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網址:When A Little Light Shin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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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en A Little Light Shines
當微小光點亮起
我坐在帶有厚軟墊的椅子上把玩著拇指,並因為房間中濃厚的香味皺起鼻子。身心科醫師
的辦公室等同於超出負荷且彼此衝突的氣味交響曲。檀香與洛伊德醫師廉價的鬍後水及濃
重的菸味相互混合。當他走進門,似乎有股微弱但無法忽略的氨味一直跟著他,或許是貓
尿。
我在椅子裡不適地擺動身體,並調整遮住右眼的眼罩。下方的凹洞傳來陣陣輕微的刺痛。
兩週前,我失去了這隻眼睛,雖然它本就毫無用處。止痛藥似乎無法帶走刺痛感。左眼下
方的縫線沒有這麼疼,但那搔癢、腫脹的皮膚仍讓人抓狂。
那些氣味讓我眼眶泛淚,但這很好打發。他以為我是對我們的會面感到不安,而這確實有
道理。大部分的人見到身心科醫師時,都會因為某些合理的原因哭泣。沒有人會在一切順
利的時候去尋求心理協助。我的生活也非一帆風順,然而,使我落淚的是那尿味、菸味與
鬍後水的氣味。讓我反胃。
但那不是他的問題。我已經失明二十年,嗅覺可能因此變得過度敏銳。並非變得比視力正
常的人更厲害,只是更容易留意到那些氣味。我仰賴自己仍擁有的那些感官,有時帶來好
處,有時卻是壞處。
在我仍擁有視力時,從未覺得那些做工繁複的菜餚有多好吃,可能是因為我沒有停下來好
好享受味道過。另一方面,我的觸覺就有好有壞。有著粗糙纖維的椅子會讓我發狂,因為
那些廉價纖維會沾黏在乾燥的手指皮膚上。
有捨有得吧,我想。
「馬修,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洛伊德醫師突然說道。「我們每天只有一小時,如果你不
說話,我們就很難取得進展。」
「抱歉,醫生,」我囁嚅。我抗拒著提出氣味問題的衝動,導致嘴唇扯出歪斜的笑容。他
不會覺得有趣,大概還會感到心靈受挫。「只是有時候我會陷入自己的思緒。」
「我懂,但讓我們努力待在正軌上。地方法院和你的社工已經找我開了五次會,要決定你
是否仍會對自己或周遭其他人造成威脅,我不想送回一份模糊……或是空白的報告。」
我嘆口氣,坐起身子,想像著草皮修剪過後的新鮮氣息以抵抗房間中的氣味。我張嘴想說
話,卻沒發出聲音。我感到口乾舌燥。淚水盈滿剩餘的那隻眼。不是由於屋內氣味產生的
,而是出於恐懼與焦慮的沉重淚水。我想要向洛伊德醫師解釋,卻茫然無措。
「你有自殘行為,馬修。當警方找到你時,你已經挖出你的右眼,開始挖左眼。如果他們
沒有阻止你,我不確定你能不能熬過那慘狀。西區精神醫院的兩位醫師都說在七十二小時
的拘留時間內,你很有禮貌、配合度高,但沒對他們說出什麼。拜託,跟我談談。是什麼
原因導致你傷害自己?」
我坐了一會兒,整理思緒。我即將告訴他的事情沒有一樣合理。似乎毫無疑問會被送回精
神醫院。
「我有外傷性視神經病變。二十年前,當我下課要走回宿舍時,有個男人用水管打中我的
頭。警方說肯定是搶劫,因為他們發現我時,我的錢包不見了。我在醫院醒來,失去了視
力。醫生說雙側的視神經都受損,他們不確定我是否能恢復視力。二十年過去,我能說這
大概是不太可能了。」我不快地笑笑。
「是的,」洛伊德醫師回應。「這些都有寫在我手上關於你的報告中。我想要了解的是你
為何企圖移除掉自己的眼睛。」
我嘆氣,又有一波熱淚順著左臉流下。
「我已經失明二十年了,洛伊德醫師。然而,有時候,我能重見光明。些微的亮光。起初
是針孔大小的光點,但會變大。終於明亮到能看清楚眼前的事物時,我會看見可怕的事情
。我不想看,醫師。那太可怕了。最後一次之後……」我停下,深吸口氣:「我試著用折
疊刀挖掉自己的眼睛。」
*****
第一次看見光點,是在攻擊事件八年後。我努力取得了碩士學位,並在一所中學擔任輔導
員。前兩年有些坎坷,但我找到了自己的步調。我克服失明的時間比許多人要長,而這讓
我耿耿於懷。原本以為學生們會因為我的障礙而捉弄我,但他們卻對我在無法視物的情況
下還能獨自生活感到驚奇,並很快地接納了我。
達倫‧麥克尼爾是我在學校中最愛的學生之一。他在一個危險的地區長大,和當地幫派稍
有接觸。大部分老師都不希望讓他待在班上,結果就是我為他處理了許多由其行為產生的
衝突。兩年間,我們一週會面三次,為他制定並維持畢業計畫。我一直對他一路以來的進
展印象深刻。
「伊凡斯老師不喜歡我,老兄,」達倫說,向我的錄音機傾身。我總是會錄下會談內容,
好讓我有多餘的時間記下筆記。「我像拉便便……我像拉屎那樣努力完成報告,但她還是
給我不及格!」
「達倫,你在報告裡用了一大堆小學生程度的詞彙。我和伊凡斯老師談過,她很佩服你在
課堂上的進步,但也很擔心你挑選合適用語的能力。你覺得自己還有什麼更好的選擇嗎?
」
那年輕人沉默地坐了一會兒,我能聽見他的手拍打著椅子的木頭扶手。這是隨著他的情緒
控管能力進步而發展出來的緊張反應。我們第一次見面時,若你在某個議題上挑戰他的想
法,他會尖叫、罵人,但隨著時間過去,那怒氣已經減弱成那緊張的拍打動作。
「林西老師,她要我們寫一篇自傳。你總是要我做真實的自己,而我的確這麼做了。老兄
,我在學校裡努力遵守規則。但在家或跟我兄弟混在一起時,我們不會用這裡那種得體的
狗屎玩意。我沒辦法又真實又……」
達倫還在說話,但我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因為眼前忽然有個明亮的針孔般的光點閃現。我
盯著它看,心跳加速。醫生曾經說過,即便機率不大,我的視力仍有可能恢復。有少數案
例在嚴重的頭部外傷數年後突然恢復視力。我想要告訴達倫發生了什麼事,向他分享這突
然的喜悅,但那光線有股魔力讓我無法移開視線。
那針孔般的光點開始擴散,起初變成蘋果大小,又很快擴大到沙灘球的尺寸。十分美麗而
……眩目,我找不到更好的字詞。但我沒有瞇起眼睛,沒有,我一直睜著眼,沉浸在絢爛
的光芒中。
達倫的聲音仍在背景響著,但很微弱,幾乎被遺忘。光芒覆蓋整個視野,人影的輪廓緩緩
成形。有個深膚色的年輕男子進入眼簾。他激動地揮舞著雙手,用以強調他所提出的每個
重點。外套的紅色與褲子的藍色宣示著存在。
那是達倫‧麥克尼爾,是我熟悉卻從未親眼見過的學生。他就坐在我前方,快速說著話,
帶著激情與憤怒捍衛自己的立場。他的眼睛盯著我看,我能感受到目光的強度。
當我開口想說我看得見他時,我被四個陰影般的形體嚇到了,它們從他身後難以想像的亮
光中走向他。我以為隨著它們逐步靠近,樣貌會變得更加清晰,但它們幾乎已經站在他身
後時仍像不帶顏色的氣團。
那些人影在達倫身後停下,並看向我後方的牆壁。它們將沒有臉龐的頭轉向彼此,點點頭
表示認同後往下看向達倫。突然間,那些陰影開始在原地輕輕晃動,有如黑白電視裡的靜
止圖片。它們的動作變得越來越激烈、越來越不穩定,直到終於再次靜止。
毫無預警地,它們四個全都將手舉起指向達倫,且手中拿著槍。光線在它們的表層閃動。
恐懼沸騰,我再次開口卻是為了大叫,因為當槍聲響起,子彈擊穿那年輕男子的身體。他
癱軟無力,椅子往右側傾斜,使他摔到地上。
我尖叫著把自己推離桌子,準備跑向達倫。毫無預警地,先前的光線消失了而我再次陷入
完全的黑暗。嘗試繞過桌子時,我的腳絆倒桌腳,害我整個人趴到地上。我的臉碰觸到便
宜的薄地毯,思緒一團混亂。
「林西老師,你還好嗎?」我聽見有個聲音大聲問道,企圖壓過我那驚慌哭聲的音量。是
達倫。「怎麼了,老兄?你嚇壞了!」
達倫將我從地面扶起,並帶我回到椅子上。我重重坐下,將臉埋進手中。我的思緒奔騰,
試著釐清剛才看見的東西。我想要向他解釋、向他保證自己沒事,只是產生幻覺。
但誰會相信一個盲人看見了什麼?
我讓達倫回到班上,向他保證晚點會跟他聯絡。我的脈搏仍重重跳動,覺得自己快要恐慌
發作。後來我都把門關著、趴在桌上,深呼吸,試著安撫自己一切無恙。這只是某種奇怪
的醫學現象。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夢境中全是那些徘徊在達倫身後的人影,但他不在我辦公室裡。
他沿著街道走著,耳機從耳朵連到他的外套口袋。他的頭隨著沒聽過的音樂規律擺動著,
黑影襲向他。
當他穿過一條巷道,黑暗中閃現四道明亮的火光,達倫倒到地上。鮮血佈滿他身旁,而他
空洞的雙眼瞪視著上方的街燈。一隻耳機從他耳裡掉了出來,輕柔的音樂流淌在噩夢中。
知道嗎,我很好奇當我死去時他們會不會大笑
如果活著只為掙扎,我為何要掙扎著活下來?(你不知道?)
如果目光所及空無一物,我為何試著看見?
如果沒人願意給我機會,我為何要試著付出?
如果活著只為迎來死亡,我為何要死命活下來?
「馬修,你有空嗎?」一個低沉的男中音說道。是校長哈洛先生。
「當然,請坐。我應該要幫你倒點咖啡,但已經要沒了。」
椅腳勾住地毯,讓我耳中滿是纖維拉扯的聲音。哈洛先生重重坐下,西裝外套在手臂上摩
擦作響。我能聽見他欲言又止、試著整理好他想告訴我的訊息時,嘴巴數次開合發出的潮
濕聲音。
「今天早上,我和校警談過了,馬修。昨晚有事發生。達倫‧麥克尼爾從家裡前往朋友家
時,遭人射擊身亡。我知道他是你的個案之一,因此我只想說我為此感到……」
他仍在說話,但我已聽不進去。
*****
這狀況持續了好幾年。不常發生,但總是很嚇人。光線短暫亮起,接著是我無力阻止的可
怕畫面。可恨的幻影圍繞著將死之人,宛如等待用餐的禿鷹。
而且,老天,我能對誰訴說?身心科醫師會覺得我瘋了,我沒有辦法證明這件事。即便能
做到,也很難正確理解狀況。總是要等到來不及挽救,我才能清楚知道來龍去脈。我總是
會看見後方那些模糊的人影模擬著某人死去的方式,好讓他們能……?能幹嘛?嘲笑我?
折磨我?
有時會有夢境,但我很確定那完全不是夢。不知為何我會看見發生的事情。看著那些人死
去。
過去十二年發生四次。達倫是第一位,並讓我精神上崩潰好一陣子。我請長假離開工作崗
位,回來時我必須轉至鎮上另一間學校。那地方感覺受到汙染,我無法在原本的辦公室多
待上一天。
第二位是超市中的老婦人。和第一起事件差距兩年。我們一邊閒聊,一邊排隊等待付款。
光點猛然出現,陰影人形現身。我能看見友善、駝背的女人說著關於孫子女的事。她還在
繼續說話,一個巨大的陰影從右側掃過,留下她失去生氣的軀體,彎曲、破碎,躺在我面
前的超市磁磚地板上。
她問我還好嗎。我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哭泣。我露出微笑,向她保證自己沒事,接著把整
籃雜貨留下,走出店家。
她的名字是海倫‧班奈特。她是位七十二歲的祖母,有著七個孫子女。所有認識的人都愛
她,晚間新聞報導說道,並描述酒醉的司機如何像垃圾般撞過她。她正帶著購買的雜貨走
過街道。肇事逃逸。
第三位是瑪莉。達倫的事很難熬,但瑪莉最讓人痛苦。她是我的一生摯愛。我們在新學校
相識,她教導那些不感興趣的大三、大四生代數物理。共處三年的美好時光。我們原本預
計在六個月內結婚,但光點在她身後出現了。
我們正在吃晚餐,她開心地吱吱喳喳說著工作上的事,以及我們準備前往佛蒙特州拜訪她
的父母。有個黑影開始在一段距離外擴大,緩慢走向瑪莉。我想要告訴她,卻知道她不可
能會相信我。相反地,我決定專注在眼前發生的事,尋找阻止的方法。
當那漆黑的形體停在她身後,它舉起手,長長的黑色手指在她的太陽穴舞動。我第一次看
見她美麗的臉龐,卻被那可怕東西如黑曜石般的手所框住,令我憤恨不已。我努力憋住眼
淚,專注看著那生物,想得到任何一絲線索,提示將來會發生什麼事,而它突然將手指滑
進她的雙耳中。
她停止說話,眼神失去生氣。她的臉色發白,並開始慢慢朝桌面傾倒,直到重量完全壓向
前方,讓她的頭重重砸向桌面。我低頭,看見一道血絲從她鼻腔中流出。
接著就消失了。
「……所以我們大概九點左右就該走了。」她說,聲音突然重新聚焦。
「瑪莉,我需要你認真聽我說。有事情不對勁,我們現在得去趟醫院。我不想要嚇到你,
但我們得送你去急診然後照電腦斷層。等我們抵達後,我會向你解釋這一切,但拜託,穿
上你的鞋子,我去叫計程車。」
「馬……馬修?」她困惑地支吾道:「你怎麼了?」
「現在、馬上,拜託,」我盡可能保持冷靜:「我保證會回答所有問題,但我們現在就得
出發。」
不再多說什麼,她站起身並走向臥室拿鞋子。我打給當地的計程車公司,請他們盡快派車
過來。需要費上不少力氣才能保持冷靜的態度,但就這麼一次,我感覺自己衝在噩夢前頭
了。我也起身走向房間拿鞋子和外套。
「計程車在路上了。」我說,往衣櫥走去:「謝謝你,瑪莉。很抱歉嚇到你,但一旦抵達
那邊,我會試著解釋給你聽。」
我幾乎要摸到衣櫥了,腳卻踢到某個在地上的重物。差點被絆倒,我伸手扶住牆壁,穩住
自己。我蹲下,感覺到覆蓋瑪莉背部的柔軟纖維,心沉了下去。我迅速用手往上探索,摸
到她的臉,還有一道血流。
腦動脈瘤,驗屍官告訴我。通常不會這麼猝然,但在瑪莉的案例上是當場死亡。
她沒有受苦,他說。是想安慰我,我確定。
但痛苦的是我。我知道這會發生卻無法阻止。
*****
最後一次發生在警察於街上找到我的幾天前。我笨到以為不管這一切是什麼都終已離去,
但我沒那麼幸運。
我的人生已分崩離析。憂鬱擊垮了我,我最終辭掉工作。去學校會讓我想起達倫和瑪莉。
我申請殘障保險並搬到較能負擔得起的小公寓。我沒辦法去雜貨店或餐廳,因為害怕看見
那些陰影隨機從光線中出現在某人身後。我的餐點幾乎都點外送。外帶也會有少許的接觸
機會。如果我不去見其他人,就不大可能再次見到光點。
兩週前,我點了披薩。一如往常,我請電話上的年輕女子告知外送員,只要把披薩放在門
外地板上後敲門即可。他們離開後,我再去拿進來,一個人邊聽電視聲音一邊吃。
點完餐半小時後,門口傳來輕柔的敲門聲。我等了一會兒,在腦裡數到三十。那是我自己
建立的寬鬆規則。讓他們敲門、數到三十、拿回食物。這夠讓他們遠離我家的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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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29
…30
我從躺椅上站起身,拖著腳步走過客廳,膝蓋一面啪啪作響。開門時,鉸鏈發出嘰嘰聲。
我正準備跪下尋找披薩,明亮的光點在面前綻開。
「抱歉,老兄,」有個沙啞的聲音說道:「我覺得我應該拿錯披薩了,想要確認一下……
」
我用力甩上門。輕柔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先生,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幫你換正確的披薩。我知道有備註說只要敲門,可是……」
「放在地板上就好。我不在乎是什麼口味。只要放下然後走開。快回家然後不要出門。如
果覺得不舒服,就去掛急診。該死!你為什麼非得待在門外呢?」
「你還好嗎,老兄?」
「你他媽快滾!」
我聽見腳步聲踏過走道,確信外送員正嘟噥說我是個瘋子。恐慌吞沒了我,我像被困在水
下的人一樣大口吸氣。我的膝蓋失去力氣,癱倒在門前的地板上。
當我終於能再次移動時,我蹣跚走向房間、爬到床上。我陷入睡眠,沉進夢境,看見一名
過重的男子坐在躺椅上。他穿著亮紅色的polo衫,繡有當地披薩店的圖標。手裡有個針筒
,他小心地把針穿透皮膚,再壓下活塞。他安詳地笑著,把頭靠回靠枕上,閉上眼睛,身
體變得癱軟無力。
我眼見他的身體開始輕微抖動。當他繼續顫抖,幾道嘔吐物從嘴角流下。他的胸口開始劇
烈起伏,然後漸漸放緩,最後歸於平靜。
是那個在我家門口的披薩外送員,我很肯定。我猜是海洛因,但無法確定。總之,我看見
一個陌生人在躺椅上用毒過量並被自己的嘔吐物嗆死。
這已超出我的負荷,我再也不想看見了。
*****
「非常有趣,馬修。」洛伊德醫師說,比起被說服,聽起來更像擔憂。他在記事本上瘋狂
書寫。「我只能想像,在失去視力多年後突然產生幻象有多麼可怕。我不是專家,但有個
現象叫做查理斯‧邦奈特症候群……」
「無意冒犯,先生,但這不是查理斯‧邦奈特症候群。我所看見的,無論多麼恐怖,都是
真實的。那天晚上我外出散步,想要讓腦袋清醒,卻只陷入更深的漩渦。我能想到的唯一
解決方法就是……這個嘛,你已經知道警察怎麼發現我的。我不想再看見那些東西了。」
我想我聽見洛伊德先生偷笑。沒有辦法確認,但我挺確定的。這讓我感到氣憤。
「馬修,我知道那些事物能夠讓人感覺非常真實,但我想向你保證,它們……」
我朝他的方向舉起手,他安靜下來。我在椅子上調整位子,轉身面向他。他的呼吸變淺了
,我聽見他收回筆尖並把筆放回桌上時的聲響。
「你是個禿頭,鬍子很亂。毛衣的領口上有黃色斑點;芥末醬吧,我想。你戴著眼鏡。我
相信鏡框是金色的,但很難看清楚。」洛伊德醫師沉默地坐著。「你有抽菸嗎?」
「我……我有……但怎麼……」他支支吾吾,但沒有把句子說完。
「約五分鐘前,有個光點在我面前出現,而你的樣子慢慢聚焦。現在,有兩個黑色人影站
在你旁邊,它們的手在你胸口進進出出數十次了。看來跟你的肺有關。」
在世界重歸黑暗前,我記住的最後一件事是醫師臉上驚恐的表情。
「我想你應該去尋求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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