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阿公講的故事,有關他年輕時村庄裡的人與事,還有捕鰻的工作,其中有些離奇詭
異的部份,我將情節稍加整理跟潤飾,分享出來。
為了保留故事的原貌,我盡量保留阿公的原話,只偶爾加入說明。
捕鰻苗是沿海人家一種營生的方式,鰻苗的時節在冬季,時間則大都在深夜。
「拿著一個大的網子,一邊在水裡走,一邊撈……」我阿公用手比劃著,一邊拿起小杯,
將裡頭的高粱一飲而盡,又夾起盤裡的花生米,丟到醬油裡翻了翻,再放到嘴裡。
「我以前,跟我一個叫李水和的朋友,在冬天的時候,晚上都會去撈鰻苗,那個環境,又
冷又黑,常常撈了半天還撈不到半點東西。」他又乾了一杯高粱。
高粱是朋友剛剛送的,要不被阿嬤跟姑姑看到,早就聯手把它沒收。
大年初二,姑姑跟阿嬤跟回阿嬤外庄的娘家,爸媽也去外婆家了,阿公跟許久沒聯繫的朋
友約好今天見面吃午餐。
晚上,只剩我跟阿公在家,閒來無事,我們便開始聊起了他朋友的往事。
老朋友久未見面,應該十分開心,但阿公此刻卻是心事重重。
桌上還放著他從朋友那裡拿回來的「禮物」,是一個小紙包,用膠帶封起來。
「那個女的叫月琴,李月琴,她年輕時生得很美,不過,後來她瘋了,大家叫她『肖媌仔
』。今天看到她,她倒是正常了,還帶著她兒子一起,只是,那兒子也不知道是宗海的,
還是誰的……」阿公說。
我下意識以為他見面的朋友是男的,沒想到是個女人。
媌仔,台語發音bâ-á,我阿公說是狐狸,但我上網查了查,卻似乎是黃鼠狼、鼬獾那
類動物,用在女性則是不太好聽的稱呼。
「我本想說,今天宗海會跟著來,誰知……」阿公陷入回憶,像是在自言自語,「這好幾
年來,我心裡有很多問題,誰知他已經過身去了……」
「唉,誰知道呢。再回頭想想,這一切事情,都跟宗海有關,全是他。」
我在一旁有聽沒懂,只能靜靜聽下去。
從阿公的敘述中,我知道今天跟他見面的這女人叫李月琴,年輕時是庄裡有名的美女,生
得嫵媚動人,一雙大眼,像動物的幼獸,濕潤晶亮,菱形的嘴唇,面無表情時也像在笑,
十分勾人。
但李月琴不是放蕩的女人。她與陳宗海青梅竹馬,兩人自幼形影不離,眼裡只有對方,庄
裡人都認為宗海跟月琴會結婚。
兩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宗海身材高大健碩,面目英俊,眼神明亮,不少女性暗戀他,
但他一心一意,心中只有李月琴。
可是這一切,在李月琴十六歲那年變了調。
她十六歲時,有天去探望外庄親戚,晚上獨自一人回來,進村前被幾個男人拖進樹林裡,
她家人等到半夜,著急出來尋人,在路邊的草叢裡發現了衣不蔽體且神智不清的李月琴。
李月琴自此發了瘋,講話顛三倒四,舉止怪異,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如此。
人們雖同情李月琴的遭遇,但也只是看著。晚上時,若是三杯黃湯下肚,他們對這事的評
論與白天時不同。
從此「李月琴」變成了「肖媌仔」,那雙濕潤的大眼仍然嫵媚動人,但眼睛的主人瘋了。
這些不堪的事,宗海自然知道,也明白別人怎麼看。那些流言蜚語,他只是假裝沒聽到,
繼續陪著李月琴。
「宗海是真的愛她,」我阿公說,「無論如何,他還是想把她娶進門。」
「可是,宗海的父母反對。其實先前兩家就在談結婚的事。月琴父母愛面子,想風風光光
嫁女兒,餅、禮、還是桌席,都要最好的。宗海家沒錢,一直談不好,拖在那邊,後來李
月琴出事,變成宗海父母不願結了,還四處講,月琴父母多貪財,把女兒當貨物一樣賣,
他們是受不了對方這態度,才不想結親。說來說去,不就是反悔嗎,講那麼多。」
「宗海還是想著娶月琴,他跟他父母堅持了兩年,他大概想過帶月琴私奔,他曾來找我借
錢。我家裡也沒錢,而且知道宗海這一去,不可能還錢,就沒借。而且,宗海不笨,他們
這樣一跑,月琴那狀況,他沒能力照顧。他家裡還有好幾個弟弟妹妹,他這個大哥也放不
下責任。所以到後來,他也放棄了。」
「後來宗海娶了里長的女兒,他父母很滿意。里長很滿意宗海,覺得他一表人才,做事勤
快,很有前途,所以過門的時候也沒太多要求,婚事辦得很簡單。」
「可是娶這個某,宗海根本不想,他還是常往月琴那邊跑。這女的就受不了了,當初嫁來
時就像免錢一樣,已經夠委屈,結果男的也不把她放在眼裡。兩人結婚後天天吵架,從庄
頭吵到庄尾,給人看笑話。」
「鬧了好一陣子,後來宗海可能想想也不是辦法,就比較少去月琴那裡。」
「宗海過得很不如意,後來開始喝酒,喝得多,喝得茫了,就更照顧不了月琴。」
「月琴也確實可憐,」阿公嘆了口氣,「她爸爸身體不好,不到五十歲就肝癌走了,她媽
媽年紀大了,去大都市幫兒子帶小孩,月琴一個人留在厝裡,剛開始靠宗海接濟,她媽媽
也偶爾回來,還撐得下去,後來聽說她媽媽被舅舅接去台北住了,宗海又越來越少來,她
就越來越困難。」
「宗海不來了,其他人就來了。」
我有點反應不過來,什麼其他人?其他人是誰?
當我還在想這問題,阿公突然話題一岔,講起了鰻苗的事情。
「以前我跟李水和在冬天正冷的時候,常常半夜去海邊撈鰻苗。那時候鰻線價格好,一碗
擔仔麵不超過一塊錢,幾毛而已,但一條鰻苗可以賣七、八塊,最好的時候還十幾塊,多
好賺,一條鰻苗,小小的,米粉一樣,」他用手指比劃著,「這麼長,身軀是透明的。」
「可是鰻苗也不好撈,常常撈了一晚上,沒半點東西,晚上又冷,上岸後風一吹,冷到牙
齒打顫。有人走到太深的地方,浪一帶,就去了,屍體都不見得找到得。」
「但那時李水和跟我年輕,小時候就窮,窮到怕,我們想賺錢,想發財,有錢就不會被人
看沒有。」
「聽說有人走運,撈一個晚上的錢就賺了一棟厝。這麼好的事誰不想要?就我們那庄的人
,大家都瘋這個瘋了好一陣子。」
「但後來所有人突然也不瘋了,只剩我跟阿和兩個還繼續在撈。主要是因為陳清澄妹妹阿
枝的那件事情,她失蹤了,聽說她跳海自殺,有人在深夜看到她在海邊遊蕩。」
「不過也可能是亂傳的,反正到最後,她人還是沒找到。」
「阿和是孤兒,他父母走得早,留了一間破厝給他,他本來去投靠阿姨,可是阿姨虐待他
,他挨餓又被打,去沒多久就逃回來,靠乞討和打零工養自己,他外貌其實不錯,清清秀
秀,但就是窮,村裡人看他不起,都欺負他,他又身材瘦小,表情陰沉,以至於成年後,
沒人來跟他說親,他看起來也對成家沒興趣。」
「就是這樣一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卻很注意月琴。」
「我一開始不太注意,平時我們晚上一起在海邊,撈鰻苗時很少講話,就是去跟回來的路
上會說幾句。阿和這人一講起月琴,咬牙切齒,很怨恨她,那時候我不曉得是為什麼。」
「他不叫月琴的名,就跟著其他人一樣叫她瘋媌仔。他恨月琴,卻又知道她所有事情,李
水和一直沒結婚,那時我還以為,他心裡對月琴有什麼盼望。」
阿公又頓了頓,才繼續說。
「剛剛說到,宗海少去看月琴之後,就有其他人來了。」
「你阿嬤有個表妹,住在我們庄尾,離月琴家不遠。」
「有天晚上她從月琴屋外走過,聽到裡面有哭聲,很淒慘,斷斷續續,門開著,她就推門
進去,結果看到月琴光著屁股,躺在地上,頭被打傷了,血流了整頭,臉腫起來,地上有
血,」阿公嘆了一口氣,「她趕快回家,叫她父母一起把月琴送醫。本來想跟宗海說,但
月琴瘋的時候是瘋,清醒時她拉住他們,堅持不讓他們跟宗海說,也不願報警。」
「後來月琴傷養好了,還是回到家裡,行為變得更奇怪,比如她會對窗外經過的人亂叫亂
罵,丟東西。她以前那麼愛美,注意外表,結果現在很多人都看過她站在路上,四處都還
有人,褲子一脫就在路邊尿尿,屁股都給人看到。」
「很多人說她就是想勾引男人,袜見笑。你阿嬤的那個表妹,本來偶爾還會送些東西給月
琴,後來她父母說月琴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怕她給月琴帶壞,就不准她再去。」
「佔月琴便宜的男人—也不知道有誰,真是造孽—裡面就有一個陳清澄,就是妹妹失蹤的
那人。」
「這個陳清澄,跟我有點親戚關係,我們的阿祖是同一個,陳宗海跟我們的關係又遠一點
,但也是同宗。這個陳清澄,喝了酒就吹噓月琴怎樣,在床上如何如何。又笑宗海好好的
老婆放在家裡,把月琴這種破鞋當寶,笑他『了然』。」
「陳清澄跟陳宗海同年,住在同一個庄,上一樣的學校,常被拿來相比。陳清澄算不錯的
了,也是高大體面,但跟宗海比起來,無論什麼都差一點。我有時想,陳清澄就是嫉妒宗
海,可以給宗海難堪,他當然不會放過。」
「所以後來他妹妹阿枝那事情……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宗海以前人很好,但他慢慢變了
。」阿公突然沉默下來,灌了幾小杯高粱。
「阿公,所以你那個朋友,李水和,他後來怎樣?去找月琴了嗎?」我問。
「我本來不知道阿和為什麼這麼恨月琴,以為有些人可能就看不慣那些事,又以為他可能
喜歡月琴,但不願意講。後來我知道為什麼了。」
「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講……阿和這人,算溫和了,但也固執得要命,腦袋少一根筋,
不會轉彎,他認定事情是怎樣就怎樣,不會改變想法。我們一起撈鰻苗,我不是每天去,
但有時也是能小賺一筆,阿和比我勤勞,冬天那時候,他每天去。有人說阿和賺了不少,
而且他還在拼命賺。」
「可是他的那些錢都去哪了?他沒有娶某,也不打算娶,拿了錢,也不整修他那棟破厝,
所以錢到底花在哪?他是真的沒錢,我看得出來,吃的、用的、穿的,他如果有錢,一定
不是那樣。」
「阿和這個人,個性有點悶,有心事不跟人說。他雖然長得不差,但老是一臉悲苦,眼角
跟嘴角都下垂,皺眉的時候,眉頭有一個『川』字,」阿公用手指在眉間比劃,「雖然我
們熟,他有事也不跟我說,他的那些祕密,我是無意間看見的。」
「那時候,牽鰻的季節快到了,我有一陣子沒去找阿和,因為跟你阿嬤在談提親的事,正
沒空的時候。有天晚上,我突然想起撈鰻的網子破了一直沒補,於是就去阿和家找他。」
「我到了他家外面,在外面就聽到屋子裡的聲音,」阿公黝黑的臉突然紅起來,「有人在
喘氣,是在……那個的聲音,還有床板咿呀、咿呀的聲響。我那時就驚訝了,想說阿和原
來是有鬥陣的,怎麼都不給人知。」
「我實在是太好奇了,就偷偷的從窗門的縫往裡面看—」
「結果,我看到兩個白白的身體疊在一起,上面的那個人,是宗海。」
我眨了眨眼。
阿公有些坐立難安地扭了扭,咳了一聲,清清喉嚨。
「我聽過那些事,可是我以為那些男人都是妖裡妖氣,穿女人衣服,塗脂抹粉,沒想到是
這樣。他們看起來都那麼正常。」
阿公又給自己灌了口高粱,「我不知該怎麼辦,也不敢讓阿和知道我來了,就趁他們還沒
發現,偷偷走了。」
「後來季節到了,我們還是晚上去打鰻仔。我看阿和,覺得他跟從前一樣,又不知怎麼說
,所以我都不講,假裝沒事。」
「那時候,大家還在瘋撈鰻,我們兩人半夜出來,還能遇到其他人,都是去撈鰻的,只是
阿枝的事發生在鰻苗季剛開始那前後,後來都沒人了。」
「阿枝是陳清澄的妹妹,她人不見了,就在冬天時……」
這個陳清澄的妹妹阿枝,我有印象,聽過阿公阿嬤講起她。
講起她時,阿嬤堅持這阿枝一定是跟男人跑了,阿公則說阿枝可能死了,雖然他講不出個
所以然,卻很肯定,阿嬤不高興了。
「阿枝那人,跟我同年,小學還同班過,怎麼不知道她是哪種人?」阿嬤說,「她看男人
,眼睛都移不開,蒼蠅看了肉一樣,看到嘴巴都開開,又打扮成那樣,三八阿花,講話尖
聲嗲氣,還翹一個蘭花指,以為自己多有錢,手上掛一個銀手鐲,整天晃來晃去,梳頭照
鏡子,臉上胭脂塗得像猴子屁股……」
他們兩人都不喜歡阿枝。
阿枝不是壞,只是少女懷春嚴重,時有花痴和做作言行,但長相普通,即使刻意打扮,手
上還戴著貴重的銀手鐲,依然吸引不了異性,反而淪為眾人笑柄。這裡頭或許也暗含著嫉
妒,畢竟陳清澄家境不錯,阿枝戴著銀手鐲整天炫耀,也惹人眼紅。
「哼,有人在傳說宗海跟阿枝有關係,傳她肚裡小孩是他的,一定是亂講,我看她那樣子
,她想倒貼宗海,宗海還看不上她……」我阿嬤很不屑的說。
阿公對此就不置可否了。
「其實,夜裡去牽鰻,那是很危險的,太淺了撈不到,走太深又容易被浪帶走。從大家開
始撈鰻,每年都會走幾個人。」阿公說明著。
「真奇怪,這樣大家還是不怕。可是後來他們怕了,因為那年,鰻苗季剛到,就帶走了好
幾個。一開始,是吳貴金三兄弟。吳貴金是我阿嬤表妹的孫子……」那時候,同庄的人總
有些或遠或近的親戚關係,「吳貴金是老大,是他第一個講在海邊看到阿枝的。吳貴金那
人很大嘴巴,又愛嘲笑別人,他以前就常笑阿枝,給她取各式各樣的綽號。」
阿公說,那晚是滿月,吳貴金去撈鰻時,風平浪靜,鰻苗比較少,但吳貴金還是出門,他
跟弟弟吳貴木一起,弟弟待在岸上,他先下去。
撈了幾回,都一無所獲,吳貴金有些焦躁,就往水深處走去。
據弟弟吳貴木轉述,那天的大海,月光撒下,一片光亮,吳貴金沒有揹燈,他嫌麻煩,燈
留在岸上;四周本來十分明亮,但一片烏雲飄過,瞬間吳貴金的身影跟黑闃闃的大海融為
一體,烏雲飄走時,天空恢復光明,吳貴木突然發現,吳貴金的身影不見了。
吳貴木馬上察覺不對,往海裡衝去。
幸好反應得快,吳貴木從海裡拖回了突然昏迷的吳貴金。
那晚吳貴金發了高燒,嘴裡不清不楚的囈語著,神情有時恐懼,有時卻又極端亢奮。
發了幾天燒,有天傍晚,吳貴金的燒突然退了。
他清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抓著家人:「阿枝呢?」
據其他人轉述,吳貴金紅光滿面,雙眼發亮,眼眶微紅,表情非常興奮。
家人都覺得莫名其妙,吳貴金卻說:「阿枝說,要讓我發大財。」
所有人面面相覷,阿枝那時已失蹤了。
正當大家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吳貴金自顧自的起身,走到屋後去。
不久,他們突然聽到屋後有騷動,其中夾雜著狗的哀鳴。
家裡人發現不對,幾個人跑向屋後。
在家人跑來阻止前,吳貴金已經給了狗好幾下,所有人趕到屋後,家裡的老狗在血泊中抽
搐,脖子被砍斷一半,吳貴金手上拿著鋤頭。
「金仔,你瘋了!」他爸爸和兩個弟弟衝上去,制住吳貴金,搶走鋤頭。
吳貴金的神情呆滯了一下,隨即掙扎起來,臉上亢奮賁紅,「你們放開我,阿枝說,要給
我賺大錢,你們放開,我很快就回來,很快我們就有錢了,我們就發財了……」
幾個人七手八腳,把他綁了起來。
吳貴金明顯是中邪了,家人要把他帶去廟裡,他掙扎著不去。
一陣折騰,天色漸晚,家人只好把他綁在床上,隔天再處理。
豈知第二天起床,吳貴金不見了。他掙脫束縛,逃得不見人影。
再次找到吳貴金時,吳貴金已成浪裡浮屍,身體被魚啃得破爛,死無全屍。
吳家失去家中老大,家中陷入一片愁雲慘霧,然厄運還未停歇。
吳家的老二吳貴木和老三吳貴堂也死得離奇,鄰家的一頭老牛不知怎麼跑進田邊的池塘,
死在水裡。鄰家處理不來,跟兩兄弟商量,拖上來後,賣的錢分他們六成。
那池塘中央,深度大約成年男人胸下,兩兄弟年輕力壯,便直接走入塘中,結果走到塘中
央,陷下去了,沒再爬起來過。後來只得動用更多人,才把沉到塘底的二人併同老牛拖上
來。
那池塘不深,兩兄弟卻溺斃其中,鄉下人都道這家是被阿枝的冤魂給纏上了,才一連三個
兄弟都死於非命,再之後,夜晚的浪又捲走兩個庄裡的人。
另外也有人在海邊撞邪了,其中有個人說,一晚他去牽鰻,站在海中,突然腳變得沉重,
抬不起來,低頭一看,海水底下有個人,兩隻慘白的雙手捉住他的雙腳,那人面朝下,看
不到臉,但長長的黑髮像海帶一樣,在水裡漂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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