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說林森路的那個大路口感覺怪怪的,他前陣子騎腳踏車經過時看到路旁擺著一雙女鞋,整整齊齊的,但一台汽車開過之後,那雙鞋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位室友是香港人,家裡從爸爸那輩開始信基督教,但他不是虔誠的人,本身也不看鬼片,和靈異完全扯不上邊。他講這件事時也是在很輕鬆的環境下脫口而出,忘記當時原本在聊些什麼,而他會提及這件事,跟我最近很常跑那附近有關。
那個路口附近原本有間仙姑廟,廟體三面壁式,我也不清楚是供奉誰,建在王爺廟斜前的廟地裡,像大廟領域包圍小廟似的,但這些日子附近居民因廟地歸屬發生爭執,彼此告來告去,某天突然就出現怪手把仙姑廟給拆了,原地徒留一堆瓦礫殘片。
廟裡的神像有沒有好好處理?又或是遷移到哪裡去了?我也一概不知。
開始對這類事情產生興趣是這兩年的事情,之前在偏鄉工作,剛開始住進宿舍時睡前閉上眼總會見到一個沒有眼白的長髮女人俯身看著我,我睡覺時習慣房裡全黑,加上小時候就常常在睡前看到一些有的沒的奇特生物,所以一直認為每個人都跟我一樣,後來那女人越靠越近,幾乎貼在我的鼻尖上跟我呼吸同一口氣,我才跟同事提及此事,同事大驚失色,要我去大廟裡求平安符放在床頭,同時跟我強調「並沒有每個人都會這樣!」,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這方面的體質,不過當時住在隔壁的另一位同事是篤信基督的教友,他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或許因為體質的關係,室友跟我說到路口的女鞋時,我的腦中不知為何浮現了除了鞋子以外的雙腿,然後是洋裝裙擺,然後上身,她滿臉淚水,義無反顧的往車流中跨步——
這件事情其實不怎麼重要,我們也沒什麼放在心上,約莫一個多禮拜後的晚上,室友問我要不要去林森路路口那裡吃宵夜,我因為工作的關係下班後才自行前往,車騎著騎著,正好停在那個路口等紅燈,卻忽然感到有一股濃厚的悲傷緩慢流入腦中,那很明顯不是屬於我的情緒,之所以用「流」這個詞,是因為那種濃稠感像是罩住整個街口一般,化也化不開,我突然一陣鼻酸,眼淚在鼻腔後面醞釀打轉,隨時都會湧上來,好險燈號轉換,我起步騎過街口,想哭的衝動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抵達路邊攤時室友已經在座位上點餐了,我們叫了幾個刈包幾杯飲料,吃著吃著,室友開口說道:「我之前不是說在那個路口看到女鞋嗎?我前幾天好像還有看到一個布偶 」
很明顯感受到有看不見的東西靠近我們,我差點被嘴裡的食物給噎著,伸手示意室友不要繼續說下去,他看我神情有異,原本打算繼續說什麼,硬是把話給吞了回去。
我們接下來沒有再說話,草草吃完後各自騎車回寢室,我們在一樓會合後一起等電梯時,從來沒有這種感知的室友說:「我覺得很不舒服,有種莫名其妙的壓力,是不是跟剛剛有關?」
「嗯,不要亂說話。」
那天晚上睡覺時,我人生第一次真確體會到什麼叫「歇斯底里」,那個黑髮散亂的女人就在眼前嘶吼,我聽不見她喊什麼,可是這次傳達過來的不只有悲傷,包括難以承受的憤怒和苦痛懊悔,我全身狂起雞皮疙瘩,嚇得不知該怎麼做,只好在腦中胡亂唸著「王爺公趕快來幫忙拜託 」
唸了兩三句之後,腦中浮現了王爺廟裡的神像越變越大,直到佔據整個街口,在我面前瘋狂吼罵的女人像是雙手被束縛住在身後一般,接著突然消失不見,我這時才真的睜開眼睛回到寢室裡,滿身大汗,像剛泡進水池裡一樣。
起身馬上傳訊息給熟知相關知識的朋友,他要我隔天去那間王爺廟擲筊問一下,確認是不是王爺公出手相救這樣就好,其他無需再多問。
自此之後,經過那個路口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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