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網址:
https://www.reddit.com/r/nosleep/comments/17pv1rk/i_tried_reality_shifting_and_now_i_dont_know/?rdt=41034
原文標題:I tried reality shifting, and now I don't know what's
real anymore
我試了現實轉變,現在我不知道什麼才是真的
是否經過原作者授權︰尚未
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第一次翻nosleep的文章,覺得這篇的文筆跟題材很特別,就嘗試了一下。
翻到一半才發現有夠長......
這篇不太恐怖,但有些許自殘情節,會不適者請斟酌。
為求通順,語句有稍作修改。若有誤譯或更好的譯法請不吝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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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聽到「現實轉變」的時候,正坐在吸菸區的外圍。
當時正是新學期的開始。酒吧擠滿了重返校園的學生,彼此較量著誰的暑假過得更精采,
以及誰的秋季課表更爛。
感覺不像是要回學校了。那個晚上氣氛太熱鬧太嗨了,感覺更像是暑假正要開始而非結束
。
一如往常,我又有那種暫時遠離人群的衝動了。我從同行的朋友身邊溜走,來到酒吧跟披
薩店之間磚頭巷道旁的高處待著,在菸草跟糖果氣味的雲霧中放空。我拿出手機後抬頭看
著月亮,讓皮膚上的汗水冷卻。我聽著周遭的閒談、熟悉的打火機點火聲,然後深深吸了
一口氣。
我一向很喜歡跟抽菸的人共度時光,因為他們的生活風格像是隨手拍,而沒有什麼偉大的
構圖。我討厭菸味,不管是尼古丁還是大麻都討厭。我也討厭肺裡有空氣以外的東西。
但我愛抽菸那種無可否認、不顧一切的自由。
能從永不停歇的未來規劃中喘息片刻,吸二手菸也值了。對我來說,那種前瞻性思考的壓
力總像是額頭上壓著的冰袋。一開始只感覺到重量跟舒緩,接著緩緩冒出的惱人水滴就讓
我想把它塞回冷凍庫。隨著日子一天天過,那水滴也更難以忽視,總是不斷冒出來提點一
個無法避免的事實:我們只是在玩一個遊戲,就是要假裝自己不會遲早面臨那無從控制,
往往太早到來或太過殘忍的死亡。
抽菸的人就明白。他們和朋友一起公然歡迎死亡一點一滴到來,而且通常還面帶微笑。
我媽就是那種人。一根沾了口紅的American Spirit牌香菸就是她對這個她認為太過正經
八百的世界比的中指。她熱衷於謎題、陰謀論還有新時代運動的一切。她週末會算塔羅牌
,還會跟我說「聆聽宇宙的密語」是「刻在我們的基因中」的事情。宇宙的密語可以是任
何事情,例如一隻奇特的小鳥或吐司上特別的焦痕。她喜歡挑戰一切常規,愛爭論也愛大
笑。她喜歡看恐怖片,而當我嘗試跟她一起看,卻苦著一張臉從指縫間看畫面的時候,她
都笑到不行。
但她的隨手拍在去年夏天結束了。
去年春天,她的笑聲被咳嗽取代,接著咳嗽變為一張診斷書,診斷書又成了一座墓碑。醫
生說是肺癌,彷彿那個詞就能夠囊括我媽的生命力。彷彿那兩個字不知怎地就能合理解釋
她慢慢死去。
成為孤兒令人震驚地寂寞,儘管我實際上已是大人,感受卻全然相反,也沒有任何值得一
提的家人。我媽一直都自由過了頭,我很愛她這點,其他人卻不這麼想。沒有人為她舉辦
葬禮,只有我帶著她的骨灰到一座安靜的湖。
大家都說傷痛會慢慢好轉,我的卻還沒有。
待在抽菸的人周圍會讓我想到她。但身為一個不抽菸的人,我總是馬上被打醒。我總是要
忍住咳嗽,也只能胡亂擺弄手邊的東西,而不是優雅地從菸盒中抽出香菸,或是掏出看起
來比手機還要貴的電子菸。
通常抽菸的人不會注意到我,但他們注意到的時候,總是會察覺我不是他們的一份子──
聚在一起奉獻一些生命來換取一點樂趣的人。
「屁啦。」這句話中滿滿的不屑讓我不再低頭看著手機。
「我發誓是真的,但你不信就算了。」一個粉紅色狼尾頭的女人辯護般地舉起雙手,指間
輕輕夾著一卷大麻菸。
「我不信。因為那太唬爛,為了不寫報告,你根本什麼都願意做。」她的同伴吸了口電子
菸後揚起眉毛說。他穿著跟靴,看起來比她高了30公分。
「我已經寫完報告了好嗎,差不多了。而且轉變(shifting)真的有幫上忙。」我豎起耳
朵。我需要一些啟發來幫我度過開學這幾週,這是我在母親去世後的第一個學期。
「怎麼幫上忙?」另一個人的語氣更像是在酸,而不是真的想問,但粉髮女人還是回答了
。
「這個嘛,我整個夏天都在訓練。」她拿出手機滑了幾下,找出了什麼然後大動作地給另
一人看。我在高處看不到她找出了什麼。而另一人把螢幕挪到她面前固定後低頭看,看出
端倪之後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你可以不要講的像是運動一樣嗎?看抖音影片才不是什麼『訓練』。」
「你幹嘛態度這麼差?你又懂什麼了?」
突然,那女人轉向了我,給了我一個我預期外的怒視。是我沒有多想就在他們聊天時直盯
著看,我感覺臉頰發熱,只希望在暗處臉紅沒有太明顯。
「你是想要哈一口?」她揚起眉毛,拿著大麻菸的手伸向我。但語氣聽起來更像是在指責
而非提議。
「我,呃……」我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拼命想跟他們保證我沒在做什麼可疑的事,結果將
手機塞進口袋前差點摔了它。我在牛仔褲上擦了擦手汗,只是讓我的手有事做。接著我試
圖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只是尷尬地放棄了。
「我很好。」我最後弱弱地說,雖然感覺一點也不好。
我溜下原本待的地方,緩緩逃離現場,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愈不顯眼愈好。這不是我第一次
當局外人,被趕出我不屬於的地方,大概也不會是最後一次。這算是我被迫養成的習性。
我溜回酒吧後開始裝沒事,喝酒來掩飾我臉上的紅暈,內心則不斷向任何可能會聽到的高
位存在祈禱不要碰到剛才那兩個被我偷聽對話的人。幸好我沒碰到。
但他們的對話引起了我的興趣──那女人的堅定不移和她同伴的不屑一顧。在我的課程、
大小考的規劃之間,那場對話仍時不時在我腦中浮現。接下來的幾週,那個念頭不斷在我
內心深處縈繞,還伴隨著一股像是牙痛般讓我擔憂的尷尬感。
天時地利人和在萬聖節到來。我在早該睡的時間還醒著,內心不斷糾結著到底該不該睡。
我剛意識到我自己足足花了一個小時在亂看串流服務跟瀏覽電動,想要再找一個打發時間
的娛樂,卻無法做決定。我回絕了所有出去慶祝的邀約,不斷想著在我媽最愛的節日這天
,我有多思念她。我愈來愈無法忽視內心的空洞,也無法像以前一樣傳訊或打電話給我媽
來填補。
就在那時候,那個念頭跳了出來,而且第一次不肯消失──轉變,那粉色頭髮的女人是這
麼說的。
我把手機解鎖,點開幾個社群平台,然後試了幾組關鍵字來查她到底在說什麼。
大概十五分鐘後我找到了。「現實轉變」(Reality shifting)不知為何在reddit子版上
超熱門,超過10萬人在討論,但仍沒有維基百科頁面。大致上的概念就是你可以透過專注
和具象化來改變你所在的現實,變成書、電視劇或你想要的任何東西。
我直到天亮都還沒睡,一直在看這些討論現實轉變和「大綱」(script)的親身經驗談。
所謂的大綱是用來創建你想去的世界的必要地圖。我開始記關於現實轉變的筆記,但我其
實該把這個功夫拿來準備我該寫的論文。
接下來的一整天,我都有種詭異的頭重腳輕感,不只是因為睡眠不足。轉變現實的概念比
什麼都還要吸引我。我被迷住了。我在課堂上放空,不斷在看各種影片、大綱,盡我所能
吸收關於現實轉變的一切。
那是關於一個大綱,我有在網上找到參考資料,但沒有完整複本,似乎也沒人知道該問誰
。但我有在幾個地方找到那個詞的hashtag,在徹底地搜尋之後也有找到一些結果。
Epimethe。
理論上,Epimethe是一份大綱,但跟其他內容相比,我能找到的相關資料都很古怪且零散
,夾雜在一堆糖尿病藥物的廣告之間。在那之前,我找到的現實轉變相關經驗都是很明亮
、多彩又豐富的,像是到你最愛的魔法世界或是醫療肥皂劇當中一遊。
Epimethe則不然。我找不到更好的形容方式,只能說它被描述為一連串空蕩蕩,只凌亂散
落著陶偶的走廊。那些陶偶都是白色或紅色,且總是在不同地方。走廊則是空無一物──
就是一連串白色、方正的人造建物,看起來介於藝廊跟最普通的儲藏室之間,就像在廢棄
的購物中心。它就像是有人撕開恐怖片的劇本,然後扔在網路上流傳。
而在我指尖下全部的選擇,所有我能去的宇宙中,卻是這個吸引了我。我並不孤單──到
處都有人留言想要了解更多,就算只有原始大綱的一小段都好。但沒有人,沒有一個人能
夠完整解釋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開始跟這一小群人更密切聯繫。我每個晚上都在跟人私訊,每找到一點線索,都讓
Epimethe的謎團更顯得古怪。有人去過又回來,只給出片段的描述:「我找到一顆白蘋果
」、「我碰了紅色的縫紉箱」、「我透過白色的放大鏡看東西」、「我拿起了紅色一分錢
硬幣」。
我愈是深入Epimethe討論,就愈不感到孤單。這不可思議地撫慰人心,像是在你住了一輩
子的房子裡找到一間秘密房間。你不敢相信自己之前都沒注意到,但找到之後卻發現那是
最有趣的東西了。對我來說Epimethe就是那樣──一個新發現的空間,卻比任何地方都像
家。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我第一次有了歸屬感。
我媽會很喜歡Epimethe的──它奇特、古怪的謎團。我想像她坐在我旁邊,長長的指甲指
著螢幕上讓她感興趣的東西,一邊拍著我的肩膀,就像她興奮的時候會做的那樣。
我終於第一次理解了到底是什麼讓我媽這麼著迷這些事情。我想要知道。我也想要親眼看
看那些白色跟紅色的東西,想要逛逛那些空蕩的走廊。我不只想要看資料或聽別人的二手
經驗,我想親身經歷,想成為這個同樣著迷於莫名吸引力的古怪秘密社團的一員。
所以我自己寫了份大綱。我已經想像過好多次了,那個世界的基本要素也很單純,所以並
不難寫。我沒有把陶偶寫死,牆壁則是維持空白。我遵照每一步指示,在我的床上閉著眼
面對枕頭正坐,深呼吸放鬆。我講出那些肯定語(affirmations),想像我自己坐在要前
往目的地的火車上,試著讓心跳配合火車輕柔的頻率。
我試的前一百次,頂多就只能搭上火車。
執念悄悄纏上一個人的方式真的很幽默。前一刻你還是著興趣古怪的正常大學生,下一刻
你就成了走廊盡頭的隱士。我坐困在自己的房間中,這個我親手建立的監獄,追尋感覺差
點就能到手的東西。我像是要偵破罪案般瀏覽一個又一個論壇,拼湊散亂的資訊。我的電
腦就是斷頭線索的墳場。
我先是翹課,接著連飯都不吃了。我的室友們都不再敲門邀我出去了。挫敗感淹沒了我。
這應該很簡單的。沒有規則、沒有指引,去就是了。
但我就是去不了。
地板感覺像是我身下的一塊混凝土板。我的眼睛不肯閉上,目光移不開牆壁。我每一次呼
吸都帶著怒氣,原本正面的信念扭曲成自我厭惡。我的火車是哪都去不了的無底洞。我詛
咒自己,帶著幾乎是儀式般的信念吐出急促又混亂的話語。我內心的黑暗角落燃起怒氣和
挫敗,鼓動我去做該做的下一步。接著我只片刻猶豫,就從牆上的海報拔起一堆圖釘,排
好後釘到手上。
結果,那就是你前往Epimethe的方法。
疼痛深入骨髓且糟糕透頂,同時也是入口。事情瞬間就發生了,才一眨眼,我熟知的世界
就被替換成Epimethe那無盡的空無。
它在心理層面給我的滿足是我從未感受過的。我走得愈久,這地方似乎就愈甦醒,開始回
應我的存在。我全心投入迷路的感受。
每走一步,走廊好像就延長了,透視角度微妙地扭曲,角度微微傾斜,直到我無法確定是
我在往前走,還是只是站在原地,而這個世界正往另一端延伸。牆壁的紅色調是內臟,顏
料本身彷彿隨著生命脈動,而地板磁磚的白則是剃淨的骨頭的純白。
空氣是凝滯的,有種壓抑著什麼的細微震動,好像這個地方正屏住呼吸,等著什麼事情發
生。
我輕輕喊了一聲「哈囉」,但我的聲音好像瞬間就被空間吞噬,好像這地方亟欲擁有它。
雖然一開始覺得有點蠢,我卻漸漸覺得把這座迷宮當作老朋友說話很自在,開始像我調侃
朋友那樣評論它的設計。
我數不清去了那裡幾次。每踏出一步都是成功,每條又長又空曠的新走廊都是我最愛的冒
險。那些獎賞在我手中的觸感非常真實,涼爽又光滑,直到它們像沙雕一樣碎裂。
我曾漫步在Epimethe的走廊上。經過好幾個小時,我眼前什麼也沒有。直到一個凹凸不平
的臺座像一根血淋淋的刺穿過冰層一樣從磁磚地板爆出,而我的獎賞就在上面,是一根的
細緻羽毛,在我的手上粉碎成塵土時聞起來就像鮮花。
我曾在安靜的房間內將刀片放在指甲下。在迷宮的盡頭,一支紅色鋼筆漏墨,染濕了我的
手指,接著墨水變成飛舞空中的粉筆灰,在我的臉周圍像花粉一般飄著,直到完全消失。
我曾在我房間空蕩的木地板上倒出生米,跪下並開始執行轉變的固定動作,這已成了我的
例行公事。接著我彎過Epimethe的紅色轉角,在純白的地上找到一顆小草莓,它在我的舌
上如灰般化開,嘗起來有金屬味。
我一次又一次迫使自己回去,而每趟旅程都需要更極端的苦行,每次在盡頭找到的東西都
使我更加沉入我無法理解也無從控制的癡迷當中。
但同時增長的還有某種感觸──既悲傷又另人寬慰。我不再覺得被母親的存在籠罩。無人
能分享我的這些勝利,沒有人見證我的旅程。就只有我、那些紅白色彩、關上的門和沒有
盡頭的走廊。那樣就夠了。
我開始將現實當作回去Epimethe前的無聊中繼站。我鏡中的身影憔悴不堪,我尚且搞定交
出去的作業成績也直直落。
我的室友已經不敲我的門了。他們在客廳的談笑聲愈來愈小,也或許是我開始忽略他們了
。就連我原本有交情的教授都不再關心我的近況,上課時他們的目光會直接略過我,彷彿
我不存在。
有時,我會不甘願地想到我這一切行為帶來的影響。其他人也都需要像我這樣自我折磨嗎
?如果是的話,他們在論壇上為何什麼都不說?他們是羞於啟齒嗎?像我一樣?
但我停不下來。每次轉變都帶來更深一層理解,下個轉角就可能有些什麼。
我開始注意到一個規律。愈深入Epimethe,回程就愈迂迴。牆壁可能會崩塌又重組。你在
那裡待得愈久,改變就愈大,迷宮也更龐大。
直到上一次我走出最後一條走廊,而那個生物就在那裡。
他的眼睛讓我呆立當場──一隻是像屍體的眼睛一般混濁的白,另一隻則是鮮活的血紅,
彷彿會跟著我的心臟一起跳動。它們懸在一顆光禿的骷髏頭中,頭上則是一對扭曲的角,
頂到天花板最高處。他口中吐出的白煙像液體一樣一路流到下巴,再滴到磁磚地上。他彷
彿是用牆壁做成的,牆壁又是用他做成的。房間僅能剛好容納他跟他腐爛的身體,那看起
來像是一隻被掏空的駝鹿用後腳站立。
他帶爪的手包覆住了我的手,我則因為他的目光而失神,沒看到他放在我手中的東西。我
的獎賞。
是誰創造你的?我心想著,恐懼深入骨髓。
他笑了,露出染著血的尖銳白牙回答:
是你。
我睜開了現實中的雙眼。Epimethe張開大口的牆壁被我房間更符合幾何原則的牆壁取代了
。這次離開突兀又劇烈,像是從超速的車上被甩下去。我躺在那邊,感覺像是過了好幾個
小時,胸口劇烈起伏,彷彿剛跑完百米,儘管我一步也沒動。我的身體安然棲息在地板上
,連接著我的房間,連接著我原本身處的沉悶平凡的現實。
從那天開始,我戒掉了對現實轉變古怪的癮頭。離開現實探索Epimethe的衝動不再蠢蠢欲
動。取而代之地,每當我想到它,就有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好了,理論上我已回到課本、週五酒會、期末考前臨時抱佛腳的日子。回去彌補我錯過的
那些聚餐和錯失的分數。我恢復了母親的思念,且更甚以往,而這次沒有Epimethe扭曲的
迷宮能使我分心。
但我就是無法擺脫那種我只有半個人回到現實的感覺,而另一半還被卡在另一個現實中。
我感覺整個人像被分成兩半。
此外我還覺得被什麼監視著。
每當我在賣場走過空蕩的走廊時,都忍不住想到這可能沒有盡頭,就像那些走廊一樣。我
發誓我能看到通道在我眼前延伸,就像沒有出口的隧道,直到我眨眨眼讓那些畫面消失,
而我又回到螢光燈下。
當我洗碗,看著泡沫被沖入下水道時,那感覺就來了:脖子後方一陣刺痛,突然間我手中
都是灰燼。我早上喝咖啡卻喝到枯萎花朵跟灰的味道。
或是晚上在滑手機時,紅底白字的白痴廣告彈出來,那種感覺就又從脊椎尾端一路往上爬
,文字在我眼前碎成粉末,直到我強迫自己去再度看到文字。
在鏡中,我看見自己疲憊而發紅的眼睛回瞪著我。但有一瞬間,我發誓那不是我的眼睛。
它們太全知、太空洞、太白又太紅了。
每間空教室、回家路上的小巷、我開燈前的房間,都能讓我看到Epimethe。
有天我又去逛之前那個論壇。我不知道我想看到什麼──或許是有人還在逛Epimethe,享
受那種孤獨並為自己的人生難題尋找答案吧。我以為有同伴,知道我不是唯一一個無法擺
脫紅與白模式的人會讓我寬慰一些。
但當我滑過文章跟留言時,我沒找到慰藉,只感覺恐懼讓我的胃更加糾結。我的確不孤單
,但這沒有比較好,反而更糟了。
因為不管這是怎麼回事,都愈來愈誇張了。
有個人發文說從電視螢幕的反射上看到白色跟紅色的眼睛,而且用眼角餘光才看的到。另
一個人描述他客廳的白色窗簾突然被切開,留下長長的紅色條紋,就好像有隻隱形的爪子
撕裂了布料,但他們家只有一半的人能看到那些痕跡。
另一個人說她只讀了文章,根本還沒完全轉變,就像我當時一樣苦苦掙扎,但她卻開始夢
遊,醒來時總是痛苦地將臉用力抵在她家一條走廊的盡頭。
最新一篇內容並非那類的記述,而是一堆憤怒又恐慌的文字,要求管理員刪除所有
Epimethe的相關討論。彷彿它是某種傳染病。
我無法拋開一個念頭,就是那些空蕩的走廊或許從來就不是真的空蕩。或許我們只是看不
到在盯著我們的東西。
我有時在比較安靜的狀況下會聽見那生物的聲音迴響著。那並非我能輕易描述的詞彙──
更像是扭曲的頻率而非人類語言。我感覺到他放在我手中那跳動著、冷到燙手的不可見之
物,而那些問題就像烙印一樣在我的腦中灼燒。
我是真的離開Epimethe了,還是它只是變得更會打造迷宮了?
如果我真的離開了,那我帶回了什麼東西──
這個世界何時也會開始崩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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