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收容所 之十二 選擇
不斷地穿越雲層，先是看不見地面上的車水馬龍、矮房高樓，接下來是山川水稜、地脈彎
折……寬廣的大地在底下越來越遙遠，最後一躍，於雲之上。
蜿蜒的青色巨龍，橫更於蒼穹之上，金色的眼眸，沒有任何情感，注視著大地、海洋、世
界。
已經看不見小島了。
所有的一切都離自己非常遙遠，不管是人類的情感，還是身為豢龍氏的義務。
做出這個選擇，並不是因為血緣還是責任。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老實說只是因為厭煩，厭
煩這無止盡的一切，人類對於眾生的傷害永遠沒有結束，如果豢龍氏無法視若無睹，不如
就看不見吧。
巨龍發出清澈的長嘯聲。
聲音迴盪在所有雲層裡，向下陷落。
龍的血脈，一直存於豢龍氏一代又一代之中，關於養育天下百獸的技藝，能夠由學習得來
，龍的力量，則只能隨著前代的死亡而轉移。
轉移後，可以數百倍地擴大這些技藝的能力。
只是過度汲取龍的力量，將會跨過那條人族的界限，再也無法回返。豢龍氏的血脈會消散
，返組成為最純粹的龍。
巨龍的嘯聲迴盪在空中，金色的眼眸發出燦亮的光芒，慢慢的擴大，直到天空向下直射一
道金色的光芒，光柱豎立於大地之上。
天空與大地連接起來，接著所有的格線亮起，向外輻射出去，形成交叉的無數網格，不斷
延伸。
命運交叉、碰撞，平行出去，再下一個路口再度交會。
所有眾生的因緣在大地上交織，無數的光芒亮起，巨龍的眼眸已經看不清任何景象，大地
的一切在牠眼裡，成為光芒與格線。
牠的心神散布在其上，橫跨山川、江河、城市、村落……向外延伸，世界的命運不斷地跳
動，每一秒都在運轉，改變。
在哪裡呢？
能夠藏在哪呢？
巨龍的眼眸越來越亮，青色的鱗片失去光澤，過度使用龍的力量，即將跨越過返祖的界限
……
沒有關係的。
已經做出決定了不是嗎？
青色的鱗片逐漸剝落。
崢嶸的頭角分崩離析，化為粉末。
世間的所有因緣都交錯縱橫，卜算可以循著其脈絡，推測出一個隱約的方向與結果。但在
龍的力量強化下，可以依循著所有的因緣走向，走向想要的答案。
找到了。
巨龍長嘯，一躍而下，降落在山間的湖旁。
湖畔幽深且靜，寬廣的湖水倒映著天上的雲層，人類從簡易的木屋裡衝了出來，衝向巨龍
，手上的武器不斷發射，彈藥射入巨龍的鱗片，擦出陣陣火星，巨龍抬腳，踩住了渺小的
人類。
這麼小。卻這麼壞。
巨龍的金色眼眸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
只能聽見聲音的來源。
牠輕輕壓下爪子，人類陷入湖邊微濕的土壤內，多麼脆弱，卻像細菌一樣不斷分裂，沒有
終點。巨龍想，是不是殺一個少一個呢？
殺了，這個世界上的細菌、害蟲，就少了一個。
牠陷下爪子。
尖銳的慘叫聲響起。
牠已經什麼都看不見，冰冷的爪縫間，卻還是能感受到不斷的顫抖與溫熱的血液。
巨龍想，為什麼呢？為什麼下不了手呢？已經不是彼此的親族了不是嗎……
或許這是一種詛咒吧，身而為人的詛咒，終身在彼此巨大的差異與惡意中掙扎，簡直無法
相信這是跟自己一樣的族群。
只好放手了。
巨龍掀起爪子，走入湖裡。冰冷的湖水漫延過牠。
牠向前優游，蜿蜒入湖，輕巧地滑過如林的水草，向下不斷深潛，牠可以感受到，來自相
同血脈的呼喚，不用選擇方向，只要不斷地、不斷地潛行，就會來到彼此身邊。
終於，巨龍站在長滿青苔的岩石前。
牠俯身，纏繞在其上，最為寶愛的幼族啊，回到了親族的懷抱了。
龍蛋上的斑紋已經全數褪去，只剩下淺淺的裂痕，龍的孵育期很長，但不過十年之間，這
枚龍蛋跨越了千年，數十個朝代，經歷無數次的搬運，最後安置在冰冷的湖水中，不與天
地靈氣共鳴，已經只剩下一點點、非常細微，還沒消散的生命而已。
人類到底對你做了什麼呢？
巨龍把臉頰靠在龍蛋上頭，事情並不如御龍氏所想，龍蛋即將孵化。
外頭淺淺的裂痕，是龍蛋即將分崩離析的前兆，他們誤會了……一切都來不及了。這條龍
根本不可能出生，以此做為把柄，要脅自己，真是太可笑了。
又愚蠢又可怕的人類。
但還有一個辦法。你們知道嗎？
人族的生命，可以與龍族共享。
你們不知道吧，因為你們做不到啊！當初，因為害怕君王的責難，殺掉了活生生的龍，肢
解之後做成佳餚，端到君王面前，想做為保命的藉口，這樣的你們，是不可能知道這一點
的。
豢龍氏、御龍氏，都是龍選擇出來的人族。
但你們拋棄了。在千年以前，就已經拋棄了龍。
巨龍慢慢的解離，青色的身影在水裡盪漾，隨著湖水流逝，慢慢的滲進蒼白、碎裂的蛋殼
，沈香的心神，從殼外沉入裡頭的混沌，她碰觸著最中心的光亮，最純粹的白光在其中流
轉。
她伸出手，從裡頭接下，一個嬰兒墜落於她的手上。
嬰兒非常幼小、瘦弱，臉上毫無血色，白皙的皮膚透著血管。氣息微弱、努力的睜大眼睛
看著沈香，沈香把自己的生命分享出去，但還是不夠，太過弱小了，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口
氣，即使勉強出生，化為嬰兒降臨，也只是轉眼即逝的弱小生命。
沈香落下淚。即使她已經看不見，卻仍然能知道懷裡嬰兒的呼吸越來越慢。
「媽媽。不要哭。」
小小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沈香愣了愣，還來不及回應。
「沒有關係喔。不能出生也無所謂的。不要傷心。」
聲音非常微弱、幼小，卻很清晰。是龍的心聲。龍蛋等了太久，自我意識提早形成，被御
龍氏拖了這麼多年，用盡各種方法延緩孵化的時間，終於把所有的靈氣都消散殆盡，要說
不怨恨嗎？當然是怨恨的。
但不想媽媽傷心。不希望在眼淚中死去，能夠得到一點的愛，就想在幸福中解脫。
「可是我不是你的媽媽。」沈香開口。說出第一句話。「都是因為我們，你才會被強迫留
在這裡，如果沒有我們就好了……」
「如果沒有媽媽，會很寂寞的。」龍幼小的聲音迴盪在殼內。「你給予我關愛、給予我生
命，就是我的母親，如天地承認我是你的孩子，我也承認你是我的母親。」
沈香放聲大哭。
她全都不要了。
連剩下的那一部份生命都不要了。她終於感受到千百年來豢龍氏的心情，與其說是母親的
心情，不如說是母性。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因為能夠聽見，所以沒辦法拒絕、沒辦法閉
眼不看。
沈香從未生育過任何的孩子。但她卻終於感受到那種寧願捨去所有的自己，只想留下任何
一個生命的疼痛。
她把所有的生命力獻給懷中的嬰兒。
嬰兒的臉頰逐漸出現血色。沈香慢慢的感受到疲憊與暈眩，白色的巨殼碎裂，她抱著嬰兒
從裡頭走出來，慢慢的鬆手，嬰兒在水中飄浮，逐漸向上升起。
她站在湖底，所有的力氣都流逝，她向後倒，化為瀕死的人形，長髮散開，在冰冷的湖水
中飄盪，她失去龍的力量，感受到所有的水流灌進自己的鼻間，她閉上沒有神采的眼睛。
她想，這就是終點了。
但在她失去知覺之前，忽然有一道光影從水面折射過來，從她看不見的湖面，一道身影向
這裡奮力泅泳，朝著她不斷前進，直到抱著她，破水而出。
即使這樣也沒有用的。
沈香很想開口。
她在湖底跟離開水面，都是一樣的結局。
她都會死的。
但她一破出水面，圍繞著她的聲音越來越清楚，像是歌謠，也像是祝禱。
她勉強睜開眼睛，應該什麼都看不到的雙眼，卻慢慢的清晰了起來。
大家怎麼都在啊？
所有豢龍氏管轄的妖獸，圍繞著湖邊，一圈又一圈。
沈香的淚連串掉落，破碎的灑在湖裡，她可以看見了，所有的金色絲線亮起，所有的因緣
交會纏繞，大家把自己的妖力、靈氣分享到她身上，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你們這些笨蛋，
因為愚蠢的人類，你們各自都受了不同的傷害。
所有人的聲音交雜在一起，沈香好想拒絕這些好意，抱著她的施易人卻撥開她濕漉漉的髮
絲。他說：「沈香，不要對這個世界失望。」
他開口，加入合唱。
歌聲非常難聽，粗啞又低沉，連拍子都抓不到，但沈香卻哭得無法自己。很小的時候，老
爸會抱著不斷啼哭的自己，一遍一遍的唱著這首歌。你們，你們記得這種事情做什麼？全
都是愛聽牆腳的笨蛋……
歌聲越來越悠揚，迴盪在湖邊，形成一個巨大的合唱。
巨大的白毛，駝著主人站在湖邊，身上的毛迎風張揚，像是燃燒著火焰。
小八盤旋於湖面上，七彩的羽毛不斷落下。
那窩羅威那犬已經都變成成犬了，不是小笨狗了，怎麼還繞著湖邊不斷的跑？
不知所措的安佳，抱著銀色長毛貓，站在湖畔，一臉驚慌。
透明的兔靈，嘴裡哇啦哇啦的喊著，在說什麼呢？
藏青色的巨龜朝向自己滑水……
地獄犬怕水怕得要死，明明是火性的妖獸，卻全身都濕了。
隨著歌聲，所有妖獸的妖力順著金色絲線，不間斷地流入沈香的體內。她哭得亂七八糟，
施易人抱著她從湖心往前走，她赤著腳站在地面上，接過嬰兒的時候，終於停下了內心厭
煩的疲憊。
是啊。的確是啊。人類真的很討厭，很多惡意讓人無法理解，也無法原諒。
但那又怎麼樣呢？
親族不是由血緣認定的。
她也有好多、好多的家人呢。
她終於擦了擦眼淚。
「我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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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浩然當然不會唱這首歌。不過……就這樣吧。）
後續的事情有點好笑。
沈香本來都做好要養育那個嬰兒的準備了，卻沒想到因為先天不良、後天失調，那個嬰兒
失去人形，直接退化回幼龍了，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幼……
沈香從桌上拎起一隻蜥蜴。「沈懷恩，你再偷吃雞腿，我一定會揍你！」
那隻火紅色的蜥蜴，張牙舞爪，像小狗一樣對著她──汪汪叫。然後一溜煙叼起桌上的雞
翅，竄下桌子，不見了。
沈香抹臉。
她不知道要為了養出一條沒家教的蜥蜴而悲傷，還是要為了蜥蜴竟然學狗叫而難過。沒辦
法啊，整個家裡願意跟沈懷恩玩的只有那幾隻沒神經的蠢狗，稍微有點妖力的妖獸，還是
不願意跟龍混雜在一起玩耍的。
但……龍學狗叫能看嗎？
沈香頭疼的揉揉太陽穴，端起飯菜到房間去，她走到床前。把碗放下來。
「餵我。」粗啞的聲音從黑暗中響起。
沈香面無表情的塞了他一湯匙。
「喂喂喂，你這是什麼態度。要不是我拼命把你搶回來，你還能站在這裡！」
沈香啪的打開燈，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施易人哇哇大叫。
當時，分享了最多妖力的人，就是他了。
沈香真的沒想到他會追過來，更正確的來想，她根本沒想到施易人能追過來。她本來還很
疑惑，以為施易人有什麼了不起的天賦。（難道西方獅鷲還要負責導航？）不過當她看到
施易人從瓦礫堆裡，把奄奄一息的羅雅商拎出來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進了誤區。
羅家人千百年前就能為了保命把龍煮來吃，才不是什麼硬骨頭！
施易人暴打了羅雅商一頓。雖然中間有點波折（為了要拔指甲還是灌水費了一番功夫），
不過還是很順利的拿到了龍蛋的所在地。在沈香溺死之前趕到了。
甚至除了那幾隻羅威那犬以外，所有的妖獸也都拼了命的往那裡趕。
「快餵我快餵我！」躺在床上的施易人只差沒踢腿了。
沈香撇嘴。「愛吃不吃。」她拿起湯勺，作勢要走，施易人乖乖的張大了嘴，還對著盒子
裡的雞腿撇了撇下巴。
……
沈香深深吸一口氣。夾起雞腿塞進施易人嘴裡。
施易人被她塞得一噎，猛地從床上翻起來咳嗽，他顫抖著手，「最毒婦人心……」
沈香夾起切成小塊的烤牛肉，「吃不吃？」
「吃。」
沈香點頭。「很好。」她餵著施易人，外頭撒野的小笨狗們聞到味道，全數衝了下來，在
她腳邊繞來繞去的汪汪叫，連地獄犬都伸長脖子，沈香邊夾菜，還要邊敲十幾個腦袋，「
這太鹹，不准吃！」
她忙得不可開交。應付床上吵鬧的施易人，跟底下的小笨狗們。
整棟紅磚房也還沒重建完，現在只拜託工人暫時搭個工寮，本來存下來的那筆錢，全都花
在這了。想想，還真是自作孽……
不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真正距離死亡那麼近的時候，其實想起了很多事情，或許還不用這麼早，就對這個世界失
望。她以身為人類為痛、為恥，那也無所謂。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地方可以容納她，
有一個親族，是她的倚靠。
無論血緣，只論因緣，只論愛。
她看著小笨狗們全撲上床去跟施易人搶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雖然笑容中，夾雜著一
點苦澀，但這樣就好了。
這樣就好了。
冬日晴朗。夏天已經遠離。
從新蓋好的紅磚房窗外看出去，有些植物已經凋零，等待來年春天。
睡夢中的沈香，微微皺了皺小巧的鼻子，她好像聞到了燒焦的味道……她猛地翻身坐起，
那幾隻小笨狗做了什麼好事情？
為了吃難道已知用火？
她光著腳跑出房間，卻看到一個男人站在廚房裡，手忙腳亂的翻著鍋鏟。
「……」她鎮定下來。至少施易人還有手──能滅火。「你幹麼？」
她雙手抱胸，走到廚房口。
施易人一個轉身，差點把她的狗眼閃瞎。一百八十五公分，只穿低腰牛仔褲，素色上衣的
施易人，身上竟然綁了一條粉紅色蕾絲，雙邊口袋，胸前有蝴蝶的圍裙。
簡直……慘不忍睹。
「你腦子壞了？穿這什麼？」
「咦？你認不出來嗎？你們人類的圍裙啊！我上網特別選購的呢！」施易人一臉理所當然
。「我挑很久哦！這件特別美，有的好奇怪，胸前還挖空，不會被油噴到嗎？」
先生，你買的是圍裙沒錯，但你肯定上錯網站了……
沈香疲倦的抹臉。「重點是你今天為什麼忽然想來糟蹋我的食物。」
「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施易人忽然舉起鍋鏟，宣告：「從今天開始，我來負責大家的三
餐。請叫我家政婦易人。」他咧開一個笑容，牙齒非常白。「你已經卸任了，可以滾蛋了
。快點滾出這個家吧！」
……
沈香瞪著眼前華麗登場的施易人，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她鼻子一酸，知道施易人發哪門子的瘋了。「你不用做這些。跟你無關。」
「什麼無關？」施易人揮舞著鍋鏟。「你不要剝奪我的人生存在目標好不好！人因夢想而
偉大，我從現在開始，我的夢想就是當一名出色的家政婦！」他振振有辭的說著！
他推著沈香離開廚房。「你快滾！只給你三分鐘收拾行李。」
沈香很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心裡的情感非常複雜，在她快被推進房間裡的時候，她忽然
抓住門框。轉過頭來，吸了吸鼻子。
「別鬧了。」她臉上流露出非常絕望的神情。「你以為食物會從天上掉下來嗎？我所有的
存款都花光，要去找工作了。」
她嘆口氣。這隻笨蛋獅鷲，該不會以為冰箱會無窮無盡的生產出食物吧？全都是買來的，
全都是要花錢的……
「我可以去賺啊。」
施易人卻按住了她的肩膀，輕而易舉的開口。「我跟那隻銀色長毛貓的主人說好了。我要
去她店裡打工，她還說我可以帶便當回家。」
「……你們，幹麼不跟我說？」沈香真的愣住了。竟然背著她達成協議，施易人還要去安
佳店裡打工？這隻獅鷲是腦子壞了，還是靈魂被替換了啊！
「誰叫你之前不相信我！」施易人哼哼兩聲。「我講過幾百次了，你還是不相信。只好這
樣啦。這叫先斬後奏！」
沈香看著施易人氣呼呼，一臉不平的模樣，是啊，她怎麼都不相信施易人呢？
因為血脈的甦醒，她就一直認為老爸已經死了，但她跨越過那條界線，化為龍，在蒼穹之
上，想捨棄人類的身份時，卻在無數的命運交叉中發現，老爸還活著，隱約在西方。
她這些日子，不斷地掙扎，她是不是不該繼續待在這裡，徒勞地等待老爸回來？
或許老爸需要她，遇上了什麼難以脫身的困難……
但，她的家人怎麼辦呢？
她藉由家人的情感獲得重新成為人的勇氣，她又怎麼能夠拋棄牠們？她曾經捨棄過一次，
再也不能這麼做了，她對這裡，有一份責任。
所以她逼自己不再去想。只能祈禱老爸終有一天會回來。
可是施易人發現了。他看出來了。
「你怎麼發現的……」她艱難的開口。
「你每天夢遊。遊蕩到後山去，差點把阿熊嚇死。」施易人振振有詞。「去吧。再不去，
阿熊都要精神衰弱了。」
「真的可以嗎？」沈香有點顫抖。
「當然啊。」施易人用力的拍肩膀。那件可怕的粉紅蕾絲圍裙晃了晃。「你不相信我嗎？
」
「……」沈香的眼眶逐漸模糊。
施易人也是家人呢。
要相信家人。
「好。我相信你。」
沈香揹著一個簡單的行李走了。
她領地內的所有妖獸都出來送行，一路跟了很遠，沈香趕了好幾次，才讓大家回去。她一
個人踏上旅程，前往機場，準備往老爸失去蹤跡的第一站，香港，開始找起。
老實說，她心裡還是很不安，施易人的大腦迴路跟別人不太一樣，是能夠為了一隻烤火雞
跟人類締結終身契約的笨妖獸，他真的能夠照看好大家嗎？
但她這麼不安的時候，又總會想起，施易人穿著粉紅圍裙，揮汗在廚房裡學做菜的模樣。
還有蹲在籠子裡，跟那隻挑食的麒麟貓，扯著喉嚨大吼的樣子。
以及跟小笨狗滿屋子搶雞腿的身影。
沒有問題的。
她相信他。
她想，他會在家裡，等自己回去。
還有所有的家人。
她一定要盡快找到老爸。
然後一起回家。
回家。
妖怪收容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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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們一路相隨。
願都能找到自己的家人。無論是什麼。
逢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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