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禮貌的日本人
「ひでい......」
西裝整理得非常整齊,不愧是日本人,衣服紮得很進去,只是被火燒開了外襯,領帶的部
分沿著裂開的脖子,套近了右臂深處,大概卡在右奶頭。
那不是什麼老伯,只是個被燒得焦黑的過勞中年人。
「ひで ひで ひで ひで......」
那畫面實在爆噁,就像吃麵吃到一隻碎蜈蚣,然後夾著自己的頭,還邊靠近你,邊碎碎唸
個不停。
而且聲音來自那顆夾在腋下的頭顱。
由於自己的日文差,在日本生活的那幾天也只是靠習慣在聽音辨義,雖然不懂他在哆嗦什
麼......
大概就像是:魚累魚累(閩南語發音)之前聽說日本殖民過台灣一陣子,那麼語言也會有
所同化吧?
魚累、魚累,魚累累!
他累了,一定拖著那種身體累了!
「你......你,你是累了膩啦?」
兩隻腳麻在原地,為了穩住氣氛,不想讓場面太安靜,變成恐怖片那種一面倒的配樂裡,
我使勁力氣才寒暄了這短短一句。
他停下來了,就在剛才等車的地方。
消氣了,消氣了。
這應該是鬼了吧,都這副德性不會是人了,還是殭屍,因為殭屍感染,所以機場的人都消
失了,幹!
「ひでい。」
過勞中年人把頭用力地插回脖子上,原來還沒消氣......
殭屍的腳一橫,就往自動門這撲了過來;人家說狗急跳牆,人急懸梁,我的腳也就這麼個
一彎,一個勁兒的跳了起來。
可能是腎上線素讓我的視野變得緩慢,電影都這樣演,今天我總算是體驗到了。
當自動門打開之後。
一台公車又自相同的方向疾駛而來。
過勞中年人一開始是往我這邊衝的,沒想到他的身體又自然倒了回去,撲向公車輪下,就
像是重播一樣,殭屍被迫的又被碾了一次。
到底是想吃我的腦還是抓交替?
跑回大廳的我傻坐在電視牆前,看著一班班飛回台灣的客機,有點難過,什麼時候才能回
家呢?
外頭的太陽又快下山了。
夕陽透過機場的落地窗,拉出每張椅子、推車、櫃檯的影子,昨天沒發生什麼事,所以才
沒注意,其實挺可怕的,一幢幢變形的黑影。
入夜了。
這時候我很怕又聽見「魚累魚累」的叫聲,躲在名牌衣服免稅店的試衣間裡。
突然間,屁股一陣熾熱。
是口袋裡的錢包。
怎麼會那麼燙,還熱熱的。
從錢包夾層中,翻出阿嬤在廟裡求的護身符,難道有什麼東西在靠近我嗎?
沒想那麼多,我把護身符緊緊攥在掌心,結果不抓還好,一抓熱到像快燒起來一樣。
「靠邀!」
燙到我趕緊甩了出去......
手指上被燒出一條一條的紅絲線,手掌上明顯的一個符袋印。
心有餘悸之際,門外傳來陣陣敲門聲,差點尿失禁。
叩—叩—叩—
噤聲,不發一語,可是剛才靠邀喊那麼大聲,現在是要怎麼裝沒人......
叩—叩—
正當我想罵別的髒話時,外頭居然傳來熟悉的台灣大媽嗓。
「有郎佇欸係毋?」
翻譯:有人在是不是?
叩—叩—
「哼嗯,頭陣仔喊赫大聲,這馬當作阿姨耳包逆?」
翻譯:哼嗯,剛才喊那麼大聲,現在是當阿姨我耳聾嗎?
她都講那麼明白了,我只好乖乖打開試衣間的門,反正如果是喪屍還有這種邏輯我想應該
也是輸定了。
「少年欸,佗位毋去走來遮,遮係勒賣內衫欸捏。」
翻譯:騷年,哪不去跑來這裡,這裡是賣內衣的捏。
果然台灣味十足,門還沒開完,廢話就批哩啪拉個沒完。
從腳往上,一雙紫色低跟鞋包著肥肉,一襲紫色暗亮片的連身裙裹出一身凹凸有致的身材
;頭上頂著花媽顆粒卷,雙眼皮看得出來是割的,兩顆珍珠耳環陷在蓬鬆的頭髮上。
「跨啥,沒跨過美魔鋁是無?」
翻譯:看屁,沒看過美魔女嗎?
大媽邊說邊捧著那坨顆粒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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