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福祥顫巍巍的走在山徑小路上。
他不知道第幾次的懷疑自己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天空被茂密的樹林枝葉遮蔽,只能看見從縫隙擠出一絲的光線,走了一整個下午,
連那一絲的光線也漸漸的淡薄。
樹林裡發出微微的響聲,似乎正有人躲在裡面跟隨在後,正暗暗的竊竊私語。
許福祥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喘兩口氣後往身後看,只看到來時的路已經有一半看
不清楚,黑暗就像一尾蛇一樣,慢慢的將路吞沒。
打了個冷顫,他拿出手機照亮前方的路線,正打算邁步,就被蹲在路中央的東西
給嚇了一大跳。
那東西像是一座小小的土丘,蹲俯在地,隱約能聽到粗重的呼吸,以及…
咀嚼的聲音。
咔滋…咔……咔……
那聲音讓許福祥想起,小兒子吃最愛吃的雞翅時,嚼到細小骨頭直接用臼齒啃斷
的聲音。
似乎是注意到手機的光線,那東西頓了一下,緩緩的站起來轉過身,巨大的身軀
在手機的照射下就像從黑暗中走出來一樣。
只見一頭比他還高上一個頭的獅子,半身的鬃毛一半像是霧氣一般的緩緩飄動,
黃澄澄的眼睛裡帶著奇異的光,用那巨大的身軀踏著貓步走到他面前,直直的盯
著他看,還可以聽見獅子從喉嚨深處發出的低沉呼嚕聲。
許福祥覺得自己全身都軟了,兩腳直打顫、腦子裡成了一片漿糊,獅子的鼻息噴
在他的額頭,似乎還在確定味道一樣的吸了兩下又噴出一口氣息,彷彿嫌棄眼前
這個中年老男人的味道不好。
許福祥看那獅子嫌棄的表情,一時間忘了恐懼,漲紅了臉。
他爬了一下午的山啊,誰都會臭的好嗎?他每天都洗澡的!
然後他看著那獅子正對著他緩緩的張開嘴,清楚的看到那口尖利的牙縫中,紅色
的黏稠液體跟白色的肉絲……
哈啾!
狻騎吸吸鼻子,用力的甩著鬃毛,試圖把那股酸味從鼻子裡甩掉。
這臭男人(純字意)從哪來的?怎麼身上一股又酸又餿的味道,差點把本獅的鼻
子給臭掉了。
低頭一看,這個不知道哪來的中年男人已經翻著白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唔?這人怎麼說睡就睡,而且還睡在外面,這樣很容易生病的。
歪頭想了想,狻騎先把剛剛啃的東西殘渣撥到一邊用落葉蓋住,咬住地上男人的
褲管往回拖。
在狻騎叼著那男人在滿是落葉的山徑小道上拖出一條不短的距離以後,一道小門
出現在樹林之中。
走近以後才能知道並不是小門憑空出現,而是兩旁的雜草樹叢生得太過茂密,把
小門兩旁的牆給擋住了,看起來才會像是小門突然出現了一樣。
抬起前掌往小門邊上一推,木製的小門無聲滑開,狻騎把男人拖進門內後又把小
門關起來,把男人往旁邊一丟,就搖著尾巴走開了。
正在院子裡看繪本的水子看著狻騎從屋後走來,放下手上的書本,小跑著往狻騎
奔去。
狻騎直接就地側趴下,打個呵欠就把頭擱在前掌上休息;水子一下就撲在狻騎身
上,用耳朵貼在狻騎的身上,就這樣聽著狻騎呼吸的呼嚕聲。
洗墨端著鍋子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
「水子,吃飯了。」洗墨走進屋裡,將鍋子裡的雜菜麵裝成兩大碗,水子邁著小
腳走進來,坐到桌子前拿起自己的筷子,對著洗墨露出一個能看到細白牙齒的笑,
便用筷子挑起麵條吹氣。
狻騎慢吞吞的跟在水子後面,同樣坐在桌前,看洗墨沒有想要理他的打算,不滿
的用頭去拱洗墨的背,把洗墨拱的差點灑了滿手熱湯。
沒好氣的推開狻騎的頭,洗墨指著房間,「要吃給我去穿上衣服,不要用這模樣
吃。」
狻騎用鼻子哼哼兩聲,最後還是走進了房間裡,過沒一會兒一個金眼褐髮、跟洗
墨幾乎一模一樣的男人從房間走了出來,三兩步的就跳到桌子前坐下,端起碗就
往嘴邊湊,被麵湯給燙的直哈氣。
「好吃。」水子用湯匙小口的啜著麵湯,抬頭對著洗墨說。
「好吃好吃,呼呼。」狻騎還不太會用筷子,一筷子的麵常常吃一半掉一半回碗
裡,卻依舊吃的津津有味。
吃完了晚餐,狻騎盤著腿坐在榻上,水子坐在狻騎腿上,兩個人盯著電視上蠢笑
的黃色立方體看到失神。
洗墨默默的從屋外走進來,站到榻前把狻騎喚回神。
「…後面小門旁邊那個人是怎麼來的?」
剛剛去後面洗衣服,隱約看到暗處有個東西,仔細一看居然是個人神智不清的躺
在那邊,把他嚇了一大跳。
「喔,我在小門外面的路上遇到的,他突然就躺在地上,我想天就黑了待在那條
小道上挺危險的,就把他拉回來了。」
狻騎說著,露出我很能幹快稱讚我的表情來,讓洗墨不知道該先給他一巴掌好,
還是先給他一巴掌好。
「不要隨便什麼都往家裡撿,上次我不是說了嗎?」
「可是那個小貓躲在樹下哭…」
「那不是貓,是石虎,而且人家是有家長的,你被當誘拐犯了你知道嗎。」
那石虎媽媽氣急敗壞的撲上來就往狻騎臉上抓,讓狻騎臉上帶著爪痕好一陣子。
「我又不是故意的,那小貓喊我老大老大要跟我走,我想說他自己一個也挺危險
…」狻騎委屈的鼓起臉頰,讓洗墨嘴角一陣抽搐。
可以不要用他的臉做這樣的表情嗎?看自己的臉惡意賣萌讓洗墨感到一股惡寒。
「我說了那是石虎…算了對你來說體積比你小都是貓,」洗墨嘆口氣,「去把人
放到大門外面去。」
「欸————」狻騎垮著臉不情願的說,「我好不容易才拖回來的。」
「快去!」洗墨瞪眼,「再囉唆就不准看電視!」
「可是那個臭男人身上有你畫的符的味道,」狻騎說,「所以我才把他拖回來的。」
許福祥昏昏沉沉的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木床上,旁邊一名年輕人正在翻著
書抄寫什麼。
發現許福祥的動作,洗墨走近床邊,「大叔,你還好嗎?」
「你…你………」許福祥想起昏倒前看到的獅子,一時之間說不出話,洗墨端來
了茶水讓他喝下以後才覺得氣順許多。
「大叔,你怎麼會從那條山道上來呢?」洗墨問。
「有人跟我說到看到公車站牌從旁邊那條路上去,就可以到了的…」
許福祥回答。
聽他這麼說,洗墨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
「…你從公車站牌稍微往前一點,就可以看到一條支道,」洗墨同情的說,「從
那條支道一直上來,就可以看到我家大門了,你走得那條路繞了一大圈,是到後
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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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的人就像暴露狂,無法忍受沒有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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