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漁因為憂慮于新不穩定的身心、擔心于新生活壓力太大,天天把人找來
打遊戲,絕不是因為他太無聊想要跟小新新一起玩。
鬼門開前,鎮民往往有種存事等過節的心態,城隍廟格外清閒,正是耍廢
的好時節。
于新一開始還有些抗拒,掛念家裡三個女人。阿漁調侃說道,不是成天想
要去另一個世界闖闖?先讓你習慣拋家棄子的滋味。
可惜阿漁蠱惑沒能成功,天一黑曾汝就打電話過來,于新接過服務台的電
話嗯嗯兩聲,就穿起外套回家,不管遊戲還有沒有破關。
阿漁像隻厲鬼抓著于新不放:「親愛的,那個肥婆和我誰比較重要!」
于新很無奈,回到家,換作曾汝用偵測儀的眼神把他從頭到腳掃視一遍。
「阿新,你是跟你那個很聒噪的朋友在一起對吧?」曾汝低低笑著,要知
道于新沒在家迎接她,她這個孕婦就得自己用腳爬樓梯,每爬一階,心裡就哀
怨一聲。
「嗯。」于新平靜接收妻子的怨念。
「哥有朋友?」于喬好不驚訝。
一向不予置評的秋水,這時卻出聲幫于新緩頰。
「厝內沒冷氣,他出去也是透透氣,省電錢。」
「不過只要哥在家,家裡都會涼涼的,很舒服。」于喬記得于新唸大學四
年,家裡變得特別悶熱,連跟母親蹭床都提不起勁。
曾汝頓下筷子,于喬這麼一說,她才想到兩人同居那時候也只開過電風扇
,周遭似乎被維持在一定的溫濕度,連她長年困擾的面皰粉刺都不藥而癒。結
果于新一走,連空氣也變得又熱又悶,她還以為是鬱熱攻心。
「媽,要不要請人來裝冷氣?」于新順著母親的話提議,秋水臉色一變。
「小孩子晚上比較好睡。」
「啊,小寶寶!」于喬非常期待。
「我生的,我出錢。」曾汝知道不可能只裝一間房,她點點三根手指,示
意全包。
但曾汝財大氣粗的發言並沒有安撫到秋水,反讓秋水炮火刷刷對向于新。
「我和你爸結婚那時候,一無所有,還不是這樣度過來了?」
「媽,我不是爸爸。」
這一刻,曾汝體會了何謂無聲地雷爆炸,于喬顫抖往大嫂靠去。
秋水摔下碗筷,于新垂著臉,看不出表情。
「小汝/喬喬,回房間。」
于喬趕緊拿來托盤把桌上的飯菜全收走,也把還端著魚湯的曾汝一道帶回
自己房裡。
門一關上,客廳就響起高分貝的爭吵聲,不過與其說爭吵,更像秋水一個
人的獨角戲,于新只是站著當立牌。
「我媽抓狂起來很可怕吧?」于喬從氣窗偷看戰況,曾汝靠在于喬背上。
「還好,我媽更可怕。她有一次假裝燒炭,燒掉我家一棟海濱別墅。」曾
汝記憶猶新,因為她媽燒好炭就出去打電話鬧她爸爸,把她忘在屋子裡,讓她
差點為父母早就腦死的愛情陪葬。
「哇,別墅!」
「有機會,姊姊帶妳去玩。」
「謝謝嫂子!」
這邊和樂融融,那頭正是水深火熱,秋水想要整理碗盤,煩躁的心緒卻改
而摔下一只蒸菜用的鐵盤。
「我知道,你就是看不起我!」
「我沒有。」
「我辛苦把你和于喬兩個孩子養大,你有沒有為我想過?」
「沒有。」
曾汝嘆口氣,于喬捂住臉不敢再看,于新那張嘴實在壞事。
「你有什麼不滿,你就走啊!出去!」
于新抓住母親揮舞的手臂,雙方力量差距懸殊,秋水怎麼也掙脫不開。
「媽,我一直不太清楚,妳到底恨我什麼──拖油瓶讓妳無法順利再婚、
不得已的扶養義務,還是記得妳種種被男人欺騙的愚行?」
曾汝只是稍微嚇到,而長年看著母兄相處的于喬完全僵化。
「哥、哥、哥……他是被下降頭嗎?怎麼辦?媽媽現在離菜刀好近……」
曾汝不太確定,于新似乎是想趕在入伍前把這個家的傷口清創。母親都說
愛孩子,小孩通常也信以為真,只是她家母親的愛是假的,而于新母親的恨是
真的,愛恨加交,最是難解。
秋水一雙眼都紅了,死死瞪著于新。
「妳在恨我,沒能像爸爸那樣愛妳,不是嗎?」
「你在講什麼肖話!」秋水幾乎要被于新給逼瘋。
于新再開口,換上一口溫潤的家鄉話。
「秋水。」
秋水整個人呆站在地,于新把嬌小的她深擁入懷,就像當年父親用自己的
身軀為妻子遮風蔽雨。
「媽媽。」
秋水驚醒,用力拍打于新背脊。
「我不是爸爸,將一生的感情投注在妳身上,不求回報。我也希望,妳能
像對喬喬那樣愛我。妳待我的標準,太嚴苛了。」
夜半,城隍廟來了香客,阿漁還以為是哪個貧苦人家上門哭窮,原來是于
新。于新在門外呆呆抱著一隻大烏龜布偶,削弱他幾分陰沉,多了幾絲憨氣。
「被我媽趕出來。」
阿漁聽了大概,嘆口大氣。女人最不待聽的就是實話,連他爸那種正直的
男人都會昧著良心誇讚沒胸沒屁股的王太太是世界第一大美人,就知道男女感
情有多險惡。
「你還好吧?」
「小汝有給我零用錢。」于新臨走前,曾汝塞了千鈔到他口袋裡,而妹妹
忍痛割愛她的大烏龜。
「喜歡你就不讓你餓到」,這點阿漁和曾汝的感情觀所見略同。
「唉唉,革命這種事,自古以來敗多成少,至少你勇氣可嘉。」
阿漁嘴上為于新惋惜,卻趕緊翻出軌道車、積木盒和英雄影集,興沖沖要
于新陪他玩。
「白天都在打電動,晚上換換口味怎麼樣?你要看書,我這邊也有陰曹法
典喔,你順便幫我劃重點。」阿漁轉頭招來于新,于新卻悲傷望著他。「哎喲
,我只是很高興你來,又沒有因為你走而偷哭,我一隻鬼也是自得其樂。你不
要這樣子,我生平最討厭被人同情。」
「對不起。」
「不玩了!」阿漁一把拋下他手上的物質娛樂。「這樣吧,小新,說說你
大學的事。」
「沒什麼。」于新不太願意分享。
「嗚嗚,我都沒上過大學,我這個胖肚短命鬼,好可憐喔……」阿漁趴在
神壇假哭,不時回頭看看于新,快,同情心就該用在這裡才對。
于新和對方白爛的演技僵持些會,才勉強答應,打開小玫瑰筆電。他點開
資料夾,略過親密情侶照,找一些女孩子比較多的合照來安撫吵鬧的亡靈。
阿漁嘴上說本少爺哪在乎女色,眼神卻直直往螢幕鎖定。曾汝那肥婆總是
站在照片中央,雙馬尾的大眼少女是「妮妮」、剪成小男生短髮造型的女生叫
「么受」,還有一個總是充當背景、嘴臉跩個七八百萬的高胖女人,也就是曾
汝的死對頭,仙子小姐。
另外就是曾汝吃吃喝喝的獨照,于新可以倒背每一個鏡頭下的情境,挾雜
一兩句「她很可愛」;但阿漁不是很想知道那肥婆的事,以及她各種龜毛的小
習慣。已經認識了本人,就沒了幻想距離美。
終於,阿漁看到一張曾汝以外的女子獨照,長髮白裙,好像是話劇劇照,
「她」拿著一支星星仙女棒,微笑的眼睛很漂亮。
于新眼神微變,立刻要點下一張,卻被阿漁抓住滑鼠阻止。
「這個好正,有沒有照片,燒給我!」
于新側臉望來,和電腦上的照片同個唯美角度。
「是我。」
「你穿什麼女裝啊?」阿漁覺得心頭有什麼碎裂開來,好像是社會良俗一
類的東西。
「小汝和她朋友回女校表演,欠人手。」
「太糟糕了,還有嗎?讓我鑑定一下。」
于新只得翻出一些社團活動照,阿漁搶過電腦控制權,從于新大一慢慢看
到大四,見證青澀的美少年蛻變成閃閃發亮的大帥哥。
明明是他熟悉不過的人兒,阿漁卻覺得有些陌生。在照片裡,每一張于新
都是對鏡頭笑著,像日頭一樣明媚燦爛,他身邊那個真人卻是一副要死不活。
「小汝、學弟妹都喜歡我,我過得很開心。」于新垂眸說道,像是懺悔告
解。
「這很好啊!」
「那不是真的,我只是假裝成你活著,我在人前想著你會怎麼做,就怎麼
做。」
「拜託,那也是你的選擇,我只是你參考與思慕的對象。所以說你大學四
年,完全是你自己的人生。」
「可是你死了,我卻在笑。」
「唉唉,你怎麼就是想不開?就當作我成了小天使,守護在你身旁。」
「阿漁,世上沒有天使。」
「幹嘛在無謂的地方現實!」
于新像是當機的電腦頓下,阿漁等他整理好心情,但他再抬起頭,卻是恍
惚而驚喜的神情。
「昕宇,你從美國回來了嗎?」
壞掉了,如字面意義。
阿漁生前總想著怎麼治好小王子的心病,卻在事故死亡後,擠下小新爸、
小新媽和這冷暖社會,一舉成為于新最大的病因。
阿漁有些自暴自棄:「回來了、回來了,sweat heart,有沒有想我啊?
來來,抱一個先。」
「嗯,你沒有死。」
阿漁幾乎要哭了出來。
「沒死沒死,一直在這裡等我的小新回來。」
要是前輩大哥在,一定把整治福興吏治列作優先事項,打倒邪惡勢力,創
造光明未來。但比起找張仁好那個老女人算總帳,阿漁還是覺得于新比較重要
。
就算整個福興放上天秤,對他來說,還是于新比較重要。
隔天下午,阿漁被電話聲給吵醒,拖著于新的身體去接聽。
「喂?」
「阿新,妮妮和那賤人過來了,你找一下合適的場所,等一下我跟么受從
活動中心過去跟你們會合。」
阿漁還沒來得及回應,曾汝就掛了電話。
他回頭轉述大小姐的命令,于新的生魂一臉迷濛。
「幾點了?」
「一點半。你昨晚歡喜地拉著我的鬼魂笑一笑又抱著我的骨灰哭一哭就倒
下去睡,不記得了?」
于新閉上眼,腦袋撞了撞床頭。阿漁說,清醒了就好。
于新換回身體,洗漱完,穿上接待貴賓用的西裝褲和黑襯衫,阿漁直誇他
這身裝扮很像鬼差制服,手腳再加上鐵鍊就完美了。
「你在名單上,下次再看到,千萬跑快點。」
于新騎著淑女車來到公車站,停好車,走向兩名等待的年輕女性。
妮妮穿著一套像學生服的藍白水手服,百褶裙下露出纖細的小腿。仙子則
一貫是團服T恤加牛仔褲,不在乎突出的大肚和小腹。
「黃同學!」妮妮揮揮手。
「好久不見。」仙子冷淡地招呼。
「妳們好。」
仙子毫不猶豫把褪色的大背包扔給于新,妮妮則是客客氣氣地把名牌行李
箱把手遞給于新。
「要走一段路。」
「煩咧,你不會借台車來嗎?」仙子臭臉抱怨。
「我不會開車。」于新直白回道。
妮妮連忙出聲打圓場:「沒關係,運動有益健康。」
仙子也只是嘴上嫌棄,一邊叨念一邊快步跟上于新矯健的步伐。
「你們鄉下人真沒水準,來這裡都聞到燒金紙的氣味。」仙子抱怨不停,
她在社團自我介紹的時候就說過,以言語戳穿和諧的假象就是她人生的意義。
「福興不燒金紙,我們不拜天神。」
仙子臉皮掛不住,又嗅了嗅,真的有紙灰餘燼的怪味。
「只有人死了,才會燒銀紙。」于新補充一句。
仙子竄起一身雞皮疙瘩,路上再也不說任何酸話。
妮妮悠閒欣賞城鎮風光,快到目的地前,才後知後覺于新和仙子的對話有
其玄機。沒等她細想,另一組人馬熱情來跟他們會合。
「黃學長!」
有學妹飛撲而來,無視於遠道而來的學姊們,勾上于新的臂膀。
「恩潔,妳好。」
「學長~好好好~」么受嬌笑不止,她的手就勾到曾汝氣喘吁吁挺著肚子
,衝過來用力分開他們。
「這是我的,我的!已經在神聖契約上蓋了章的!」曾汝拉過于新,咧開
白牙對上她的姊妹淘們。
「白痴。」仙子找回水準,冷哼一聲。
「汝,好久不見了。」妮妮又揮揮手。
「學長,你們這邊有什麼風味小吃?好期待喔!」
于新領著她們,從路口彎進去一家傳統的茶館。中午賣便當,兩點之後開
放午茶。
「怎麼這裡店家都沒有門檻,不怕淹水嗎?」仙子跨進店裡,立刻提出她
的觀察意見。
「不淹水。」于新隨口回話。
燙著短捲髮的老闆娘從內部廚房揉著圍裙出來,好聲好氣反駁于新。他今
年夏天才畢業回鄉,不知道鎮上的變化。
「去年才淹過,今年再淹,就要裝了。」
于新怔怔停下腳步,許久沒有動作。
「阿新,怎麼了?」
「沒什麼。」
她們入座,于新搬了椅子坐在外側。菜單比想像中豐盛許多,除了冰品,
還有各種果汁茶飲,熱食也不少,四個女人點好飲料點心,開始閒話家常。
「汝,妳好像不太一樣了。」
「可能是當媽媽的關係吧?」曾汝摸摸肚皮。
「真的!以前沒達到她的要求,她一定把人訓到趴地才甘心,但她現在講
話變得好柔,做事也好商量。」么受全力幫腔。
「我哪有那樣?」曾汝不住喊冤。
「學長,曾汝學姊以前是不是很要強,什麼都要聽她的話?」么受故意拉
于新下水,大家都看向這位賞心悅目的立牌。
于新想了想,然後說:「在我眼中,小汝什麼都好。」
三女微呆,曾汝揚起明眸。
「老公~最愛你了~」
「嗯。」
老闆娘搖鈴,于新起身去櫃台端盤子,安靜地上飲料和拼盤。
「好喝!不愧是學長選的名店!」
這家冰菓室是阿漁的愛店,老闆娘都會免費幫鎮長公子的珍奶升級成特大
杯,炸物也是加倍給,但他們兩個男高中生對坐著實在很像在約會,常被客人
和路人指指點點,阿漁還是比較喜歡可以帶著走的手搖杯。
飲料一會就沒了,盤子也空了,于新過去向老闆娘姚姊加點。
「炸水雞大分,一杯仙草少冰微糖加煉乳,一杯奶茶多冰不糖加仙草、一
杯仙草紅茶加鮮奶不要冰,一杯仙草奶茶少糖正常冰。」
「哦哦。」姚姊記下四杯仙草奶茶,叫住要回座的于新。「你之前有來應
徵,我真應該錄用你。」
這般模特兒身板和清晰的口齒和頭腦,姚姊當時卻莫名地感到排斥,現在
再見于新,已經沒有那種死氣沉沉的不適感。
「謝謝,我現在有事要做。」
于新端回餐點,他們餐桌原本的下午茶氛圍變得肅殺起來。
「我預估再半月,敵方陣營就會攻擊妳傷害罪的案底,妳那時候就要全力
爆出前任鎮長兒子車禍死亡的內情,最好能取得海外王鎮長夫婦的血淚控訴,
最好鬧得全鎮夜半都睡不著覺。」
「不行,在有確切證據能翻案前,我不想把喪子的夫妻倆牽扯進來。」曾
汝光是從退回于新卡片這件事,就知道夫妻倆有多辛苦地活下去。
么受也反對妮妮的提案。
「純信學姊,妳對這裡還不熟。鎮上很多老人家,和我們死大學生不一樣
,我覺得他們可能負荷不了這麼激烈的心理戰。總不能一選完,結果鎮上的人
死一半,被廢鎮降級吧?」
仙子自顧自滑手機,認為這小鎮的興亡與她無關。
當于新端上飲料,氣氛又活絡起來。在男人面前藏起心機,是女子間的共
識。
「阿新,這炸物好好吃,是什麼肉?」
「水雞。」于新看四個女孩子睜大眼,於是補充一句:「青蛙肉。」
四個女人同時噗了一聲,都市仕女的內心受到強烈衝擊。
「學長,你竟敢吃青蛙?」
于新說:「我不敢吃。」
哇啊啊──!
「對不起,學長,過去三年我不該跟著曾汝學姊欺壓妳,也不該以曾汝學
姊為榜樣欺負呆頭陽!」呆頭陽是么受男友,于新學弟。
「么受!」
「黃同學,我也對不起你,我不應該央著你幫我整理研究所推甄資料,原
諒我、原諒我!」妮妮十指交扣,梨花帶淚。
「妮妮!」
「黃同學,對不起,沒能阻止你跟曾汝結婚。」仙子由衷抱歉。
「許純潔,妳去死!」
于新半抱著曾汝安撫,曾汝深呼吸,為了胎教而忍耐不已。
「我沒有捉弄妳們的意思,妳們說想吃風味小吃……」
「么受!」罪魁禍首又回到學妹身上,么受吐了下舌頭。
于新把剩下的水雞肉請老闆娘打包,順便結了帳。
曾汝候選人團隊討論到幕僚們的起居安排,沒能在她們來之前解決問題,
曾汝向好友致歉。
「我得罪了在地勢力,現在沒有人敢把房子租給我,得麻煩妳們住鄰鎮的
旅舍。」
「可是學妹說得對,我應該多了解福興鎮民情,最好住在能接觸當地人的
地方。」妮妮還是希望能長住在福興,雖然仙子老大不願意。
「阿新。」曾汝望向老公求助。
「我去問問看。」
於是于新回到城隍廟,阿漁抵死不從。
「不要,廟是我的!」
「她們生活習慣還不錯。」
「不要,我要保有神明的私人空間!」
「昕宇,拜託你。」
阿漁如喪考妣。
當晚,女孩們搬進城隍廟,阿漁遠遠地就能聽見她們高分貝的叫聲。
他為了這群女人收拾所有玩具,浴廁還被噴上玫瑰精油,連于新都寧可回
家吃飯面對老母,太可恨了。
么受不在借住名單裡,但也跟著學姊們來城隍廟湊熱鬧,一來就撲上休息
室的單人床,把臉埋進被子裡,深深呼吸。
「男神睡過的被單!」
于新在她們大學女生中的地位非比尋常,像夜空的明星,愛不到得最閃亮
。
「妳們說,曾汝那女人是不是偷偷刺破保險套?」仙子陰陰一笑。
妮妮和仙子見證了曾汝對于新死纏爛打的過程,社團佔住于新隔壁位子就
不說了,還每天去男宿設計偶遇,約吃早飯、吃中飯、吃晚飯,大一下學期他
們倆就搬出宿舍同居。更賤的是,曾汝還營造出是于新追求她假象,建粉絲團
大肆放閃,藉此驅離大半愛慕于新的小學妹。
這女人好恐怖,心機好重,但她就是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寶物,所有對她人
格的批判都像是輸家的嫉恨。
「有可能喔!」么受贊同。
「不致於吧?」妮妮為難笑著。
「其實我發現一個祕密,黃于新有個早逝的前女友。前女友在他高中畢業
前意外身亡,曾汝才能這麼容易趁虛而入。」
誰啊?阿漁真想吐嘈女人的妄想力。
「叫什麼?怎麼沒聽黃同學說過?」
「『小雨』。」仙子篤定非常。
「真的假的?」
仙子指向床頭的骨灰罈,它的存在,證實她多年來的臆測。
「天啊,學長抱著骨灰睡覺!」
「他只是睡在邊上,沒有抱著……好吧,只抱著一晚。」阿漁急忙解釋,
但那群瘋女人只顧著尖叫。他也忘了她們聽不見,說了也是白說。
好在有別的東西轉移她們的注意,阿漁趕緊膽顫心驚把自己骨灰藏進床底
。
「這不是學長的筆電嗎?他怎麼會忘在這裡?」
「打開來看看。」
「不好吧?」妮妮說,但也只說了這麼一聲,沒真的阻止么受和仙子動手
。
「妳們這群女人,怎麼可以隨便動人家的東西?隱私權知不知道?」阿漁
忘了把小玫瑰收好,就這麼落入狼女手上。
「不知道有沒有性愛影片?」
「以曾汝那女人誇耀的天性,一定有!」
阿漁碰掉了水杯,她們不理他;他又吹掉她們衣架的外套,她們只是說了
句「風好大」,完全不把靈異現象放在眼裡,心中只有性愛影片的狂熱。
這時,于新像是救世主一般降臨。他一來,所有瘋女人瞬間變回淑女,仙
子也把褲腰給拉好。
「打擾了,我帶了宵夜,妳們有欠什麼,我去買過來。」
「學長!」么受作勢撲抱上去,于新機警地閃退兩步,這回沒讓她得手。
由於于新忠誠遵守曾汝的三從四德,么受只能站在三步外跟男神聊聊天,
妮妮和仙子不時插上兩句。
于新把她們需要的東西一一記下,禮貌地告別,也在某鬼的堅持下取回筆
電,並且把廟裡的主神一併帶走。
「阿漁,你不要緊張,她們不會傷害你。」
「我哪裡怕跟女生相處了!」
阿漁含恨跟上于新,于新載著他上車,迎風駛向河堤。
「怪了,你不是要去買東西?」
「我來的路上,已經設想過她們需要的日用品。」于新看向淑女車車籃,
籃裡還有一袋雜物,他卻只拿了宵夜上去給女孩們。
「三八,幹嘛耍這種小聰明?」阿漁笑著推了于新一下。
「沒什麼,只是想跟你多待一陣子。」
水聲潺潺,像是夜曲的前奏,阿漁剛這麼想,于新就輕輕唱起歌來。他的
嗓子自然而然和流水、夜色融為一體,會讓聽者誤以為這不是人間的歌聲。
「昕宇,你不記得死前的事?」于新問,阿漁回過神來。
「只是一小段……如何?你想到什麼關鍵證據?」
「沒什麼,我也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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