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白姊-斷罪者(下)

媽佛

1641590


期末考

希望這三個字能總結我拖更的理由

《死後世界》請再等等,我還有好幾科要考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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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業是身為人的我們所不可分割的,只要扮演著人生,必然會懷抱數之不盡的錯誤、懊悔


無須感到羞愧,亦無須有所隱瞞。

人因罪業而成長,以過往的失敗為鑑,讓自己成為更好的人。那甚至可以說是一件美好的
事。

罪人啊,為與自身糾纏的罪孽驕傲吧。

身為斷罪者的我,在此誠摯地,為你們獻上祝福。

願諸位的罪,都能得到符合期望的裁斷。


據斷罪者所說,她這幾天都在城鎮中四處閒晃,觀察罪業的走向。

「我能看到的並非病菌本身──不,說到底那是不是由核酸和蛋白質構成,現階段還無法
確認。能知道的只有它是被某人有意識地散播,並對人體造成和流感相似的症狀。」

輕聲解釋,斷罪者靠在老楊身旁,盯著電腦螢幕中的城市模型。時不時開口向他指示些什
麼。

「藉由『模型』,從單純風向、地形的自然流動,到相地、以陰陽消長為基礎的風水堪輿
都能使用。只要掌握到單一區域的『罪』──這項參數的變化,就能在重複的修正和模擬
中,推演出最原始的狀態。」

模型中,能看到老楊用許多黑色顆粒標示出斷罪者口中的「罪業」,再讓它們依據模型原
本的設定跑動。

鼠標輕點,將時間軸往前推移。

隨著城市角度的變換,黑色顆粒形成流動,在看似無規律的運作下,遊蕩在模型之中。

到這地步,就算是我也能看出來。那黑色的奔流正逐漸收攏,往某個區塊集中。當時間軸
倒回37小時,城市模型中出現一顆完整的黑色球體。

「放大。」斷罪者呢喃。

老楊敲敲鍵盤,連點兩下滑鼠左鍵,消去黑球後將座標放大。那是市郊的一處廢棄工廠,
應該在幾年前就被劃入開發區,卻遲遲沒有動靜。

斷罪者皺起眉,似乎對結果不怎麼滿意。她和老楊又透過幾種方式模擬,但最後還是導向
這個地方。

「……哼。」輕哼一聲,她先暫時從屏幕前退開。

「那個地方怎麼了嗎?」我詢問。

「很可疑。」仍舊嘗試其他演算方法的老楊回答:「特意選在郊區進行,和一個月前不一
樣,沒有監視錄像存在。也同樣無法鎖定元兇身分。雖然以犯罪來講,這是理所當然的。


這位對犯罪侃侃而談的歷史老師繼續說道:「相關的痕跡也應該被抹消了,如果是刑案鑑
識另當別論,問題是我們不可能用『看到罪業』這種理由去說服警方。而且對方也很可能
是用術法、詛咒等超自然力量犯案。」

「就算有被抹消的可能,還是要去看一趟。」

按住頭上的高禮帽,斷罪者晃動身上鐵鍊,坐到一旁的辦公桌上發話。

老楊點頭,闔上螢幕將電腦收進包中。他們是打算連夜趕過去?皺起眉,我掏出手機撥了
一通給瘋狗的電話。

『幹嘛?』那一頭傳來他沒好氣的說話聲。

「你對開發區的那座舊玻璃工廠熟嗎?」

『啊啊?』瘋狗先是大聲質疑,才繼續說下去:『那不是好幾年前就荒廢了?』

「荒廢的理由,和開發區遲遲沒有動工的內幕。你知道多少?」

『荒廢?就經營不下去吧。開發區沒動工,聽老爸說,好像是顧慮風水什麼的。』

風水?開發商會在意那種東西?說是保護環境還比較有可能……我沉吟著,思索還有什麼
要問瘋狗的。

「對了,最近有在你們地盤裡看到什麼可疑的人──不算老楊他妹的話。」

『不可能會有比她可疑的人啦!』

聽著瘋狗餘怒未消的低吼,我默默把手機拉離耳邊。

感覺上像是得到了資訊,但卻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我有些洩氣地道謝、結束通話,望向
收拾完畢的老楊。

「你們要直接去那個工廠?是不是有點太急了?」

「沒辦法,這傢伙肯定坐不住。」說著,老楊瞥了斷罪者一眼。

少女默默別開視線,輕甩手中鐵鍊。

「你要和我們一起走?」穿上外套,老楊將公文包拎在手中,朝我問道。

都坐上賊船了,不跟著賊船大撈一筆我可不甘心。

「嗯,十四年前的事也麻煩你在路上告訴我。」

「要把你的罪說出去?」在一旁聆聽我們對話的斷罪者挑起眉,似乎對老楊的決定感到驚
訝。

以她的年紀來看,十四年前也沒多大,應該只是知道而已吧。想著斷罪者對老楊殺害白姊
的事知道多少,我走出社會科辦公室。一行人向地下停車場前進。


「那麼,我該從哪裡開始?」

坐進駕駛座,老楊發動引擎,以意外平靜的語調說道。

在他旁邊的副駕駛座上,斷罪者將高禮帽的帽沿拉低,似乎打算小睡一會兒。後座的我剛
把安全帶繫上,老楊的進口車便以平緩的速度開出停車格。

「我們從小就認識了。兩家住在隔壁,附近同齡的孩子也不多,自然而然就玩在一起。不
過,她是個很特殊的女孩。」

聽著老楊以女孩稱呼白姊,讓我有種胸悶的不適感。無論如何,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
,我按捺心中不快,繼續聆聽。

「總是一副慵懶的樣子,但只要和她混熟了,就會展現出意外可愛的一面。我對她也抱有
似有若無的情愫,從國小、國中一路到高中。高中時,她就讀女校,我和她相處的時間減
少,變故也是在那時發生的。」

「……變故?」我不禁發問。

「高中二年級時,她的父母車禍身亡。」留意前方車況,老楊的說話聲雖然平穩,手卻緊
緊抓著方向盤。

聽到白姊那從未述說的過往,我瞪大眼。

「她在隔壁鎮上有一位叔父打算領養她,就搬了過去,但還是會不定期寫信跟我聯絡。坦
白來講,那位叔父是個人渣,但我察覺得太晚了。明明一直有和她通書信,卻沒能看出字
句中的求救信號──等我再次見到她時,她已經在叔父的強迫下染上毒癮。」

我沉默半晌,而後輕聲問道:「所以你殺了她?」

「──我沒有殺她!」重重捶了下儀表板,老楊怒吼:「我沒有!沒有啊!但是、為什麼
……

「……為什麼回過神來,死在我眼前的不是那個男人?」

我不自覺靠向前,注視那個因困惑和憤怒而扭曲神情的男子。

「老楊,你是說你原本想殺死的,是她的叔父?」

「最開始,只是想和他談判。」老楊像是感到失態,深呼吸鎮定,「我在親眼見過她、確
認這段日子她在那位叔父的逼迫下染上毒癮後,就打算蒐集證據提告。為了這個目的,我
親自去她們住的公寓,和那個男人當面對談。」

就結果而論,被對方激怒的老楊失去理智,痛下殺手。但等到回過神來──

「被我絞殺的,卻是……」停在紅燈號誌前,老楊低垂著頭,喃喃自語。

「那是術法的作用。」

這時,沉默至今的斷罪者卻突然開口。她冷淡的視線朝這裡掃來。

「利用狂怒這種情緒不穩定的狀態,讓人看見幻象。恐怕,在那個女生眼中,只是被瘋言
瘋語的青梅竹馬毫無理由地殺害吧。」

她的話語過於殘酷,甚至讓我這種一直對老楊抱持成見的人都感到不忍。但戴著眼鏡的斯
文男子只是默默承受。

但等等,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後續的事情該怎麼解釋?

「看到屍體後,你就把她偽裝成自殺的……」

「不。」搖搖頭否定,老楊在轉綠的燈號下催動油門,「這也是我一直以來不解的地方。
我在那之後就因為過度震驚奪門而出,根本沒心思去偽裝現場,之後也一直以為會馬上被
逮捕。不久後,卻在報紙上得知她『上吊自殺』的事。」

如果他所言屬實,那我的推測已經錯了一大半。這樣一來又是誰做的偽裝?那位叔父嗎?

但老楊接下來說出的話,卻再次否定我的猜測。

「從她屍身中檢測出毒品反應,她叔父也玩完了。被逮捕判刑,現在也還在監獄中服刑。


我陷入思索。

不是老楊。不是叔父。那麼,就是對老楊施幻術的人?

「我之後也正如這傢伙所說,懷抱一生也無法彌補的罪業,繼續我的人生。在原本的地方
讀書、就業,但我還是對當時的事無法釋懷,對於民俗學、犯罪心理、甚至電腦程式的涉
獵也是由此而來。」

在一部分的問題解答時,也出現另一部分的疑惑。我蹙眉,對老楊話語中最顯而易見的漏
洞感到不解。

「老楊,你是在『鄰鎮』殺人,然後在『這裡』教書?」

這樣不就矛盾了?白姊不是在我住的公寓裡嗎?

「你住的公寓?」老楊一臉茫然,「她和她叔父的家,確實是在隔壁的城鎮,和你的公寓
有什麼關係?」

聽到我們的交談,斷罪者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但,怎麼可能?地縛靈如果能夠移動,而且還是一整座城市的距離,那還算什麼地縛靈?
又為什麼會被束縛在我住的公寓裡?

「還有一件事。一個月前,你說我寄給你一封寫著『別再調查下去了』的郵件。那是錯的
。當時的我在關注的只有失蹤案的事,雖然知道你在調查,王裕則同學也碰巧拿到她的照
片,但並沒有將兩件事連繫在一起。」

像是覺得我還不夠困惑,老楊接著又拋出了好幾發打破過往認知的震撼彈。這是名符其實
的資訊轟炸,足以讓我閉上眼思索好幾天,想出能把自己折磨到掛掉的無數假說。

「你住的公寓,等這件事處理完後,帶我去看看吧。」置身混亂之外的斷罪者,則做出冷
靜的發言。

身為同樣擁有異常視界的人,她應該已經判斷出話題關鍵的白姊鬼魂,現在在我住的公寓
中。並進一步推斷只要親自見上一面,就能對事態有更多了解。

她都這麼說,我也只能壓下心中困惑,靠回椅背。老楊似乎也把想講的話講完了,將注意
力放回駕駛上。

車內頓時一片寧靜。

又過了十幾分鐘,時間來到晚上九點半,我們抵達目的地的工廠附近。

沿著裂痕滿布、兩側雜草叢生的柏油路前進,能看到前方的工廠,和一大片寬廣的空地。
經過討論,決定老楊留在車上,我和斷罪者下車調查。

我們一人拿著一支事先準備好的手電筒,往工廠接近。像這種人煙稀少、陰氣旺盛的地方
,周遭能看見許多浮游靈,但他們似乎在害怕斷罪者的樣子,離得遠遠的。

這恐怕得歸功於她身上的鐵鍊,在這些遊魂看來,恐怕跟陰差拘魂沒兩樣吧。

「剛剛沒問到。」想了想,我朝她搭話,想讓周遭氣氛別那麼陰森,「妳和老楊又是怎麼
認識的?」

「嗯?」故意搖晃鎖鏈發出聲響,把四周鬼魂嚇退,斷罪者聳聳肩,「偶然看到他,發現
他身上纏繞非同尋常的罪孽,並且在那其中有明顯外法的介入。所以就和他搭話。他是個
聰明又好用的男人,不知不覺就跟他混熟了。」

用「好用」來形容異性,真是個不得了的傢伙啊。但想起斷罪者在面對老楊時顯露的情緒
,我不禁沉吟。

「簡單來講,他是妳為數不多的朋友?」

因為斷罪者一整個就是很邊緣的樣子,我下意識使用「為數不多」這個形容。但看到呼嘯
而來的鐵鍊,我才發現自己搞砸了。

「嗚喔喔喔!」慘叫著低頭閃過,我慌張後退,卻絆到腳摔倒在地。

露出「這傢伙到底是有多弱啊」的鄙視神情,斷罪者將剛剛擲出的那段鐵鍊收回。

「小罪人,有些話是不能亂講的。」

她那冷淡的蔑視讓我有些臉紅,但想到白姊我就立刻打消這個念頭。

「不過,朋友……也算啦。但那傢伙連手機號碼都不給我……」轉開臉,繼續用手電筒照
射工廠大門,斷罪者的語氣微妙地有些彆扭。

我有些驚訝地看著她,引來她的回望。「幹嘛一直看我?」

「想說妳平常一直罪人罪人地叫,應該會認為自己比我們高等……」

「沒那回事。」淡然否定,斷罪者張開雙手。

「無需為己身罪業感到羞愧。」她斷言:「清楚認知自己的錯誤、對應當否定的作為而懊
悔,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人如果與罪業分割,就不再是人。」

從「斷罪者」口中說出這種話真的合適嗎?我苦笑著來到門前。工廠的鐵門半掩,上頭滿
是深紅色的鏽斑。在這樣的夜晚用手電筒的光照射,有種說不出的恐怖感。

但對於人生就跟恐怖電影沒兩樣的我們,這只是小意思。我退到斷罪者身後,由她來推門


慘叫一般的開門聲響徹周遭,斷罪者進到工廠內部後,第一時間把光照向深處。

「沒人啊。」我小聲呢喃。

除了一些老舊、佈滿灰塵的設備框架外,沒看到半個人影。雖然是預料之中的景象,還是
讓人有些掃興。

斷罪者忙碌地轉動視線,大概是在確認罪業的痕跡之類的。我也姑且邊走邊看,想說能不
能找到些線索。

這時,我的腳踢到了什麼,發出響亮的碰撞聲。把手電筒照向下方,那是個被我踢得滾動
的玻璃球。這裡原本是玻璃工廠,有這種東西也不算太意外吧?

彎下腰,我漫不經心地撿起玻璃球。

但我很快就後悔了,因為等我拿到眼前,才發現玻璃球裡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像是黑色的
蛆蟲那樣,在玻璃裡頭鑽動。

「喂!」我想叫斷罪者過來看,但才叫到一半,手上的玻璃就無預警裂了開來。

裡頭那黑色的不明物體一接觸到空氣,就無視質量守恆脹大成足足有三米長的巨蟲,朝面
如死灰的我壓去。

就在我腦內敲響喪鐘的同時,冰冷的鎖鏈纏上右手,猛烈拉動下讓我整個人飛在空中高速
移動。

斷罪者的身影和我擦肩而過,解開我手上的鐵鍊,她一個旋身毫不猶豫地將巨蟲踢飛出去


「那是什麼!」她高喊。

「原本是在玻璃球裡面的!」摔在地上翻滾著,我拼命回答。

「玻璃──嗚!」問話問到一半被揚起身軀的巨蟲打斷,斷罪者矮身閃過一下橫掃,鐵鍊
解開、擊打而出。

金屬鍊與那漆黑身軀接觸時,巨蟲表面升起一陣煙霧。斷罪者以誇張的動作往後跳開,似
乎不想碰到它。

「……疫病王。」

她喃喃說出這個我從未聽過的名字。

但在我還沒來得及詢問她之前,斷罪者轉身抓住我的手臂,拉著我往工廠外頭跑去。


「怎麼回事?」

看到我們急急衝入車內,駕駛座上的老楊一臉困惑。但還是在我們的催促聲中踩動油門。

我轉頭,透過後窗看向那追出工廠,被斷罪者稱為疫病王的巨蟲。原來如此,老楊看不到
這傢伙嗎?

從我和斷罪者的眼神察覺到什麼,老楊皺起眉,「該不會有什麼我看不見的東西在追過來
吧?」

「很遺憾,是這樣沒錯。」斷罪者點了點頭。

「該死。」

「喂,解釋一下!」我朝她喊道:「妳剛剛說那是什麼?」

斷罪者眼神游移,調整著頭上高禮帽的位置。

「疫病王。」她複述,「鬼門後的鬼王之一。」

鬼門……我陷入思索,但沒有顧及我的理解,斷罪者繼續說了下去:

「原來如此,之前祂呈現幼體的狀態,所以才只是流感病毒嗎?」

她的臉上有著平時罕見的焦慮和急躁。連帶讓老楊和我也沉下臉來。

「小丫頭,雖然我不知道敵人是什麼東西,但印象中妳的鎖鏈是為了與那種存在抗衡特製
的吧?」老楊用力轉動方向盤,扭進一條岔路,「沒辦法對付祂?」

「疫病王的名號從未出現在記載中,但祂確實是地獄鬼王中最恐怖的一位。不,說到底『
疫病王』這個稱呼也只是我們擅自認定。」

像要撫平內心的不安,斷罪者連連拍打禮帽。

「包括被歐洲視之為黑死病的bubonic plague──腺鼠疫在內,多種人類史上高致死率的
大範圍傳染病,都是出自祂的手筆。」

不對,這麼說也許不太正確。苦笑者,斷罪者補充:「應該說,是祂的死亡造成的。」

根據她的描述,過去被視為疫病王的個體,曾入侵陽世七次,而當每一次被消滅時,就會
散播出大規模的疫病。

鬼門之後、地獄之中。

我聽過這樣的描述。

在深夜,進口車狂飆於台灣街頭,無視燈號管制逃離鬼王的現在。我回想起六年前,和白
姊初次相遇的景象。


那段時間,父親在附近找到新的工作。為了通勤方便,我們決定在附近租一間公寓套房。

偶然間,我們聽說這一帶的幾棟廉價公寓,都是由同一個女子負責管理。大家都稱呼她為
「茗小姐」。沒人知道茗小姐為何會有這麼多棟公寓,是富二代?暴發戶?有錢人的情婦
?她的一切無人知曉。

她房間的租金廉價便宜,這就足以構成我們一家人入住的理由。

但在約好看房子的當天,發生了我意想不到的事。

有鬼──不,這種說法不太恰當,因為我還沒見過哪棟公寓裡是沒有鬼的。但,「她」是
不同的,我有這樣的感受。

纖長的身型、墨般漆黑的髮色,白皙的肌膚和衣裳。而最觸動我的,莫過於那纏繞在脖頸
上,進而將她整個人懸吊的繩索。

濃重的死亡氣息和令人窒息的冰冷,讓那畫面產生一種偏離現實的美感。

越是注視,就越發無法自拔。如果可以的話,我能坐著靜靜觀看她的死狀一整天,沉醉於
那纖細脖頸的勒痕,享受美好事物的變調崩壞。

『……喔,你看得到?』

從我後方傳來說話聲,我轉頭,眼前是叉著腰站立,穿著運動服外套打扮邋遢的女子。

是房東──茗小姐。

她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玩具一樣,睜大雙眼。

『你是今天要來看房的那對夫婦的小孩?不會害怕嗎?那可是吊死鬼喔。』

害怕?靜靜思索,卻無法得出這樣的情感。我搖搖頭。

『很漂亮……』有些困擾地開口,我試著表達自己的想法:『我覺得,她非常漂亮。』

聽到我的回答,茗小姐一開始像是愣住了。但緊接著,她就用手摀住臉開始大笑起來。我
能感受到從我後頭傳來的視線,茗小姐走過我身旁上樓,來到將身驅轉向這裡的白衣女子
身旁。

看到鬼魂的面容,我睜大眼。

當時的我無法明白,但回想起來,應該是這麼回事吧。

──一見鍾情。

僅僅一眼,在窺探到那慵懶神情的瞬間,複雜的感受從我心中湧出。她有著鬼魂特有的「
模糊」,在青澀與成熟;虛幻與現實的交界搖擺。

那是我喜歡的事物。想接觸的東西。希望沉浸的氛圍。

為初次見面的鬼魂如此神魂顛倒。這樣的我一定有什麼地方壞掉了吧。

但就連我身軀、腦海中的不協調,也是那麼的令人陶醉。

那是無庸置疑的愛戀,當時年僅八歲的我尚未察覺,從今以後將一直糾纏著我的詛咒。

在她身邊耳語了什麼,茗小姐踏出輕快的步伐從亡魂身邊離開,走到我面前。

接下來的記憶,不知為何變得模糊。

連綿的字串在耳邊縈繞,讓我頭暈目眩。

鬼門。地獄。名字。契約。借予。煉化。鎮守。壓制。鑰匙。地脈。風水。開發。鬼王。
世界。陰間。陽間。謊言。過往。幻術。誤解。破滅。罪業。束縛。空虛。

我聽到那樣的詞彙,如同永不停歇的恆久螺旋,將週遭事物捲入混沌。

意識隨之中斷。

從那時起,我就對茗小姐抱持一種負面消極的態度。

──不,只是單純地在害怕吧。


在老楊的車子開過最近的街區時,衝擊從側面傳來。我不用轉頭就能感受到疫病王的壓迫


「繼續開。」對嚇了一跳的老楊低語,斷罪者搖下車窗,纏繞鐵鍊的一拳把地獄鬼王打飛
出去。

但很明顯地,她沒有使出全力。因為「不能消滅」祂。

「疫病王一但被消滅,就會散播大規模疫病,所以只有封印和遣返這兩條路可走。」

確認巨蟲的身軀暫時離開視野,斷罪者像是在整理思緒,喃喃自語。

一個想法突然閃過腦海。

「那個……」我開口:「可能有個地方能──」

我正想把自家住址報出,讓老楊開到那裡時,眼角餘光就瞄到往這飛來的黑色物質。

下一秒,車子炸了開來。

壓倒性的音效和熱量讓我一瞬間失去意識,混亂扭曲的視界中,是崩散的金屬碎片和飛舞
空中的鎖鏈。我感到鮮血從身上創口流出,腦漿像是糊成一團,沒辦法組建出明確的意識


飛在空中,但卻沒有落地。

因為在那之前,斷罪者的鎖鏈先一步鎖住我,施以反方向的力抵銷墜落的衝擊。

怒吼聲。金屬碰撞聲。

我再次睜開眼。那個信誓旦旦說著要裁斷眾人罪業的少女就在那裡,在黑色大衣破爛不堪
,高禮帽脫落吹飛的同時,以解放的全部鐵鍊拖住我和老楊的身軀,不受車體爆炸的傷害


鐵鍊以輕柔的動作將我們放下,但在那一剎那,我看到了。

斷罪者頭上兩側豎立著的,異樣的事物。一對鮮紅的角。

是這麼回事嗎?始終戴著高禮帽的理由,甚至是,一直以鐵鍊纏繞自己的理由。

前方,疫病王朝這裡筆直衝來,並像剛才炸飛車子時釋放出黑色的物質。但斷罪者只是輕
輕抬手,鎖鏈便如逆向的暴雨揮擲而出,把攻擊反彈回祂身上。

勁風撕扯著街道,我愣愣望著那偏離現實的景象,直到老楊拽住我的手臂。

「待在這裡只會拖累她,快走。」

「老楊你知道?她這副模樣……」

「從出生開始就是這樣。」老楊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答:「在她出生時,便如惡鬼一般長著
常人所沒有的雙角,在生產過程中,她的母親也因為難產而死。

「對她而言,那便是屬於她的,永遠無法抹滅的罪。」


自己是異常的。

少女從小便明白這點。無論是頭頂上的角,還是能直視罪業的雙眼。都令她深刻感受到與
周遭的不同。

己身罪業昭然若揭。每當在鏡中看見自己,就能直視內心深處的罪惡感。

──將生育自己的母親殺害。妳真是個殘忍的惡魔。

但那樣的罪業無人知曉。從來沒有人打算為少女定罪。父親感到自責,盡心盡力地照顧異
於常人的女兒。妳是正常的,那並非妳的錯。沒有人是錯誤的。沒有人是有罪的。

得不到裁斷的罪,就如同傷痛。

得不到裁斷的罪,無法認清它的重量。

得不到裁斷的罪,便不能被稱為罪。

無法癒合、無法成長,只能停留。

──所以,少女自己成為了斷罪者。

訂製束縛怪異的鐵鍊,戴上遮蓋雙角的高禮帽。掩蔽傷痛,高歌著罪業的可貴,行走世上
為他人斷罪。

這樣的少女,有一天遇見了同樣背負著沉重罪業,在某間中學教書的男子。

男子的罪得不到救贖。

恐怕一生都會默默在他心中腐爛。

於是少女伸出了手。

『來幫我個忙吧。』


「我們都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人。」

揭露斷罪者過去的同時,老楊以調侃似的語調說道:「這就是協力關係的真相,雖然我們
都不會承認。但實際上,這只是我們同病相憐的藉口。」

那看似輕鬆的話語,蘊含太過沉重的份量,讓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傢伙雖然自稱為斷罪者,但在這世界上存在太多太多遠超她想像的罪業。即便誇口要
為所有人斷罪,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明明最後傷害到的永遠只有她自己,那個笨蛋還是會
像這樣──」

視線前方,是與鬼王展開廝殺的少女身影。

「──不顧一切地為他人拚上全力。」

一但疫病王死去,災厄便會擴散。

疫病王是鬼門之後的鬼王。但說到底,祂為什麼會以幼體的型態,被封印在一間已經廢棄
的玻璃工廠中?

祂是因為誰的罪業,在誰的操控下,作出這一切的?

因為刻意收斂力道,斷罪者陷入被動,只能單方面承受疫病王巨軀的攻擊。散溢的力道衝
擊地面,讓我和老楊站立不穩。

對了,有個更單純的問題。

疫病王為什麼要追擊我們?一路上祂完全沒去破壞街道住宅,只是一心一意追逐著我們。

我開始後退,步伐跨度變大,觀察鬼王的變化。雖然我不知道那傢伙有沒有眼睛,但我確
實感受到一股龐大的意識投射而來。

那瞬間,疫病王飛了起來。

飛翔的巨蟲,那是會讓普通人看了直接理智崩壞的畫面。我皺眉,轉身開始狂奔。身後能
聽見斷罪者和老楊的呼喊,以及上空跟隨著我的行動的鬼王。

該死,總覺得一個月前我也像這樣狂奔過。

我衝過街道,讓冰冷凝滯的空氣掃過身旁,像要踏破柏油路面一樣往前衝,打算回到公寓
。但沒過多久,既視感襲來。

在我眼前的街景無限延伸。明明往其他道路拐去,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不久前看到的景色。

鬼打牆?

我回想起在和白姊約定好後,走出公寓時所感受到的異樣。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把術法設
好了嗎?

我不自覺停下腳步,而鬼王則從空中墜下,直直朝我而來。

金屬碰撞聲爆響。

無數鐵鍊從我後方延伸而來,在我周遭構築出密密麻麻的防護網,硬是在疫病王壓扁我前
把祂擋下。身軀受到壓迫,煙霧從祂體表排出,但卻在觸及我前散逸。

我聽到斷罪者以急迫的聲音朝我大喊些什麼,雖然因為疫病王整個壓在上面所以聽不清楚
,但從我身周鐵鍊的不斷下降,也能猜出個大概。

這下死定了。

我腦內一片空白。公寓的附近被施展鬼打牆的術式,一定程度上證實我的猜測,但如果死
在這裡,那一切都沒有意義。

明明,和白姊約定好了。

……約定。

『別總是讓我擔心。如果又發生像一個月前的事,就呼喚我,往這裡跑來。知道嗎?』

──「呼喚我」?

我回想起老楊在車內說的話,白姊並非死在我住的公寓中。所以嚴格來說,不能算是地縛
靈。

但那又如何?我根本不知道白姊的名字……啊啊,可惡!

就在鐵鍊即將潰散,抖動著崩落的瞬間,我抱持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用力大吼:「白
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後,疫病王的軀體在那瞬間四散分裂。

趴在地上的我,愣愣看著逐漸消失的黑色碎片,和眼前一雙雪白、被白色長裙遮蓋的雙腿
。熟悉的香氣傳來,讓我反射性地抱了上去,用臉頰磨蹭那冰冷光滑的肌膚。

「吚呀!」驚恐的悲鳴從上方傳來,那雙腿掙脫我的懷抱。

我翻了個身,沿著那優美的曲線望去,便看到了幾個小時前也看過的──

「你這,變態小鬼!」

然後,伴隨白姊慍怒的斥責,踩在臉上的一腳讓我失去意識。


當我醒來時,人已經在家中躺在床上。身上衣服雖然沒有換過,但在車子爆炸時受的傷都
已經上過藥。

側過頭,能看到坐在我床邊的房東──茗小姐。

「能換人嗎?換成白姊。」我對她要求。

「找死啊你。」

以一副愉快的模樣朝我說出可怕的話,茗小姐搔著她的一頭亂髮。

「不過,『白姊』啊。真沒想到,不是真名的呼喚也能讓她行動。這就是愛的力量──開
玩笑的。」

注意到我在瞪她,茗小姐隨即改口。

我從口袋掏出她交給我的護身符,重重丟在她身上。

「閉上嘴,妳這始作俑者。這個護身符就是疫病王本身吧。」

室內空氣像要結凍一樣。

茗小姐任憑護身符滑落胸前,勾起唇角露出微笑。

「你是怎麼發現的?」

「白姊根本就不是地縛靈,但卻以這種方式被束縛在這棟公寓中。我雖然不知道妳的真實
身分,但從擁有這麼多棟公寓和六年前對我做出的事,妳很明顯不是普通的房東。」

一直以來我都知道茗小姐不是普通人,但卻從來沒把她當成一個壞人。或許是因為不論動
機如何,是她讓我與白姊相遇,而我始終感激著這點。

直到現在。

「妳在把護身符交給我時,之後又斷斷續續提醒了我好幾次要把它戴在身上。並且在收到
的同時,我感覺自己的病症好了很多,卻沒有想到那並不是感冒痊癒,而是『疫病王在收
回祂的力量』。」

我瞪著她,逐步說出自己的猜測。

「從一開始,疫病王就在護身符中,跟隨著我行動。而妳做的,是事先以某種方式,從祂
身上取出類似分靈的東西,並讓分靈散播出流感病毒,而這整個舉動都是在舊玻璃工廠中
進行。」

「喔?」茗小姐挑眉,一臉不以為然,「那我做這種事的目的是什麼?」

「是斷罪者。」我毫不猶豫地講出答案,茗小姐皺起眉。

「在當時我向妳提及『能看到罪業的眼睛』時,比起流感妳明顯對斷罪者的能力更感興趣
。並且,在一定程度上掌握她的能力,才能做出這一系列的安排。妳之所以會在今天把疫
病王交給我,是因為知道斷罪者已經進到城鎮中,妳必須避免被發現。」

對著逐漸失去笑容的茗小姐,我繼續說道:

「只要我持續在鎮上走動,疫病王便會逐漸吸收分靈先前釋放的流感,在我口袋裡逐漸成
長。但因為我本人對這件事毫不知情,斷罪者也不可能從我的罪業看出這件事。」

即便如此,茗小姐還是漏算了一點。

「但是,我之前就和斷罪者相遇,也因此和她一起行動。妳沒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把斷
罪者引誘到玻璃工廠,讓她破壞分靈以為事情已經解決,是妳最開始的目的。所以在得知
這件事後,妳變更了計畫。」

在工廠的時候,正是因為我觸碰了玻璃球,才導致看似疫病王的東西出現。

「只要發生這種事,原本是假餌的分靈就會立刻變得具有威脅性。妳打算藉這個機會把斷
罪者除掉。不讓瘟疫擴散的話,她就必須抑制力量。更進一步,為了防止我回到公寓把事
情搞砸,妳在和我交談後便立刻設下鬼打牆的術式。」

脹大的分靈為了回歸本體所以拼命向我追來,充滿疫病的煙霧無法傷害我也全都是因為本
體在我身上的緣故。

而眼前這個平時散漫輕佻的女子,正是這一切的元兇。

摀住臉大笑,茗小姐就像六年前得知我對白姊的想法時,嗤笑著荒謬絕倫之事。

「哈哈哈哈哈……哎呀呀,真是的,你果然長大了。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騙你了呢。」

「妳這混帳。」我緊緊咬牙。

「妳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要對斷罪者動手?還有,關於白姊的過去、她的死──」

妳究竟知道些什麼?我正想把話說完,茗小姐便朝這裡一指。瞬間,我整個人定住,張著
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給我搞清楚。」她的語調是往常的輕浮,但卻有某種黑暗陰森的氣息掩藏其中,「從頭
到尾,你就只是我的棋子。是個連名字都沒有,只為了讓一切展開而存在的敘事者。」

她將唇貼在我耳邊,緩慢朝我細語:「你什麼都改變不了。只能注視一切崩壞的模樣,不
用理解、也不可能體會,就這樣抱著困惑和不安去面對必至的毀滅。地獄會降臨、而鬼門
將要大開,這只是第一步。是我十數年的掙扎中,好不容易踏出的第一步。你也好、被你
稱作『白姊』的鬼魂也罷,都只是在我掌心起舞的無名小丑。」

茗小姐離開我身邊,走向門外。

我知道的。我是知道的。我並沒有名字。那種東西早在六年前就失去了。

所以,對於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我無能為力。


看著面前公寓的鐵門,少女有些遲疑。高禮帽和黑色大衣都被她拋在後頭,頭上的角就這
樣曝露在外讓她有些不自在。

這附近存在鬼打牆的術式,老楊恐怕也在外頭打轉吧。

在剛剛,突然現身的上吊死靈把疫病王粉碎後,斷罪者本以為瘟疫會這樣擴散出去。但出
乎意料地,什麼事也沒發生。

就好像那只是個假貨。

而在把呼喚她出來的少年踢昏後,被少年稱作「白姊」的鬼魂就抱起他的身軀開始移動。
斷罪者猶豫了一會兒,便跟上她的步伐。鎖鏈已經斷得差不多,只能姑且抓個幾截在手上


那名女鬼身上看不出明顯的罪業,但似乎在對隱瞞感到愧疚。斷罪者剛想深入探視,對方
便走入這棟公寓。鐵門自動闔上,阻隔她的視野。

時間回到現在。

斷罪者蹙眉,剛打算按個門鈴時,鐵門就自己打開了。

出現在眼前的不是剛剛的吊死鬼,而是人類。是個穿著運動服外套,打扮邋遢的女子。

然後,斷罪者看到了。這個女子的罪業。

──什麼?那是、什麼?怎麼可能、開什麼玩笑、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擅自窺探別人的隱私。」冰冷的話語傳來。

同時,強烈的衝擊打在左胸上,開出一道貫穿傷痕。

血沫飄散在空中。斷罪者瞪大眼。

的確,她是因為自己剛剛看到的東西陷入震驚;也因為先前和疫病王的纏鬥而感到疲累。

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如此輕易地遭到殺害。

身軀倒落、視野扭曲。鎖鏈碰撞的響聲令人懷念。斷罪者咳著血,使勁撐起身軀,想至少
看清楚女子是用什麼手法終結自己的性命。

一道門扉,開在那神情散漫的女子身後。門扉本身是深沉的漆黑,宛如不見底的深坑。斷
罪者感到頭頂上的角似乎在對門扉後頭的事物產生共鳴。

女子走了過來,抓著她的脖子,一下子就把她提到半空中。

「妳的存在,就是個錯誤。妳的母親在懷妳的時候接觸到太多不淨之物,鬼氣混入胎中,
這便是名符其實的鬼胎。誕下鬼子在古時候是大罪,父母會在其他人得知前把小孩溺死。
雖然時代不同,但妳的父母竟然讓妳活下去,真是噁心。」

說完,女子宛如丟棄垃圾一般,把斷罪者拋入門扉中。

墜落。

墜入黑暗。

墜入無盡深淵。

然後,到了底部。存在於黑暗中的無數存在一擁而上,像是在爭搶獵物以利牙尖爪撕扯少
女的身軀,啜飲噴湧而出的鮮血。將骨骼從血肉中取出,刨挖內臟啃食享用。

妳的存在,就是個錯誤。

在意識崩解前,少女露出微笑。

最後的最後,我的罪業,終於得到裁斷了嗎?

──再見,大罪人。願你的罪也能……

少女的遺願,最終只能在奈落中迴盪。無法傳達給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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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少牽羊,夢想是寫一輩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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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brother1樓看到白姊先推 01/10 14:34
windwang2樓先推+1 01/10 14:35
skyowl3樓前五 舒服! 01/10 14:36
saupackage4樓終於來啦先推 01/10 14:45
CocoNotBad5樓十推內! 01/10 14:46
chiarum6樓耶耶搶到前十! 01/10 14:49
kasumishu7樓未看先推 01/10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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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jen9樓 01/10 14:52
w2623619610樓10推!!! 01/10 14:53
fyanling11樓十推內~ 01/10 14:53
leilayo12樓啊啊啊斷罪者QQ茗小姐是大壞人 01/10 14:53
fyanling13樓晚了一步QQ 01/10 14:54
grace62114樓 01/10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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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oveStreet18樓不~~怎麼會是這樣的發展QQQQ 01/10 15:12
alliuen19樓前二十啊啊啊 01/10 15:22
Oodoon1320樓幹等好久喔QQ 01/10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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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doon1322樓這是什麼發展... 01/10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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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n88321525樓啊啊啊...不~~~ 01/10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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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o1984101927樓等你好久了呀白姐~~期末加油 01/10 15:57
p131323028樓推 很好看 01/10 15:58
Xaviet29樓先推 01/10 15:59
icewolf199930樓 01/10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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