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華燈初上,喧囂擁擠的捷運裡,怎麼能肯定圍繞在身邊的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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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台北的濕冷空氣,高雄相對暖和許多。
才來高雄沒幾天,就在路上巧遇大學室友—阿偉。他是在地高雄人,畢業後也繼續在高雄工作,而我則回台北上班。
阿偉很熱情地主動跑來跟我打招呼,我們一般寒暄之後,發現彼此雖外貌改變了不少,但言談卻還如當年那般北七、投機,當下話匣子也打開了,越說越起勁。想到畢業後除了Facebook上偶爾按讚、留幾句廢話以外,也沒什麼再聯絡了。今天難得在路上遇到,當然非得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在阿偉的帶路之下,我們到了附近一家熱炒店吃晚餐。當真是一壺濁酒喜相逢,席間除了聊聊近況、抱怨工作時的甘苦談,也開始緬懷大學時的無憂歲月。就這樣不知不覺吃到快十點,在店家的催促之下,酒足飯飽的我們,才搖搖晃晃地離開。
阿偉家住的不遠,好客的他先是送我到最近的中央公園捷運站站口,才又轉身走掉。
我目送他步履蹣跚的身影半晌,才收回視線,抬頭環顧一圈,發覺這捷運站設計真美,形象飛揚、飄逸,像是民俗表演—轉盤子,體現了傳統國粹技藝,看了令人十分感動啊。我又佇足欣賞了幾分鐘,才動身往手扶梯的方向走去。
晚風吹過,酒酣耳熱之際,一邊肩膀被拍了兩下,一個男人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先生,請問往小港要怎麼搭啊?」
我順勢轉過去,卻什麼都看不清楚,只看到一團糊糊的五官。不是對方天生長這樣,而是他靠我靠得太近,簡直就像是要貼在我背上一樣!我立刻往後退了兩、三步,差點沒滾下手扶梯。
待我站定之後,往上一看,當即覺得對方怪裡怪氣的。
「我該不會又遇到瘋子了吧?」我無奈地想。
他一身大紅袍,乍看之下活像聖誕老公公一樣。定睛一看原來是個頭頂烏紗帽,身穿明朝紅色官服,還戴了副眼鏡的中年男子。顯然服裝對他來說不太合身,太寬大了。細看之後不得了,那寬腰帶硬生生的大了一圈,懸浮在那人的腰外!
「你你...!」我錯愕地指著祂的腰帶。
「呵呵呵...」他和氣地笑了笑,看來有點憨厚。「是不是滿酷的?」
幸虧這站的手扶梯很長,不然一時忘了走出手扶梯的我,搞不好鞋子早就被捲進去了。
我打量了他一會,才緩緩道:「你是...財神爺嗎?」
「呃...」他抓了抓烏紗帽,面容困窘地說:「我只是準財神啦。」
「準財神?」我面露困惑,從沒聽過這東西。
「就是還在實習啦。」他尷尬地笑了笑。
接著,到了手扶梯的盡頭,我們先走出來,再一同進匣口。我刻意留意了一下準財神,祂毫不意外地從中穿過。
我忍不住問道:「祢可以這樣穿過物體,那剛才怎麼能拍我肩膀啊?」
準財神呵呵一笑,又道:「這就是神通啊。是不是滿酷的?」
「嗯。」我點點頭,滿臉羨慕。接著又問祂:「咦,對了,就算是準財神,也應該算是位列仙班了吧?神仙還需要搭捷運嗎?」
祂再度面露窘態,不自在地甩了甩長袖,對我說:「這個嘛,聽說祥雲數量有限,我們實習的待遇相對比較差一點...」
「這樣啊...喔對了,我也要往小港的方向搭車,祢跟我一起走吧。」
「好好,謝謝你。」祂微微鞠躬。
我見他禮數如此週到,再加上穿著如此古風,便又問:「那祢是什麼朝代的人啊?明朝?」
「嗯?」準財神推了推眼鏡,說:「我們是同時代的啊,我二十年前才去世的。」
「啊?」我大為一驚。「那也太現代了吧!」
「是啊、是啊,」祂客氣地說,「所以還需要好好磨礪、磨礪。」
「那祢要實習多久?」
「九百年。」祂神態自若地說。
「哇靠真的假的!這實習期也太久了吧!聽起來很黑啊!」
「呵呵,還好、還好。賜財、賜功名利祿的規矩很多、很複雜,這門學問恐怕九百年也無法駕輕就熟啊。」
來到了紅線月台,我們站在往小港的方向。上方電子看板顯示還有五分鐘才會進站,趁現在周圍的乘客不多,好奇心很重的我,趕緊又問了他一些問題。
「準財神啊,祢既然已經是現代人了,怎麼還穿明朝的衣服啊?」
「唉,這已經是最新一版的官服了!聽說明朝年間,織女們織得太多,到現在都還發不完。」
「不~會~吧~」我難以置信地說。
「真的,我們不能說謊的。唉,聽前輩們說,明朝到現在,品格端正的富人越來越少,只能說人心不古啊。」
祂這番話也不無道理,畢竟現在為富不仁的大有人在。
「那祢是這麼致富的?」
「照現在的說法,應該是炒股吧。」
「太欠揍了吧!」我怒道:「憑什麼炒股可以炒到當神仙啊!這太不勵志、太不符合人民期待了!」
「呃呃,」準財神滿臉是汗,幾乎緊張到說不出話,「可能...是因為我人滿好的吧。」
「我也是好人啊!」
我心想:這可是被許多正妹肯定過的!
接著又說:「我也做過很多好事啊!那祢做了什麼啊?說來聽聽啊。」
突然三三兩兩的乘客自不遠處的手扶梯走來,應該也是要搭往小港的方向。我心生警惕,心想待會講話要小聲點才行。
「我生前錢雖賺得多,但沒什麼太大的物慾,除了生活基本開銷以外,九成都捐出去蓋學校或救濟了。」
「九成!祢唬爛的吧!」我摀住了嘴說。聲音雖小,神情卻明擺著不信。
「是真的。」準財神表情認真。「而且,我賺錢從不撒謊。」
「炒股還需要撒什麼謊?等等...」
這麼一說好像有道理耶。這世界上有多少巨富能同時賺錢,還能行為端正?說不定,在老天爺的眼裡,雖然這位準財神不是什麼大善之人,但就光憑「不撒謊」這點,就已能在這群富人之中,鶴立雞群了。
此時捷運進站,車廂門開啟,我刻意挑了個車內無人的角落坐下。準財神則一直跟著我身旁。
我見準財神被我問得好生尷尬,頓時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人家這麼和善憨厚,又是苦情的實習生,實在不應該這麼為難祂的,應該想辦法請祂賜點財運給我才對嘛。
這麼一想,我隨即態度變得謙恭有禮,對祂輕聲細語說:「準財神啊,那你能讓人變有錢嗎?」
「當然可以啊。」祂總算露出自信的笑容。
我立刻挺起胸膛,對祂說:「那來吧!」
祂愣了一下,又開始在那邊支吾其詞:「呃呃...」
「拜託啦,我也是好人啊!」我死皮賴臉地對祂說。
「這個嘛...我每趟出門都只帶剛剛好的財運,若是給了你,只怕就會虧待其他人了。」
慈祥的祂看我一臉失望,便安慰我說:「要不然這樣吧,你我有緣,我這回沒法幫你,說不定以後有機會啊。告訴我你的姓名、出生年月日和地址吧。」
我當下大喜過望,連連向祂鞠躬稱謝,立刻跟祂說個仔細。
祂聽完之後,點了點頭,便說:「我看看啊...」
祂手靠在眉上,像是在強光下眺望遠方一般。接著,祂抖了一下,大驚失色地說:「哎唷!你房間怎麼這麼髒啊!」
「呃...」這會輪到我尷尬了。
「好不想接近啊...」祂皺了眉,甩了甩袍,埋怨道。
「你怎麼跟我媽一樣?好啦、好啦,我一回到台北就大掃除總行了吧!」
祂點了點頭,不知從哪裡端出了一個圓形的漆紅木盒,上頭繪有各色豔麗花草與鳥獸,還是以金絲銀線勾勒的,看起來十分富貴、喜氣。祂打開了蓋子,裡頭盡是各種不同大小的金元寶!
「哇!」我毫不掩飾這聲驚嘆,一時之間忘了身旁還有其他乘客的存在。
我吞了口口水,雙眼圓睜地瞪著它們看。
「呵呵,」準財神笑道,「若是喜歡的話,不妨拿幾個去吧。我要下車了。」
「我...我真的可以嗎?」
雖然剛才那麼不要臉,但等到祂真的打算送我時,我又忽然感到很羞怯。
「當然!拿吧,別客氣!就當是我送你的紅包吧!」祂將木盒往我這一伸。「是不是滿酷的?」
「那...那我就不客氣啦!」
我原本想要拿最大的金元寶,可是車門一開,準財神就一個箭步踏了出去,我就這麼陰錯陽差摸到一個最小的!
我先是盯著手中的小元寶愣了一秒,才注意到月台上的準財神在對我揮手。
「再見!新年快樂!」祂露出有些傻憨的笑容。
我也馬上伸手向祂揮別,暗自期待未來還有機會再遇到祂。
下次乾脆整盒都捧走好了。我心裡盤算道。
不過有總比沒有好,無緣無故拿到金元寶還是很爽。可能因為我太興奮了,笑的有些猥褻,所以車廂裡離我最近的阿婆一直不安地抓緊領口,驚恐地上下打量我。
拜託,我才怕你過來跟我搶黃金好不好!
我心裡一邊反擊,一邊將金元寶放進外套內袋。
好不容易忍到了奶奶家,我快速閃進客房,將門鎖上後,才將外套內袋裡的東西掏出來看。
我傻眼地盯著手上軟爛的東西,欲哭無淚地想:唉原來是金元寶巧克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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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2017年發大財!發發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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