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是土生土長的宜蘭人,
她也是宜蘭的鄉下地方很常見的務農人家。
她一共生了一個女生四個男生,而排行最小的兒子,就是我父親。
父親在服完兵役後,沒有選擇與其他三位大伯一樣在鄉下種田,
他選擇自己上台北闖一闖。
離家前,奶奶將平時存下來的幾百塊錢塞到了爸爸的口袋,
並叮囑他自個兒小心,還有…有空要常回來﹗
輾轉數年過去,父親在台中落腳。
之後便開始經營一些飾品的小生意。
過不久,父親結識了母親、兩人很快就結婚了;而我,就在隔年出生了。
這時,在宜蘭老家那邊,姑姑與伯伯則是早已成家並有了後代
姑姑有兩個兒子;而三位大伯,更是分別都有三到五個小孩。
大伯們就住同條鄉間小路;各自相距兩三百公尺,就住在田邊自己蓋的三層樓厝。
奶奶平時就是大伯家住幾天,帶帶孫子孫女,幫幫田裡的活,
然後再換到另外的伯伯家住,一樣幫帶孫子孫女及幫忙農活。
當在電話那頭知道爸爸在台中的情況後,奶奶二話不說,便收拾了常穿的衣服
幾天後便搭火車到台中,並在爸爸台中的租屋處住下來,
除了幫忙照顧我之外,白天也會幫忙店裡的飾品生意…
這是我在上國中前的所有對奶奶的記憶....
奶奶在我上國中後,由於宜蘭鄉下的堂哥堂姐也都陸續成家並有了後代
奶奶便又回到宜蘭鄉下,回復以往幫忙伯伯們的農務及含飴弄孫的生活。
西元1998年,也是我大二那年
有天下午,我在租屋處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媽媽開口就說: 「阿煜....你阿罵她.....她昨天夜裡過世了」
當下的我,心中有著一絲絲的心痛跟激動。因為,是奶奶將我從小帶大的,
在第三代子孫中,她算是最疼我的!
再和媽媽確認了回宜蘭參加喪禮的時間後,我掛上電話。
但一時之間,悲傷的情緒久久不能平復;那一晚,我在床上翻來覆去,遲遲無法入睡。
幾天後
跟著爸媽回到了宜蘭,奶奶那時是躺在棺木中,並放置於大伯家的客廳中
因為隔天的喪禮就是在大伯家外面的廣場舉行。
大伯見到我們後,便跟爸爸說:
「阿母是那天夜裡在睡夢中過世的,我隔天早上去叫她的時候就叫不醒了。
阿母就像睡著一樣,她走的很安詳的!」
他接著說:
「今天晚上讓我睡客廳地上!就睡在阿母的旁邊,讓我再顧一下阿母吧!」
話語中聽的出大伯心中的不捨與感傷。
隔天,莊嚴而哀戚的喪禮後,奶奶就被葬在郊區的示範公墓裡。
那一天,也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再見到奶奶,最後一次見到她那安詳的臉龐。
時光匆匆.....
我大學畢業也服完兩年兵役
我在2004年中,就隻身到了美國,並在學校附近租了間單人的房間
打算先唸一學期語言學校,然後接著唸研究所。
由於在台灣的GMAT(商管學院研究所入學考試)的成績不理想
所以我白天在語言學校上課,晚上則是自己準備GMAT的考試還有做模擬試題。
這天,是7月底的某一個夜裡
我一如往昔的做題目做到凌晨一點鐘
我打了幾個哈欠後,終於忍不住睡意,只得閤上書本並上床躺平。
白天的語言學校課程跟晚上的做習題的疲憊讓我很快就進入夢鄉。
在我進入夢鄉後
這時,在我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很熟悉的場景
這是我小學時跟爸媽還有奶奶住的租屋處
而奶奶,穿著她生前最愛的絨布材質的深藍壓花仿旗袍式套裝正看著我
我這時是像小孩子一樣,趴在地上玩耍
奶奶這時對我說:
「阿煜...不知為什麼?我最近左眼都看不清楚阿!」
我看了看奶奶,然後一時之間的腦袋一片空白
接下來我眼前一黑
我雙眼張開,並從床上跳了起來!
我看看在書桌旁的時鐘,上面的電子數字顯示:「3:47」
我這時是有點冒冷汗的,原來我才睡了兩個多小時。
我顧不了當時半夜講電話有可能會吵到隔壁
我想想時差的關係,台灣這時才下午而已
就趕緊打電話回台灣給媽媽,並告知剛剛奶奶托夢告訴我的內容
電話那頭的媽媽也是聽的非常疑惑,
但由於知道我這邊才凌晨四點
媽媽就告知我會將此事轉告爸爸及在宜蘭的伯伯們知道,要我不要想太多,先去睡覺。
兩個月後,我接到了媽媽從台灣打來的電話
媽媽說:
「阿煜,你上回說到阿罵的事情已經告知爸爸跟宜蘭的伯伯們。
他們上星期有找風水老師挑了時辰,敲開墓碑並開棺看了
阿罵的左眼被砂土覆蓋住了,老師說那應該是上方棺木的木頭被白蟻蛀了
所以落下的木屑跟砂土剛好落下而蓋住了阿罵的左眼窩
老師看了一下阿罵的身軀,也跟你大伯他們建議該撿骨了
時間會訂在你下次回台灣時!」
隔年一月初,我趁著新學期未開學就申請回台幾週
也照著大伯們約定的時間,跟著爸媽一同到宜蘭幫奶奶撿骨。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萬里晴空的好天氣
老師跟大伯們照著時辰,開始將每塊骨頭按順序放入一個深咖啡色的大罈裡
老師說道:
「就好像一個人蹲坐在這罈子裡,用雙手抱住膝蓋一樣,頭骨要最後才放!」
待所有程序都完成後,只剩最後把罈子放入墓中擺好就完成了。
這時,大伯就跟我揮了手並大喊:
「阿煜!你過來吧!讓你抱你奶奶進去吧!她最疼你了!
這麼多子孫都不說!跑那麼遠去美國告訴你...
讓你抱你奶奶進去吧!算她沒有白疼你!」
我小心翼翼的抱起那個深咖啡色的大罈還有我的奶奶
那時…我又想起小時候奶奶在台中租屋處照顧我的點點滴滴
那天,是一個風和日麗、萬里晴空的好天氣…
那天…有點風沙吹到了我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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