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測腦漿三岔路
(前言:不確定我單位是否靠近事發現場,畢竟我不是駕駛,平常都坐炮車居多,
看不到外面;五八六戰車營2127T,尤記得當時是六月左右,這次是我唯一
在訓場落單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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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ㄟ,拰賣想卡災啦!機咧兵穩ㄟ啦,五點營集合,咱夠麥去砲陣,美虎啦!」
砲中士凱哥對著士官長拍著胸脯保證。
「老凱,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條路…」
士官長壓低帽沿,轉頭看了看我。
「算了,當我沒說。這兵我知道沒問題,但你放兵落單,路上出了什麼事是你要負責,別
拉我下水!」
凱哥惡狠狠瞪著我,我知道他在演給士官長看,軍中都是演戲居多。
「幹!拰給我皮壩卡緊咧,聽到老A共ㄟ齁?」
我的心早已飄出車外,今天是我休假的日子,為了趕上基地開往台中的返鄉車,我一定得
在五點天黑前趕到營區。
「報告!是!」
士官長點點頭,拍了拍悍馬車窗。
「停車!」
駕駛把車停下,轉頭看著剛跳下車的我。這駕駛也是炮兵,剛簽志願役不久就直接送三天
駕訓,轉職當悍架,平常交情還算可以。
「喂!你就一直往前走,在岔路口往右轉,別走錯啦!休假回來幫我帶個雞排!」
「那還用說,你記得付錢就好。」
「好了,走!」
悍馬捲著白河泥沙,把已斜映微微泛黃的陽光弄得灰撲撲地。我調了調沾滿泥沙的鋼盔帶
,朝前方望了望,什麼都看不清楚。望了手表一眼,嗯,三點四十分,時間應該足夠,揹
起步槍,便開始望營地走去。走著走著,來到了一處較狹窄的道路,看了手表,這時已經
到了四點正。
因為道路狹小,基地中行軍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當兩路部隊交會時,帶隊長官官階小的一
方要整隊停下,轉身背對著馬路,靜待另一隊通過。從黃埔時代一直有這樣的話流傳下來
:如果兩友軍交會而不避,會造成軍中內鬨,視為大忌。而如果是車隊交會,則是大車讓
小車,等小車先通過後大車再前進,並且嚴令禁止兵隨車走。
道路兩旁雜草長得比人還高,有些雜草有被戰車履帶輾過的痕跡,我看了看,這邊道路實
在太狹窄,路面大概是兩個人張開雙臂的寬度,戰車根本勉強才能通過。
我從一踏上窄路,便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勁。
照理來說,這邊靠近營地,應該軍卡會常常經過,或長官大聲斥責的聲音;怎麼靜悄悄地
連鳥叫聲也無?感覺就好像是進入了一個盒子,然後有人把盒蓋蓋上。
我對鬼神這種東西是可有可無的,當兵這麼久,我從沒戴過平安符或什麼碗糕,我一直認
為那只是一種自我催眠的心理。管他的,繼續走下去就對了!
但竟然路越走越窄!兩邊雜草更高,履帶痕跡也越來越亂,似乎不久前有戰車經過!但是
不可能啊,剛才一點聲音也沒有,更別說是戰車了!
想到戰車,突然想起剛才士官長欲言又止的樣子,腦中突然浮現了上個月月底在集合時,
營中流傳著戰車輾悍馬的那件事!戰車因為沒依照大車讓小車的規定,也算好和悍馬的距
離,導致會車時履帶去捲到悍馬,造成一死四傷的慘劇。
死的是一位義務役二兵,聽說是從車上掉下來,不幸頭連鋼盔,給履帶碾個正著。
當時一堆人講得繪聲繪影,說看到該連連長帶著同排組的兵,朝大體拜完後撿拾四散的腦
漿;一些人推測,腦漿會噴出,是因為鋼盔擠壓的關係。
這裡該不會就是事發現場吧?
這樣一推想,我不自覺加快腳步往前走,但路像沒有盡頭似地往前蔓延,只聽得見自己的
腳步和呼吸聲─
再低頭看了看時間,竟然已經四點二十!再過一會兒就要集合了!我竟然還沒到營區,根
本來不及換裝啊!
我真的有些急了,把槍從背上卸下,雙手端槍快跑了起來,發現小路終於到了盡頭,盡頭
處是條分岔路,我想起駕駛說過的記得走右側這句話,開心之餘加速狂奔,眼看就要衝出
分岔路─
「碰!」
突然斜背的軍背包被往後大力一拉!我雙腳騰空便一屁股跌在地上,像是從水面浮出來般
一陣耳鳴後,一陣巨響鑽入耳中─
「轟隆隆─」
這時被長草擋住的叉路,竟然連續好幾輛戰車由右往左呼嘯而過!
我呆坐在地上,望著揚起漫天沙塵的戰車車隊,應是夜射演習單位的。要是沒有那一拉,
我真不知道後果會怎樣。回頭看了看軍背包,夾層縫合竟然破了條縫,可見當時的力道有
多大。
我趕緊爬起身,回頭趴的一聲,對著小徑立正敬禮。
我至今仍滿懷感激。
後記:
之後這斜背包就被我視為護身符,走到哪兒都隨身攜帶,裡面可藏了不少東西!延長線,
小電扇,七七乳加巧克力,隨身聽,上哨用的水管手電筒、雨衣、兵牌、國旗等極容易被
幹走的小物;尤其是水管手電筒,放在內務櫃隔天一定憑空消失!可惜的是,離營集合時
有人故意將行李房鑰匙藏起來,我黃埔包和軍背包都在裡邊,這可是我自掏腰包買的啊!
踏馬的!真是垃圾!
真心希望軍營內不要再有犧牲者出現,臺灣寶地由古至今烽火漫天,不知經歷過多少政權
轉換,殖民封建,多的是浸潤過戰爭之先賢先烈;不論是槍戰或是筆戰。
畢竟我們剛好生在似乎戰火平息的年代,我始終心懷感激,也始終替亡故的弟兄痛心;
希望他們能安好。
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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