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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佛版各位好,我回來了,這次《借鬼》是沿續《洛津渡》世界觀的作品,可以
當作洛津渡續作看,也是這次我拿去參賽的作品,共計有二十回,十多萬字。
廢話不多說,正文如下:
https://i.imgur.com/SA74dRP.jpg
得志憑歌、失意憑歌,鶯鶯燕燕,傳自酒香深巷,姐兒隔樓開窗攬客,一壺
白酒、一首小曲、粉黛花香,愁人解憂,騷人尋歡。
那是城隍廟前餓鬼埕拐入,這個鎮上最汙穢之所,人人唾罵,卻是騷人歡客
絡繹不絕,不論港口下船的水手、小鎮往來的遊人,更至地方文人雅士,雖是來
者龍蛇混雜,卻是無數成名詩文在此落紙流芳,那兒叫「後車巷」。
後車巷之所以叫後車,是因為那兒在商街之後,且常往來兩種車,尋歡客的
車、運送水肥的車,因此總遭人說汙穢,少有人願提其名,為不可說之地,卻是
私下往來頻繁、繁華熱鬧,表說一套,裡不害臊。
只是近年逢瘟,往來遊客稀,停駐船舶少,尋常商戶都是慘澹經營,別提那
些校書樓戶更是凋零。
後車中段一樓,金匾賽春,左右簷大紅花燈高掛,卻是空杯、空桌、空床、
空樓。
在那青漆粉飾花廳中,就那一青衫女人一人獃坐,她今年三十有七,但歲月
卻鮮少在她臉上留下痕跡,花酒皮肉生意的悲傷,彷彿未曾侵染她的容顏,依舊
透著清麗脫俗,宛若像極她總自稱的,二十好幾。
她叫施傅芸,這賽春樓之主,一個小小賽春樓,占地不是最大,女孩不是最
多,卻是在這後車眾樓中聲名最響,能撐起這偌大一樓,不是她手腕奇絕,是她
當真運道好,懂守成,待人誠心體貼,就沒把姐妹當成賺錢的工具,她想著,姐
妹都是苦命人,便全當自家親人待了,因此她也受眾姊妹愛戴敬重。
一樓裡,小心思少了,多了團結,遇上麻煩沒有人會躲,都是一家子一起想
法子扛了,久而久之,這樓就起來了。不然就她這軟性子,一個花樓之主,還堅
持穿著這般樸素的青,其實是奇怪的、任性的,其餘十四樓,那見她這般突兀的?
其她樓主恨不得把自己打扮成花蝴蝶,到處吸人眼球,招呼攬客,只是她自
有堅持,雖從未去迎合這個市場,著那些花花綠綠,任其花枝招展,但姐妹幫襯
著,也讓她的賽春樓成了這後車十五樓之冠。
但這都是過去之名了,今天的施傅芸有些不對勁,平時她總是笑臉迎人,但
今天她卻是黛眉輕蹙,因為如今世道不昌,港口帶來的鼠疫肆虐,小鎮裡大半的
商家都關門閉戶,許多人家都遠走避禍,少數留下的,苦撐了大半年,好不容易
撐至疫情稍緩,這小鎮如今是百廢待興,她得趕緊想出法子,抓緊機會,這一賽
春樓,還有十三花要養。
「諆兒啊,諆兒啊!」施傅芸搖搖頭,黛眉未鬆,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她
決定喚來其下十三花中最靈活聰明的方諆來幫忙想想。
傅芸喚聲未止,二樓一廂花門吱呀推開,一聲脆如黃麗的聲音嘻笑應來:
「芸姐,汝叫阮呀?」(芸姐,你叫我呀?)
還不見人就聞聲,樓板砰砰聲響,不一會兒就見一鵝黃身影蹦蹦跳跳的下了
樓。
施傅芸見諆兒嘻笑蹦跳,好氣又好笑,說教道:「早講過,莫用走的,摔著
按怎?像之前仝款對樓梯輾落去了欲按怎?總是因仔心性,袂大漢。」(早說過
,不要用跑的,摔著怎麼辦?像之前一樣從樓梯滾下去怎麼辦?總是孩子心性,
長不大。)
方諆見挨了罵,吐了吐舌頭,拉開椅子乖乖坐下。
施傅芸緩了緩,嘆口氣,說道:「揣汝是……」(找你是?)
方諆自顧翻過桌上茶杯,斟了一杯茶給施傅芸,自己也倒了一杯,說道:
「姐姐是欲想辦法攬客吧?」(姐姐是要想辦法攬客吧?)
施傅芸一愣,隨即一笑,樓內十三花,雖然大多念過書,但就方諆年紀最小
,卻是最聰明,懂察言觀色,舉一反三,若非身世,也不會淪落青樓,隨即笑道:
「就汝鬼靈精,什物攏知影。」(就你鬼靈精,什麼都知道。)
方諆喝了口茶水,嘻嘻笑著說道:「阮是有一個想法。」
「說來聽看覓。」施傅芸聞言,眉頭鬆開,方諆總是令她放心。
方諆拉過施傅芸的手,手舞足蹈的笑說道:「芸姐姐會記得不?往擺花節時,
五福街上的攤頭中有一個游方先生,伊耍了一個把戲,吸引了誠濟人的注意。」
(芸姐姐記不記得,以前花節時,五福街上的攤子中有個游方先生,他變了一個
把戲,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施傅芸知道方諆活潑,每每說事都得手比腳畫的,生動有趣。想了想往年之
事,點頭道:「是有這回事,只是這把戲共咱生意有關?」
方諆笑道:「芸姐姐莫急,聽阮說,彼時阮就在彼个攤頭邊看真久,共彼个
把戲是看了斟酌囉,彼是一個趣味神奇的酒令,七旬酒過,用得得到夢寐以求之
事。」(芸姐姐不要急,聽我說,那時我就在那個攤子旁看很久,把那個把戲是
看了個詳細,那是一個有趣神奇的酒令,七旬酒過,可以得到夢寐以求之事。)
施傅芸疑惑道:「用得得到夢寐以求之事?這爾神奇?」(可以得到夢寐以
求之事?這麼神奇?)
方諆搖搖頭,放下施傅芸的手,無意的把玩起了茶杯說道:「神奇是神奇,
但也毋是真呢能得到夢寐以求之事,只不過是一場夢爾爾,但是只要連飲七杯花
酒,便能入夢,也是相當神奇趣味了,如果咱照搬這个把戲來攬客,那按呢咱樓
是絕對會當起死回生的。」(神奇是神奇,但也不是真的能得到夢寐以求之事,
只不過是一場夢而已,但是只要連喝七杯花酒,便能入夢,也是相當神奇趣味了
,如果我們照搬這個把戲來攬客,那這樣我們樓是絕對可以起死回生的。)
「真呢?但是咱又袂曉這個把戲,汝講了也等於白講。」(真的?但是我們
又不會這個把戲,你講了也等於白講。)
似乎就等著施傅芸這句,方諆眉頭一挑,嘴角一勾,得意一笑,突然放下茶
杯站起身子,自豪地拍著胸膛,嘿嘿一笑道:「嘿嘿!不才,方小諆,拄好會曉
這个把戲!」(嘿嘿!不才,方小諆,正好會這個把戲!)
施傅芸驚訝道:「什物!汝會曉?汝哪會曉?」(什物!你會?你怎麼會?)
方諆先前說得口快,沒料到施傅芸姐姐會問起,一下子心虛了起來,方才的
自豪瞬間煙消雲散,身子縮了起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支吾說道:「阮……阮
…….阮見彼游方先生把戲神奇,便借了伊一本冊,那冊中有寫到這个把戲…….」
(我…….我見那個游方先生把戲神奇,便借了他一本書,那書中有寫到這個把戲
…….)
施傅芸皺眉罵道:「汝……汝怎樣會使偷挈人物件!」(你……你怎樣可以偷
拿人家東西!)
方諆吐了吐了吐舌頭,說道:「阮只是借的……借的,彼工阮借轉來抄了一遍
,就還轉去了,阮看彼游方先生無發現,而且就算發現了也袂參阮這爾可愛的方小
諆計較的。」(我只是借的……借的,那天我借回來抄了一遍,就還回去了,我看
那游方先生沒有發現,而且就算發現了也絕不會跟我這個可愛的方小諆計較的。)
施傅芸眉頭鎖了更深,搖頭罵道:「如果這把戲真是如此神奇,彼定是人家的
不傳之密,汝這是偷師,按呢壞了人的傳承,是犯了大忌的。」(如果這個把戲真
是如此神奇,一定是人家的不傳之密,你這是偷師,這樣壞了人家的傳承,是犯了
大忌的。)
方諆去拉施傅芸衣袖,搖晃著說道:「唉,芸姐姐呀,汝莫這爾古板,這把戲
肯定用得救咱賽春樓的,汝想呀,如今別人還在想這瘟疫稍緩,生意如何才能有所
起色,咱這把戲一出,別樓的姐姐還在以色侍人,咱卻是以夢侍人,如今世道艱苦,
誰無想欲過了較好咧?那怕只是好夢,賣夢呀,後車十五樓,干焦咱孤行獨市,想
欲不發達攏難啦!」(唉,芸姐姐呀,你不要這麼古板,這把戲肯定可以救我們賽
春樓的,你想呀,如今別人還在想這瘟疫稍緩,生意如何才能有所起色,我們這把
戲一出,別樓的姐姐還在以色侍人,我們卻是以夢侍人了,如今世道艱苦,誰不想
要過得好些?那怕只是好夢,賣夢呀,後車十五樓,只有我們孤行獨市,想要不發
達都難啦!)
施傅芸也無奈,這偷都偷了,還偷這麼多年去了,還能怎樣?只是說到賣夢,
她不禁想起之前鎮上發生的事,害怕問道:「賣夢……這予阮想起往擺大街小巷貼
的遐的『惡夢出賣』,是不是有一寡邪門?」(賣夢……這讓我想起以前大街小巷
貼的那些『惡夢出賣』,是不是有一些邪門?)
方諆笑著搖搖頭,說道:「人彼是賣惡夢,咱賣的是美夢,無仝款啦,再講,
咱這只是一個小把戲,無傷大雅的。」(人家那個是賣惡夢,我們賣的是美夢,不
一樣啦,再說,我們這只是一個小把戲,無傷大雅的。)
施傅芸想了想,如今世道,怎麼也得想法子活下去,就算有點邪門,也得試試
了,這機會不能放過,想通後,似定了心,她點頭說道:「好……好吧,那按呢咱
先試看覓,愛準備什物?由汝來吩咐,汝來教會眾姊妹按怎做。」(好……好吧,
那這樣我們先試看看,要準備什麼?由你來吩咐,你來教會眾姊妹怎麼做。)
「好咧,交給阮,首先愛準備一盞用得放七酒杯的燈臺,彼時游方先生用的是
黃銅燈台,但是銅太貴呀,阮看咱就用泥塑的燈台就好,咱先弄一盞來試看覓,阮
這就去準備。」(好的,交給我,首先要準備一盞可以放七酒杯的燈臺,那時游方
先生用的是黃銅燈台,但是銅太貴了,我看我們就用泥塑的燈台就好,我們先弄一
盞來試看看,我這就去準備。)
施傅芸點頭,看著小諆蹦跳出門。
數日後的一天夜裡,賽春樓十三花齊聚大廳,望著桌上小諆弄來的金色燈檯,
那燈檯足有近半張桌子大,從上至下環繞,分立有七個小燈座,每個燈座前又有個
小檯,可置一拳頭大小事物,整座燈座雕飾華麗,金碧輝煌,且其分量十足,當初
還是三個大漢給搬進來的,在場的眾人皆知,這燈檯是泥塑檯身,再上金漆的,若
沒有人說,還道這是金造燈檯呢!
賽春樓眾人圍著這金燈看著,紛紛點評,七嘴八舌的,弄得現場有些吵鬧。
突然其中一人問道:「哇!這燈檯做工幼路如此美麗,小諆是請誰做的?這手
藝真厲害呢。」眾人才稍靜下來看向方諆。(哇!這燈檯做工細緻,如此美麗,小
諆是請誰做的?這手藝真厲害呢。)
方諆嘿嘿一笑,拍著胸脯得意道:「當然是鎮上楊老師傅啦,鎮上就伊手藝尚
好,咱後車第一樓,做什物當然都愛揣尚好的。」(當然是鎮上楊老師傅啦,鎮上
就他手藝最好,我們後車第一樓,做什麼當然都要找最好的。)
其中一個姊妹驚訝問道:「楊師傅?給城隍做土塑金身的楊師傅?」
本也欣賞著金燈的施傅芸聞言突然皺起了眉頭,嚴肅說道:「胡來!汝怎樣會
使予楊師傅做這?楊師傅按怎願意做這?楊師傅手藝近法理,所做事物毋是神明金
身便是除魔法器,汝怎樣用得予伊做燈檯?」(胡來!你怎樣可以讓楊師傅做這個
?楊師傅怎麼願意做這個?楊師傅手藝近法理,所做事物不是神明金身便是除魔法
器,你怎麼可以讓他做燈檯?)
「嘻嘻,一開始楊老師傅嘛是毋願意的,只是阮給楊老師傅賣了一個可憐,說
咱這樓十幾張嘴就靠這燈檯吃飯囉,楊老師傅嘆了一口氣便答應阮了,閣共咱趕工
咧,幾工就做好啊,若毋是土乾要幾工,當工就把燈檯挈轉來了。」(嘻嘻,一開
始楊老師傅也是不願意的,只是我給楊老師傅賣了一個可憐,說我們這樓十幾張嘴
就靠這燈檯吃飯了,楊老師傅嘆了一口氣便答應我了,還幫我們趕工呢,幾天就做
好了,若不是土乾要幾天,當天就把燈檯拿回來了。)
「唉,汝那會總是這般胡來。」(唉,你怎會總是這般胡來。)
「阮這毋是為了眾位姊妹嘛,楊老師傅所造泥器通法理,挈來變這把戲定是更
容易成功的。」(我這不是為了眾位姊妹嘛,楊老師傅所造泥器通法理,拿來變這
把戲定是更容易成功的。)
一旁一位叫小翠的女子打圓說道:「做攏做呀,咱還是先來試看覓吧,諆妹妹
,按怎做呢?」(都做了,我們還是先來試看看吧,諆妹妹,要怎樣做呢?)
方諆就等人說這句呢,總算是拖過找楊師傅做金燈的話題了,見來了正事,便
掏出一張早就寫好幾個大字的紙,眉飛色舞說道:「這酒令把戲的燈檯,就是這張
紙上寫的,就叫做『金燈酒檯塔』……」
一旁小翠見到,便驚奇說道:「疑!這個名有小可仔歹念,但是真趣味呢,五
個字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呢,斟酌看,這燈檯中心柱上也雕著這幾字,只是混者花
紋極不明顯,汝不專工說阮還真無發現,疑?這個花紋是手嗎?九手……」(疑!
這個名字有點難念,但是真有趣呢,五個字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呢,仔細看,這燈
檯中心柱上也雕著這幾字,只是混者花紋極不明顯,你不專程說我還真沒發現,疑
?這個花紋是手嗎?九手……)
「嘿嘿,小翠姐姐目睭利,正是如此!阮就繼續說啦!第一次,阮先來做這律
錄事,規个酒令中,共有七種酒,分別是藥酒、花酒、烈酒、黃酒、清酒、濁酒、
紅酒,這七杯不仝的酒會隨機放在燈臺的臺架仔上,續來阮會念酒令,參加者要對
應酒令,用聞的抑是看酒色,揣到相應的酒飲落,飲落後就共對應的燈座點著,七
巡後,七酒攏對,七燈齊著,酒令結束,若是中途有猜毋對,那按呢酒令就沒有完
成,本來的把戲酒令沒有完成也沒無什,但咱是欲賣酒的,若是人客無完成,定是
愛罰酒的!嘻嘻,不過這之後再說,咱先來走第一輪,請傅芸姐姐來試。阮先來把
酒放上檯座,姐姐可袂用得偷看!」(嘿嘿,小翠姐姐眼睛真利,正是如此!我就
繼續說啦!第一次,我先來做這律錄事,規個酒令中,共有七種酒,分別是藥酒、
花酒、烈酒、黃酒、清酒、濁酒、紅酒,這七杯不同的酒會隨機放在燈臺的臺架仔
上,接下來我會念酒令,參加者要對應酒令,用聞的或是看酒色,找到相應的酒喝
下,喝下後就把對應的燈座點著,七巡後,七酒都對,七燈齊著,酒令結束,若是
中途有猜錯,那這樣酒令就沒有完成,本來的把戲酒令沒有完成也沒什麼,但我們
是要賣酒的,若是客人沒完成,定是要罰酒的!嘻嘻,不過這之後再說,我們先來
走第一輪,請傅芸姐姐來試。我先來把酒放上檯座,姐姐可不能偷看!)
施傅芸搖頭苦笑道:「辯這七種酒有何難,單是色水就攏不仝,查某囡仔當作
姐姐頭一天飲酒 ?」(辯這七種酒有何難,光是顏色就都不同,你小孩當作姐姐頭
一天喝酒 ?)
「嘻嘻,總得愛照把戲規則來,好囉,來試看覓,阮開始了。」
「恩。」
方諆一改嬉鬧語氣,正聲念道:「七酒七燈,藥酒借靈!」
施傅芸一聽,酒令所說的為藥酒,很快便找到了那杯藥酒,輕輕拿起就口喝下
,將杯子放回臺上,點燃那盞燈。
方諆見燈點燃無誤,便接著念道:「東方青瘟劉元達,寄木行惡風,借花酒,
成!」
聽完第二句酒令,施傅芸覺得這酒令古怪,怎麼出現青瘟,又行惡風了?但也
不疑有他,很快便找到那杯花酒,依著先前的動作,喝下、放回、點燈。
方諆見施傅芸對酒令流程越發熟悉,便也快了起來,
「南方赤瘟張元伯,寄火行熱毒,借烈酒,成!」
「西方白瘟趙公明,寄金行注氣,借黃酒,成!」
「北方黑瘟鍾士季,寄水行惡毒,借清酒,成!」
「中央黃瘟史文業,寄土行癰瘡,借濁酒,成!」
施傅芸不愧為一樓之主,多年酒場流連,得稱酒國英雌,尋酒沒有一絲猶豫,
數種酒接連下肚,隨著方諆最後一道酒令念出:「迷魂敕令,道五鬼名,紅酒代血
,流火見夢!」施傅芸點完最後一盞金燈。
金燈亮起,施傅芸突然雙眼迷離,覺得四周模糊扭曲,狀似酒醉,施傅芸才要
疑惑,自己酒量自己知道,不可能因為七杯小酒便醉去,此時的怪異狀況定是因為
這把戲了,只是她根本沒有掙扎的機會,扶著桌子便趴臥了下去。
「傅芸姐姐醉了?」
「怎樣可能?咱樓裡底酒量尚好的就是傅芸姐姐,怎樣可能彼七小杯就醉,更
莫講彼七杯中只有一杯是烈酒,其他攏是薄淡如水。」
「敢會是因為今日的酒攏沒有兌水的原因?平常時是攏會兌水的。」(會是因
因為今天的酒都沒有兌水的原因嗎?平常時是都會兌水的。)
「嘛無可能按呢就醉,彼七小杯就彼屑仔,挈來澆花土攏袂澹。」(也不可能
這樣就醉,那七小杯就那一點,拿來澆花土都不會濕。)
眾人七嘴八舌,就只有方諆閉口不言,笑看著趴睡中的施傅芸。
只是此時沒有人注意到,那笑,竟透漏著一絲詭異。
「七酒七燈,藥酒借靈!
東方青瘟劉元達,寄木行惡風,借花酒,成。
南方赤瘟張元伯,寄火行熱毒,借烈酒,成。
西方白瘟趙公明,寄金行注氣,借黃酒,成。
北方黑瘟鍾士季,寄水行惡毒,借清酒,成。
中央黃瘟史文業,寄土行癰瘡,借濁酒,成。
迷魂敕令,道五鬼名,紅酒代血,流火見夢。」
先前方諆念的酒令傳來,只是此時傳來的聲音並不是方諆那清脆的嗓音,而是
一男子尖銳詭異嗓音的念誦,施傅芸回頭來尋覓找看,卻是沒有見著任何人,施傅
芸覺得很不對勁,她剛剛本來是坐著的,但如今她卻是站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
哪裡,她人根本不在花廳,四周的灰暗的景色扭曲著,但不等她疑惑多想,四周的
景色竟然快速的安定下來,從模糊變成清晰、從黑白變為彩色、從死寂變為靈動。
景色清晰了,聲音響起了,她認得這地方,是港口,鎮上的港口,四周的人流
來往、喧囂吵鬧,那是鼠疫前才能見到的景色。
「遮是……這是怎樣回事?阮這是……」
就在她自問之時,他的眼前出現一道身著青衫的身影,那道身影從一艘船的甲
板翻身越下,拍了拍身子,緩緩走來,他依舊是當年離開時那十七、八歲,有著一
張略顯青澀的男子面孔。
是的,是那一襲青衫,是那讓她依戀的青色,是讓她這些年總穿著寄託思念的
青色。也是那青衫的主人,那一道平凡的面孔,讓閱人無數的花姐兒施傅芸臉頰溫
熱,她兩行涓淚流下,是阿,是那青衫、是那身影、是那面容,她朝思暮想的青衫、
朝思暮想的身影、朝思暮想的面容、朝思暮想的人。
老東家陳輝的兒子陳立新,僅大他一歲,自小一起長大的,陳立新。
她沒有想到,十數年過去,還能見到他。
不,不對,他早在十數年前,回鄉探親時遇上大風浪,整船覆去,死在那黑水
溝上了,當初留在鎮上的老東家陳輝因此傷心過度,犯了急病,就此撒手人寰,其
餘陳家人也為躲避瘟疫逃回唐山,她也是因此才接手了賽春樓。
她怎麼可能,還能再見陳立新,見陳立新完好的站在他身前,她淚如雨下,顧
不得旁人,伸出手就朝前抱去,她哽咽道:「立……立新,嗚嗚。」
施芸傅一哭,那青衫男子一愣,突然手足無措,說道:「芸……芸兒,汝莫哭
呀,汝怎樣哭囉?阮不過離開半年,轉去探親罷了,如今攏轉來了,汝該歡喜呀,
阮……阮有共汝買水粉禮物,汝看覓佮意無?」說罷就忙著去掏那禮物。(芸……
芸兒,你不要哭呀,你怎樣哭了?我不過離開半年,回去探親罷了,如今都回來了
,你該歡喜呀,我……我有幫你買水粉禮物,你看看喜歡嗎?)
見懷中男子手忙腳亂笨拙的動作,施芸傅破涕一笑,竟是歡顏笑開,她鬆開了
陳立新,接過他給的禮物,他沒有沉於相逢的淚水,她知道要把握時間,她手拉著
陳立新就朝鎮上走去,他們逛遍鎮上大街小巷,歡快地遊玩一整日,這一整天,她
暢快的吃,暢快的笑,暢快的嘻鬧,這些年來,她沒有笑得這麼真誠過,她沒有過
得這麼舒坦過,樓內那些虛假的笑、虛假的山盟海誓,彷彿不曾存在,那怕她知道
,這只是一場夢,一場讓那不能歸來的人,歸來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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