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大致上談的是和抓交替有關的故事,收進來的素材還不少,時間橫跨數十年,大
部份都和我的經驗有關,雖然有一小部份是傳說,就讓我任性一點歸類做經驗吧!
童年的歲月,我大部份住在一棟位於草屯的老厝裡,那是我老媽的祖厝,佔地相當大,大
概總有個上百坪吧,我在先前故事中說過的年輕姑婆靈魂故事,就發生在那棟老宅裡,後
來因為子孫們大多出國了,所以這棟老宅後來也賣掉,拆掉重建後成了大樓公寓。
但是家族中的小孩對於這棟老宅的記憶還是相當鮮明的,那是一座加大型的三合院式建築
,門口的廣場和大馬路之間是一條斜坡,斜坡旁有一株番石榴樹,小孩子們很喜歡在那棵
樹下玩。
發生這件事的時代很久遠了,當時在現場的是我一個表弟和我,當時的我大概七八歲,表
弟很小,大概才三歲,是那種會說話,但話還是說不太清楚的年紀。
那時候應該是黃昏時分,因為印象中記得向大馬路望出去,是一片很漂亮的彩霞,整條大
馬路車子並不多,在那個年代私家車非常少,路上頂多只有客運公車和腳踏車開過去。
我和表弟在番石榴樹下玩著玩著,突然間表弟憨憨地笑著,指向大馬路。
「哇!九舅回來了啦……」
九舅是家族裡的一個表舅,因為習俗的關係,我外公和他的弟弟將兩家的男孩子放在一起
排行,兩家的男孩一共有十二個,而這個九舅是叔公的第四個兒子,平時在臺北唸大學,
記得好像是唸文化大學的樣子,當年大概二十歲左右。
大馬路上,這時候慢慢開過去一部當時在老家常有人搭的彰化客運公車,那時候的記憶很
清楚,因為外地來的親戚到草屯來拜訪都一定要搭這樣的客運,所以我們常會在老家門口
看到有親戚坐在公車上經過,有的親戚看到小孩子在門口玩,還會伸出頭來和我們打招呼
。
但是那一次我記得非常清楚,一直到現在那影像還是很鮮明地映在腦海裡。表弟阿熏很高
興地站起來向那部客運猛揮手,嘴裡一直嚷嚷「九舅回來了!九舅回來了!」
我那位表舅是個活潑親切的大男生,平常對我們小孩很好,有時還會從臺北帶零食給我們
,而他常常在搭客運回來時,看見門口有家裡小孩玩耍時,就很耍寶地從車窗伸出頭來和
我們打招呼。
但是我記得很清楚的是,那一個黃昏裡,我只看到那部彰化客運裡空空的,從兩邊的車窗
看過去,還能看到天邊的彩霞。
那部彰化客運很快就開過老家門口,但是表弟阿熏還是一直蹦蹦跳跳地說著「九舅回來了
」,於是我也覺得他一定是看到了九舅,而我可能是眼花沒有看到,於是兩個小孩就一路
叫著回家,還跑去跟嬸婆說,看到九舅回來了。
那時候家裡的大人對於我們的說法是半信半疑的,因為那天並不是什麼假日,當年從臺北
回一趟草屯是相當遠的一段旅程。但是因為聽到我們這樣說,於是嬸婆也就準備等等看,
看是不是真的自己的小孩回家來了。
天黑了,九舅還是沒有蹤影,於是嬸婆就自己走到客運站去看看,當時草屯是一個民風純
樸的小鎮,整個鎮上的人幾乎都認識,嬸婆去客運站問了問,但卻沒有人看到九舅回來,
於是只能當成是小孩子看錯了眼花。
我和表弟阿熏還被大人罵了一頓,但是三歲的表弟聽說到了快睡覺還是一直小聲地說「九
舅回來了」。
到了半夜,我在睡夢中聽到大人們匆匆忙忙來來去去,不安地低聲說話,也不曉得發生了
什麼事,然後,就聽到了嬸婆在深夜裡撕心裂肺的大聲號哭,那聲音傳得好遠,也同樣讓
我印象深刻,直到現在還是記得那淒厲的,呼天搶地的痛哭。
原來,那天傍晚,九舅和女朋友在碧潭划船的時候,聽現場目擊的人說,好像是一陣風吹
過,讓坐在船上的兩人一下子驚惶失措起來,於是在小船上站起身,整艘船失去平衡,兩
人就都落水了,兩人據說也不太會游泳,於是沒多久,就雙雙在碧潭溺死了。
算算時間,大概就是表弟阿熏在家門口看見九舅回來了的時間點。
不過,我們兩個小屁孩的疑似靈異經驗並沒有讓大人們太注意,因為表舅落水後,有好幾
天屍體都沒有浮出來,打撈的人找了好幾天還是沒找到,大人們為了這事很著急,最後是
家族中的長子大舅去碧潭旁焚香祝禱,要他體念父母的焦急,不要做出不孝的事,這樣一
祝禱後,很奇異地,就在當天下午找到了屍體,人被夾在一個隱密的岩石縫中,所以才一
直找不到。
據說,傳說中的奇異現象也出現在現場,九舅的屍身找到後,叔公和嬸婆也去了現場,兩
人剛抵達的時候,九舅的眼睛、鼻子就冒出了很多的鮮血。
九舅的大體運回老家的時候,曾經短暫停靈在家裡的大廳,我老爸也去致意了一下,也看
到了遺體的模樣,據老爸說因為在水裡泡了好幾天,整個樣子很不好看,而且臉上的的五
官也被螃蟹吃掉了大部份。
這件事,成了家族中一個相當遺憾的事,多年來大家只要講到這件事都會感歎不已。九舅
是叔公家小孩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優等生,個性也很開朗。失去了這個孩子,嬸婆有好些
年只要提起九舅的名字就會一直哀哀地哭。
和九舅一同溺水喪生的女孩,後來兩家也安排了冥婚,所以在家族的族譜中,她是我的表
舅媽。
但是,因為年紀和世代的關係,九舅的不幸事件對我們這一輩的來說,並不是什麼很清晰
的記憶,我因為當時年紀大一點,所以還記得一點點,但是更小的表兄弟姐妹們就對這位
九舅沒什麼印象了,當年看到九舅回來的表弟阿熏,根本就不記得有這位長輩,而且那個
黃昏時發生的事,他也完全沒有印象。
簡單來說,經過了這麼漫長的歲月,九舅的事件早已被年輕一輩的遺忘,也沒有什麼人記
得了。關於九舅的意外,我的記憶也是日後發生了那件怪事後,向我老媽詢問後,才拼湊
起來的。
但是那一天的彩霞,空盪盪的彰化客運,表弟阿熏的「九舅回來了」,以及嬸婆深夜的號
哭,倒是我記憶中很清晰的幾個片段。
過了很漫長的歲月後,正確來說,是過了三十多年後的2007年,因為發生了一件古怪的事
,才讓我又和這件死亡意外連上了關係。
那一年,我和一位很會幫人做筋骨治療的徐師傅常常互動,常常有事沒有就去給他做整脊
、整骨。和很多做這一行的人一樣,徐師傅也有通靈的能力,在讓他治療的時候,我也常
和他聊一些靈學的概念。
發生怪事的時間點會記得很清楚,是因為有次我在和徐師傅聊到抓交替、附身的時候,我
隨口問了一個問題:
「那麼,你治療我那麼久,我的身上有沒有卡什麼東西啊?」
徐師傅的答案很肯定,就是「沒有」,而且長得像頭大熊的他還爽朗地笑說,常常讓他整
脊的人如果還會卡到東西,那他不就不用出來混了?
言猶在耳,過了沒多久,我就開始出現一些古怪的現象了。
第一次出現古怪的現象,是在洗澡淋浴的時候。
人洗澡淋浴的時候,洗頭髮時,得在蓮蓬頭的水流下閉著眼睛把泡沫洗掉。而那一次,我
在水流下閉著眼睛把頭髮洗乾淨的時候,就很鮮明地感覺到,在我的身後站了一個溼淋淋
的人!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和我從前看到飄的感覺並不相同。簡單地說,以我極少數看到飄
的經驗來說,從前的那一兩次是用「眼睛」看到飄的。
但是這一次,卻並不是用眼睛看到的,因為洗頭髮的關係,這時候我的眼睛是緊閉的,但
是不曉得為什麼,我就是「看」到了我身後有一個溼淋淋的人。
但是當時的感覺並不害怕,一方面是因為那時候我已經寫了不少跟民俗、靈界有關的文章
,對於這種事有一定程度的瞭解,一方面也因為沒有感受到什麼很明顯的惡意。
於是我只是喃喃地說「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不曉得和您有什麼關聯,但是我們一點關係
也沒有,所以請您慢走……」
這樣唸了幾次之後,睜開眼睛,轉頭一看,當然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一室的水蒸氣。
但是心裡卻相當清楚,知道剛剛「看」到的東西並不是幻覺。
過後幾天,這樣的情形並沒有再出現。但是有時候會在睡覺前,眼睛閉著的時候「看」見
一個長髮、臉上殘缺浮腫,穿著白長袍,濕淋淋的女人,那種「看見」的時空感很是奇特
,有點像是她站在我當時住的公寓外的街上,但是所有的牆、地板、天花板都變得透明,
所以我可以看見她,但是她卻始終離我十幾二十公尺以外。
但仍然沒什麼很讓人恐懼的感覺。而且她一直很沉默,也沒有什麼表達的動作。
因為她的存在感並不強,所以我總把這個感覺當成是幻覺,或是錯覺。
那陣子我的身體並不好,整天覺得人懶懶的,沒有力氣,有時候想要去徐師傅那裡整整筋
骨也覺得天高路遠的,沒有什麼去的意願。但是有一天,也不曉得為什麼,我還是去了徐
師傅那裡,他出手捏了我幾下,就大聲說:「中標啦!」
因為前陣子才被他說過「沒有卡任何東西」,所以我也沒有想到這個層面上去,但是他這
樣一說,我整個腦袋彷彿亮了一下,才開始覺得那幾天一直「看」到那個濕淋淋女人其實
有點不太對勁。
但是我一開始並沒有說出來,只是聽著徐師傅的描述。
「女的喔……」徐師傅搖搖頭,笑得很詭異。「沒事招惹人家女孩子了,對不對?」
我搖搖頭,因為那陣子的確沒和什麼女性有牽扯。
「那……人家卻說跟你有關係耶,」徐師傅抓抓頭。「而且是在水邊。你是有去海水浴場
認識什麼女孩子嗎?」
沒有。我大概從十五歲開始就再沒去過海水浴場了。
「對,她也說你和她沒怎樣,但是你們卻是親戚哦,在水邊帶回來的……」
聽見徐師傅這樣說,我突然想起來了事情的起因。
事情的確和水邊有關,但是不是海水浴場,而是碧潭。
那陣子,我因為寫東西遇到了不順的瓶頸,所以有時會去去碧潭旁的飯店住上一晚,靜一
靜,而白天的時候也會去附近走走,水邊,山路都走過。
而且,有一次我在還碧潭旁幹了件算是相當蠢的事。
那是在碧潭旁的一個小路上,從那裡可以看得見大橋和那個寫著「碧潭」二字的山壁,我
有點無聊地在那裡站著,心裡就想起了九舅的往事。
「不曉得他是在哪個角落淹死的……?」當時我看著整片湖水,很無聊地這樣想著。
然後,蠢事就是在這時候做出來的。我在那裡看了一會碧潭的水波,附近的山景,於是便
在嘴裡喃喃地唸著。「有誰知道我九舅的事啊,出來玩玩嘛!給我一點提示吧?」
以後續來說,這種行為是超級無聊的小屁孩行為,但我也不太理解當時為什麼會做這樣的
無聊事。不過以當時的狀況來說,完全沒有任何奇異的現象發生,整件事只是一個無聊鬼
在碧潭邊自言自語了一下子,也因為當時沒有發生任何奇怪的事,所以我後來也把這件事
忘了。
就算我過後幾天「看」見了那位濕淋淋的女性,也沒有把她和碧潭這件事連在一起。
想起了這個連結後,我告訴徐師傅這件事,但是徐師傅其實也沒有很強的陰陽眼或是靈能
力,只是有著感覺。他說他感覺不出來這個女性是老是少,所以才以為是年輕的女孩,但
是聽了我的敘述後,我們開始猜測,這位從碧潭跟著我回來的靈,可能是那位和我九舅一
起喪生的,我應該叫她舅媽的女性。
基於好奇,我在徐師傅那裡就打了電話給我老媽,問問她有沒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細節。因
為不想讓她大驚小怪,我並沒有告訴她我發生的怪事,只是有點閒聊的方式問她,當年九
舅過世後有沒有發生什麼較古怪的事,因為我想把這件事寫進小說裡。
老媽說,當時曾經隱約聽過,說處理法事的道士告訴過家人,說兩個人之所以會喪生,是
因為遇到抓交替的水鬼。而且還有一件讓我聽了有點從背脊涼起來的事。
我老媽說,當時女方的屍體很快就找到,九舅則是過了好幾天才找到。但是在祭拜招魂的
時候,九舅很快就招到魂,但是女方卻一直招不到,後來還多拖了好幾天的法事。至於後
來結果如何,大家也都不太清楚。
這件事,是幾十年來我完全不知道的事。
不管事實的真相如何,我還是在徐師傅的幫忙下,找了相熟的神壇,花了幾百塊買了些祭
祀品,請他們幫忙超渡這位我可能要叫舅媽的靈體。
然後,我就再也沒有「看」過這位濕淋淋的女性了。
至於其他非個人經驗的抓交替故事或傳說,就留給下一篇好了,這樣會比較對得起讀者們
蘇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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