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為什麼經驗要被當作是創作?如果不信,不要看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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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不願意多想,大睡一覺後,跑到神明廳念了三回大悲咒,就逐漸淡忘那一晚的遭遇。
前陣子常開夜車,北上南下奔波,某次停在寧靜異常的休息站時,突然想起這件事。
強迫自己拿出地圖勘查,面對那晚的疑慮:我可能碰到了傳說中的鬼擋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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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的一個夏日夜晚,
那時候我大學畢業才一、兩年,工作已經固定在台北了。
因為想省錢,每次回家都帶了一些東西到台北的租屋處,累積到事發那一日,
我百無聊賴地發荒。
電視頻道從第一台到最後一台,沒有想看的。電腦、小說都在台北,家人有的追劇
,有的在玩線上遊戲。那時候沒有智慧手機,真的無事可做、無人可聊。
打開窗戶,有清涼的夏日晚風,我決定出去走走,騎車兜風。
老家距離蘭陽大橋不遠,我打算從小路繞到靠提防的便道,沿著便道走回蘭陽大橋下,走
大馬路回家。順利的話帶點宵夜回家,獨肥肥不如眾胖胖。
機車騎上了小路才想起,這段農田小徑根本沒有路燈。沒有月亮的夜晚,水田裡映著機車
車燈的側影,間歇在農具小屋旁的樹,或不知名的喬木,或一小叢竹林,沙沙作響,黑影
幢幢。
說不怕是假的。
要不是仗著機車有車燈,要不是知道這段路的盡頭是大路,亮晃晃的街燈矗立綿延,我早
就轉頭回家了。
小路不算長,眼前是一片黑,兩側沒有護欄的情況下,我也沒能騎快。要知道,在這樣的
農田小徑裡行車,若是不小心分神,十之八九會栽進水田裡,跟稻米博感情。
也許是看不清楚的恐懼,也許是風吹樹葉響。我聽到說話的聲音,有男也有女,從遠處而
來,輕輕地用閩南話說:「天黑了,快回家。」
時間不算晚,才八點過五分。我停車張望,舉目田野,間或農舍平房,四下無人。
可能是附近的農家在招呼家人吧,我猜想。
如果不是自己嚇自己,就是有人在附近的土地公廟聚集閒聊。
發動車子,擰轉把手,我又緩慢前進。
“咿彎,咿彎” 的聲音傳來,好像有人騎著很老舊斑駁的腳踏車。
輕握煞車,回首張望。
我想知道有誰這麼大膽子,摸黑騎上這條小路,勇氣可嘉耶。
一道白影在四、五塊水田遠的地方一閃而逝,像是有人穿著寬大的白色雪紡洋裝,任風狂
舞裙擺。也像是從高處飄落的大毛巾,一片白光飄揚。
但此刻我只感覺陣陣淺淺涼風。
『咦?沒燈,也可以這麼遠就看得對方穿白的哦?』疑問再多也沒用,白影已經不知道哪
去了。
我的膽子沒多大,不敢真的守著白影,怕來者不是我所想的那種,就繼續往大馬路前進。
腳踏車的聲音,又出現,若有似無地、又遠又近地作響,直到我曬在亮眼的街燈大道下,
才沒聽到。
我再度回頭看著漆黑的水田小路,想確認後方沒有哪個老杯杯騎著老腳踏車跟著我的車走
。一分鐘過去了,沒有聲音,沒有什麼腳踏車的咿彎聲。只有蟲鳴處處,唧唧唧唧。
我放棄觀察,按照原定計畫,右轉往提防便道而去。
右轉沒多久,覺得龍頭卡卡的,我熄火檢查。如果真的有問題,當然只好回家。
要是拋錨在無人的街道上,以家人們的路癡指數,愉快的小兜風就會走上白眼
翻個沒完的結局。
感覺起來像是沒事。
我再度發動機車,龍頭竟然打不直。我莫名地被強迫迴轉。
只好又熄火檢查了一翻,是真的沒異樣。怎麼一發動就卡卡的?
再小心翼翼發動機車,這次我用最慢的速度前進,前進了幾公尺之後,龍頭恢復正常。
我想明天要記得找車行檢查看看。
襯著亮晃晃的路燈,迎著夏日宜人的沁涼晚風,蟲鳴嘹亮。
我哼著歌,享受我的兜風微旅行。
我經過了一片魚塭、跨過一道便橋。
繼續前進。
又經過了一片魚塭,又跨過了一道便橋。
咦?這裡什麼時候有這麼多魚塭跟便橋?
才剛這麼想,眼前又是魚塭和便橋。
我隱隱覺得不對勁。
不想走到提防便道,打算直接右轉,應該會穿過王爺廟,然後接上回家的路。
但是當我右轉,眼前道路的景象令我方寸大亂。
那是往山區景點才有的道路景象,而我在蘭陽平原的懷抱裡啊!
一陣雞皮疙瘩從大腿刷到背脊。
我跟自己說,可能記錯了,直接走應該就沒事。
魚塭、便橋,魚塭、便橋、山區道路。
眼前的道路不斷重複。
我跟自己說,可能走錯路了,萬一遇上什麼。它們複製道路,沒道理花心思複製蟲鳴。
一思及此,我才驚訝地發現已經好久沒聽到蟲鳴了!
空氣彷彿凝結,四周寧靜的像沒人的辦公大樓。
我知道自己遇上問題。
機車快要沒油,低頭看錶,已經11點多。
我轉過車頭,嘗試回到起點。
魚塭、便橋、又重複著。
忘了是第幾次看到便橋,我狂冒冷汗。心裡大唸“啊彌陀佛”,又一個便橋出現,我慌地
亂點名,“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都唸上了,土地公也找了。
就在我第五百多次騷擾 “觀世音菩薩” 時,我聽到蟲鳴了!
「妹妹!妳到底要去哪?」
一位婦人在路邊,扯開嗓門對我招手。
我緩下車速靠近她。
「妹妹,妳一直騎到那邊去又騎回來,這樣返來返去是在找東西嗎?」她一邊講一邊比手
畫腳。
我尷尬地笑說:「沒有,就只是想吹風。」心頭大石卻落地了。
踏實,真好。
「噢,我看妳越來越緊張,眼神好奇怪,想說是不是掉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婦人裝扮很
是平常,棉T、便褲,很居家。
「謝謝妳。」我想不出詞語應對。
「嗯,沒事就好。我家住附近,出來買東西,還沒買就看到妳,買了也看到妳,回家想
不太對,出來找妳,竟然還在。」
我繼續陪著笑。
她好熱心,真的謝謝。
「妹妹啊,我公公說,旁邊這兩間木材工廠出過事情,好幾條人命,妳沒事就快點回家。
」
我的眼光隨著婦人指尖看去,眼前景象不再是莫名的山區道路,是我家附近,水田小路的
終點。婦人指著木材工廠旁兩大叢竹林,正好是機車龍頭不對勁的地點。
「竹林也出過事。妳一個小女生,晚上別走這條路。」婦人真的很熱心。
「阿姨,謝謝,我走另一條大路回家好了。」我的心跳慢下來。
「對,那邊至少人跟車都比較多。卡安全。」
我跟婦人再三道謝發動機車,這次小心翼翼地迴轉,婦人跟著我過馬路。
「妹妹,記得去收驚。」
她怎麼知道我嚇壞了?
我沒展現疑惑,笑著答應下來。
回到家,我以為會被大罵一頓,說出去兜風兜到半夜。
想不到,追劇的還沒結束,城戰也正熱絡著。
「媽,我回來了。」我先出聲。
「妳不是要兜風?」
「對呀。回來了。」
「才20分鐘哦?」
咦?
我猛地抬頭看向時鐘。
指針清楚地表示「8:25分」。
拿出手機,也是8:25分。
我戰戰兢兢地伸出左手看錶,八點二十五分。
我決定洗澡然後燒香感恩一番。
不管究竟發生什麼事情,謝謝您,我回來了。
第二天,聽家人抱怨我騎乾了油沒添滿後,我去神明廳唸了三個回合的大悲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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