出一個好價錢,你知道的,我只是個小修車場的便宜員工,哪怕只是多出一小筆的額外收
入,都對我的生活會有不小的幫助。
對方很有誠意,在寄了幾封信後,他說他會從遙遠的西岸另一端搭飛機過來,我則安排的
我的休假,去指定的星巴克和他碰面。
從他的行動,我意識到這本筆記也許相當的值錢,至少我可以和他開出超過一張國內來回
機票的價格,這遠遠出乎我的預期。
而這件事的結果,我想你們都知道了,如果你們有看新聞──就讓我跳過結局吧,我們來
講接下來發生的細節。
我和他約在市區的星巴克見面,很快的找到了他,他是個留著長髮,看起來有點像X檔案
裡面的瘋狂博士,他的年紀比我想像中大,可能超過三十五,他的名字是謝巴赫肯,這是
個本名。
他朝我熱烈的招手,並和我禮貌的握手。因為我是做黑手的,我的雙手粗糙,指甲裡有永
遠洗不乾淨的黑油,我對這件事相當的耿耿於懷,這也讓我養成一個習慣,我會不經意的
去注意別人的手。
這個男人的手非常乾淨,柔軟,我猜想他除了紙和筆以外,可能沒有碰過其他東西,甚至
有點潔癖。但他毫不怕髒的握住我的手,這真誠與禮貌讓我對他很有好感。
「你帶來了嗎?讓我們來看看這東西吧!」
他從小旅行箱中取出筆電和一些包在布包中的工具,相機,放大鏡之類的,還拿出一塊乾
淨的布鋪在桌上,非常的慎重其事。
「我可以把這本筆記賣給你,但我想知道這本筆記的內容。」
對我開出的條件,他思考了一下:「我得先和你打個預防針,如果有任何內容,我會告訴
你,但很高的機率,我沒辦法看懂它。」
「你買一本看不懂的筆記?」
「老兄,我是研究這個的,你知道我的研究室有多少看不懂的古書嗎?在古代,書和知識
是很貴重的東西,許多被認為需要隱匿與獨佔的資料,都會使用密碼去謄寫,不花個幾十
年根本無法破譯。我現在要做的,只是確定它夠古老,然後我會把他帶回去,讓他成為珍
貴的史料之一。」
謝巴赫肯對古本非常的熟悉,據他所言,他不需要靠儀器就能大概斷定古本的年代,假使
有能騙過他的古本,那肯定也是世上罕見的高超仿品。
「你蒐集所有的古本?在網拍上?」
「不,你這本是特別的,和我一直在找的一本書很類似,我希望它是那本書的抄本。」
「那是本什麼書?」
「講述一種古代宗教的書,神秘學,用古代的偉人的眼睛所見到的世界……在小眾的圈子
裡很有價值。」
「既然很有價值,應該不會那個,厄,該怎麼說?找不到了?」
「你是指絕版?噢,就是它到現在都還有價值,它永遠都會有價值,而且是無價的,比任
何金錢都珍貴,所以得到的人都緊捉不放,又或是死了。這讓我一直無法得到它。」
「真難理解。」
「它被爭奪,」謝巴赫肯沉醉的看著這本手記:「我只能蒐羅一些遺失的歷史碎片。」
是有許多瘋狂的信徒嗎?問這個好像有點危險,我的職業直覺亮起了紅燈,要我別再問了
,千萬別問客戶是不是在幫自己的外遇對象修車,否則你會丟掉這份工作。差不多是這種
感覺,於是我停掉了這個話題,這讓現在的我感到很後悔。
皮紙看過一頁又一頁,他的話越來越少,潛心埋頭在手記中工作。儘管途中他曾一度露出
明顯的驚訝神色,但他還是沒有說話,直到把所有的工作完成。
「我讀完了。」他慎重的宣布。
「有什麼能告訴我的嗎?」
「哦,它的確是我在找的東西,沒有錯,你能告訴我這本手記是在哪裡找到的嗎?」
「我不曉得詳細的位置。」
「……我願意加價。」
「那還是沒辦法,這是一個朋友讓給我的,是跳蚤市場上賣不掉的垃圾。我不知道它到底
是哪來的。」
我用半真半假的謊言欺騙他,畢竟我不想讓他和傑瑞接觸,這對我們都沒好處。
「它只有半本,甚至更少,前面關鍵的地方不見了,可惡!裡面的確寫了些我想找的那本
書的片段,而且,天吶,這是最古老的版本,我想要完整的!」
「所以裡面寫著些什麼呢?」
「儀式,一些咒語,古老的東西。這本筆記肯定是十二世紀左右的產物,中間的持有者不
斷的在上頭添加新的記錄,真是震奮人心!我想這本手記直到近一百年都還在被使用著,
請看這裡。」
他翻了一頁給我看,上頭寫的東西我看不懂,謝巴赫肯說那是拉丁文。
「我猜這是之前的持有者的簽字。這是我能找到最新的字跡。」
我看了那簽字,總覺得有種似曾相識感。
「我個人的預算,大概是這個數字,如果你想繼續往上加,我得和研究所連絡……」
「就這個價吧,但我只收現金。」我不想多惹麻煩,謝巴赫肯開的價已經很驚人了。
「交易愉快!」
謝巴赫肯立即去銀行領來了現金,並帶走了手記。
我原以為事情到此就結束了。
二天後,我在上班的時候,老闆把我叫過去,他說警察有話要問我,我整個不明究理,到
了警局,果然是關於謝巴赫肯的事情。
謝巴赫肯在西岸的另一端死了。警察在調查他的死因,聽說他死在大學中一間將要拆除的
廢校舍裡,似乎是受到什麼東西的追逐,失足墜樓身亡。
警方懷疑是謀殺,謝巴赫肯的生活單純,近來最可疑的一個行動,就是坐飛機到這個遙遠
的地方,還到銀行去領了一大筆現金給我這個陌生人,這筆錢幾乎是他這個貧窮研究生所
有的現金。
「那是我賣東西給他的錢。你們去找那本手記,就能證明我的清白。」
「我們沒找到什麼手記。」
最後是星巴克的監視器證明了我的說詞,而人在百公里外的我,本來就不可能與謝巴赫肯
的死有關聯。警察問完話後就把我放了。
我去查了和謝巴赫肯有關的新聞,但都只有簡短的報導,一個學生在校內失足身亡的意外
,沒有任何一則報導有提及那本手記。
這事發生後,我翻閱著手機中的照片,我有將那本手記翻拍下來。無意間又看見了那個持
有者的簽字。
我真的有見過那個簽字。雖然我讀不出這個名字,你曉得的,很多人簽名都像在畫圖,那
不像字,而是個符號,除非你認識這個人,否則你讀不出這個名字,我想到我一個飆車族
的朋友,他會把名字裝飾在車上,他認為這很酷,很藝術……
藝術?想到這點,我整個人跳了起來。
我衝去傑瑞的家裡,叫他把車上的素描本借我看,他睡眼惺忪,不知道剛幹了什麼大事業
才回家,他把鑰匙扔給我,叫我自己去搞。
我翻出他夾在駕駛座的素描本,那本發黃乾燥,畫滿了奇妙風景的本子。
在畫的右下角,一模一樣,完全相符的字跡,那是奇利的簽名。
我能想到最合理的推論,就是這本手記和素描本都出自同一人之手,傑瑞搞來幾本可笑的
假貨,用來哄騙我的汽油。可是這個說法不合邏輯,那本手記是真品,否則謝巴赫肯不會
真的拿錢出來買,我收到的可不是假鈔。
而合邏輯的猜測,是奇利和這本手記的持有者,是同一個家族的成員。這解釋了那個簽字
,一個代代相傳的名字,或是一個家族專用的符號,是相當普遍的。
謝巴赫肯他知道這件事,他是個內行人,所以他停止追問我這本筆記的來源,要是他能找
到這個簽名的家族,這本手記在是在哪裡被發現的就根本不重要。他大可自己回去找,他
肯定有門路。
不過他已經死了。我也不可能冒著被警察質疑的風險,跑去尋找他身邊可能知情的人們。
我開始明白傑瑞為何總是小心翼翼,他寧可不賺這筆錢,也不想攤上這些麻煩事。
我比謝巴赫肯有利的一部份,就是我已經大略知道那個人的身份,他叫奇利,是藝術大學
的學生,只要循著這條線索,假以時日,絕對能找到他。
甚至比起慢慢的去找,還有個更快的法子,傑瑞有他的電話。
我該用什麼理由和他要電話?傑瑞在任何不正經的事情上,都精明得像隻狐狸。他必定會
追問我原因,並輕易的把我想知道的事情一語帶過,最終我得不到任何的結果。
難道奇利是有目的性的在廢墟中搜索?他在尋找和他的祖先有關的東西?
好奇心會殺死貓。
我感覺我攤上了一個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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