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前面兩則車場的故事之後,我想再補充一下關於車場為何會如此之弔詭。
據說我們的裝備大部分都是接收於美國,想當然爾都是些二手貨,那這些二手貨曾經打過
什麼戰爭?殺過多少人?有多少人在上面犧牲?我就不得而知了。
---------------------------------------------
時間倒轉回到我還是二兵的時候。
這個時候還沒有發生車場撤哨的事故,所以大門衛哨當時還是我們連上在站的,這裡的大
門不是很高,站在哨所上就可以看到外面了,而大門是鐵板做成的,鐵板的下面有些輪子
,有人要進出時就要把整片門向右拉開。
站大門哨時我都還滿開心的,因為偶爾可以看到騎車經過的阿姨、阿桑,對於我們這種兩
週休假一次的戰備部隊來講,阿姨已經足以讓弟兄們嫑嫑的了。
更開心的是,這裡有兩盞路燈,跟伸手不見五指的車場比起來,根本是兩個世界。雖然大
門哨常常會遇到督導,但總是會有身經百戰的正哨學長能夠應付。慢慢地,站大門哨已經
變成我最喜歡又開心的工作了。
直到某天。
「碰碰!碰碰!」金屬的大門發出碰碰聲
我探頭往門外看去,空無一人,不過今晚的風很大,應該是風吹到金屬門造成聲音吧?
「今晚風滿大的喔」我說
「這爛門如果颱風來了還會倒掉勒」學長說
「我剛剛還以為有人在敲門,嚇死我了」我說
「外面感應的探照燈沒有亮就是沒有人啊,菜比八!你會怕喔?」學長說
「三更半夜忽然敲鐵門誰不怕?」我說
「說到了這個,我就來講個故事給你聽聽,你知道連長室裏有一張錶框的假單嗎?」學長
說
「不知道耶」我答
「就在連長的椅子後面牆壁上啊,你下次去看看」學長說
「那張假單有什麼故事啊?」我好奇的問
「就是啊...有一天......」學長娓娓道來
---------------------------------------------
故事發生在某天的晚上,通常這種晚上整個部隊都會死氣沈沈,個個悲從中來,你猜的沒
錯,就是收假日。從花蓮車站走到對面7-11,再揪團搭上計程車,每個人的腳步都異常沈
重。
「少年欸,要不要給你開卡慢一點啊?」
司機大哥,原來...開慢點是你的溫柔,不過該來的還是要來,最後還是得下車,進入大
門安檢,接著走到自己的連隊上,交回假單,回寢室整理行李、換裝,接著就等待晚點名
的集合以及收心操。
通常休假時都會有幾個人留守在這,這個時候留守的人往往都是最開心、興奮的了。
「過太爽!奶雞有沒有買?」留守人員
「荔枝?什麼荔枝?」收假人員
「奶茶+雞排啦,你是爽到暈了喔」留守人員
「部隊集合!」值星官大喊
集合點名完就是一連串的訓話、伏地挺身、叫你趴著閉上眼好好想一想休假做了些什麼事
,甚至偶爾會來個戰備集合,不過今晚大家似乎逃過一劫。
「各班再清查一次人數!」值星官說
原因是應該收假的人數共62名,安官桌上實際收到的假單也有62張,不過人數竟然少了一
人?而不管清查幾次人數依然是缺少一人,值星官點名後發現缺少的是名叫小明(化名)
的士兵,便質問了安全士官。
「小明假單交給你以後人跑去哪?」
「她拿著行李進寢室了啊」安官回
「寢室裡有人看到小明嗎?」值星官問大家
大家互相看了看,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值星官立刻進了寢室發現根本沒有小明的行李,難道他沒有進寢室換裝嗎?
「各班帶開,四處去找看看有沒有看到小明在那裡」值星官說
大家四處搜索,就是沒有發現小明的任何蹤跡,時間也接近晚上11點了,連長也回到了營
區。
「先就寢吧,我再等到12點,再沒看到人就是通報憲兵隊了,請憲兵去抓逃兵了」連長說
就這樣大家就回到寢室就寢了,不過在床上大夥都在議論紛紛有關於小明是不是逃兵的事
。
隔天早上,連長面色凝重的說...
「各位弟兄,昨晚我後來打電話到小明家中時,聽聞噩耗,小明在昨天已經離開我們了!
因為事發突然所以沒有馬上通知部隊,這幾天我會帶幾位幹部北上去致意...」
「可...可是...明明看著他進寢室了啊」安官說
「可能你太累了,看錯或記錯吧」連長說
「那交回來的假單要怎麼解釋?」安官說
「應該是沒有發給他或他沒帶回去吧」連長說
「是嗎...?」安官說
「難不成有鬼嗎?」連長喝斥著說
事後這件事情一直在營區被討論著,尤其是我們連上,常常有人說有看到小明坐在床緣發
呆,或是在抽菸區發呆。
「碰碰!碰碰!」金屬的大門發出碰碰聲
「碰碰!碰碰!」
大概是風吹到鐵門的聲音吧!?
「碰碰!碰碰!」門外傳來蹉跎的腳步聲
「誰!?」大門衛兵大喊
外面根本空無一人...
「欸,今天怪怪的耶」正哨說
「對啊,感應燈也亮了...」副哨說
「碰碰!碰碰!」
「我忘記帶假單...怎麼辦...」門外細聲地說
衛兵再次探頭查看,根本沒有半個人啊,怎麼會有說話的聲音啊?接著兩人索性跳下哨所
,眼不見為淨...
很快的,這個敲門聲及細微的說話聲傳遍了連上,幾乎輪到夜哨的人或多或少都會經歷到
,不過連長始終認為阿兵哥們造謠、怪力亂神。
「再讓我聽到有人再說這些東西,通通法辦!製造緊張、動亂軍心啊?」連長氣憤地說
看來連長不太相信這些事情,直到他帶著幹部們北上致意後......
「請節哀」連長握著家屬的手說
「我們小明就是騎車要去車站搭火車,結果都已經到車站了才發現假單沒有帶,馬上又趕
回家拿假單,他還打電話回來叫我把假單拿到樓下給他,說他快來不及了,想不到拿假單
給他時,也是最後一次看到他了。他拿著假單趕去車站的途中,發生車禍...」
此時連長一驚,但也用眼神向幹部們暗示不要多說話,不希望驚動家屬。
回到營區的連長,看了看這張小明的假單,想了許久。
「再不處理大門就沒人敢站了」連長說
當晚連長要大家搬幾張中山室的長桌,放在大門裡面,擺上了一些飯菜、水果,還有紙錢
。
並且請出連旗架在桌子旁,然後靜靜地等待。
等了許久,時間也越來越晚,就寢時間也到了,連長要大家回寢室就寢,這裡就交給他與
一些幹部。
「有聽到了嗎?」連長問衛兵
「報告,沒有」衛兵回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幹部們都開始打瞌睡時...
「碰碰!碰碰!」金屬的大門發出碰碰聲
「!!」哨兵瞪大眼睛看著連長
「碰碰!碰碰!」金屬大門再次發出聲音
「怎麼辦?」衛兵指著大門輕聲地說
「等等!」連長說
此時門外傳來許久的兮兮沙沙腳步聲,感覺像是不知所措來回走動的聲音。
「碰碰!我忘記帶假單怎麼辦?.......」門外說
「開門!」連長大聲喊
衛兵用力的將鐵門向右拉開,一次到底。
「小明,你的假單連長收到了!這是你的退伍令,恭喜你退伍了!以後不用再回來了!聽
清楚了沒有?」連長大聲的對著門外喊
「......」門外沒有任何聲音
接著連長帶著幹部們簡單的燒香祭拜一下,並且將退伍令與紙錢一起燒掉,關上大門就回
去就寢了。
---------------------------------------------
「說也奇怪,自從那天起就沒有人再聽到門外的講話聲了」學長看著我說
「可是剛剛的碰碰聲...」我回
「這個爛門一天沒換,就依然會有碰碰聲,是風啦,是風!」學長笑著說
「那張假單現在還在嗎?」我問
「你明天去看啊,就在連長室」學長回
隔天我就偷偷跑進連長室,假單是真的錶框存在著的。
從此,我漸漸失去站大門看阿姨、阿桑的熱情了,原來大門也不是這麼平靜的。
後來...在另一個學長口中得知,原來站大門不是只有阿姨跟阿桑可以看,偶爾還可以看
到幼齒的妹妹喔...他們是一對穿著紅衣的雙胞胎姊妹,笑起來挺可愛的喔!嘻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