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擔心警察的，他們應該也追不到。大亨劈沒有貼車牌，就算被
拍超速，罰單也是沒有地方可寄。」
井倫宏在大亨劈的背上安裝鞍座，示範如何操控，可以靠特定的手機
APP 程式控制，也能純粹手動操控。邱半伊的手機，已經收到程式，然後
，他撥開牠後腦一塊較淡的毛塊，立即浮現出手掌大小的液晶顯示螢幕，
呈現的功能和手機程式相同。
「很好玩的感覺耶！」
「如果妳不怕高，可以考慮飛行。」
在大亨劈的帶領下，井倫宏和邱半伊走到診所的另一處寬闊空間，裡
頭安置眾多健身器材，像是舉重槓桿、划船機、腳踏車機以及一些奇特扭
曲的機器，看起來像是被綠巨人浩克揍扁的大型罐頭，她東張西望，皺起
眉頭。
「要飛的話，是不是要去樓頂？怎麼會到健身房？」
「城門城門開。」井倫宏抬頭喊聲。
匡噹一聲，天花板發出鋼甲般的嘶吼，頓時開啟，滿天星斗傾瀉流出
。井倫宏站在彈簧床上，一躍就跳出了開口之外，並對邱半伊伸出手。
「上來吧！大亨劈會和妳一起跳，這可以彈很高。」
邱半伊右腳剛踏上彈簧床，步伐還未站穩，大亨劈就像參加跳水比賽
，空翻兩圈後猛擊彈簧床，在反彈的助力下，邱半伊和大亨劈直直往天空
飛，變成了煙火。現在的她，越衝越高，站在天台的井倫宏如同火柴盒一
樣渺小，當她垂直下墜、快要接近地面時，正好落在漂浮大亨劈的鞍座上
，鞍座兩旁前方的小孔自動伸出銀色弧型鋼片，連結至後方插榫，將她大
腿扣住，她兩手緊緊握住一支看起像是線上遊戲專用的搖桿。
「這是搖桿嗎？現在是騎山豬還是在打電動啊？」
「搖桿是手動駕駛用的，要上下左右連擊都可以，現在應該用不到。
對了，這個要給妳。」井倫宏遞出一只物品。
「看起來好像粉筆。」
邱半伊摸了摸這個有膠膜包裝的彩色管型物，不停的端詳，它剛好是
紅橙黃綠藍靛紫各色的區塊相連，如同彩虹的七彩分佈。
「等一下妳會去一家大型補習班，如果老師邀妳上台，妳就順便送給
他，說這是一個粉絲送的貼心小禮物，用這支萬能粉筆寫黑板，七種顏色
都能用。」
「真的是送粉筆？」
「更重要的是，這粉筆和路邊攤賣的中東烤肉沙威瑪一樣，就算削短
，過一段時間會自己長回來。擦黑板時，不用擔心吸入粉筆灰，因為它含
有很多營養素，越吸越健康，活力十足，是老師教學的好幫手。」
「粉筆這麼厲害唷！可是，現在都超過十二點了吧！怎麼還會有人在
補習啊！」
「妳大概知道，阿土國的升學競爭非常激烈，要考上熱門學校和熱門
科系，就要很用功，有的補習班還推出午夜班，特別針對不想睡覺只想唸
書拼第一的學生，提供最優的師資，讓學生實現夢想。」
「原來補習班也有午夜班？拼熱門大學好困難啊！像我，註定是什麼
大學都考不上的，唉！」邱半伊將粉筆收入褲子口袋裡。
井倫宏笑了笑，點選大亨劈背上的液晶方塊，調整成自動飛行模式，
時速80公里，牠發出了商務噴射飛機引擎般的聲響，緩緩飄移至天台邊緣
之外，蓄勢待發。
「大亨劈是吃柴油的，牠自己也會去找替代的油，像玉米油。」
「喔！玉米油也行啊！」
「大亨劈載妳到定點後，妳只要在一樓找到最大間最亮的教室，走進
去隨便找位置坐就可以了。」
「哇！好高啊！你平常都是怎麼飛的？」懸空的邱半伊，往下瞄了一
眼，不禁全身發抖。
「自從診所開業以來，我都沒有騎過大亨劈，也從來沒有去過外頭，
一直都是待在這棟大樓，有很多醫療案子要搞定，也要設計一些新的東西
來使用。」
「診所這麼忙嗎？這是新開張的嗎？」
「診所開了三年囉！」
邱半伊驚愕不已，這就代表，井倫宏已經足不出戶三年了，一個滿是
肌肉，又有發明才能的型男，竟然會是個阿宅？像他這樣條件如此優秀，
想和他約會的女人，必定會排成萬里長龍，他怎麼都不想出來逛逛呢？
「啊！」邱半伊繞在井倫宏身上的思緒，隨即被打斷。
就在此刻，大亨劈如同賽車飛奔而出，無垠的夜空天際，成為她馳騁
速度的畫布。只不過，她還沒有回神過來，就被牠突然的猛飛嚇到，上半
身往後傾，也因為她的雙腿被鞍座固定住，整個人不至於被甩飛，而她急
著想抓住某個固定物，伸手握到了搖桿，但手指也按到方向鍵，大亨劈變
成跳動不停的舞棍阿伯，上下左右繞圈圈，忘我的震動搖擺。
「嘓……嘓……」
「啊……啊……」
大亨劈激昂的吼聲和邱半伊的慘叫，在夜空揉成一首缺乏和絃的協奏
曲，似乎不會劃下休止符。井倫宏見狀，拿出手機點選，牠隨即停止舞動
，在空中停格，如同汽車的空檔。
「妳只要握搖桿的把手，一隻手就行了，這很安全。」站在天台邊緣
的井倫宏大聲提醒。
邱半伊遵照指示，右手握搖桿，左手則是緊抓大腿上的弧狀鋼片，慢
慢的移回重心，總算能安穩的坐在鞍座上。
「好險啊！」邱半伊吐舌頭。
「恭喜，妳成為山豬騎士，只要多飛幾次就習慣了。順便提醒妳一下
，妳到了補習班，不要說妳來自陀華診所，也不要先講妳要送什麼禮物，
保持完全的低調，要上台才把粉筆拿出來，這點很重要。」
「好的，沒問題。」
邱半伊點頭，想的卻是如何自行操作面板。經過不斷的嘗試，現在的
速度已經降低，大亨劈變成滑翔翼，緩緩前進。在晚風的吹拂下，經過整
晚折騰的她，只感到全身疲憊，不自主的閉上眼睛休息。在隱約之中，鞍
座的後方，似乎冒出了有如遊覽車座椅的椅背，可以讓她舒適的靠著休息
，這正是她現在最需要的。
「咕嚕……咕嚕……」大口暢飲的入喉聲音，將邱半伊喚醒。
「哎呀！我怎麼累到睡著了？這裡是？」
邱半伊這才發現，自己正斜倚在一處公車候車亭的長椅上，大亨劈待
在旁邊，脖子抬高高，嘴裡咬著兩公升容量的玉米油塑膠瓶，金黃色的透
明液體快速下降消失。地上則是躺著一只印了商標和產品資訊的紙箱，裡
頭全都是玉米油空瓶。
「嘓……嘓……」大亨劈將最後的空瓶投入大紙箱，轉過身叫著。
邱半伊也轉過來，瞧見一棟氣派亮麗的玻璃帷幕大樓，高度超過三十
層，傲然佇立在在寛廣的道路旁，在它的附近，都是低於十層的寒酸平房
，和它並列，像是醜小鴨與天鵝並肩走時尚伸展台，更突顯出它的不凡。
「補習班就在這棟裡面嗎？」
高聳建築物的一樓空間，燈光正好亮起，似乎是正式回應邱半伊的問
題。落地窗內的景象一覽無遺，裡頭是光線充足的教室，舉目可見寬廣潔
淨的黑板與整齊排列的桌椅。幾位女生陸續走入，俏麗臉龐寫著天旱求雨
般的期待。教室內，無形而強烈的積極求知氛圍，如同寒冬的暖流，已經
充盈了她們渴望金榜題名的心靈。
「看起來好像很不錯，這樣的話，我是不是直接走進去啊？不知道裡
面在上什麼課？」邱半伊又問。
大亨劈現在是邱半伊的諮詢對象，不過，牠則是忙著將大紙箱推到附
近的資源回收筒，再展開小跑步，離她越來越遠。
「哎唷！你怎麼丟下我一個人啊！要是這裡也有恐龍要怎麼辦？」
眼看大亨劈閃躲溜，邱半伊現在的感受，如同橋樑的支柱換成了牠剛
剛丟棄的玉米油空瓶，畢竟才見識過牠槌擊畸齒龍的本事，如果牠能守在
旁邊，至少會心安許多。不過，現在是新工作試用期，絕不能臨陣退縮。
有了飛翔天空的體驗，邱半伊的膽量，至少擴充了一些，她趕緊跨越
馬路，走到玻璃帷幕大樓的前方。不過，她隨即發現一個問題，就是這棟
建築物似乎沒有門，全都是落地式的大塊玻璃，雖然從正中間可以看到裡
面空盪的接待櫃台，但她無法推開，只能站在玻璃前發呆。
大樓的另一側，有個女孩祁荷曦像是在表演魔術，緩緩穿透玻璃而出
，優雅的站在邱半伊旁邊。她臉龐精緻，如同文藝復興時期的大師雕刻作
品，而她一身雪白毛衣加上黑絲絨短裙，遮掩不住皎好身材和修長美腿。
她面帶笑容，禮貌性的拍了拍邱半伊的肩膀。
邱半伊嚇了一跳，轉身面對祁荷曦。讓她感到比較奇怪的，是她可以
從玻璃內的光線，看到自己的反射影像，不過，卻無法瞧見這個高挑女生
的反射影像。她望了女生幾秒，再度轉向玻璃，沒想到，眼前出現了開口
，原本阻擋的玻璃則不知去向。
「咦？妳是補習班老師嗎？」
「我是學生，妳應該是來上數學課的吧！我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像妳這
樣的……人，會來這邊。」
「這是數學課？喔……我數學很差啦！學校老師教的都聽不懂，考試
都考得很慘，常常只有十幾分。」
「沒關係，智全強老師很厲害的，他是補教天王，數學界的第一把交
椅，每一屆的大學特考，數學科的榜首，都是他教出來的，他更擅長提昇
學生的成績，很多人都是從段考的個位數變成九十幾分。」
「智全強老師這麼強啊！我……我可不可以送他一個小禮物？」邱半
伊終於想到，來這裡最重要的任務。
「禮物？是什麼呢？妳真的好貼心。」
「就是這個，可以拿來寫黑板啦！有很多顏色，大概是這樣。」邱半
伊從褲子口袋拿出了七彩粉筆。
祁荷曦見到七彩粉筆，凝視了幾秒，臉上甜美的笑容不滅。
「看起來好特別呢！不如進教室後，妳再好好的介紹，這一定很有趣
，智老師也必定會喜歡妳送的禮物。」
接著，祈荷曦邀邱半伊踏進大樓，迎面就是北極般的寒風，凍得邱半
伊全身發抖。接待處和教室是以冰牆為區隔，一格一格的方型雪白冰磚，
看起來就像是愛斯基摩人所住的冰屋，在砌磚的縫隙之間，透出銀亮的光
線。祈荷曦走到冰牆中間，伸手彈了頭頂上方一塊稍微突起的冰磚，附近
區域頓時轉為乾冰，成為出入的門口，邱半伊又是冷到打哆嗦。
祈荷曦、邱半伊走入教室，舉目所見，幾乎都坐滿，不只是座位，連
兩旁都站了不少女孩，每個都是閉花羞月的等級，整間教室更像選妃後宮
的現場，只等待真正的皇帝臨幸。
有個景象著實抓住邱半伊的視線，大家的手中，都拿著一只發皺薄皮
的甕狀燈籠，這些燈具釋放出強烈的銀白光，同時帶有燒烤般的食物味道
，如同烤箱中滋滋作響的脆皮燒鴨。
「不是開燈了嗎？怎麼還要提燈籠？今天不是聖誕節嗎？」
「呵！這是代表大家對智老師的敬重，他就像汪洋中的燈塔，照亮了
我們的前途，我們要崇拜老師！景仰老師！」
「原來是這樣，我也要提燈籠嗎？妳怎麼沒有提燈籠呢？」邱半伊的
手中，只有七彩粉筆。
「我啊！本來是有的，現在看起來，大概不用了。呵！呵！不如來聊
聊妳的小禮物吧！這是妳自己準備的嗎？」
「當然不可能啦！這是陀華診所的主治醫師交給我的，他是說，粉筆
很有營養，如果擦黑板會吸到粉筆灰，也沒有關係。」
聽到「陀華診所」四字，祈荷曦的臉龐線條立刻收緊，如同被電熨斗
燙直。她揮了揮右手，頓時刮起一陣怪風，將邱半伊手上的七彩粉筆吹飛
，在空中不停飄盪，一路飛到教室外。
「啊！粉筆怎麼會自己飛？主治醫師沒有說它能自動飛行啊！」
邱半伊想追趕粉筆，只不過，腳還沒跨出，就被祈荷曦一把抓住。出
乎她的預料，祈荷曦手勁強大，就像機器手臂，牢牢的扣緊她。
「放心，小禮物一定可以送出去的。」祈荷曦的眼神，詭異閃爍。
就在此刻，有個戴圓形金屬框眼鏡的男人從黑板穿透而出，引起在場
所有女孩的驚呼。他就是智全強，發福體態屬於彌勒佛款，一身寬鬆如布
袋的深藍色西裝，白襯衫領間，綁了誇大如蝙蝠的白斑土黃啾啾領帶，雖
然外表不稱頭，但在場女孩對他的傾慕眼光，就像滔滔江海無止盡，祈荷
曦也鬆開手，一臉陶醉。
「他可以穿牆？我有沒有看錯？」邱半伊以為，自己看到了最新的特
效表演。
「各位知道嗎？數學是科學之母，所有的公式，都在印證天地間的真
理。掌握數學，就像是拿了一把金鑰，可以打開所有的科學潘朵拉寶盒，
你怎能不愛數學呢？」
智全強隨手在黑板畫出標準的圓形，以及一連串的數碼符號，他凌厲
的眼神向台下掃射，最後則是瞄準了邱半伊，至於祈荷曦，則是比了割喉
的手勢。
「嗯！這裡似乎來了一位新學生，還是個會呼吸的人……」
「她是陀華診所派來的，有東西要送你呢！」祈荷曦高聲呼喝。
現在，所有的女孩，臉色轉為蒼白，眼眶內佈滿血絲，有的脖子開始
三百六十五度無障礙旋轉，順時針、逆時針兩種轉法交叉進行，不時發出
吱吱嗄嗄的扭動聲，她們鎖定的目標，全都指向邱半伊。
這下可糟了！邱半伊雖然反應遲鈍，但總算也發覺出不對勁，基本上
她就是待在一間猛鬼學堂，根本無法脫身。
「呃……妳們……要做什麼？不是……要上……數學課……嗎？」邱
半伊勉強擠出完整的句子，全身不停顫抖。
智全強揚起右手，有如磁鐡一般，將邱半伊吸過來，他左手勒緊她脖
子，像是在欣賞畫作，搖頭晃腦，眼神似乎可比出大姆指。
「想抓我回去，沒這麼簡單！嘖！嘖！真是可惜了，這麼活生生、有
血肉的人，就要變成民俗手工藝品，至少，年紀還算小，外皮不會有什麼
皺紋，這一定很吃香。」
「……」邱半伊臉色發紫，快變成大顆的人肉葡萄，無法出力反擊。
咻！忽然間，金色飛鏢勁速射穿智全強的左手掌，深深埋入黑板，這
也逼使他放手，邱半伊總算能大口喘氣，享用基本的呼吸權利。
站在教室門口的，是一個大約十一歲的短髮小女孩沈郡貝，一身黑衣
殺手裝扮，背著和衝鋒步槍長度相近的特大號針筒，右手握了七彩粉筆。
在她稚嫩如洋娃娃的臉蛋上，只能找到肅殺、嚴酷之類的詞彙。
「原來是護理長，大駕光臨本寒舍，我真是失敬失敬啊！」智全強呵
呵笑。
這個解圍的小女生，竟然就是陀華診所的護理長！邱半伊的驚奇旅程
，暫時還看不到終點，連休息站都不曾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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