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緊趁四下無人,守衛全在城牆邊觀戰的空檔,貼著牆潛行來到公主駐駕的行館
,之前他與一票鬼眾夜襲普羅民遮城時,知道公主在長廊中的哪一間房。
他屏氣凝神站在一扇雕工精美的木門前,門上有幾片像是教堂的窗花玻璃,從外面
可以看到室內燭光閃爍。現在明明是大白天,但屋子裡卻像是隔絕了日光,只有陰
陰燭火從五顏六色的玻璃中,透顯出一絲詭異來。
阿弦站在門前,他知道這扇門後,阿娟的人和賈子年的魂都在裡面,無論如何都要
將他們救出來。阿弦摸摸繫在衣帶的竹筒,想到當初賈子年為了救自己而入險境,
五內更是一陣翻湧,當下準備推開門,與裡面的牛鬼蛇神一番戰鬥。就在他要推門
之時,忽然門自己開了……
從大開的木門向內看去,只見裡面像是有千重門般,一扇一扇地被打開,直到房底
最深處,一張漆金的王座上,坐了一個衣著華麗的女人,她戴著鑲鑽的王冠,肩披
繡滿珠寶的白色狐毛披風,身穿一件用天鵝絨製成,滿綴金線與珍珠的連身衣裙,
最特別的是那如花綻放一圈圈的圓筒脖圍,襯托出項上女人如一朵白玫瑰般冷豔,
只是那女人容貌卻是阿弦再熟悉不過的……阿娟。
她像是一個高貴的女王端坐在王椅上,身旁卻違和地站了一個穿著中式古裝的靈體
,他頭戴紗網高帽,穿著絲織斑斕的明宮廷朝服,陰森蠟白的臉上滿是妖氣,一口
青紫雙唇更是邪氣逼人,手持寶劍直挺挺地站在女王身旁,遠望去像是電視劇上的
東廠公公。而這人阿弦一眼就認出正是賈子年。
這兩位過去他最熟悉不過的朋友,此刻卻以他最不熟悉的樣貌出現在面前,而且滿
是敵意地盯著他看,縱使是處理過無數靈異案件的阿弦,也從未像現在這般恐懼,
一來他知道阿娟被奪舍日久,已是入魔甚深,要救人可說是難上加難;而賈子年本
來就魂識稀微,如今又被妖氣罩頂,一弄不好就有可能魂飛魄散,當下只盼王爺相
救,神蹟再現!
「妖氣?他們是誰?」忽然阿弦身旁一聲低沈戒備的聲音驚道。說話之人,正是一
身具足鎧甲作武士裝束的不動琉璃子,原來在剛剛木門大開時,瑠璃子就被這滿屋
子妖氣所驚動,瞬間化作日本武士抽刀應敵。
「扶桑武士?你們是誰?」女王身旁的賈子年也驚道,冷峻兇惡的口吻,彷彿從未
見過阿弦一般。
「瑠璃子,你千萬不可輕舉妄動!」阿弦小聲低語道。現在就像是警方與綁匪對峙
,人質還在綁匪手中,阿弦顧忌瑠璃子一個大開殺戒,到時人沒救到,卻成了刀下
亡魂。
「振弦君……」
「別多說話,他們是我朋友!」阿弦知道現在已不容多做解釋,更不能讓場面難以
收拾,首當要務就是先談條件,再放人救魂。
「你是誰?為何三番兩次闖女王寢榻,是何居心,說!」賈子年像宮中總管,站在
王座旁喝斥賊人道。而一旁的阿娟則一字未語,兩眼平直,像蠟像般坐在椅上,只
讓身旁的賈子年率先發難。
阿弦知道賈子年的魂魄已被這邪妖控制,恐怕他所說的,正是代這邪妖心中所言。
「林慧娟!賈子年!」阿弦冷不防大聲叫了兩人名字,卻見兩人依舊不為所動,面
無表情盯著這闖入者看。
「你想要什麼?為什麼附身在這女人身上,控制我朋友魂魄?」阿弦再問。
「你是誰?女王准你到前面說話!」賈子年道。
阿弦不明白她的意圖,要想知道答案,也只能先順著她的意照辦,於是往前踏了一
步,一旁的琉璃子為保護阿弦也跟著有所動作。
「只准你一個人來!」賈子年尖聲喝道:「你的扶桑武士若敢過來一步,我便殺了
她!」賈子年忽然抽出手中寶劍,直抵女王頭部。這詭異的一幕,反像是賈子年挾
持住他一直畢恭畢敬的女王,但其實阿弦知道,無論是賈子年或阿娟,都只是這邪
靈玩弄在手上的魁儡而已。
「瑠璃子,你先退下!」阿弦以手示意琉璃子按兵不動。
「振弦君,來者不善,小心有詐!」
阿弦豈有不知,只是人在女王手上,就怕真發生什麼難以挽回的後果,只好一步一
步往內走進,而琉璃子則依舊站在門口持刀戒備。
待阿弦走到距離王座近一些的位置,賈子年喝住停,阿弦停下腳步,靜觀其變。
「你是中國人?是荷蘭人的朋友嗎?為什麼到女王這來?」
阿弦聽這邪妖一直自稱女王,看來是女靈無疑,又見她身穿西洋服飾,透過賈子年
以心語代言,似乎不會說中國話,阿弦心道:「難道是荷蘭來的女靈?」想到這一
層,自然會再想到:「如果我說是荷蘭人的朋友,不知道會不會討到一點便宜,讓
救人更有利?」
但阿弦穿越來到這鄭成功驅逐荷蘭人的時代,不說他一句荷蘭話都不曉,身邊更沒
有一位荷蘭朋友,到時若問起,這個謊是說不說呢?
賈子年見阿弦有所沈吟,又不悅道:「女王面前,不得有所隱瞞!」
「不是,我不是荷蘭人的朋友,但也不是荷蘭人的敵人!」這話雖然說得有點取巧
,但也不無道理,阿弦跟荷蘭人真的沒什麼深仇大恨在。
「哈哈哈……」忽然賈子年陰陽怪氣地笑了。
「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那就做我的僕人吧!只要你願意臣服於我,為我獻祭荷
蘭人的鮮血,那我就允許你成為這片土地的王,像你的女人一樣,成為這些狗雜碎
的女王。」賈子年又說道。
這話可讓阿弦搞不懂了,聽他一提到荷蘭人就咬牙切齒,又要獻血又要奴役他們,
難道說這吸血鬼和荷蘭人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
阿弦自是不知,女王其實就是當年死在這房間的爪哇女僕,她原本是第十代大員長
官尼可拉斯維堡,駐守在巴達維亞時期的家庭幫傭,出身於土著中巫師家族的她,
自也承襲了一脈相傳的通靈天份,並在荷蘭人殖民印尼後,接觸到了黑魔法。
隨著她在維堡家服侍日久,她漸漸愛上這金髮碧眼的男主人,並願意隨著他出任福
爾摩沙長官,一同來到還是蠻荒與割頭族出沒的大員。她知道自己相貌並不出眾,
要想擄獲這男人的心,只能用黑魔法的力量了,於是她在倒五芒星中獻出鮮血,出
賣自己的靈魂,甘願成為撒旦的僕人。
後來她逐漸控制了尼可拉斯維堡的心智,讓他瘋狂愛上這又矮又黑的爪哇女僕,並
以大員長官的職權,驅逐所有派駐在大員的牧師,禁絕基督教在這片土地上傳教,
她受到撒旦的召喚,要讓黑魔法席捲整個福爾摩沙。
但所有的事情到了第十二代大員長官揆一上任後就起了變化,揆一力挺牧師,堅定
基督教派的信念,並早已耳聞維堡跟那爪哇女人有私情,因此打算審判那位長期住
在長官房的異教徒女僕。
她早已透過魔鬼耳語,得知揆一正帶著火槍隊的衛兵要來逮捕她,她在地上畫了倒
五芒星,請求撒旦給她復仇的力量,但是撒旦沒有答應她的請求,卻要她付出更多
的鮮血,於是她決定以自己為獻禮,匕首插心死在倒五芒星中。
當揆一打開房門時,只見一個烏黑矮小的女人,睜眼倒在自己的血泊中,看著他詛
咒道:「戰爭女神就要降臨,荷蘭東印度公司會毀在你手裡,你會永遠地被放逐,
活在悔恨與痛苦的煉獄中……哈哈哈」然後口吐白沫,整個身體化作一灘冒煙惡臭
的黃水,與那詛咒的笑聲,迴盪在這間傳聞鬧鬼的房間中,直到被誤認為荷蘭公主
的阿娟入住後,這扇詛咒的門才重新被打開,她對荷蘭人的恨也像火一般蔓延開來…
如今阿弦站在這附身在阿娟身上的女王面前,他壓根不想知道這靈體跟荷蘭人有什
麼愛恨情仇,他只想趕快救她的女人和朋友離開這鬼地方,於是說道:「你放過他
們吧!他們不屬於這,也不屬於你,他們不是你的僕人,他們是我的朋友!」
「朋友?哈哈哈………」賈子年一口不屑說道。雖然明知這不是他的真意,但那輕
蔑的態度,看在阿弦眼底更是格外痛心。
「好,那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把他們當朋友?」賈子年話才說完,忽然阿弦所站
的地板上浮出了幾道交織的血路,五個頂點血線交會,阿弦忽然一驚,他正站在一
個巨型倒五芒星的中間位置。
然後一把匕首丟了進來,就聽賈子年冷冷說道:「你想救你的朋友嗎?只要你願意
將鮮血滴在地下,那我就放了他們!他們便不再是我女王的僕人,但從此以後,你
是!」
「振弦君不可以!」站在門口的琉璃子喊道。
阿弦低頭看著倒五芒星中的匕首,又抬頭看看一臉邪笑的賈子年與面無表情的女王
阿娟,忽然在這一刻感受到從未有過的顫慄………
待續........
片尾曲|蕭敬騰|王妃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qnDlH_S4Fak
作者發懶一下,有什麼好主意可以提供給阿弦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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