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與「劍之歌」為關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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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心倚窗而立,托著腮子發愣。
泥牆圍起的小院子裡,母雞帶著小雞正在啄米。趙心輕輕打了呵欠,時值四月天,暖
煦的春風令她懶洋洋的。
一個布衣漢子推開竹籬門,進了院裡。手裡抓著用布包裹的物事,甫進來,隨即轉向
一邊的小棚。
趙心提起裙子,興沖沖地跑出小屋,然後悄悄地走近棚子。那棚裡鍛造的器具一應俱
全。漢子正在解開布,藏在其中的原來是把劍。
那劍收在鞘裡,通體灰沉樸素,看不出特別之處,但隨著漢子拔劍,反射的鋒芒銳利
非常,正巧照在趙心眼上,令她發出驚呼。
「心兒?」漢子回首。
趙心俏皮地遮著眼問:「劍收起來沒?我可不想瞎了。」
漢子應了聲,趙心才放下手來,卻發現那劍給扔進烈火熊熊的爐裡。漢子打算熔了它
。爐邊堆滿斷劍,都是漢子因為不滿意而毀去的成品。
趙心輕嘆一聲,從後環抱住漢子,將頭倚在那厚實的背上。「他們不愛?」
「瞧都沒瞧,盡看那姓段的劍。」漢子藏不住失望與憤恨,「我的劍比他更好。」
「他們不懂你的劍。」趙心抱緊漢子,她知道漢子的不甘心有多深沉。
漢子覆住趙心的手,她感覺那掌心滿滿的粗糙厚繭,忍不住心疼。漢子道:「只有你
明白。」
「我當然明白,你是天下第一的劍匠!」趙心踮起腳尖,調皮地輕咬漢子耳朵,「也
是我的男人。」
漢子轉過身,一把將驚呼的趙心攔腰抱起,她握拳輕搥漢子胸膛作抗議。漢子抱她入
屋,輕放床上,猶如對待易碎的珍品般謹慎。趙心凝望漢子那對銳利如鋒的雙眼,裡頭藏
著只有她看得見的情意。
趙心仰面看著她的男人,慢慢解開衣衫,褪下襦裙,隨後踢去鞋子,足尖輕點漢子。
漢子脫了粗布衣,回應趙心。
趙心環住漢子的粗頸,索吻。交纏的兩人竟要比爐火更燙。趙心咬住下唇,抑制咽在
喉頭的呻吟,最後仍是忍不住,發出陣陣輕吟。巫山雲雨後,香汗淋漓的趙心頭枕著漢子
手臂,倚在他的胸膛上,可以聽見噗通的心跳聲。
如小鳥依人的趙心嬌豔不可方物。她擁有驚心動魄的美貌,饒是西施相比也遜色數分
,若她故意拋媚眼,要迷倒眾生不過輕而易舉。
她曾是蘇州第一歌妓,為了聽她一曲、為了一睹她的容顏,青樓外總是擠得水洩不通
,愛煞她的人恐怕足以填滿整條秦淮河。但趙心賣藝不賣身,即使達官顯貴捧著重金相求
,也得不到她的點頭首肯。
「還記得我跟了你的那天?」趙心忽然問。
「永遠不忘。」
當初,她毅然決然地跟了漢子,樓裡的人都笑她傻,委身這默默無名的劍匠豈不是作
賤自己?那生活該有多困苦?不少人紛紛苦勸。趙心雖然嬌柔似水,卻固執得很,她鐵了
心便是鐵了心,用多年苦存的銀子為自己贖身不成,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最後鴇母只能任
由她去。
趙心離去前,鴇母勸道:「知道你脾氣硬,勸不動。但聽我一句話,得為自己打算,
免得將來後悔。別人看我們就像路邊野花,興致來了,摘了你,盡誇你的好。當野花枯萎
了,可會有人愛憐?」
當時趙心並不答話。她從小在樓裡長大,見過多少人多少事,人心隔肚皮看不穿,但
可逃不過她的眼。
成為歌妓,是因為她無從選擇,跟了漢子,是她人生的第一次選擇。雖然屋子小了點
、食膳粗糙了點、不再有那麼多漂亮衣裳穿,但她不後悔,很歡喜,只因為漢子不曾虧待
她。
多少男人將甜言蜜語掛在嘴邊,又有多少男人會將那些哄人的話當真?
漢子輕輕推開她,撫順她凌亂的髮絲後才坐起,拾起衣服穿上。
「要煉劍了?」趙心問。漢子的世界很簡單,在趙心遇見他之前只有煉劍,在那之後
則多了趙心。但她不會跟劍吃醋的,男人總要有自己的志業,否則多窩囊?
「若你一直煉不出滿意的劍,要不我學莫邪捨身,你說可好?」
漢子頭也不回,「你不是莫邪,是我的心兒。」
趙心笑了。漢子不懂說情話,從來只說真話。
「總有一天,天下人會知道你的名與你的劍。」
漢子沒有說話,沉默地推門出去。沒多久,趙心聽到敲打鐵器的聲音,聽著那敲擊聲
,她慢慢睡去。
*
趙心跟漢子棲身在城東的小院裡,深居簡出,很少到外頭露面。漢子每有劍煉成就會
出趟門,有時候順利將劍賣掉換到銀兩,他便會帶禮物回來,也許是胭脂水粉、也許是髮
簪、也許是錦鞋。當然,不會是什麼昂貴的物品,漢子買不起,但仍想讓趙心開心。
「少在我身上花錢,現在這樣很好。」趙心將那一只作為禮物的胭脂盒收進袖裡,細
心擦去漢子滿臉大汗。漢子咧嘴笑,趙心知道他今天心情一定不錯,也許是自鑄的劍讓人
誇讚了吧。
漢子埋首煉劍時,趙心習慣抱膝蹲在觀看,漢子專注投入的神情總是令她感動。這時
她看著看著,興致突然來了,於是輕啟朱唇,唱起歌。歌聲清越如高山流水,不若一般歌
妓豔俗。
漢子的擊鐵聲鏘鏘,與她的節奏配合起來。曾是歌妓的趙心自然唱得好曲,吸引路人
駐足聆聽。直到聽見敲鐵聲,才想起有個歌妓委身窮鐵匠的故事,原來兩人就在此處。
濃情寄於歌裡的兩人忽被打斷,不速之客大大方方地踏入院子,是個富家公子與幾名
僕役。趙心斜眼瞄到了,卻視而不見,停止唱歌。那嘴臉她是識得的,垂涎她的人盡是這
副德性。
「別在意我,繼續唱!本公子聽得歡喜了,或許多賞你銀子。」那人張開扇子故裝風
雅,待他走近,忽然驚嘆:「慢著,你不是趙心嗎?那聞名蘇州的歌妓?我慕名已久,卻
聽說你贖身了,原來是躲在這裡!但這地方未免太窮酸、太糟蹋人了。」
趙心充耳不聞,冷淡地別過頭。漢子手抓鐵鎚,怒聲喝斥:「出去!」
僕役們立刻跨前,面目不善地瞪著漢子。公子搖著紙扇,皮笑肉不笑地說:「就是你
為趙心贖身?這樣吧,當初你付多少銀兩,我現在付你三倍,將趙心姑娘讓給我如何?」
趙心早已不是歌妓身份,以前她能夠賣笑忍讓,現在她自視是漢子的人了,哪容得這
樣取笑,「我才不是……」
她本想說:「我才不是任你喊價的貨物。」但話來不及說完,漢子就掄起鐵鎚,打退
護在公子身前的隨從,那公子大驚,嚷道:「你竟然動手!我……」
這公子同樣來不及說完話,整個人被漢子攆出門外。僕從趕緊追去查看傷勢。漢子關
上門前,冷冷撂話:「別讓我再見到你。」
餘怒未消的漢子回到爐前,用力敲鐵,擊出點點火星。
趙心拉住他的衣角。她既感動又歉疚,甚至有那麼一點羞恥,她畢竟是從風月場所出
身,總有人不將她當人看。她明白,卻不能習慣。只有漢子發自內心對她好,而不是貪圖
她的美色。
漢子慢慢垂下手,靜默不動。許久之後握住趙心的手,於是她也安心了。有漢子在,
她什麼也不怕。
*
夜深的棚裡,有爐火的光。
「好晚了,你還不歇息嗎?」趙心端來放涼的茶湯,滿身大汗的漢子接過了,一口飲
盡,發出滿足嘆息。
「再過幾日,張公要宴請各地俠客論劍。這是個好機會。」漢子抹汗,將空碗還給趙
心,「我要造一把最好的劍,帶去張府讓他們見識見識。」
「你可別累壞了,到時候累垮了我可不替你跑這趟。」趙心調侃,「要再來點涼茶嗎
?」
漢子搖頭,「不了,你先睡。」他轉身回爐前,專注盯著燒融的鐵漿。於是趙心知道
他什麼也聽不見了,漢子專心煉劍時,就算天塌下來也渾然未覺。
趙心端著空碗回屋,獨自就寢。當天色亮白之際,她被敲鐵聲吵醒。她半睜著眼,柔
和的日光透窗,灑落在身。想到自己一夜好夢,漢子卻徹夜未眠,不禁憐惜。
經過幾日,漢子總算將劍鑄成。準備前往張府時,趙心仔細地為他整理衣襟。她柔聲
道:「無論別人怎麼看,你在我心裡都是最厲害的鑄劍師。」
「等我的好消息。」漢子昂首出門。
每當漢子去市集時,趙心便獨自在家等候。今日,她同樣倚在窗前,盼著那竹籬門被
推開。
但首先推門的,不是她的男人,而是那日的公子。
趙心看見那臉淫邪的獰笑,立刻關門閉窗,卻敵不過公子的一票手下破門。她翻窗逃
出,在院裡被追著,門口給幾名手下堵死,出不去。她知道若給逮住,勢必會給蹂躪。
為歌妓時既然堅決不賣身,現在又怎麼能夠給別人玷污?她這輩子只屬於漢子。但這
群人擺明是不得逞不罷休的。
趙心逃得慌張、逃得無措。一個久違的念頭在心裡浮現。她衝進棚子,熔爐的火未熄
。
她縱身一跳……
「生是你的人,死了,魂也歸你。」趙心含笑。當年莫邪捨身,才讓干將得以順利鑄
劍,今日她亦投爐,許下漢子能成為第一鑄劍師的悲願。
從燃燒的火與焦煙之中,傳來清越的歌聲。
*
返家的孟剛驚見愛妻消失在火裡。他目眥欲裂,咆哮狂奔,撞開公子與其手下,跪倒
爐前。最後卻連歌聲也聽不見了。
公子知道事情要糟,立刻率手下倉皇逃走。
孟剛眼睜睜看著鐵汁熔出。他木然如具死屍,雙手卻受了指引般自動鑄起劍,每揮落
一次鐵鎚就落一滴淚。
一道驚雷當空砸落,擊中他的屋宅,登時起火。大雨滂沱,卻淹不住他的哭嚎,雨水
冰冷,卻澆不熄他如火的恨意。
不眠不休三日後,劍成。
憔悴的孟剛將劍緊抱懷中。他憶及趙心,忍不住放聲大哭,又搥胸頓足,猶如發瘋野
獸。
悲痛之餘,他清楚地知道有個地方非去不可。
孟剛離開不再有愛妻守候的小院。他抱劍獨行,街巷行人紛紛閃避。最終,他尋上那
公子的府邸,藏在凌亂髮下的雙眼凌厲駭人,門口僕役見這貌如索命厲鬼的凶人,皆嚇得
不敢動彈。
只見孟剛揚手一斬,大門應聲被斬開一大道裂痕,那門鎖以精鋼打造,卻如豆腐般被
削斷。
他闖入正廳,那公子在廳上,身邊圍繞幾名貌美婢女,正讓一名餵著葡萄。見孟剛闖
入,在場眾人全嚇著了。一粒葡萄捻在婢女顫抖的指頭之間,遲遲落不進公子嘴裡。至於
公子,尿濕的他連喚來手下的念頭都嚇出魂外。
孟剛舉起長劍,邁步,跨出。無人膽敢動彈。
公子慢慢瞪大眼,慘叫被貫胸的長劍中斷,從喉頭湧出鮮紅的血。那透胸的劍尖再貫
穿椅背,將公子整個人如肉塊釘在椅上。花容失色的婢女尖叫逃跑。
孟剛瞪著公子,直到他的眼神渙散沒了氣息,才一腳踩在他的胸上,將劍拔出。劍離
身時,帶起一道激烈血柱,直噴廳頂。
孟剛抹去劍身血跡,將它緊抱懷裡,頹然離去。不出一日,追捕他的人陸續出現,孟
剛不願傷及無辜,只能逃。逃亡的過程驚險,孟剛因此負傷。苟延殘喘的他最後逃到太湖
邊。
他抱著劍,坐倒在地。
一名劍客不急不徐,從容現身。雖然佩劍,卻無動武的意思。他逕自盤膝坐在孟剛面
前。「那一劍非同小可,我本以為幹下這檔事的是個高手,所以好奇追來,沒想到卻是這
麼狼狽的一個人。」
「不是劍招精妙,是劍好。」孟剛輕撫劍,雙眼一片濕紅,原來淚乾後流的便是血。
「是此劍所為?」
孟剛點頭。
「但它未開鋒。」劍客奇道,心想若真是如此,這劍之威力未免太驚世駭俗。
孟剛淒然一笑,珠狀的血淚滴滾。「此劍是我愛妻捨身所成,只有我的血能令它開鋒
。我明白她的意思,但終究來不及讓她看見……你使劍嗎?」
劍客一拍腰間劍鞘。「使得!」
「本領如何?」
「若我謙稱第二,天下無人敢自列第一。」劍客沉聲答道,流露的氣勢讓孟剛知道這
人絕非俗人。他忽然想起這人亦受張公邀請,在地方頗負盛名。
「我求你一事。」孟剛意已決。
「說。」
「為此劍揚名。」孟剛說完,舉劍往脖子一抹,登時鮮血泉湧,灑落在劍身上。鮮血
觸及處,劍鋒寒光乍現,耀眼如墜落隕星。
那鋒芒隨即內斂。忽然,劍客聽到近在眼前的歌聲。他瞠目不可置信,劍竟會唱歌。
隱約還能聽到遙遙的擊鐵聲,與歌相呼應。
原來,趙心與孟剛的魂魄寄宿於劍上。
劍客不禁動容,跪地朝孟剛屍首拜了三拜,才從孟剛懷裡取劍。那日之後,劍客帶著
歌劍走遍大江南北,與人對決,憑著精湛的劍藝與歌劍,屢戰屢勝,未嘗敗績。
不料歌劍的事蹟才正要被傳頌時,劍客卻遭歹人暗算。歌劍隨後不翼而飛。
之後,一個傳言在頂尖的劍客之間流傳。他們都有共通的遭遇,也許是眨眼後、也許
是破曉醒來,一把未曾見過的劍神秘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更神秘的是,那劍竟會唱歌,還是前所未有的絕世好劍……
*
趙心一如往常倚在窗台邊,今日她不想見客。雖然說歌妓地位低落,全看老鴇與客人
臉色,但她是蘇州第一歌妓,所以有任性的本錢,只要別太過分,鴇母都依著她的意思。
但若可以選擇,趙心真想一走了之,不願繼續待在青樓裡強顏歡笑,被迫嚐遍人情冷
暖。
青樓外的大街熙熙攘攘,偶有幾人抬頭望見趙心,便佇在原地不動,全是看得癡了。
其他經過的人見了好奇,也跟著抬頭看,這一看不得了,佇足的男人越來越多,不少人起
鬨要趙心下來,有些甚至直接入樓,點名找她了。
她嫌得煩,正想乾脆回房裡,回頭間瞥見一個穿著粗布衣的漢子。那漢子站在街邊很
久了,卻從來沒往趙心這看過一眼。這讓趙心好奇了,故意拿胭脂跟妝粉將自己畫醜,又
將頭髮撥亂,令人看了倒胃三分。
她下樓一探究竟。人潮還擠著呢,但沒人認出扮醜的趙心,她擠過重重肩膀,總算來
到漢子身邊。漢子腳邊擱著木架,上頭有幾把帶鞘的劍。
「你賣劍?」趙心問,漢子默然點頭。
「借我看看!」趙心不等漢子答應,抓住劍柄,卻被漢子一把按住手腕,那按得又快
又緊,令她痛呼出聲:「疼呀!你是不是看我醜所以欺負我?」
漢子飛快鬆手,「不是!姑娘,你誤會了,這劍很利,我怕你誤傷自己……我來吧。
」他慢慢抽出劍。
「好棒的劍。」趙心由衷讚嘆,漢子高興地咧嘴笑。趙心端詳一會,故作委屈地說:
「賣劍很好呀,哪像我得賣笑。可惜我生得醜沒人要,客人嫌棄我、鴇母閒來沒事就打我
出氣。」趙心故意哭哭啼啼,淚眼婆娑地訴苦。
「姑娘,要多少銀子才能為你贖身?」漢子問。
趙心聞言大驚,心想現在這副模樣就連她自己看了也會嚇得發毛,怎麼這漢子是撞壞
腦袋不成?她直搖頭,「你別作傻事,我是賠錢貨。」
漢子垂下頭,頹喪地苦笑,「好久沒人稱讚我的劍了。我到處流浪,最近才在這城裡
落腳,姑娘,你是這裡第一個說我劍好的人。我想為你贖身,至少你就不會再被欺負了。
」
「誇你又怎樣?那劍的確是好啊。我生這副模樣,你真要我跟著你?」
漢子羞愧地說:「不能跟我,我窮,會過苦日子,而且只知道煉劍。雖然說要為你贖
身,但得等我賺夠銀子……」
「既然這麼窮,怎麼還捨得為我花大把銀子?」
「我不要錢,只要不餓死就好。」
趙心越加好奇,追問道:「那你要什麼?」話一問完,漢子便沉默了,趙心也不催促
他。
「我要天下人都知道我的名,還有我的劍!」漢子正視趙心,方才的頹然或羞愧一掃
而空,雙眼透著熾熱的神采。
這下子,卻換趙心沉默了。她回首望青樓,裡頭傳出陣陣嬉鬧的笑聲,樂聲與俗媚的
歌聲日日夜夜不曾休止。那些歌全不是為自己而唱,但這漢子卻知道他要的是什麼,而且
為此甘於過著困苦的生活。
趙心忽然有些感觸,決定再讓自己任性一回。
「既然你說要為我贖身,那可就不能反悔了。到時候就算嫌我醜,我也是賴定你了。
」趙心故意耍無賴,惹得漢子嘆氣。
「跟著我很苦,但若你無處可去……就隨你的意思吧。」
「一言為定。你叫什麼、又住在哪?」
「我姓孟,單名剛。落腳在城東的一座小院裡,又破又舊很好認。」
「知道了,我等你替我贖身。」
趙心翩然轉身,回到青樓。她隨後與老鴇一番激烈爭執,甚至拿玉釵抵住咽喉,不惜
以自盡要脅,好換取自由身。最後老鴇只能斥退手下,隨趙心去了。
*
夜裡,孟剛待在荒廢許久的小苑裡,他在泥牆邊搭起一座棚子,將鑄劍的用具一一佈
置好。他忙得起勁,卻發現有人悄悄接近。
孟剛猛然轉頭,黑暗中的人影隱約可見是個女子。那女的俏生生地走近,直到爐火照
清她的面容。孟剛不禁倒抽一口氣,世上竟有如此貌美的女子!
他困惑不語,完全猜不透這女子的來意。女子自個兒先開口了:「忘記我了?早些時
候才見過的,不是說要為我贖身嗎?」
「這?」孟剛想起那名搭話的青樓女子,頓時啞口無言,這怎麼可能會是同一人?但
聲音細聽分辨後,的確無異。「姑娘,你為何……」
「說過了,賴定你了。」趙心拉住孟剛的衣角,「我要看著你成為名滿天下的鑄劍師
。從今日起,這就是我的夢。」
兩人初遇的那一日,終獲自由的歌妓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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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除鱗片後 也成了沒有脾氣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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