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恐怖的世界裡,只有做夢的人存在,其他的一切都是空白。
王昱學睡眼惺忪,苦撐著不入眠,因為此刻的他只要入睡,他所能接觸的夢境永遠只有一
種。
慘白失色的幻想。
如今是第幾次了?
他又在病床上醒來,緩緩下床,拉開窗簾之前,他已預知到玻璃外的世界。
除了血色的太陽之外,空無一人。
他受夠了,頑強的人性,怠惰的人心在此刻居然從幻夢中,原本便安排好的劇本裡脫軌。
另一隻手托住了欲掀窗簾的臂膀,王昱學坐回病床上,思考著這是第幾次做這場夢了?
他依稀想起一些曾經在選修課,也就是營養學分的必備課程裡,還記得那時也是聽得兩眼
昏花......
『榮格的理論裡,嗯......老師有點忘了,可能是佛洛伊德吧......』
老師翻著講台上的講義,不怪他,因為台下多半在滑手機或睡覺。
台下的學生鼓譟著:『佛羅里達啦!老思。』
『佛洛伊是不是木馬屠城那個啊?』
『那是庫伊拉吧?』
學生們自顧自聊了起來,一點也沒把老師放在眼裡。
『不是啦,庫伊拉是很愛貂皮大衣的那個好嗎!』
老師也沒搭理學生,只是逕自地把麥克風音量越調越大聲,也沒生氣,繼續授課。
『是狗皮。在他的病人們身上他得出一個數據,足以證明夢境對潛意識的影響,而潛意識
也將影響現實生活,泰半憂鬱症患者的夢境都會重複......』
王昱學在夢中想著過去的事,這已經夠瘋狂了,但他同時得出一個結論,倘若人被夢境影
響,甚至能反映現實,那麼也許這個和那些寄生在自己身上,還呈現假死狀態的魷魚有關
。
「每一次的噩夢中,都是慶幸叫醒我的,所以我才沒被觸手拖到一樓的怪門後頭,也許..
....」
王昱學走到窗簾後,偷瞄了下外頭的血日,確認自己真的是在夢中。
「也許當我被拖進去之後,體內假死的魷魚也就會甦醒過來吧?」
此刻的他頓時有點後悔沒好好上課,畢竟老師似乎有提過如何改善這個現象,但事已至此
,他不能寄望慶幸永遠在身旁喚醒自己,他該有所行動。
「慶幸,你答應過我了,只要一有差錯,我相信你會遵守約定!」
病床旁上的矮桌只有一個保特瓶,裏頭沒有魚,在夢裡唯一的生命就只有自己,王昱學蹲
到床邊,在床鋪下翻找著什麼。
「拼一下,死活都靠你了!」
那是常年繫在腳邊的小刀,與慶幸不一樣,王昱學可是實戰部隊的,拿起小刀,他便往病
房外衝了出去。
*
夢境之外,王昱學仍攤在病床上,額冒冷汗,一旁寶特瓶內的孔雀魚死死地盯著王昱學的
軀體,一動也不動。
逃生間裡,護士小姐和林慶幸甫闖出後頭那恐怖的大樓裡,雖然他們現在還是在大樓裡,
可是感覺比較安心。
「我只知道對外要道暫時被禁了,醫院還是正常運作啊,誰知道我去查房,結果牆壁就撞
進那條東西,病人一下就消失了,照你說的,政府是要放給我們死嗎......?」
護士哆嗦不停,又氣又無奈,妝像綻放的包頭一樣,都花得不成人形。
「我不曉得他們要怎麼處理,但我得先確認我朋友沒事。」林慶幸說道,那隻拿槍的手還
抖個不停。
「我爸媽不知道有沒有.......」話說不完,護士小姐便開始稀哩嘩啦。
「別想了,我也不敢想......」護士靠在林慶幸的胸膛上哭泣。
驀然間,林慶幸在胸口的縫隙間看到了黏稠液體,慌張的把護士推開。
回槍上膛,俐落動作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原來運動員打腎上線素就是這種感覺。
「妳!」
只見護士小姐倒坐在樓梯間,一言不發,頭髮在推擠中散開,長髮飄逸,遮住了臉龐。
「再......再不說話我就開......開槍囉!」
林慶幸邊說邊退,還差點滾下樓梯。
「嗚咿咿咿......」
手壓著屁股,護士小姐的臉扭成一團,奇醜無比,但其實她只是因為很痛才面目猙獰。
「好嗚嗚......痛吼嘔嘔嘔......」
當林慶幸看到她臉上懸宕的兩條鼻涕時,才發現自己釀成大錯,趕緊收槍,蹲在護士小姐
身旁,示意要背她,但其實是自己也沒臉面對她。
「對、不起。」
「哼嗚、哼嗚....味霧起有什麼用嗚嗚嗚......我已更快嚇虎了,椅還各樣龜我嘔嘔....
...」
翻譯:對不起有什麼用,我已經快嚇死了,你還這樣推我。
護士邊抽噎邊爬上林慶幸的被,邊用力地把臉上的鼻涕眼淚抹在他的肩上,另一隻手還扶
著自己的屁股。
揹起護士,林慶幸除了一直道歉,就直往十三樓衝了。
*
「嗑呃......」
然而,however
此刻尚在夢境中的王昱學已經片體鱗傷,沒有人知道他經過了什麼樣的搏鬥與慘況。就算
我大概知道,我也不想告訴你。
總之,王昱學正在一片混黑的水域裡游泳,由周遭的景物可以看出那是在樓梯間,而那片
深水已經淹得很高。
本以為那是潭黑水,但此刻在水中睜開的雙眼才察覺到這其實是暗紅色的,王昱學奮力往
下游,直到看見那扇熟悉的一樓逃生出口。
雖然對水域裡消失的觸手感到不可思議,但他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打開這扇逃生門。
「呃!」
正當他吧小刀插進縫隙,試著掰開一點窗口時,『七七七七......』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他知道是那些吸盤的聲音,由於他在水裡無法開口,所以我幫他說。
他心裡想說:完了,快開啊!快啊!
真是一席沒什麼建設性的話。
讓我們先開外掛進去看門裡長怎樣,反正王昱學還得開一陣子。
——逃生口內——
不是大廳,沒有連排的座椅,也沒有落地窗跟造景,所以當然也沒有所謂的『外頭的世界
』這種東西。
只有不斷在脈動的紅色瘤塊,像是心臟般的規律跳動,地板和天花板都是由血肉所築成,
空氣裡只有把血曬乾的鐵鏽味。
懷疑嗎?鐵離子啦。
而在似是觸手構建的深處,有一顆顏色相對較淡的球狀肉瘤,就像是所有肉條觸手連接的
源頭。
球瘤中間有條黑線,我猜牠應該是顆眼球,好啦就是一顆沒張開的大眼球,長寬約一點五
呎這樣。
突然間,逃生門被撞了開來,伴隨著一團觸手和一具虛弱的殘軀。
「呃......什...什麼鬼地方。」
奇怪的是,血水似乎被凍在門外,流不進來,莫怪王昱學能講廢話。
殘軀,為什麼是殘軀,因為此刻的王昱學只剩下上半身匍趴在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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